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四)()
那丐倏然扬眉喝道:“咄,去吧。”右手六节竹竿朝两名将官眼前一戳,跟住那根三尺三寸的竹竿斜挥着疾扫猛打出去。那两名将官但觉劲风袭身,均知不妙,气恼得哗哗大叫,然而知道自己的功夫和这乞丐毕竟相差悬殊,眼见竹竿堪堪打到,手上没有兵器,又岂敢来硬撄其锋?再顾不得去拔刀,只好忙不迭地退身欲避。那丐却经已跨步抢近,左手一抓一个,瞬息间运劲把两名将官抓住掷出门外。
这般重重一掷,那两名将官惟是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幸亏那丐不欲来伤害他们性命,只为腾挪手段略施惩戒。此时两名将官当已明白在这茶肆里再讨不了什么好去,眼见对方凶恶,目下保命十分要紧,美色荣辱等等皆是过眼云烟,遂忍住剧痛跌跌撞撞爬起身来,丢下同来伙伴,都抢向槐树下座骑,欲求乘马逃命。
茶肆里其他茶客眼见那三名乞丐竟然以下犯上,众目睽睽之下敢来打弄当今朝廷将领,莫不骇异。是时庙堂等级差别极严,所谓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人人须知这可是杀头大罪,生怕受到牵累,连坐法办,嘴里发声喊,不禁纷纷从门口挤逼出去,刹那之间就逃离得干干净净,便连各自货物再都顾及不上,撇弃乱乱。
坐在茶肆门口两边的两个乞丐只是哈哈大笑,齐声叫道:“举重若轻,羚羊挂角。副堂主果然好俊的功夫!”左侧那乞丐弓腰箭一般弹出,抢到那两名将官身后,伸去双手抓住他们后背衣领,“啪啪”两声响,又是重重来掷丢于地上,各自给狠狠踹上一脚,笑骂道:“你奶奶大刹风景的狗腿子,此刻难道还想要来骑马耍官威么?他妈的,带将上你们那边沟壑上那个不死不活的同僚,趁早给老子撒开脚丫子逃命去吧!”
这两名将官猝不及防,再次被来掷摔,大半晌可爬不起身,耳边锣鼓铙钹一齐响,周遭景物纷乱扰扰,倾俄间哪里能所区分东西南北?听到那个乞丐叱骂,形格势禁,此刻受人予制,不可一世的官威登时尽抛脑后。两名将官哭丧住脸尽管万分不情愿,也只得无奈着连迭点头,忍住周身疼痛,摇摇晃晃赶去携扶住半死不活的同伴,三人丧家之犬一般沿路逃之夭夭。
茶肆内那丐忽地长长一下叹息,将那根六节竹竿插回腰间腰带上,转身来到丰子都和程谷瑶两人身前,抱拳恭敬着说道:“丰少侠,程姑娘,两位可否借一步他处说话?”说罢张眼切切望住丰子都。
丰子都听言心头微微一惊,与程谷瑶相视一眼,两人同然忖道:“果然不差,这干人须当知道我们却是谁。”尽管依从其言借一步他处说话,处于敌暗我明,诸般不详,不知道那里是否就埋伏有着什么凶险。但少年人要强性子,况且有所凭依,又岂肯来甘于示弱?丰子都想道:“管你龙潭虎穴,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番我倒要去闯上一闯,瞧瞧你们到底能来耍什么把戏。”遂伸手过去轻轻握住程谷瑶的一对小手,昂然点点头,朗声说道:“好,便请副堂主前头带路。”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五)()
那副堂主欢喜不迭,说道:“丰少侠果是真豪杰。请。”急忙前头出门带路。程谷瑶望一眼那三丐,轻声问道:“子都哥哥,我们真的是随他们而去?”丰子都明白这三丐有备赶来,自己如不尾去,必有一番波折,心底深处亦想知道丐帮此番到底欲要何为,于是点点头,说道:“须却无妨。”拉住程谷瑶昂然跟随在那副堂主后面。
另外两名乞丐嘬气连啸三声,快步过去槐树下牵来丰子都程谷瑶两人的座骑,神态十分恭敬,旁边服侍着丰程两个上马。那副堂主哈哈一笑道:“叫化子原本是不能骑马的,否则惹人见疑,乱了章法。但事有权宜,非为不可,丰兄弟,你等且勿来笑。”丰子都笑道:“乱世江湖乱世人,岂可事事循规蹈矩?”那副堂主拍手大笑,赞叹道:“丰兄弟说得极是,凡事又怎可样样循规蹈矩?历来欲成大事者当无拘小节。丰兄弟,请随我等来。”与另两丐于即老实不客气地跨上那三名将官留下的马匹,前面驱策带路。
五骑出得竹林,沿着官道急驰有大半日,转上一条山道,再走得多时,前面出现一面大湖。湖光潋滟,岸边每隔着数十步远,柳树下便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有乞丐装束的汉子。这些乞丐一瞧见那副堂主与丰子都等五人赶至,俱都恭恭敬敬地路旁侍立,噤声执礼。
程谷瑶大为惊奇,策马追近丰子都,问道:“子都哥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丰子都亦然无解,眼见那些乞丐人数不少,一路上尽然,只觉此事内中着实透着古怪,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可人在篱下,我们一切须当得小心才是。”
沿着湖边又走有一阵,兀见两峰之间有一处峡谷,树荫遍布,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一块大空地上密密集集竟是坐有着四五百个乞丐,可人数虽多,但个个鸦雀无声。那副堂主回头笑道:“丰兄弟,程姑娘,前面便是到了。”丰子都和程谷瑶马上相视一眼,心头暗暗均觉惊异,眼前所遭遇的一幕,实在猜不透这个副堂主鼓内玄虚。
那个副堂主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声震谷宇,叫道:“各位弟兄,丰兄弟到了。”那四五百个乞丐齐齐站起身来,欢声雷动,便有数人抢过来执辔牵马。五人落马,那副堂主笑着说道:“丰兄弟,程姑娘,两位请随我来。”虽说个随字,却来携住丰子都的手前面只走,一直来到那四五百名乞丐面前的一个六尺见方土墩上。
丰子都和程谷瑶只为莫名其妙,可眼见这众丐如此,其中当断无恶意,两人面面相窥,益加是摸不着头脑。那副堂主挺身站在土墩前沿,对着众丐猛然挥手向下一压,四五百名乞丐蓦地里声息全无,偌大一块空地上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唯得听到远处溪水潺潺。
待有片刻,那个副堂主忽地高声叫道:“属下参见本堂堂主!”说着竟是转身来突然跪拜在丰子都的面前。与此同时,那四五百名乞丐亦然齐声叫道:“属下等参见本堂堂主!”一齐喇喇地朝着丰子都就是跪下。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六)()
丰子都看到眼前突然之间黑压压跪拜着一大群人,只是手足无措,旁边程谷瑶“呀”的一声惊呼,直往丰子都身后去躲。丰子都涨红着脸问道:“副堂主,你们这个却是干什么?”
那副堂主高声又道:“属下参见本堂堂主!”只是跪拜着不起身。随之同时,那四五百名乞丐亦来齐声叫道:“属下等参见本堂堂主!”叫声荡彻天际,整个峡谷里一片嗡嗡直响。丰子都哪里遇到过这般场面?眼见面前跪着的人中有老有少,其中几个更是须发全白,不由得大为窘困慌急,不停地搓住双手,嗫嚅着说道:“副堂主,我不是你们的堂主,咳,你们……你们这却是……咳,这却是……”一时之际实在不知道应该来说些什么。
那个副堂主轻声说道:“这个时候,你该要叫我们起身。”丰子都如同黑夜里突遇明灯,急忙道:“是,是。你们且起身来吧。”那副堂主大喜,叫道:“多谢堂主眷顾下属。”说罢笑吟吟站起身来。他身后那四五百个乞丐亦然人人喜不自禁,齐声叫道:“多谢堂主眷顾我等下属。”纷纷站立起身,聚拢着拥围向丰子都脚下土墩。
丰子都奇怪问道:“副堂主,你们这个却是干什么?我姓丰名子都,上饶人氏,我须却不是你们的什么堂主。你们怕是有所弄错了吧?”那副堂主笑着说道:“不会错的。堂主,丐帮历传规矩,座下堂主新任时,原本下属们该当要着向新堂主投掷石块的,以示不忘初衷,方可礼成。不过现今事情稍显有些突兀,这个仪式便暂且免去了吧。”回头对众丐叫道:“各位梅花堂的弟兄,你们说是也不是?”
丐帮梅花堂众丐欢呼着纷纷说道:“谢副堂主怎生来说,就是怎样的了。大伙儿恭贺本堂堂主新任到位。”“规矩历来由人所定,事态殊异,该当依势趋为。最紧要是新堂主能够带领我们大家重铸梅花堂昔日辉煌,狠狠出一口那龌龊鸟气。”众丐听言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最紧要大伙儿在新堂主带领下,能够脚板踏得橐橐趵趵响,扬眉吐气。”可亦有人轻声说道:“只是祖宗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却怎能来说篡改便篡改?”但声音毕竟过于细微,一下子惟淹没于哄闹闹声浪中。
丰子都眼见众丐群情沸腾,人莫难禁,忖道:“原来这些人却是丐帮梅花堂的。”心头猛地一动,想起怀内那一块梅花铁牌,登即隐隐有所明了,由不得转头向程谷瑶望去,脸色只为万分困惑窘迫。
旁边程谷瑶纵然挠破脑袋,亦来料想不到这个子都哥哥,居然莫名其妙地竟可做上丐帮梅花堂堂主。梅花堂在丐帮中历来举足轻重,梅花堂堂主更是素向担任丐帮护法长老一职,丐帮里除了帮主,副帮主,以下便是梅花堂堂主为尊。程谷瑶瞠目结舌百般惊讶之下,眼见丰子都眼光瞧来,一时之间又怎会不明白其心意?遂做个怪脸,报以莞尔一笑。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七)()
丰子都益加为是窘促,急忙从怀内取出那一块梅花铁牌,对那谢副堂主说道:“谢副堂主,我想你们恐怕是有所搞错了。这块令牌须却是贵堂郝堂主……”孰料一言未尽,那谢副堂主以及梅花堂众丐一见到梅花铁牌,竟然喇喇地又是挨片跪倒下去,齐呼:“参见堂主。”
如此一来,丰子都不由得是大为尴尬,手上这块梅花铁牌要收回怀内不是,然而要继续手上拿住似乎更加不可,脸色只涨得血渗一般,忙把眼去望着谢副堂主问道:“谢副堂主,这……这却如何是好?”那谢副堂主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见牌如见人。这枚梅花铁牌既然是郝堂主传予给你,你现今便是梅花堂令牌的新主人,我等皆要听从你的命令。不过,堂中有些人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了这番折腾。依属下之见,堂主还是先叫大伙儿起身来再说吧。”
丰子都一听,忙不迭连声说道:“正是,正是。大伙儿这就起身来罢。唉,总之那个……”怎知却未等丰子都总之什么,那谢副堂主以及众丐已经高声应道:“谨遵堂主号令。”齐齐地站立起身。
旁侧程谷瑶扑哧一笑,在丰子都耳边轻轻说道:“子都哥哥,我看你这个丐帮梅花堂堂主可须跑不掉的了。子都哥哥,我以后是叫你子都哥哥好呢,还是叫你丰堂主?”丰子都正心乱如麻,眼前只不知如何办才好,以前所经所历经已够恢恑憰怪的了,谁知当前这一遭益加是为耸人听闻,简直无从想象。听程谷瑶这般一说,丰子都嗔怪道:“瑶妹,连你也这样来说。”程谷瑶扮个鬼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唉,子不欲,却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远处山头一支飞箭呼啸啸急响,窜上半空,空中猛地砰的一声炸开来,留下一大片显眼赭红烟雾。过不多时,另一处山峰又有一箭射在空中。那谢副堂主等丐一见,脸色纷纷微变。丰子都奇怪问道:“谢副堂主,怎么啦?”谢副堂主道:“启禀堂主得知,这是前方哨卡发射的遇敌紧急信号箭。嘿嘿,对方人数当有不少,武功也均各非弱,前方各处哨卡经已喝止抵挡无住。看来有人是瞧不得梅花堂另有新尊,要赶来生端滋事。”
丰子都瞧一眼峡谷里那数达四五百名乞丐所众,不禁暗暗奇怪惊诧,忖道:“当今还有谁竟敢来到丐帮梅花堂开坛处滋生事端?莫非是官兵杀至?”侧耳倾听,果然过得一会,便听到山头那边马蹄声纷杂,一行五六十骑朝住这边峡谷急驰赶来。
这众骑来得好快,不时大湖湖边泥尘滚滚,人喧马嘶。柳树下那些乞丐纷纷抢上拦截,却均被来人手中刀剑或挑或砍,劈翻在地。峡谷里梅花堂众丐一见,尽皆目眦欲裂,有人怒声暴喝,纵身便要杀出。
那谢副堂主猛地仰天哈哈长笑,气聚丹田,扬声喝道:“梅花堂各位弟兄听着,新任堂主在此,大伙儿切勿冲动,一切行动须听堂主他老人家号令。前哨弟兄暂且退将开去罢,由得来人进来!”喝声远远传涌出去。柳树下那些乞丐听到,登即纷纷退身避闪在一旁。
感言()
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是说有个小孩做错事,家里再呆不下去,便出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半途回来了。小孩家里人就骂他,你不是要去死吗?怎么回来啦?小孩说,我怕黑。然而第二天早上,小孩在后山树林里上吊死了。
一直以来,我就不明白,小孩连死都不怕,却怎么会怕黑?
现在才有所明白,原来冥冥之中,总归注定,所窠宿论,从无避免。
其实真正执迷不悟的人是自己。
断续一更。
乱世江湖行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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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八)()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八 第1/1页
五六十骑遂一路无阻疾驰来到峡谷谷口,弃骑只纷纷抢到梅花堂众丐面前,簇簇站为一堆。谢副堂主张眼望去,只见来人中大部分果然识得,有七八个却为生面,为首的正是丐帮莲花堂堂主朱灿的三儿子朱枯春,知道这人甚得其父武功真传,手有撕狮裂虎之力。谢副堂主嘿嘿冷笑数声,昂然说道:“朱兄,你莲花堂各位弟兄风尘仆仆赶至,莫非就是为着我梅花堂新任堂主,典职一事而来观礼?”
丰子都料想不到众来者竟然是丐帮莲花堂帮众,虽则知道莲花堂在丐帮里独大,素向不把其他堂口放在眼内,但对于他们同门弟子相残,兀感震惊,实在不明其中缘由。然而转眼间却瞧到为首之人身后,一连七八个人面目似曾相识,当在哪里见过。略一凝思,丰子都便当认出这则个些人,正是自己在南昌府州狱里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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