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下镖局侯思恭那众等汉子,在悬崖顶上瞧见丰子都和阮玥两个人居然去纵身跳落下面的万仞深渊,十分惊奇扼惜之下,万难相信当前之所见。人人只道丰子都纵然疏狂无度,却也难当去拿自己一条小命乱开玩笑,是以均来认为这其中必定有甚蹊跷。侯思恭个个心中放不开有关前朝那一桩巨大宝藏的贪念之枷锁,便即急急俱都沿途下山赶去,但要遍寻到丰子都和阮玥两人的尸首,当面验明正身方肯罢信干休。
远处两座山峰之间红日悬挂,和煦阳光暖暖照住在身上。这许多日郁积羁绊,丰子都身处其中,由不来心情霎时间大佳,眼前所见所念,按耐无住便要嘬声长啸。
阮玥旁边见到丰子都全身如同笼罩在一片金光里,容光焕发,亦然暗自为他高兴。阮玥展颜莞尔一笑,但轻扯一下丰子都衣襟,指着崖下那曲远的一条深涧,摇头说道:“丰大哥,他们正且在那里四处寻找你的尸首。你这般只大喊大叫,恐有被听去,另生事端。”
丰子都依言放眼望去,果然见到远处崖下深涧边上,数条身影出没。这些人手中各自执有刀剑,阳光下烁烁生芒。丰子都点点头,说道:“正是。哈哈,且让他们暂时在那里找个手忙脚乱身疲力倦再说。”回头看一眼身后那诡异露现的岩洞,问道:“玥姑娘,先前这一股怪风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就连我体内那万毒之王烈火冰蚕,尚要抵御它不住。”
阮玥听言倏忽黯然神伤,低头不语。良久,阮玥轻轻一声叹息,抬头望着丰子都说道:“若果我没有去猜错,岩洞内这一股突现怪风,应该是我师父白云神尼设置所致。我在数年前曾经有幸见过她的此类功法手段。丰大哥,只却有一件事我目前甚不明白。”
听到阮玥嘴里所说,丰子都由不得大奇,只是万万料想不到,因为自己拳击岩洞石壁,浙南飞云峰而来骤现的这一股诡异怪风,居然与药王谷一代神尼白云莫名其妙地牵涉上关系。丰子都忖道:“原来怪风是白云神尼在这处岩洞里一早设置下来的,我不过机缘凑合,竟至得以惠受。”正所谓纷杂益加纷扰,现在岂非阮玥一事不明这般简单?他简直是思绪杂乱无章,一切所念所想感觉俱来不着丝毫边际。
回神过来,丰子都苦笑着说道:“如此倒之怪不得了。纵然那堂堂万毒之王烈火冰蚕,但来在你师父精湛不世,震古烁今毒术之下,它亦岂能有所去抵御得住?那是自当跪拜臣服。”
第伍佰玖拾肆章()
阮玥闻言嘴里啧啧连声,只为斜眼久久睨视着丰子都不放。丰子都被她瞧得周身甚不自然,猛地间呵呵大笑,叫道:“是了,我承认溜须拍马拍到了马蹄之上就是了。哎哟,被马蹄踢得着实好痛。”谁知阮玥却转开头去,忽尔轻轻一声叹息,黯然神伤,悠悠说道:“其实以师父她老人家的毒术臻至,我纵算后来再勇猛精进,再出神入化,亦都要难以望其项背。单单为是一本草本素经,其中我便甚有许多不明白之处。”
丰子都一怔,对于那草本素经什么的根本不懂,望住阮玥,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当要来说些什么话方是。良久,丰子都道:“其实玥姑娘在毒术和布医方面的浸淫,那什么的百草门以及葛天庚之流,经已难以望你项背。玥姑娘又何必执着于精进一尺?”暗暗忖道百草门与药王谷渊源颇深,其掌门人荆尝鲜须是你的父亲,更亦何分伯仲?
阮玥摇了摇头,再是低声轻叹,伸出手去在丰子都脉搏上搭有片刻,沉思大一会,缓缓说道:“丰大哥,其实以你体内那玄化功力,经已百毒不侵。这一股山洞突然飘逸出来的腥膻之风,我师父在其中恐怕掺杂有‘碧尸粉’和‘寸心断’。而这两种剧毒药物一旦混养,毒性虽则有所弱减,却素来甚是麻痹心经,令人瘫软,是以丰大哥你一时之间难以适从罢了。”
丰子都“哦”的一声,噫道:“原来如此。想那迦陀罗花之毒,实乃世间罕见,暴烈至斯,人莫能来近,可尚且奈何不得了我。却想不到尔师白云神尼多年前设局置下的所谓‘碧尸粉’和‘寸心断’,我骤闻之下,兀难适从。厉害,真正是厉害。”
白云神尼经已仙逝有年,那山洞里因受外力摧朽而突然飘逸出来的腥膻之风,自当为是白云神尼经年前所去置放。然则冠绝天下的白云神尼,何尔要来在天下镖局后峰这么一个隐蔽山洞设施“碧尸粉”和“寸心断”,其欲意何图,须就当十分难明。
阮玥听言又是侧着脑袋沉思有刻,却摇头说道:“这般个‘碧尸粉’和‘寸心断’,虽为那世间罕毒,万难调配。但依我细思想来,须不是我师父的一向手段。”抬头去望住丰子都,接着道:“丰大哥,我说的一事不明就因这个。若从我师父经手的‘碧尸粉’和‘寸心断’,那惟是无味无色,根本人不可但辨。然而这里处的‘碧尸粉’和‘寸心断’,诡异之际兀含腥膻之味,如此来说岂不是恐亦欲盖弥彰之所为?”
丰子都转念一想,阮玥所讲似有道理,点点头说道:“那处岩洞原先当应来就是洞中有洞,却不知何人后来推垒岩壁以封闭开去,让人不能寻从。现今听到玥姑娘这般一说,恐怕当真是有人要假手作害于白云神尼。唔,如斯那处岩洞里面恐怕当真有甚见不得人之勾当。”
第伍佰玖拾柒章()
丰子都望见那三个手执刀剑的汉子作势要向这山峰上来爬,想道:“我和玥姑娘须得尽快离开此地才是。”趁着周围云雾消散殆尽,张眼四顾。然而一瞧之下由不得为是摇头苦笑。要离开,眼前除了那边那一个诡异山洞外,真正再无其他去路。
听到旁侧阮玥轻叹一声,说道:“这‘碧尸粉’和‘寸心断’至毒而沵辣,但无色无味,因风来随,极难凭药炼制。丰大哥,据我所知,世间上目前仅得师父她老人家掌有秘方而已。”丰子都心下不由奇怪,转过头来问道:“依你说来,施为手法既然不同,那所谓则个‘碧尸粉’和‘寸心断’更加不配。难道山洞里飘溢出来的气味须不是白云神尼生前之所置施为?”
阮玥瞧一眼丰子都,沉默大有片刻,说道:“有一年春尽夏初,名动天下的殷先生突然造访药王谷,向我师父相询诸般毒物上的事宜,尤其是着意于有关‘碧尸粉’和‘寸心断’这两种至毒药物的药性。我当时恰巧在场奉茶随侍,然而因见识彀陋,只半明半白听懂得一些。”
耳边骤然听到“殷先生”这三个字,丰子都“啊”的一下大叫,禁不住惊喜交集,但抢过阮玥一双纤手紧紧来握住,急声问道:“玥姑娘,你口中所说的‘殷先生’,可就是殷在野殷大哥?”心头倏然间去惟却怦怦剧跳,但觉自己一对手心里潸潸的满是汗水。
阮玥“哎哟”一声轻呼叫痛,翻白着双眼嗔怪怨道:“你一身牛力大得很,可却没处使用了是不是?你抓得人家好痛,还不赶快放手?”丰子都听言慌忙放开去阮玥那一对葱白般的手,咧嘴苦笑得一笑,说道:“玥姑娘,对不起之至。我忽然间从你嘴里听到有关于殷大哥的消息,惟是情不自禁着而已。”阮玥揉搓着手瞪视住丰子都,气冲冲佯怒叫道:“你情不自禁,我便得要无来由地去生痛着不成?”
丰子都脸色倏忽变得苍白无比,许久,又再灼灼问道:“玥姑娘,你是说那甚年春尽夏初,殷大哥突然造访药王谷,向你师父白云神尼相询诸般毒物上的事宜来着?”说罢双眼眼光惟只定定望住阮玥,瞬也不眨,似乎生怕阮玥朱唇轻启,突然吐出一个“不”字。
阮玥看见丰子都神情只是十分焦灼,惟来眼巴巴瞧着自己,知道他心中始终为掂念住江边江神庙里那一桩机缘实在过于怪诞异哉之事。遂就轻轻叹一口气,阮玥点点头,说道:“是啊。在你那日贸贸然闯到药王谷之时的三年前吧,殷先生突然现身登门药王谷拜访,并且在药王谷滞留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丰大哥,在那一年里殷先生还曾来亲自教过我一套内功心法呢。”
说到这里,阮玥心头忽尔一动,往事历历在目,忖道:“师父她老人家侠心义仁,素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周旋酬酢。殷先生当时江湖上恶名昭著,人人欲除而后快,他却怎可来在药王谷里淹留三个月之久?”
第伍佰玖拾捌章()
听得阮玥亲口确认此事,丰子都心中只是高兴,不由暗舒口气,忖道:“三年前?唔,是了,那个时候殷大哥应该可还没有来相识于我。”转念一动,望那边那一个岩洞一眼,问道:“玥姑娘,难道那山洞里飘溢出来的所谓个‘碧尸粉’和‘寸心断’,须当为是殷大哥所来置放的?”惟却十分不明白,殷大哥英明神武,天下无敌,他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处荒僻地方安置“碧尸粉”和“寸心断”,而且尚为是从药王谷白云神尼处讨就。
阮玥望着丰子都,心头不禁大为敬佩于他的见机事明,点头说道:“殷先生一代高人,武功天下罕有对手,他自然不屑于据毒杀敌。我细加去想,那些个‘碧尸粉’和‘寸心断’药物里,殷先生定当是另外掺杂有别的毒物,如斯方可令到对方不至立闻即毙,但须来饱受诸多苦痛折磨。”
顿得一顿,阮玥转开头去,悠悠接着又道:“殷先生料知有些人必定要来那则个山洞里相寻什么东西,是以事先早有所布置。唉,却不知那些人到底是殷先生的什么仇家,殷先生竟至要以‘碧尸粉’和‘寸心断’去相所放待。丰大哥,你说殷先生在那则个山洞里究竟收藏有着什么东西,那些仇家只为断断不肯舍弃,冒死要寻?”说罢,但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两人心头此刻一般皆明。近十多年来,江湖上一直相传着前朝崇祯年间的一桩巨富宝藏轶闻,而这富可敌国的宝藏的埋藏所在地,世间上唯却殷在野一个人知悉。莫不成眼前这个诡异隐蔽的山洞,就为是令到上达朝堂,下至草莽,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奋不顾身,但只要来倾轧相夺的那一桩宝藏之埋藏所在地?
丰子都和阮玥两人你望着我,我瞧住你,脸色阵红阵白,不由得呼吸渐渐急促。丰子都暗自想道:“他奶奶的,难道世间上真的是有这么一桩富可敌国的宝藏?而此际巧不巧地便来就处在我的眼前?”喉咙处咕嘟一响,狠狠去吞下一口口水,丰子都禁不住站立起身来。
阮玥猛然尖声一声喊,叫道:“丰大哥,你却要干什么去?”丰子都刚向鹰嘴岩另一边那岩洞踏出两步,闻言身子突地一震,回过头来望住阮玥甚有片刻,缓缓说道:“玥姑娘,不管怎么说,倘若这一处古怪岩洞里的‘碧尸粉’和‘寸心断’,果真是为殷大哥所来置放,纵不归然什么宝藏,其中也必定有着蹊跷。我要过去看看。”阮玥一听亦忙站起身来,叫道:“丰大哥,我陪你同去。”紧紧身上衣衫,两步去追上丰子都。
两人沿住鹰嘴岩径直来到绝壁下,但见凹洞里那个两尺见方的破壁后面黝黑黑深沉沉的,什么都是瞧不见。然而从破洞里,却一阵一阵的怪风时不时吹卷着吐出来,而那般腥膻臭味经已淡化轻薄了许多许多。
第伍佰玖拾玖章()
丰子都深吸口气,“砰砰”两拳击出,拳力过处,将那破壁击开成半人高的洞口,回头瞧住阮玥微微一笑,抬步刚要踏进。阮玥叫道:“丰大哥,且慢。”抢先弹指射出一缕白烟,但见那缕白烟“嗤”的一响,径入黝黑黑深沉沉的岩洞里面。然而仅是听得嗤声响过,随后只再没有噼里啪啦的炒豆一般疾爆,更加没有什么火星四撒迸发。
丰子都点点头,想道:“终究是玥姑娘小心谨慎。”阮玥知道师父的“碧尸粉”和“寸心断”十分厉害,虽经殷在野有所稀释混杂,毕竟尚为不放心,转身取过先前摆放在洞口那七束干枯草束收入怀内,伸手去拔出黑木短剑紧紧攥住在手里,方才笑着说道:“丰大哥,这下子应该可以了。”
这黑木短剑似木非金,异常坚韧锐利。阮玥瞧见师父白云神尼素向对其甚为珍爱,从来只不曾让它离开过身子三尺以外,就知这一把剑实非寻常。在白云神尼溘然而逝后,她便执来留在身边当作防身武器使用。
丰子都又是点点头,说道:“你这柄剑素能辟邪扶正,洞内但有什么毒害作祟,我们立时便知。还是玥姑娘想得周到。”唯恐岩洞里面布置有着厉害机关,丰子都站在那道诡异洞口前,搬起先前震碎跌落的一块数十来斤重大岩石,向着那暗沉幽深的岩洞里面猛力掷抛入去。
那岩洞里面似为一道深邃斜坡,听到大岩石砰砰嚓嚓一路向下撞击着两旁岩壁,只是响得许久,最后方自渐渐归于静寂。丰子都和阮玥两人不禁面面相窥,暗自咂舌。过得大片刻,阮玥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丰大哥,这处岩洞甚为深幽曲荡,似乎了无尽头,我想但来不是殷先生的那则个藏宝洞窟。唔,恐怕里面当真另有着什么古怪。”
丰子都此时益加心头好奇,忖道:“纵然这里不是殷大哥的什么藏宝洞窟,可既然殷大哥曾经来过,不管怎么样,我总得进入去探一个究竟。”放眼四周观望,但见鹰嘴岩到处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可作燃烧探明的干枯柴枝,丰子都于即取脱下上身的衣衫,揉成一长串作火把点燃,对阮玥说道:“玥姑娘,我们进去吧。”仗着艺高人胆大,矮身只从那洞口钻了进去。
阮玥尽管心头嘀咕不已,隐隐觉得似乎有着什么不甚来对头,但偏却子丑寅卯一时间说将不出来。然而她见到丰子都已经探身进入到那处洞口后面,当即不暇思索,点头说道:“好。”追随住在丰子都的后面,躬着身抬步跟进,只是手中一柄黑木短剑益来为握得紧紧的。
那洞口后面果然为是一道深幽邃远的斜坡,一路但只落落向下,漏斗相似。丰子都和阮玥来不得互望一眼,人人脸色凝重。然而事已至此,岂能回头?两人小心翼翼走有两百来步,那两旁岩壁重重叠叠的挤压近来,经已十分狭窄逼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