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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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冬-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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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晚,我们都有了几分醉意。京都长街上,正好碰到了汗王派来朝见魏王的使臣。我们双方发生了争执。我假装酒醉,挑动韩冬杀了使臣,韩冬被判斩立决。我心中却不忍,连夜进宫恳请大王法外开恩,将韩冬投入黑刀营效死。在死牢中,我与他约定,为黑刀营征战两百次。两百次满,他可以自由离开。也是从这以后,我与他均滴酒不沾!”

    说到这里,薛擒虎满脸惋惜,无比惆怅。不知是因韩冬之死,还是十二年来,自己从没再饮过酒。

    一直默不出声的大黑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据我所知,韩头这些年来,加上这次攻城,一共是一百九十七次,应该还有三次”

    薛擒虎今夜喜怒无常,让人无法琢磨。大黑知道薛擒虎心存杀机,自知难逃一死,才敢问这个问题。

    薛擒虎转过身来,身后紫红的披风豁然飘出城墙之外,远远望去,仿佛临空而立,矫如天神一般。锋利如刀的目光紧盯着大黑,杀机暴露无疑。

    被薛擒虎气势所慑,大黑连退几步,紧了紧手中的头盔,才咬牙站定。仿佛韩冬曾经配戴过的头盔给了他力量,双眼倔强的回应着薛擒虎。

    夜色中,薛擒虎看到大黑怀中的头盔,映射着满城灯火。朦胧中仿佛六岁的韩冬在呼唤着师兄。心中不由一软,杀机收敛。

    “明天,你到辎重营去,那里还缺个校尉。天亮大军拔营,你暂时也不必要跟随。先找人把韩冬的黑刀捞上来后再走。韩冬的头盔你也要好好保管”

    薛擒虎声音越发低沉,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寂寥,犹如梦喃。

    大黑知道自己保住了性命,反而心中空荡荡的,无比失落。听到薛擒虎最后所说,大黑明白,薛擒虎放他一条生路,还是因韩冬而起。

    薛擒虎除去韩冬后的内疚之心救了自己,心绪辗转之间,自己也记不清,已经被韩冬曾经救过多少次了。

    大魏军阶分九级二十一等。一等大将军衔,二等上将军衔,三等将军衔,皆可开衙建府,出征之时可称大帅,以上三等为一级。

    二级为郎将品秩,分为中郎将,左右中郎将,郎将四等。校尉,副尉为三级分四等。都尉四级两等,千骑五级两等,小校六级一等,都头七级一等,营正八级一等,队正九级一等。队正以下为兵头,不在军级序列之中。

    薛擒虎所所校尉仅在郎将之下,品秩对应三级,最次也是从五品官衔,隐然已跨入高级军官之列。即已经决定不杀大黑,薛擒虎向来虽然苛责麾下官兵,却一贯赏罚分明。属下从未出现过冒领军功,有功不赏的事情。

    深夜,大魏大营帅帐依然灯火通明,帐外亲军收敛气息穿行如梳,传令之的声音不绝于耳。帐内薛擒虎高居帅位,三班军士站立在他面前,还有四个人侧坐于帅位两旁。

    左首赫然是身穿明黄王服的二王子韩澈。右首长公主换了一身鹅黄宫装,更显得雍容华贵艳容无双。

    开国之主早有规定,不是国主以下王室子弟,在大将点兵时,只能侧坐在旁,不得干涉大将行事。这正是以二王子及长公主之尊,依然只能侧坐的缘故。

    而此次大战的骑军统帅及水军都督,都位列三等,并已经开府建衙,独领一军。因为地位尊崇分别坐在韩澈韩薇的下首。其余一众郎将在这将星云集的大帐之中,却没有座次,只能按品秩站立。

    薛擒虎待旗门官点卯过后,号令如飞,麾下除驻守之军外,所有官兵,夜不解甲,清晨准时大军开拔。为大军锋矢的前锋最先得令出帐而去,他们将先于大军出发,沿途警戒。

    其余众将一一接令,正准备出帐先去传令。大军开拔,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粮草辎重,士气军心都需要考虑周全。就是以薛擒虎麾下的精兵,也需要早做准备。

    就在这时,韩澈长身而起,笑着说道:

    “看到诸位将军雄姿勃勃,确实是我大魏开疆之利刃,守土之铁壁。这次大梁能一战而下,幸亏各位同心戮力。孤为我大魏贺,为众位将军贺,更为英勇捐躯的将士贺。孤早为各位预备了薄酒,谨表此心!来人,上酒!”

    大帐之内,众将都齐身而立,右手猛扣前胸,肃然应诺,铿锵之声传出大帐之外,远近可闻。

    韩澈在薛擒虎亲自出阵之后就开始准备,随着他一声令下,王室金吾卫士将大魏赐酒抬了上来。

    数名甲士帮满帐将士斟上美酒,在韩澈祝酒声中,全都仰首饮下。韩澈饮完杯中美酒,扫视整个大帐,满面含笑。却发现韩薇对自己身边瞟了一眼。扭头一看,大帅薛擒虎紧盯着酒杯,却没有饮下。

    韩澈笑道:“大帅为何不饮,这酒可是本王为大军凯旋准备的庆功之酒。大帅此战殚精竭虑,运筹帷幄,在关键之时又身先士卒。这杯酒却是当饮!”

    听到韩澈的话语,微有些喧哗的大帐倏然安静下来。帐中将士大多跟随薛擒虎多年,都知道大帅已经有多年不曾饮酒。二王子的劝饮,只怕会闹得不欢而散。

    当下大魏王朝强盛无比,在夏州仅有两个国家能与之相提并论。大魏王室太子未定,二王子深得魏王喜爱,又与最受宠爱的长公主是一母所生。

    爱屋及乌之下,二王子已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婉拒二王子的美意,如果等到他登鼎继位,对这些薛系将士来讲,并非福音。

    果然,薛擒虎微一躬身,含着歉意说道:

    “殿下还请恕罪,为帅者需要随时保持头脑清明。末将不才,蒙大王不弃,以微末之功窃居上将军之位。末将不敢有丝毫侥幸,唯有克己奉公,恪尽职守,已有十数年未曾饮酒。请殿下恕罪,末将觉得殿下所赐之酒,最应该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愿国之忠魂护我大魏千秋万代,国运永世绵长!”

    薛擒虎一番说辞,有礼有节,最后祝词更是让韩澈心中激昂不已,不住点头。等到众将再次举杯敬过捐躯将士之后。韩澈取过薛擒虎置于帅案之上的头盔,亲手斟上酒,走到薛擒虎面前扬声说道:

    “听大帅所言,并不是从来不曾饮酒。以前有前朝大将每逢大战,必以头盔饮胜,酣然而战后,再以头盔斟酒请有功将士畅饮。每听到此事,澈总是激动不能自己。今日正当其时,请大帅饮了此酒,不要让前人专美。”

    韩澈与薛擒虎已定好回师的方略。只是事情太过凶险,以韩澈心胸之大度,也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而回京之后,仰仗薛擒虎的事情更多,韩澈不得不多次试探他。现在为了让薛擒虎听命,却是连称孤也顾不上,直接以自己名字来自称。

    见薛擒虎犹豫着正要开口,看其神情,多半会是继续婉拒。韩澈不等他开口,将头盔交到韩薇手中,示意韩薇亲自送过去。

    韩薇心中一沉,已经知道这个哥哥隐含的意思,不由一阵恼怒。只是众将都在,不好发作。只得依着韩澈意思,将酒送到薛擒虎面前。

    薛擒虎看着韩薇清丽绝伦的身姿,猛然从纤纤玉手中接过自己的头盔。侧身看了一眼韩澈,见韩澈微微点头。仰首将头盔中的酒,一口倒下,大帐之中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4、交会() 
凌晨,大梁城中刺鼻的血腥味还未散尽。

    东城墙下,一群黑刀营将士整齐的跪伏在汉水岸边,在他们身前是那柄奇长的黑刀。

    昨夜,在薛擒虎离开之后,大黑立刻下水搜寻。韩冬身披甲胄,手缚长刀。汹涌的江水也没有冲动他沉重的身体。

    韩冬出水之后,气息全无,分明已经死去多时。大黑想到大帅看见韩冬尸首,并不会喜欢,也不准备将他葬入土中。

    在他心中,韩冬英姿勃发,好似天授。一坯黄土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容身之处,只有江水,能洗涤他身上的杀戮,让他重回云天之上。

    大黑默默起身,顺着江水推开靠在江堤岸边的木板。木板上韩冬仰面朝天,面色青乌,却依然带着凛人的气息。

    面上所带乌色代表身体中毒,而韩冬全身唯有头部后侧一道箭伤。

    这只能是大帅为了杀死韩冬,连箭上带毒的手段也用了出来。在大帅眼里,单只用箭恐怕杀不了韩冬。可见大帅心中对韩冬的顾忌。

    江水潮涌而下,快愈奔马,带着木板迅速远去。看着远去的木板,大黑心情却难以平静。人生是否能有或许,可以重新选择,这种思绪总在他心头萦绕不休。

    大黑近十年与韩冬朝夕相处,曾听他说起过。在二十七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反季节大水的寒冬。大江之上,一只载着刚刚足月婴儿的小木盆被人救下。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来来。

    在二十七年后,又是在这样一个冬天,一块薄薄的木板带走韩冬。也不知道他会去往何处,大黑只觉这是韩冬最好的去处。生死轮回,也许像他这样的人,老天也会妒忌,不能允许他在世间多做停留。

    二十七年前,带他来的是一只小小的木盆。现在唯一跟随他的,只有右腕一条金黄的丝巾。王室专用的色泽,与韩冬极为契合。或许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种尊贵的颜色。

    伏身在地的将士们霍然起身,右手扣胸,如同战鼓擂动,声音在宽阔的江面回荡。

    视野之中,只剩下滔滔江水,小小的木板已经见不到踪影。顺着木板消失的方向,模糊中能看见大河对面稀疏的灯火。仿佛也是在为韩冬送行。

    汉水对岸就是越国,大越立国在梁国之前,两国一衣带水,源远流长。

    当年越国开国之君二子争剁王位,其长子占据了大义名分,第二子越历却雄才大略,实力雄厚。最后双方划江而治,偌大的南方霸主一分为二。

    越历立国之后定都大梁,也有时刻窥视越国的想法。只是苦于越国水战天下无双,多次征伐均无寸进,两国这才各自相安。

    两国本是兄弟之国,王室宗庙供奉神牌都是一样,双方却再没有往来。

    在大魏大兵压境时,梁战也曾向越国求援。越国只是隔岸观火,甚至让水军退后五十里,方便大魏水军合围大梁城。

    汉水滚滚而下,离大梁城五十里之处,原为梁国物资转运的主要地点固粮渡。自二十年前,魏国崛起,梁国为防备魏国,物资转运才移到大梁城之西。

    以往专供大军囤积物资的固粮渡转为民用,后被人谐音为姑娘渡。这里平日也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两国交战至今,因为兵荒马乱,渡口早已无人问津。

    一艘乌蓬快艇自杂草丛生的僻静之处推出。推船的是位黑衣劲装妙龄少女,少女伏身推船,只露出身材修长,婀娜多姿的背影。

    少女举动之中,身影蕴含刚健如锋的气质。沉重的小船缓缓离岸,驶出杂草。少女右手轻按船沿,身姿曼妙极其轻盈的跃上快艇。

    船上还有二名女子,其中一位少女身着灰布衣衫,明眸皓齿,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扎成一束。虽然只是一身普通农妇的打扮,沉静的安坐船头,却显得满江所有的光彩都汇集在她的身上。

    看到推船少女飞身跃船,灰衫少雅的伸手相扶。黑衣少女摇头,没有握灰衣少女伸出相扶的手。

    一跃上船之后,站起身来,取过船上竹篙。篙头如枪尖般微颤,在岸边只是一点,快艇猛的破开江面,向对岸而去。

    汉水迎面而来的风吹动黑衣少女挺拔的身姿。凹凸有致的身材配合着如出鞘利刃般的气质,让绝美的灰衫少女也夺不走她的风采。

    持篙少女见船开动,也坐入船舱之中,放下竹篙换过一对船桨。少女划桨速度看似不快,船速却在她的加入下,迅猛如箭向汉水对岸疾驰而去。

    船上另一位少女也身穿黑衣坐在船尾,两只船桨紧握在手中,手掌因用力隐隐泛青。寒风吹过,一张娟秀的脸,面带紧张而显的有些僵硬。

    灰衫少女看着船上两女的动作,自己却帮不上忙,不由悠悠一叹。声音虽小,却婉转如诗,在耳边缭绕悠扬。

    劲装少女明白灰衫少女的心中所想,小声说道:

    “心馨,人各有专攻,你就忘了上次我受伤之后,若非你帮我调制的药水,胳膊上的伤疤只怕还在这里。现在正是我与方静出力之时,等到我们受伤,就到你大显圣手的时候”

    劲装少女声音如珠落玉盘,极为清脆悦耳,她只顾安慰心馨,却不知自己口出讳言,在这躲避追兵的途中,谈到受伤着实不太吉利。

    引得另一名少女方静笑道:“呸!呸!雨蓿!我才不会受伤呢!”

    雨蓿这才反应过来,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心馨连忙食指抚唇,轻轻嘘了一声。三人这才想起,船离右岸,只是代表暂时逃过了魏国大军。

    进入汉水之中,越国水师也会不时巡弋。作为失国之人,无论落在何国手中,下场都不会太好。

    三人心神一定,赶紧一边小心关注江面动静,一边加速划船。

    这三女正是梁国太子越轩之女越心馨,大将军梁战独女梁雨蓿,及副将方行之的女儿方静。

    前天,梁战立下与大梁城同生共死之心后,立刻安排从小习武的梁雨蓿与方静保护越心馨离开。

    三女乔装离开大梁城,辗转避开大魏游骑斥候,逃到姑娘渡。找到副将方行之预先隐藏的快艇,准备渡江而过。

    只是昨夜大战,两国水军在江面上往复甚密,三人才决定趁着清晨,水军巡逻稍疏之时渡江。

    方行之本是越国人,十年前带着妻子女儿到梁国寻亲,谁想路遇强贼,正在危难之际,被梁战所救,妻子却已被强人所杀。

    方行之就此投入梁战麾下效命,与梁战虽是上下统属,却关系极为亲厚。三女渡江之后,就是去往方静老家方家村暂避。

    此时正是天亮之前最暗之时,浑浊的江面很难看清。好在朦胧间,能看见对岸的灯火,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坐在船中的梁雨蓿最是眼利,江面之上,一块木板顺流而来。按照其流经的方向,正好与小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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