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什么，”李熹似看出他的窘迫，似笑非笑地道。
陈平灵机一动，“就如老师您的身法一般，行云流水，让人见而忘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使是化劲高手，但她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吃马屁的。
李熹笑着摇头：“你这小子还算有点悟性，能看懂我的身法了？”她性格淡漠如水，眼界极高，本身又是宗师级人物，在国外时见过无数年轻高手，但也极少夸奖谁，说陈平“有点悟性”，已算极高的赞誉之辞了。
“老实说我连您的身法都没看清楚过，只是一种感觉。”陈平硬着头皮道。
李熹点点头坐下：“你有这种感觉，就说明你有非同常人的灵锐，是个学拳的料子。”
“还请老师指导。”陈平忙抱拳道。
“别叫我老师，我能教你的东西十分有限，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若传了出去，只怕人家会笑我这个老师敝帚自珍了。”
“我明白了。我看您年纪与我相仿，我就叫您熹姐，怎么样？”陈平试探道，若称呼李师傅显得老气，熹姐这个称呼就亲切许多，而且还顺便送上了一个轻柔的马屁。
年龄是女人最大的天敌，李熹微微点头，满意地道：“可以，只要你别像我另外那个兄弟一样不争气就好了。”
陈平笑着点头。
“你想学什么？”李熹开门见山地道。
“我想学内家拳法。”陈平想也不想，直接说出脑海中千回百转的念头。
李熹微微一笑，“那你说说，什么是内家，什么是外家。”
陈平一呆，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想过，顺口道：“我和李晨、叶清都交过手，像他们练形意、八卦的就是内家，像我这种练铁砂掌、铁布衫的就是外家，我想主要是发劲的方式截然不同。”
李熹摇头道：“督透劲也好，弹簧劲也罢，都只是表象，不是本质。内外家之别，拳谚中早已说明，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拳术没有内外之别，其本质就在一个‘气’字。”
“气？”这个概念有些抽象，陈平不懂。
“这口气不是指空气、气息、气势，而是指的元气、生机、潜力，是生命的本质。简而言之，能养住这口气就是内家，反之就是外家。”
李熹清冷的声音似石破天惊在陈平耳边炸响，让他心神俱惊，似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意思？”元气、生机、潜力，心中反复揣摩这六个字，似乎觉得一条金光大道就在眼前，忙追问道。
“人之一生，如一条长路，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凡人由生到死，不可逆转，不可抗拒。于是古代无数先贤帝王修道、炼丹，妄图超脱生死，长生不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历代国术宗师借鉴了道家思想，但又不像道家修仙问道般虚无缥缈，于是开创了内家拳术的道路，由气入手，练气、养气、洗气，以求开发潜能，重返先天。这就是内家拳术。”
“开发潜能，重返先天。”陈平喃喃道，他练拳以来，重未想过这个问题。
李熹点头道：“潜能不可捉摸，却真实存在，如珍宝矿藏深埋于身体某一角落，却无法被任何科学仪器所探查，奇妙非常。比如孕妇产子、常人重病痊愈后，往往精神萎靡、体虚力怯，西医检查，认为他们没失去任何东西，而中医则称其元气大伤，意思就是伤到了生命本源。营养物质容易补充，但元气往往无法补充，随着岁月，逐渐流失，生命亦如油尽灯枯，走到终点。”
“前几年新闻报道，在汶川大地震中，一个柔弱女子，为保护襁褓中的婴儿，竟用血肉之躯支撑起数千斤重的水泥板。更有报道，某贫困山区农户，家中失火，只有七十老母在家，危急关头，那老人竟然硬生生将一个数百斤重的木柜搬出火场，因为里面装着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口粮。这些惊人之举背后就是潜力！凡人的潜力尚且如此惊人，武者呢？”
陈平听的连连点头，他也看过类似报道，只是从未深思。
李熹续道：“元气潜能，难以发掘。常人在遇到危险、保护挚爱、怒不可遏、捍卫尊严、献身信仰等情况下，往往都可以爆发出远超平日的力量和勇气，但过度爆发潜力的后遗症就是元气大伤，甚至身死命陨。所以，需要练习内家拳，强壮筋骨内脏，才能驾驭、掌控怪兽般不可控的潜力。”
“那重返先天是什么意思？”
“人出生之前，于母体内，净无瑕秽，不染尘埃，混沌通灵，生机勃勃，元气如潮，汹涌澎湃，谓之先天。出生后，知识一开，俗务缠身，再加之纷繁复杂的资讯蒙蔽心灵，使人灵窍闭合，元气流失，进入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中，谓之后天。而武者要做的，就是凝练元气，使之重返先天之时的状态，以壮大生机，发掘潜力，长生久视。”
“这就是内家拳的基本道理。武者的力量源泉不在筋骨肌肉，而在于心！心灵越强，开发的潜能就越多，元气生机就越充沛。若心被形所役，则潜能封闭，泯然众人。”李熹看着低头沉思的陈平，“你现在精神空虚，体力透支，不适合学拳，先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来。”
三十八 论明劲的层次（）
次日，陈平养足精神，早早来到李熹家中。
“熹姐，我要如何才能突破暗劲层次。”陈平问出了足足想了一晚的问题，昨天她说的那些太过抽象，他目前只关心如何从明劲巅峰，走到暗劲层次。
李熹道：“暗劲？你还差得远呢。”
“啊？难道我现在不是明劲巅峰？怎么会差得远？”
“从你的劲力强度来说，可以算得上明劲巅峰，但拳术境界上还差得远。若你真的无限逼近暗劲层次，岂非明劲无敌？又怎会被叶清那丫头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呢？”
陈平哑口无言，想来也是，自己和叶清相比，确实少了些什么。
“你现在能打出刚脆劲，拳力重逾千斤，那是因为你数年来苦练筋骨皮膜的结果，筋骨越强而内脏越弱，这样练下去，虽有药物辅助，不出十数年，就会积伤成疾，内脏出现大问题。已故武术家李小龙，天赋惊人又肯下苦工，欲开创一条前人未走过的路，他外门功夫登峰造极，拳脚坚硬如铁，迅猛如电，凌厉如刀，可说在筋骨皮膜这条路上走到了极致，即使这个层次的暗劲高手都不敢与其争锋，但他不养元气，不练内脏，最终难逃英年早逝的结果。殊不知，拳术之道即是自然平衡之道，拳脚的力量越大，对身体和内脏的负荷也就越大，长年累月积累下来，如何不暴毙？”
陈平想起不久前看的新闻，一个退役中南海警卫，参加民间马拉松长跑比赛，刚跑完就倒地暴毙，心中深以为然。
“古谱上说，练形而能坚，练精而能实，练气而能壮，练神而能飞。你现在只能算练形，练出了一个看似坚硬的形体，实则外强中干。”
“那我现在算明劲中的哪个水平？”陈平有些信心不足。
“你现在能做到外三合，即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筋骨之劲拧成一股绳，劲达四梢，严整顺畅，可算是整劲层次。”
“整劲，”陈平像小学生般听的津津有味，道：“那整劲之上呢？”
“其上就是混元劲，养炼元气，丹田如铁，内外，五脏强大，体力悠长，劲如弹簧，抬手间发人于丈外。”
“再上者则为灵劲，此时初窥先天门径，心意寓于丹田，元神养于气海，体内元气活泼灵动，应敌时气随意走，无意而发。内劲充正，如虎之登山、龙之行空。”
李熹见陈平摸不着头脑，续道：“这些拳术道理过于抽象，你暂时不明白也是正常，你先站个桩。”
陈平闻言，忙双腿一前一后，如剪刀般蹬在地上，双臂成抱树之状，含胸拔背、虚领顶劲，正是其站了好几年的三线混元桩法。
李熹眼睛一亮，细细打量陈平周身姿态，点头道：“好桩法，抱元守一，稳如泰山，抻筋拨骨，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练到这个程度，这桩法当居首功。”李熹自然识货，一眼看出这李书文所创桩法的妙处。
“你桩功基础这么扎实，学三体式易如反掌。”李熹说着站了个桩法，让陈平跟着学。
“左手往前推，右手往后拉，两手如同撕棉之意。两肘往下垂劲，不可显露，后肘里曲，不可有死弯，要圆满如半月形。两足后跟均向外扭劲，不可显露，并与两手之互拉相应。”李熹手把手纠正陈平的姿势，“这个桩法就是形意拳的根基，三体式。”
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三体式？貌似和自己所练三线混元桩有许多共通之处。
李熹看出他的疑惑，“桩法道理都差不多，只是偏重不同，有的偏重技击，有的偏重养身，有的偏重练劲，三体式是形意拳最重要的基本功，它把人体各部按照形意拳的要领安排成一个圆满完整的姿势，所有形意拳的动作都离不开这个姿势的基本法则。各种拳路尽管变化万端，但原理和要领与三体式是一致的，所以有万法出于三体式之说。你以前所练的桩法也是绝顶高手所创，蕴含拳术至理，于三体式有些相似不足为奇。”
看着陈平很快把握住三体式的要领，李熹微微点头：“你的姿态和劲都对了，只是呼吸和意念还不对。你的呼吸与常人无异，至胸腔而止，仍行返回，气浮于上，空耗心肺之力。所以，外家武者往往行事轻浮，血气用事，好勇斗狠。呼吸必须练至下行，直达丹田，久而久之，心肾相交，水火交融，内外相通。”
“熹姐，人的肺本就在胸腔，怎么能把气息直达丹田呢？”陈平问道。
“此气非彼气。空气只能到达肺部，但呼吸时需心无杂念，以意念引导，任其自然，不可着意于呼吸。观想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天地元气，跟随意念直达丹田，滋养躯体，而后呼出。如此循环往复，在某一刻，就会产生气感，如体内多了一缕灵动之气，任意游动，所过之处劲力自然充盈，这就是内三合中的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的道理，做到这一步就算是内家功夫入了门。”
“这么抽象？”陈平咋舌道。
李熹伸指点在他小腹，暗劲如丝如缕透出。
陈平只觉丹田内突然产生一股热流，这热流似有生命般，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所过之处，酥麻灼热，奇妙之极，只觉得浑身畅快难言。
“这就是气感，刚刚气流运行的路线就是小周天，丹经中又称为子午周天，取坎填离，玉液还丹等。将你的身躯想象成一个丹炉，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精血，滋养这一缕元气，这就是炼精化气的过程。”
刚才感受如此深刻，陈平早已牢记在心，道：“记住了。”
“我再教你一个催眠之法。”
“催眠？”陈平愕然，催眠和拳术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当心理医生。
“是的，让你可以进入深度睡眠，其中好处你以后便能体会。”
“好。”
“你晚上睡眠之时，心神放松，默默观想，自己是一条神龙，龙可飞腾变化、行云布雨，亦可潜于深渊、隐于芥子，脚下是无边无际、汹涌澎湃之海洋，怒涛狂潮相互撞击，震耳欲聋。你一头扎入海中，舒展身躯，惬意之极。至越潜越深，四周光线越来越暗，寂静无声，最终你潜入绝对黑暗、绝对安静的深渊之中，沉沉睡去。”
“这真的管用？”
“拳术中所言意念、神意、心意，其本质都是一种催眠，以神秘的精神力量，调动身体中深藏的潜力，若你道心坚定，自然能感觉到妙用无穷。”
“我明白了。”陈平重重点头。
“你去吧，把我教你的桩法、呼吸、观想之法融合在一起，三天之内，若你能站出气感，就来找我，我破例再多留几天。若不能，则我们缘分已尽，你另寻名师去吧。”李熹淡然道。
“三日之内，我必有所得。谢谢熹姐教导。”陈平扭头就走，毫无留恋。
“姐，他三天就能站出气感？我当年可是站了三个月啊。”李晨走进来，难以置信。
李熹白了兄弟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和他比？你能像他那样站三天么？”
“不能。”李晨很干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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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气感（）
陈平满脑子都在思考李熹所言拳术道理，桩法、呼吸、观想，这是通往内家拳术的三把钥匙，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东腾大厦。这几天都没上班，还好韩瑶弈宽宏，对陈平学武十分支持，但他心中却有些过意不去。
回到顶层韩瑶弈办公室，陈平前去报到：“韩总，我回来了。”
韩瑶弈蛾眉紧锁，脸色凝重，正伏案疾书，头都没抬只是嗯了一声，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陈平给她续上一杯热茶，轻轻退了出去，找到她首席助理胡婉露。
“胡姐，韩总今天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对？是不是出事了？”
“公司这几天确实诸事不顺，似乎有人在打压我们。”胡婉露苦笑道。
“啊？什么情况？不是说韩总老爹背景深厚么？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陈平愕然。
“是很反常，先是有人在股市上恶意收购我们集团股票，另外银行方面谈好的几笔大贷款突然黄了，还有几个地产大盘被政府相关部门勒令停工整改，说是什么环评方面手续不齐，最可恶的是，几个合作的好好的供货商，竟然要求我们先给钱再发货，另外还有几个大客户的回款迟迟不到位，总而言之，韩总已经被这些事情烦得焦头烂额了，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胡婉露拿着一叠文件，急匆匆走进韩瑶弈办公室。
陈平摇了摇头，这些生意上的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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