《乱世江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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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江湖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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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近一看,却是一个渡口,稀稀拉拉只错落有着七八户人家,临江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尽头处开着一间客栈,旁边还相邻有一家饭馆,微弱的灯火正是从那里透出。摆渡人早已歇船返家,丰子都程谷瑶两人惟得在那间名唤“望江”的客栈投宿,拟待明早渡过江去再赶程。

    这渡口地处僻远,南北来往客商甚少,街道上很是冷冷清清。丰子都和程谷瑶连赶多日的路,风雨兼程,均是饥渴疲倦,难得在此地竟有现成热饭热菜可吃,安置好投宿便踱到那间饭馆就膳。

    饭馆里灯火昏暗,仅仅只有三名食客。照庭过道是个青衣汉子,高高瘦瘦,四十来岁年纪,脸色苍白木然,瞧不出丝毫喜怒抑或哀乐的神情,双眼眼光却是渗透出阵阵犀利逼迫的寒芒。他后背背负着一柄长剑,血红的剑穗迎风摆动,夜色清冷,犹添种种莫名诡异,依装束来看当是武林中人。这人桌面上堆满了鱼肉等菜肴,而右手举着的竹筷却久久不去动上鱼肉一箸,只望着自己左手酒杯里的酒水沉沉出神。

    柱子后面角落处,一个年轻白衣俏女郎端坐于桌边,丰子都和程谷瑶踏进饭馆里来,她转头稍稍瞧了一眼,又转过去继续遥望着江面上的一弯疏月,脸上神色甚是寡寂落寞。程谷瑶听到那女郎忽地轻轻一声叹息,微感奇怪,抬眼看去,见她只是捧着一杯清茶久久不动,身上白衣裳却随着江风柔柔轻拂,心中诧异于这种地方此刻竟能看到绝色佳女子,不禁是细致瞧多了两眼。

    对过两桌还有一名却是个苍发老人,看不出他到底多少年纪,双眼眼神已经迷糊,尤兀自趴身在桌面上,用手指醮着酒杯里的酒水,颤巍巍地在那桌面上一横一竖的写着字。但听他边写边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

第九章 渡口风波(二)() 
丰子都看到那白衣女郎似曾相识,心头倏地一动,但骤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禁表情突然是一阵楞怔。旁边程谷瑶瞧见,只道他被那白衣女郎美色所惑,顿即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嘴里重重“哼”的一声,撇开丰子都径自走到靠里墙的桌子坐下。然而她终究心情烦躁,嫌弃所坐的板凳离得桌子太近,便伸腿去狠狠地踢了一脚那桌脚。

    那桌椅为椐木所造,比较结实沉重,程谷瑶只觉脚尖蓦地一阵剧痛袭来,由不得“哎哟”一下轻呼出声,眼眶里瞬间泪珠盈盈。

    丰子都听到叫声回神过来,哪里料想得到程谷瑶此刻女子心思,以为灯火昏暗下她没有瞧清楚堂道,只走得急切无意中踢到桌脚所致。不多作他想,急忙跟过去问道:“程姑娘,你怎么啦?不小心踢到桌子了,是不是?可痛不痛?”紧挨着在程谷瑶身旁坐落。

    程谷瑶瞪一眼丰子都,轻轻咬住嘴唇只是不说话,身子却稍稍挪离一边些许。过得片刻,程谷瑶方自冷冷说道:“一点都是不痛。哼,我就喜欢走路踢到桌子了,关你刘二大侠什么事?”说罢转头去扬手招呼店家过来点膳。

    丰子都闻言不由得是一愣,暗想道:“那桌子可有什么好踢的?唉,程姑娘毕竟小姐家脾气又为发作了,也是难怪,她亲人却不在身边。”讪讪然笑了笑,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当下说道:“程姑娘说得甚是,爱踢便踢,只要脚板不痛就好。”

    谁知程谷瑶却忽然尖声大叫道:“哎哟,哎哟,脚痛死了,脚痛死了。”跺着脚板,频频地倒吸口气,以示双脚果真是痛得很。丰子都又是一惊,奇怪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一点都不痛的么,怎地现在又痛啦?快让我看看,莫不是折断了脚趾骨?”慌忙蹲身欲去察看。

    那知程谷瑶猛地缩回双脚,淡淡道:“我爱痛便痛,可用不着你来多操心。”语气间甚为冷漠。丰子都愕然,万分难明她的心境,忖道:“程姑娘这是怎么啦?却有谁来惹她生气了?”惟是嗫嗫嚅嚅,连连苦笑。

    他哪里知道,程谷瑶此般喜怒异常,善变无状,突然十分不可理喻,皆因自己先前见到那白衣女郎时心神骤然露出一瞬恍惚所致。正所谓侣心独享,那是悠悠万般就,眼前唯一物,自来由不得心生丝毫旁骛。

    那店家捧着茶水来至桌前,看到丰子都和程谷瑶正在闹别扭,会心抿乐,知道眼前这小两口仅是打情骂俏而已,陪着笑脸问道:“不知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今日倒有新进牛肉,时鲜菜肴。”

    程谷瑶道:“多说些什么,店家但有只管上来,你眼前这位大爷肚量可是大得很,蠢牛也没有他吃得多。”忽然捂嘴“扑嗤”一笑,斜睨丰子都一眼,又道:“这样罢,先给上来两斤牛肉,一条鲈鱼,再打一壶黄酒,时鲜菜肴便随意来一碟。”

    那店家看到这对男女男的蓬头垢面,女的偏就娇媚绰约,暗自诧异,心头只为嘀咕不已,陪笑道:“却怕两位客官吃不了这么多,本家店小,概不赊数。”却是容容时日来,丰子都因为任督两脉已通,一身浑厚内力,强横霸劲,异于常人,身子长高长粗了不少,唇上渐现须根,胡子拉碴,声腔沉实,再不是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柔弱少年。

第九章 渡口风波(三)() 
程谷瑶俏容顿寒,冷冷说道:“怎么?你道我们吃不起你的饭菜么?”扬手丢出一锭银元宝在桌面上,呛铃铃直响。那锭银元宝正是她在应家口集取来,当时那家丁奉玉清道人之令捧着四千两银两来续东主性命,岂知丰子都凶恶,连杀数位护院,大惊之下生怕刀锋及身,无端送上颈上脑袋,惶惶然哪里还顾及身外所物?弃丢手里银两便只顾夭夭逃命,尚恨爹娘给少生两条腿。程谷瑶见到,心想这是不义之财,白取白不取,于是老实不客气地拾起五锭银元宝放入袋来作为路途盘缠。

    那店家瞧着桌面上的银锭,双眼顿即直放光,连忙告罪不已,满心欢喜之下急急去吩咐厨房备就。不时各种菜色陆续捧上桌面,另有一壶满满溢香的当地黄酒。

    丰子都暗暗摇头,想道:“我们两人怎吃得这许多,程姑娘当是饿极之至。”谁知程谷瑶望着满桌子的鱼肉,却忽然推开面前碗筷,伏桌只是嘤嘤哭泣。丰子都更加莫名其妙,惟道她适才踢伤的脚又是疼痛起来,想要低身去瞧,但生怕她出言责怪,一时挠着头不知所措。他们心焦程秉南是否已经孤身北上,一直路上不敢有所耽误,日夜赶程,困倦便寝宿山庙,饥渴仅以干粮以及途上野果山泉等裹腹。

    便在这时候,那边那苍发老人忽然耸动鼻孔叫道:“好香,好酒!好酒,好香!”停止手中笔划书写,抬头醉眼惺忪四处环顾。可猛地身子打滑,“哎哟”的一声,登即跌落下桌子来,然而这古怪老人犹为不顾,兀自周围闻香寻酒。

    丰子都见状不禁觉得惊讶好笑,站起身抱拳行礼说道:“老人家,我们这桌有肉有酒,如有不弃,无妨过来同吃。”

    那苍发老人一听大喜,喃喃说道:“如此却好,如此却好。可怎么就好意思呢?”然而嘴里虽是说着怎好意思,爬起身子已经急急挪将过来,脸上挤出些许笑意,便一屁股在丰子都身侧坐落,伸手就去取过酒壶倒酒来喝。

    程谷瑶毕竟跟随程秉南行走江湖多时,见那苍发老人行为特异,有些奇怪,便慢慢止住哭声。待得看到苍发老人满脸皱纹,醉态迷离,脚步间虽然踉跄跌扑,但杂而无乱,仿似那踏虚临空一般,臻至实朴,心头登即凛然起来。然而却见丰子都此刻兀自没有觉察,程谷瑶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惟有凝神私自警惕。

    丰子都尽管颠沛流离已久,也已身具一袭傲世神功,可于武学上的细微节骨眼处始终还不及程谷瑶。看见那苍发老人喝酒喝得猴急,却是忖道:“这老人家应是渡口上的本地人,闲暇之际只为好几口酒写几个字而已,也没有人来理会他。”倒有些可怜苍发老人的孤独际遇,于是吩咐店家去打多一壶黄酒过来。

    那苍发老人闻言益加欢喜,啧啧赞道:“小伙子心地忒好,对老人家恁是不错。”伸出食中两指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嚼得两嚼,梗着脖子便吞落下肚,又是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只干,不时就喝毕两壶黄酒。

第九章 渡口风波(四)() 
丰子都暗自骇异,那两壶黄酒当有两斤之多,苍发老人一口紧着一口喝将下去,竟然全不当回事。瞧着他脸上醉态益盛,颇为不忍心,但转念想道:“这人心里怕是悲苦,要借醉浇愁。唉,人生苦短,何不遂他愿?”笑着说道:“老人家果是好酒量。”便叫店家继续打酒上来。

    那苍发老人睁着醉眼,也不擦拭去右手适才夹牛肉时沾上的油腻,伸掌便在丰子都肩膀上拍了两拍,笑嘻嘻地道:“你身边这位姑娘身上有的是银两,依老朽看,酒既然要喝,就须得喝个痛快。小伙子,不妨再叫店家多打三壶来。”

    丰子都被那苍发老人伸掌在肩膀上拍打两下,顿觉一股极柔和的力道压将下来,既似微风轻拂,又如细水长流,绵绵不绝,涌涌逼至。意从念动,自己体内的浑厚气息受到外力牵发,登即滚滚喷吐而出,潮水一般齐向那股力道反击过去。岂知气息甫触,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惊之际丰子都刚要凝力再发,那苍发老人的力道却骤然间也是踪迹全无,正所谓风过无痕,全由他动。

    丰子都但觉身前倏忽虚空,了无力道凭依,自己顿失之下反而差点儿便要前跌而出,惊呼一声,急忙身子聚力猛向后倾去,方自堪堪坐稳。这一下不禁茫然若失,手足无措,此种毫无还手余地的情形还是生平第一次遭遇。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眼前这苍发老人非同寻常,功力深不可测。

    这番内力较量仅是发生于须臾间,旁人怎能知晓?丰子都呼呼喘着气,瞪眼直瞧那苍发老人,脸色忽红忽白,心中又惊又怕又是诧异不已。

    旁边那店家啐声骂道:“呸,你这么伸就脏爪子挟肉便来吃,试问人家两位客官却怎敢再食?居然还想要多打三壶来?呸呸,怎不喝死你个老酒鬼!”那苍发老人转首望向那店家,轻轻摇了摇头,倏地张嘴打个酒嗝,说道:“狗眼看人低,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店家一听大怒,扬起手来便要向那苍发老人打去。

    程谷瑶却是一直暗自提防着那苍发老人,看到丰子都被他轻拍两下肩膀时,身子突然前倾后晃,脸色骤变,尽管不明所以然,大惊之际还是按捺不住,便欲要拔刀暴起。她知道丰子都内力世间罕见,少有匹敌,现在竟然不慎着了那苍发老人的道,明知自己远远不是对手,此刻可又岂能离弃无理?

    丰子都伸手轻轻按住程谷瑶,朝她使个眼色,示意不可妄动。经此暗中一番较量,他已经瞧出饭馆里眼前这三个人今晚齐聚渡口这里,非那意想中的简单,当是有着某些目的,恐怕便是为了殷在野那所谓宝藏而来。看到那店家挥手要打那苍发老人,心知不妙,急忙出声喝止,叫道:“店家切莫造次,便依从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了,快去多打三壶酒过来。”

    那店家见到丰子都发话,看钱份上哪敢有所逆意?忙不迭地哈腰点头道:“是,是。”可临去打酒时尤自不忿,恨恨瞪一眼那苍发老人,咕哝作声,骂道:“嘿,今儿个倒碰上一个白撞酒来喝的。”

    那苍发老人不去理会店家的热嘲冷讽,只瞧着丰子都微微一笑,拍了拍肚皮,喃喃说道:“唉,酒虫啊酒虫,老朽已经多年没有好好喂饱过你们了,平时你们老是挠心挠肺的给我捣乱,不让老朽片刻安生。这下子可好啦,你们应该可以美美的啜上一顿了。”伸出右手就去菜盘里抓起一块鲈鱼头,放至嘴边啧啧的嘬食。

第九章 渡口风波(五)() 
程谷瑶尽管不知道丰子都先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但见他暗中所使的眼神,立知眼下形势有些异妙,偷眼饭馆里三名食客,正自忐忑。然而听到那苍发老人喃喃自语的话,她毕竟少女心性,终究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出之后随即便知失态,忙伸手去掩住嘴巴。转眼却见到丰子都眼中闪过一丝恐色。

    丰子都挺直腰杆挡在程谷瑶身前,忙对那苍发老人道:“老人家勿要见怪,小妹年轻不懂事,非有那嘲弄之意。”心下打定主意,倘若这老人欲对程谷瑶不利,就算非其对手,亦要尽力呵护程姑娘周全。

    那苍发老人再是瞧着丰子都,哈的一笑,摇头说道:“嘿,原来尚是一名多情胚子。”取过店家送上的黄酒,壶口对嘴,咕嘟咕嘟就喝过滴余不剩。他一连喝尽三壶黄酒,方自长长吁吐口气,晃着花白脑袋叹道:“果然是好酒,果然是好喝!唉,老朽已经多年不曾喝过这么好吃的酒了。好酒,好酒!”又抓起一撮牛肉塞进嘴里,可是刚嚼得两嚼,猛地酒嗝涌上来,身子直打软,却顺着桌子边滑落到桌子底下。不久就听得他呼呼打起震天价的呼噜。

    丰子都和程谷瑶面面相觑,俱都觉得既是好笑又是吃惊,实在不明白那苍发老人到底是何样人物,欲为何事,难道他真是就仅仅为讨酒来喝而已?

    便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身边风声微飒,眼前青影晃动,定睛看时,只见桌子对面不知何时端端然已经坐着一人。但见这人面容木讷肃然,双眼炯炯,正漠漠冷视着过来,却是照庭过道那个青衣汉子。两桌之间相隔既远,又有台櫈阻遏,他竟能鬼魅般倏忽而至,难以察觉,程谷瑶由不得大吃一吓,“啊”的一声惊叫,缩身到丰子都身后。

    丰子都心头亦为怦怦剧跳,心想果然今晚在这渡口饭馆里遇上的个个非就那般简单,恐怕当真是为着自己而来,殷先生既然下落不明,自己还不成为江湖上那个热煎堆,人人都想来执?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问道:“我两人与阁下素不相识,但不知阁下……阁下……到底有何赐教?”

    那青衣汉子一双眼珠子仿若坚石般凝固不动,只紧紧盯着丰子都的脸庞。过得许久,突然嘿嘿冷笑数声,缓缓说道:“我且来问你,你可否认识一个叫做丰子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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