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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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浪子-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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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鹏愣然,眼珠子动了动,稍微镇定下来,答道:“他,他喜怒无常,残忍好杀,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罪该万死……大师,救救我,我们背叛他都是被逼无奈,我根本不认识那疤脸人和那不伦不类的女人,更不知他们是魔门中人啊。”

溪云深深望着欧阳鹏,微露不喜,“你说话不尽不实,我只好再点你穴了。”手一动,果然又将欧阳鹏点得定在原地。

欧阳鹏愕然,幸而哑穴未点,忙叫道:“我没有啊,大师,求你救我啊,我带你们下山……”

溪云摇摇头,他刚才已动用“明心法”,欧阳鹏狡猾的眼神却是瞒不过他。微微一叹,心生颓意,道:“清流,我们走吧。”

横笑笑跪在地上,闻言眼泪竟而更为汹涌了,心中突然明白,小和尚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不是特定对自己,他对天空的月亮星星,乃至墙头一根草也会那么温柔地注视。

“来人!”横刀突然炸喝一声,声音雄浑高远,响彻夜幕黑天。

横笑笑一惊,悲叫道:“不要啊。”

另一边清流突然喊道:“师兄,杀了他!”向溪云递一个眼神,立即冲向横刀。

溪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道:“好!”身形一闪,全力发动,领域张开,庄严气象兜头罩向横刀,身周隐隐浮现一尊巨佛金光灿灿的威严身躯。

横刀脸色大变,这股惊人的领域力量令他浑身难受,甚至心头也难受。双眉立即皱紧,两脚一分,巍峨立定,全力运转内息,铁幕般的领域立即铺张开去。

“笑笑小姐,有缘再见。”清流一声唿哨,脚下突然一折,往院墙飞扑而去,而溪云也是同样的举动,两人分两个方向射向横刀,这下却是往同一个方向翻墙而去。

横刀愕然,他严阵以待,怎料两人竟是虚张声势,不战而逃,哪有半分超一流高手风范,顿时怒不可遏。但溪云展现出来的气息连他也为之震惊,却是不敢追去,他非常清楚自己体内的状况尚未稳定,以一敌二太过凶险。

横笑笑愣然,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不自禁傻呵呵笑出来,笑容中又带着苦涩,因为溪云一句话也没有留给她。

整个黑风寨跟炸开锅似的,还在广场玩闹的,已经沉睡的,都被横刀的呼啸声惊动。

溪云和清流展现超一流高手的水平,隐在暗中,无人察觉,悄悄潜回囚牢。

横刀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对付的人竟藏在自家牢房里。

不过清流可不敢多留,不说横笑笑会否出卖两人,只要她言语中稍露口风,自己两人连傅琴、连千秋可能都要糟糕。

连千秋见两人回来,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外面一下闹腾起来,我还怕你们回不来了。”

清流纳罕,这怪老头……难道分别半晌,师兄竟连这老儿也拿下了?这怕是比拿下鲛人女王更艰难吧,男女老少通杀?

清流先将傅琴背出,再道:“连前辈,请跟我们一起走。”

连千秋似乎早料到有此一说,对溪云凛然道:“小和尚,你不娶横笑笑,我就绝不施针救你。”

溪云明白地点点头,清流则目光立即一寒。

连千秋将一团纸掷在走道地上,背过身去,道:“两股异气不能兼容,先来后到,只有将魔气迫出去了。”

清流心神一动,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一看,又惊又喜,递给溪云。

一尺半长宽的白纸上绘着一个人物,没有面目,却是个光头,满身经络穴道都标注了出来,那人物盘膝而坐,体内一条金线一条黑线,纸张空白处注满小字。

清流颤声道:“这是……”

连千秋头也不回道:“快滚吧,横刀将我强行抓来,除非他亲自来请,再用八人大轿来抬,否则我是决不出去的。”

132 斩业斩人迷

溪云扫一眼图像便明白那是为自己准备的,“连前辈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横刀杀心极重,你留在这里……”

“不用说了。”连千秋一挥手,面墙坐下,“恨不得我死的人多了去了,横刀算好几。”自有一股怪医本色,凛然怪气。

清流便不多言,先钻出墙去。

溪云看着他枯瘦佝偻的背影,心中却生出一种庄严之感,这人虽有捉弄人的恶趣味,却也有他的坚守,或者说这就叫“本心”。这时他又有些惭愧起来,虽然从未宣之于口,但他实则已有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之愿,可是刚遇到横刀这样一个桀骜凶顽之人,他已感觉无力可施,只能避逃,这可让人有些尴尬。

佛门有大乘、小乘之分,大乘者倡导大慈大悲,运载无量众生脱离苦海而抵达菩提彼岸。小乘者则以自我完善与解脱为宗旨,刻苦修行,修阿罗汉果。

苦集寺更接近小乘佛教,寺中包括溪云在内就三个僧人,一切自给自足,少见香客登山礼拜供奉。

溪云自小的修行是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行进,下山以来,他经历红尘世事,一颗清明澄净的慧心屡遭波折挫磨,却也因而越发灵通透彻,尤其是与血池怨念的争斗,令他像游历了无数人世,阅尽沧海桑田,得知众生之苦,而生出大慈悲心,希望众生都能断“贪嗔痴”三毒,自得其乐。

但自度与度人却完全不是一回事,龙女的开悟触发于溪云,其实不乏机缘巧合之功,更因为龙女本身具足明智悟性。溪云自度的功力已达不俗层次,度人大业不过刚起步,自己能将心比心,却没有“他心通”之能,清流与他相处时日已不短,许多事依然十分执着,由此可想。

连千秋感觉身后忽然安静下来,奇怪地转过身去,见溪云呆呆站着,怪道:“还不走?”

溪云脱口而出,“怎样才能阻止横刀滥杀呢?”

连千秋先了一愕,接着发觉溪云问得认真,不由露出讥笑之色,“想阻止他滥杀?砍了他双手才差不多!”

溪云如遭雷殛,浑身猛颤。

连千秋本是一句笑话,见状惊道:“小和尚?”

清流早等得急了,钻个头进来,听到连千秋惊忧的口气,本能地一抬头,结果“咚”一声撞了后脑,痛得嗤嗤吸气,又急着问:“师兄,怎么了?”

溪云一个恍惚,回过神来,“……没事。”

清流抬眼见溪云脸色有些发白,暗自疑惑,不过现在卡在洞里,可不是深究的时候,示意溪云快把傅琴“传”出来。

横刀终于忍住派人追上两个和尚的意念,他可不知道那个掌握领域力量的和尚实则能发挥的实力有限得很。不过他的怒火终究要发泄出来,所以欧阳鹏下场很惨。

欧阳鹏用最清晰的话音表达出自己愿意供出其他同谋者的意思,但横刀还是亲自施刑,令他的惨叫声响足一个时辰才慢慢没了声息,死时身上连一寸完好的皮肉都没有。

千余名帮众被迫聚在广场眼睁睁看着欧阳鹏由生至死,周围火盆林立,大火烤炙,但人人全身发冷。欧阳鹏每说出一口名字,便有一人被提到中央,刽子手一刀挥过,人头落地,不管这人如何诅咒发誓自己未曾背叛,横刀一概不理。

这一夜整个黑风寨没一个人能睡着,床板冷、被子冷、身体冷,连体内的血液都冷了。谁也不敢合眼,一闭眼就看到刀光一闪,血水飘洒,人头落地。一夜之间,近百条人命再也不能复生。

小树林中,清流直直盯着傅山。

傅山满脸尴尬,垂着头,嗫嚅道:“方圆十里都没找到马。”

四头黑驴仰着头“昂昂”叫,上下颚歪着,露出板牙,竟似在笑。

清流看溪云一眼,见他神色古怪,越发疑惑,皱眉道:“先走吧,追来可就麻烦了。”

清晨时分,四人赶到一个小镇,终于换了四匹马,再度启程,直到进入一个大城才停下休息。

傅琴累得小脸发白,摇摇欲坠,却依然紧抓着缰绳,她有勇气跳崖,可不愿再被活捉,忍受昏迷未知的恐惧。

四人来到一个客栈,傅山虽然武功不行,做人却行,主动叫了素菜。不等饭菜上来,傅山拉傅琴站起,鞠躬道:“多谢两位师傅救命之恩……”

溪云有些魂不守舍,清流不知他为何困扰,因而也有些心烦,截住道:“坐着说话,你们兄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傅山看了傅琴一眼,怯怯地说:“不敢瞒两位大师,我们有亲戚长辈在这贺州城营生,本来就是想到此投奔的,岂料中途遇上黑风盗,幸好得两位大师相救。”

傅琴恢复了不少胆色,开口道:“是我们舅舅。”

“唔?”清流微露不喜,傅山早知目的地,却不言明,这时连“舅舅”这个关系也不欲透露,令人甚觉无趣,随口道:“那好,这段饭后我们各行其便。”对“大师”的身份也坦然接受了。

傅山听他语气冷淡,讪讪地扯扯嘴角,想说话又没说出来。

傅琴皱眉沉吟半晌,忍不住问:“两位大师,请问你们和刘今天到底是什么关系?”

清流微微一愣,这姑娘似乎比他哥哥更有胆子,也更直接。他不便回答,转向溪云。

溪云有所察觉,略带茫然地抬起头。

清流知他心思还在想其他事,“傅琴姑娘问你,你和刘今天算什么关系?”

溪云顿时一阵心烦,这小姑娘还念念不忘找刘今天报仇。这时他突然发觉有人注视,往右转头看去。

隔着七八丈,靠墙一张四方桌上摆着一碟水煮白菜,一碟花生米和一碟豆腐乳,三样素菜,另有一壶酒。桌旁坐着三人,一个有些古怪组合,一边是个年轻书生,剑眉星目,气度非凡,华服玉带,显得十分文贵。另一侧却并肩坐着两个只**岁的小和尚,轻灰布衣,净白脑袋,颈中挂着一串檀木大佛珠,正挽着袖子,露出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努力扒饭,吃得小脸鼓鼓囊囊,让人有些好笑。

见溪云看来,那年轻人并不回避,坦然点头致意,然后悠悠收回目光,斟酒独饮。

清流低声道:“那家伙不是普通人。”

溪云微点一下头,一下给勾动酒虫,心情竟而奇异的愉快起来,对伙计招手道:“请给上壶酒。”

傅山和傅琴好奇地想转过去看,却听清流道:“你们不要理会。”连忙又把头转回来,心中暗惊,和尚这么高的武功还这般谨慎,难道对方很厉害?可是刚瞥了一眼,那人似乎很年轻呀,继而一怔,这两和尚年纪也不大呀,又哪是常人?

溪云认真对傅琴道:“刘今天很厉害,特别是他的剑法,他以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心志坚定,剑下是绝不容情的。”

傅琴、傅山都见过刘今天那恐怖的剑法,傅山心有余悸道:“他,他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

溪云劝道:“其实人都是要死的,就算你们不找刘今天报仇,刘今天也总有一日要死,而你们若沉溺于杀父仇恨中,这一生恐怕过得比刘今天更苦。”

清流“嘿”一笑,道:“刘今天要找剑神山传人比剑呢,你们说他是不是找死?两位若能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一定会看到刘今天入土。”

溪云不满地瞪清流一眼,话中虽有规劝之意,但口气不对。

清流耸耸肩,无所谓,自顾自地斟酒便喝,故意不给溪云倒酒。

溪云暗叹,十分明白清流不喜欢刘今天是因为刘今天终究要对他拔剑相向,他甚至可以想见,当他与刘今天真正决生死时,清流可能抢先出手。

傅琴突然道:“两位大师慈悲为怀,刘今天杀的人可不止我父亲一个,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阻止他的恶行呢?”

清流眼神顿时一厉,小丫头大胆无礼。

溪云却长长一叹,想起连千秋说的那句话,心中甚是迷茫,难道要以杀止杀?善恶岂能一语裁定?横刀这样的人一生便从未做过好事?难道他余生便没可能悔悟,而尽心尽力弥补以前犯的错?

傅山见状,忙给清流倒酒,赔笑道:“舍妹不懂事,胡说八道,大师别介意,别介意。”

溪云出了一会儿神,忍不住问清流,“杀一人而能保二十人性命,你说杀还是不杀?”

清流愕然,突然明白了溪云这多时困惑全是因为横刀院子中惨死的那二十多人,但他无言以对,因为他由横刀而想到自己,采花虽未伤及人命,但害的人难道就少了?间接害的人可能更多,又有何资格评判一个山贼头子?

傅山被这问题吓住了,不敢言声。

傅琴单纯得多,她不知道横刀院子里发生的事,但因此问想到刘今天,便蹬起圆溜溜的眼睛,果断地说:“当然杀!这么简单的加减法又有什么可想的。”

溪云摇头道:“都是性命,众生平等,怎能以加减法算?若那二十人中有十人曾犯过大错,杀过无辜人呢?”

傅琴给滞了一下,愣是争辩道:“那要看一个人那个是不是好人。”

她怎能体会溪云困结的心境,即说“众生平等”,那不是好人的人未毕不会悔悟。溪云无心与她争辩,便自斟自饮,一杯未尽,忽听有人道:“杀生斩业,或为救生。”

133 无尽也难断

溪云虽然困结难解,但境界实则并未降低,只是他现在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已超出苦集寺教义的范畴。“杀生斩业,或为护生?”十个字令他脑中如响过一个炸雷,浑身一颤,酒杯落地,恍若有所领悟,但又别生疑惑,不由抬头看去。

那华服书生已离座而起,走向溪云一桌。

溪云站起来,求教道:“请问此话何解?”

书生走近到一丈处,见清流忽然站起来,目光凌厉地盯着自己,便一笑止步,道:“这话是我一位朋友说的……”

“是我们师父说的。”

“唰唰”两声,两道青灰身影忽然落到书生身边,竟是那两个小沙弥,身法快得吓人,溪云、清流都是一讶,只听圆脸小沙弥道:“不过师父也说这话知易行难,几无可能。”

溪云喃喃道:“不可能?”

另一个眉毛一高一低的小沙弥接着道:“师父还说我们千万不可贸然学此法。”

圆脸小沙弥道:“师父说我们应当奉行忍辱精神,以和平方法化解争端。”

眉毛一高一低那小沙弥道:“师父说必要时也可以用武力威吓,最后的最不好的方法才是杀生。”

圆脸小沙弥继续道:“师父说当不得不杀时也应抱有慈悲心,要知此杀生之恶相比而言得罪较轻方可为之。”

见两个满脸稚气的小和尚肩并肩一本正经地你一句我一句“师父说”,滔滔不绝地说起生死杀生这等大事,清流众人都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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