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轻瞥来的目光,仿若一道闪电撕裂了空气,纵使是在阳光之下,也似乎让整个空间更明亮了一些,随之而起的是一阵轰隆的雷声,粗暴直接地轰炸在宁公子的心灵上。
“夏侯天逸,你敢——”
宁公子在跟夏侯天逸目光相对的刹那,立刻感觉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直透而来,钻进了他的皮肤,刺入了血肉,割裂着他的五脏六腑,心神和身体不由得为之一僵,暴怒而出的话语戛然而止。
但随即在被痛楚淹没的前一瞬间醒悟过来,这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勉强地维持着心智的清明,在心知不妙之下,顿时怒喝一声,体内的道力犹如海浪一般涌出,并且从丹田处直冲脑顶。
啪!
那种恐怖的无形束缚被强行冲破,原本逐渐加强的痛感在瞬间也一扫而空,彻底清醒过来的灵识瞬间扫过了体内上下,果然身体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更没有遭受过任何的损伤。
但就在宁公子的精神获得解放,一片模糊的视线恢复了清晰,锐利的目光准备直视夏侯天逸的刹那,身体又是一僵,这次却显然不是精神上的压迫造成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地被束缚在原地,身周的天地灵气仿佛变成泥潭似的,从四面八方缓缓淹来。
“夏侯天逸,你别太过分!”
宁公子脸色剧变,只觉得胸腹几乎要被挤压到凹陷下去,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双手猛然一合,手腕一翻,以迅猛的速度结出一个剑决,在身周涌动过来的灵气骤然一松,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道道细小的电弧曲曲折折地交缠身上,犹如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防护罩似的。
“果然留有一手。”
叶文感慨地望着满脸铁青的宁公子,心想果然不愧是冷风斋的少主,底牌还真是层出不穷,这一招在刚才跟他交锋的时候可是没有出现过,不过,看他现在这个犹如便秘的模样,大概算是被逼出极限了。
宁公子若是知晓刚才的对手正悠哉地在看戏,只差搬来凳子坐下观赏,只怕会气到发疯,而叶文之所以能够如此悠闲,一副事不关己,纯粹局外人的样子,却是因为他在夏侯天逸出手的瞬间,就识趣地连退十几步,非常“礼让”地把舞台交给了宁公子还有他的两个随从。
当然,叶文对此是毫无愧疚之心,并且很理所当然地幸灾乐祸起来,毕竟出言不逊的人又不是他,果然是装逼被雷劈,这宁公子虽然是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但实在是太过傲气,也对自己的后台太过自信,居然以为一个统领级的人物会怕了冷风斋,这岂不是嫌命长想找死?
不过,叶文并不知道,宁公子之所以会如此居高临下地跟夏侯天逸说话,却不是没有因由,因为夏侯天逸本身跟冷风斋是存在着利益瓜葛,在某些方面甚至是需要依赖冷风斋,因此在过去对冷风斋的人也算客气,以至于宁公子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仆人看待。
他完全没有料到夏侯天逸居然会完全不给面子,二话不说就来个下马威。
宁公子身周三步之内的范围的空气,受到某个莫名力量的牵引,犹如暴风一般卷动起来,同时又仿佛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锁住,难以突破出去,反而是被那堵无形之墙挤压着,朝着宁公子的身躯缓缓地压了过去。
此刻宁公子的处境看似有些危险,然而他终究是名副其实的修道俊才,笔挺地立在原地,身上不断有淡蓝色的电弧闪现,将身周压迫过来的气劲炸开,萦绕的电流从脚底处朝上冒窜而起,犹如发出嗤嗤声响的电蛇,在撕扯着气流的同时往内卷起,一层层地叠加在身躯上面。
叶文站在远处,看着那些在宁公子身上交缠着的电弧,眼眸微微眯起,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比较着,无论最终结果是怎么样,冷风斋的少主最多就是吃上一顿苦头,但绝对不会有性命危险,因为纵使是巡逻队统领也不敢就地把他击杀掉,那么也就是说,以后叶文终究是会再次跟宁公子交手。
既然如此,若想要在未来的厮杀决斗中取得毫无悬念的胜利,就必须尽可能地了解敌人的底牌,而现在机会难得,他又是坐山观虎斗,自然是理所当然地在一边观察着宁公子的道法风格,分析着他的出招手法,进而总结出今后具有针对性的对策。
战斗不会因为叶文的心思流转而停滞。
战斗依然在进行着。
但在场的除了坐山观虎斗的叶文外,还有那两个似乎被人遗忘掉的白衣随从,或许他们在夏侯天逸眼中是不值一提,或许他们在叶文眼中是外强中干,但他们自己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就是冷风斋少主的随从的身份。
他们或许是六重之境的最弱者,或许甚至单论意志而言,连五重巅峰的铁血军人也远远不如,但对于冷风斋的忠诚这一方面,显然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在见到宁公子被暴风般的气流围困住的瞬间,两名白衣随从猛的一咬舌尖,一蓬鲜血喷吐而出,随即浑身的气息骤然膨胀起来,他们双手捏着剑决,各自凝聚成一般银光闪闪的长剑,然后流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银光冲向夏侯天逸。
剑光如龙。
在护主心切之下,两名白衣随从竟似乎是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在各自刺出的一剑中,竟是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意志和决心,使得原本有形无神的剑法道术在此刻也骤然升华起来。
夏侯天逸眉头一挑,眼眸里露出了情绪,却不是赞叹,也不是紧张,就仿佛是看到两只小苍蝇似的,虽然不值一提,但嗡嗡的声音确实是在打扰着他的心境,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乎其微的轻蔑笑容,若是没有细心观察,有没有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只怕眼力再高明者也难以察觉到他唇角的微微一勾。
那两口蕴含着白衣随从的拼死意志的剑,在瞬间已经疾速刺到夏侯天逸的身前不足两尺的空中,下一刻,想必能够刺中对方的身体。那两个白衣随从很清楚,他们绝对是无法伤害巡逻队统领的一分一毫,但若是能够就此形成干扰,让少主从困境挣脱而出,那便是尽了他们护主的责任。
夏侯天逸神情漠然,目光甚至没有半分偏移,依旧冷漠地看着对面那个拼死挣扎的宁公子,就仿佛那两口飞剑不存在似的。
忽然,他的身周一阵暴风卷起,一股雄浑无匹的道力波动随之散发出来,淡淡的光华笼罩着身躯,犹如一层无形的防护圈,圈之外是犹如流泄的瀑布的气流在卷动着。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中断()
滋滋。
那两口剑在空中发出恐惧的哀鸣,剑尖在抵中那犹如柳絮般狂舞的湍流的瞬间,晶莹的剑身就开始冒出阵阵青烟,噼啪的几声飞溅出几块碎片消散在气流之中。
两个白衣随从前突的身躯骤然一滞,正试图拼命地把剑继续推前,却发现自己的剑仿佛陷入一个漩涡之中,竟是难以自控,并且手掌处愈发的僵硬,就像是有无数条气流凝聚而成的绳索在紧紧束缚着,无论他们如果催动道力也难以动弹分毫。
忽然,夏侯天逸的眼眸微微一瞥,望向了那两名忠心耿耿的白衣随从,仿佛是由于他们奋不顾身的举动,终于获得了他的认同似的,但这简简单单的一瞥,目光如电,有如实质一般轰在白衣随从的灵识上。
在夏侯天逸骤然爆开的威压下,一股凶戾的气息笼罩住那两口停滞在半空的剑上,缠绕着电芒的剑身剧烈颤抖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电光犹如开始失控地不停跳动着,原本内敛剑中的风雷力量开始往外炸开。
只听到剑身之中传来几声清脆的响音,就仿佛几座建筑物开始坍塌似的,那两个白衣随从的风雷之剑终于在庞大的气息和气流下开始崩裂碎掉。
颤鸣中的剑似是垂死挣扎的雷蛇,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岩石狠狠压中,并且挤压到彻底崩溃的地步,竟是在半空中寸寸断裂起来,原本弥漫着道力波动的气息戛然而止,丧失了力量颓然碎落地面。
“滚。”
在两个白衣随从眼眸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的瞬间,夏侯天逸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一词,声音伴随着庞大的气息滚滚而出,仿若是一道轰雷击落地面,裂开了天地间的空气,地面顿时泛起蜘蛛网般的裂缝,一股强大的劲风随之往四周排开。
噗!噗!
在骤然喷吐而出的两蓬血雾之中,两个白衣随从像是被排山倒海的力量所轰砸鼓励,整个人惨然倒飞了几丈的距离,重重地撞落在石板路上,并且继续往远处滑过去,只留下了两道鲜红的血迹。
“夏侯天逸,你别太小看我——”
但就在两名手下被击飞的刹那,宁公子怒吼一声,终于借着夏侯天在这一瞬间露出的空隙,猛然从僵硬的状态暂时挣脱出来,双手狠狠一合,一口缠绕着劲风雷电的剑凝聚而出,疯狂的天地灵气汹涌地灌入剑身之中,使得剑芒变得更加强大。
他紧紧地握住刀柄,五根指头就像是钳子似的,接着一口鲜血喷而出,直接洒落在噼啪作响震鸣中的风雷之剑,一时间一股犹如实质的力量顺着刀锋暴涌而上,与四周挤压过来的劲风骤然相撞。
轰!
劲风的包围圈开始搅动起来,而后炸开了一个个豁口,随即嗖的一声,一股股细小的气流炸开倒卷而出,之前仿若泥潭的泥挤压过来的压力一扫而空。
此时的宁公子,脸上略显苍白,看上去有点狼狈凄惨,但眼眸却显示出无比的锐利,身躯立在街道之上,如同一口被洗练打磨过的绝世名剑,气势竟是比起被困之前还要一点。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冷风斋的少主,确实资质过人,虽然心性修为稍显不足,但倒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望着浑身气息变得沉凝起来的宁公子,夏侯天神情平静到了极点,眼眸里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遗憾,缓缓地开头说道,明明是淡然无波的声调,声音却像是天空的雷鸣,回荡在死寂的街道之上,震人心神。
宁公子平复粗重的喘息,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问道:“夏侯统领,你难道是想跟冷风斋为敌?”
夏侯天逸背负着手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叹息道:“就凭你,虽然是少主身份,却代表不了冷风斋的全部,若是给冷风斋的斋主知晓,你跟我在此发生冲突,只怕你的少主之位不见得稳固。”
闻言,宁公子猛然色变,对面的言辞犹如刀锋一般刺了过来,却显然是刺中了核心,他刚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加之对夏侯天逸的态度判断出错,才毫不客气地出口斥责,但实际上来说,夏侯天逸或许顾忌冷风斋,却不表示会顾忌冷风斋的少主。
若是真的闹到斋主面前,说不定为了安抚夏侯天逸,修补无缘无故出现的关系裂痕,他恐怕会是被责罚的一个。
“你跟倩月斋是什么关系?”
沉默片刻后,宁公子强行压着心中不快,眼眸的情绪变得平静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位巡逻队统领的脸,说道:“——居然值得你出手相助?”
“宁少主,你还是不明白。”
夏侯天逸的声音平静依旧,但话语里却显出些许嘲弄:“不要忘记我的身份,也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忘记城主府定下的规矩。且不说你仅仅是少主身份,纵使是冷风斋的斋主冒犯了规矩,也就是冒犯了城主的威严,也只会落得悲剧的下场。”
闻言,宁公子的俊脸微微抽搐,心中暗骂起来,这满口胡话的该死混帐,居然拿着这种骗鬼的话来糊弄他,他又不是第一次在东城区大闹,若果规矩真的有那么严格,他难道会蠢到直接出手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有权有势的人本身就是规矩,唯有没权没势的人才会被他人的规矩所束缚着,他身为冷风斋少主,或许不能在东城区横行无忌,但出手教训一个新兴势力的打手,在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会引起巡逻队的注意,更别说是巡逻队的统领亲自出手。
“哼!”
事到如今,宁公子也知道自己跟叶文的胜负在今天是注定无法揭晓,他冷冷地瞥了叶文一眼,目中露出一丝森冷之意,就冷然地转过身离开,在有第三者干涉的情况下,战斗已经是不可能继续下去,而他又奈何不了夏侯天逸,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只能就此离去。
“少、少主!等等我们!”
刚从地面挣扎起来的那两名白衣随从,见着少主阴沉着脸无声地离去,也慌忙地捂住伤口跟了过去,眼神却根本不敢跟夏侯天逸对视,甚至还刻意地避开一边静静看着的叶文的目光。
望着迅速远去的三人背影,叶文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把较量进行到底,狠狠地把对方教训一顿,说不定情况会更好一点,现在被他人插手之下,这个宁公子心中只怕是满是不甘,接下来怨气大概会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叶文转过头看向缓缓走来的夏侯天逸,看着这个散发着巍峨如山的气息的男人,双手微微松开,却是没有凝聚道力,因为他知道对方并没有任何的敌意,眼神之中,甚至还有着让他诧异的善意在里头。
第三百五十章 对话()
先前无比肃杀紧张的街道上,现在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若不是青石板路上的一道道裂纹清晰可见,或许能够将之前发生的事当作士一种幻觉。冷风斋的少主以为凭着力量和地位可以无视规矩,最终却只能够灰溜溜地离开。
暖风吹拂着在晨光下行走的夏侯天逸,又吹拂在叶文的脸庞上。叶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夏侯天逸,而夏侯天逸也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叶文。
叶文眯着眼眸,看着夏侯天逸那那略显粗糙的双手,顿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那场战争中,那个仿若战神的伟岸男子,而那等纵横战场横行无忌的强者,也不过是副统领而已,但眼前的这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却是已经把“副”去掉的统领级别。
这人的实力可想而知,之前轻易地就把叶文跟宁公子的厮杀轻易中断掉,甚至连步伐也未动过一步,单凭气势和意念就能够同时把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