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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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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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作为反王,居然有火绳枪可用,他总觉得这次宁藩叛乱之后,似乎有白莲教的影子,这火绳枪,多半是赵全的手笔吧。与神火铳相比,火绳枪拥有装填发射更为简便,命中率也更高等优点,仪卫们很快就送了它个准头枪的绰号。

十杆铳里,内宫里有六杆,他这边有四杆,四杆准头枪都调动了过来,准备找好时机,给叶梦麒一个好看。火盆燃烧的浓烟是骗不了人的,叶梦麒发现了浓烟,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准备火器,可是并没退缩,反倒挺起胸膛又向前走了几步。

以秀才的身份,毅然加入到反贼这边,叶梦麒当然是有那种所谓有大毅力大心性的。这种反水,既有着商人赌博冒险的精神,也有一些他自认为周详的考虑。宁王之于正德,至少看上去很像燕王之于建文,如果这一次能成功,叶家就是从龙功臣,以后不但是安陆就算是整个湖广,也得算是名门望族了。

要想做成大事,就得有付出有牺牲,命也是牺牲的一部分。他对于大明的火器很了解,所谓的神火铳,就算是打猎,也没多少人爱用,准头太差。能被这东西打中的,大多是运气不好,而跟射手没什么关系。就兴王府那点火器,一次齐射也未必真能打中他,如果在这种场合表现出足够的勇气,以后在义军里,自己也能算个人物了。

攻心战,就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如果做不到不怕死,又怎么让这些士兵相信自己?他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宣讲着义军的仁义,杨承祖道:“有背叛阶级之个体,无背叛阶级之阶级。看来他确实是真认同了石金梁他们,送他上路吧,来人,跟他对骂。”

这边几个嗓门大的汉子,举着铁皮喇叭,躲在墙后开始对骂。这些仪兵不是文人,讲打嘴仗不是叶梦麒这等文人的对手,骂的言语内容也比较不堪。比如说叶家的女人都被乱军睡了,叶梦麒现在头上已经绿的不能再绿,后面的乱贼里,就有无数他的同靴之友,甚至是便宜老子。也许他在这里做事,后面就有人在睡他的老婆小妾。

叶梦麒被骂的大怒,又向前走了几步,开始逐条辩驳,维护着义军的光辉形象。可是当沦落到一方造谣,一方辟谣时,辟谣的一方总是处于被动状态,毕竟造谣的可以天马行空,辟谣的就只能被动防守。

不知不觉间,他离宫墙越来越近,石金梁身边那红衣女子忽然道:“石王爷,叶公子是不是……”

“让他回来!”石金梁的眼睛一眯,也发现了危险。可是他的号令刚刚传递下去,宫墙上,已经挥舞起了一面红旗,还有一阵急促而又密集的鼓点响起。

牛皮战鼓被敲响,二十几杆火器从墙上探出头来,甚至不容人反应,就是一阵霹雳雷霆之声。

“轰”“轰”“轰”

一声声炸响回荡在众人耳边,宫墙上黑烟弥漫,仿佛那位生前笃信修行的兴王真个修成了法术,回来庇护自己的妻子家眷一样。而在宫墙下,叶梦麒倒在地上,两眼挣的大大的,手还向前指着,似乎想要说着什么,或许是想为自己,为自己所忠心维护的势力,在进行一次申辩吧。

真正致命的不是那些火器,即便是四杆准头枪,也没一杆铳命中目标。一枝狼牙箭直接从他的口内贯入,颈后穿出,人几乎是被钉在了地上。鲜血在他身下渐渐扩散开来。

“狗官,杀我兄弟,害我手足,破城之日,我要你全家死绝!”石金梁勃然变色,挥舞着手中的短矛,差点带队直接冲了上去。宫墙上,那些仪兵已经站起来一阵欢呼,杨承祖手中拿着铁皮喇叭对石金梁喊道:“我在这等着你,等着把你的头砍下来,插在旗杆上示众,这安陆是属于大明朝廷的,而不是你的!”

两人目光隔着战场隔着无数兵卒将士撞在一处,如同两名武林高手隔空对决,火星四溅!一场关于围困与坚守,攻击与防御,理念与忠诚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第三百九十四章攻与防(四)

叶梦麒本人不会武功,也不懂兵法,或者说他从兵书上读来的那些东西,对于这支义军来说根本不适用。从实用主义的原则看,他对这支军队的贡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在这干信奉强拳即道理的粗人队伍里,也很难得到真正的尊重。但是其在义军,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叶家是石金梁在安陆的内应,甚至可以叫做金主,叶梦麒本人是真的支持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个主张的。为了石金梁的大业,他几乎拿出了自己所能拿出的全部资金,投入了全部的家当,而其所得到的十分有限。

叶家虽然没在昨晚的混乱中受到什么冲击,可是家里也有几个女眷被这些头领看上,不过方式相对更和缓一些。不是直接扑上去按倒撕了衣服硬上,而是走了一个提媒下聘礼成亲的流程,甚至还嫁了几个女匪进入叶家,名为:联姻。

这就是叶家目前为止所得到的一切,而叶梦麒付出的,则是他的绝大多数财产,甚至他还主动把他的一个亲妹子嫁给了湖广十三鹰中的玉面郎君郎得意做夫人。这种态度,让石金梁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称呼他为十四弟,乃是军中坐一把交椅的大人物,与十三鹰一般,都是石金梁的骨肉兄弟。

将来义军进一步扩大战果之后,叶梦麒是石金梁心中的地方官人选,靠他出面,可以最大限度的团结本地的士绅大贾,让那些人不至于过分排斥义军。至少先能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然后再逐步推进自己的是法平等理念。

可是就这么一个地方官人选,居然出师未捷,就已陨落。自己身边这些粗坯,别说是一个州,谁又真的能管好一个县了?

现在这个好兄弟就这么被杀了,如果义军不做点什么,这支靠义气、信念维持的部队,恐怕人心就要动摇了。而对面,一个高个子的红衣女人,举着弓在宫墙上一阵得意的晃动,更是有不少仪卫举着喇叭大喊道:

“杀他的,是女人,是一个女人!你们的男人,连我们的女人都不如,你们还有什么脸出来混啊,趁早滚回家继续种田去吧。”

这些乡下人不管多穷多苦多老实,只要不是光棍,就有在家里打老婆的勇气。被人骂做不如女人,这脸还往哪放,石金梁的身旁,站着一个腰粗如水桶,满面横肉的女人,背后还背着一对短戟。她是湖广绿林中有名的母夜叉,本名已经没人记得,只都喊她做郑蛮婆。

这女人两臂膂力过人,手段高明,等闲二三十汉子近不得身,乃是绿林中鼎鼎大名的角色。她勃然道:“石王爷,你下令吧,我去对付了那个小贱人!”

“郑夫人且等一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石金梁并未因愤怒而失去理智,宫墙上那么多人马,不是靠几个高手上去就能解决问题的。即便是白莲教主李福达在,现在也只是送死的份。

“白头队,不回军,给我派上去。用他们做先锋,我看看这些官军又该如何应对。”石金梁挥舞着令旗,传达着命令,又问另一边的红儿道:“红天女,你觉得若是你对上那贱人,有几成把握?”

“所不好,没交过手的,不敢下定论。只是眼下肯定是不行的,将来再看吧,如果一对一个,我想我还能应付。”红儿微微一笑,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很有型啊。如果能把他弄成入幕之宾,或许可以考虑脱离总坛了。

白莲乱军这边虽然靠攻打武库缴获了大批装备,但是其武装水平仍然比较简陋。大多数人依旧没有铠甲,只是拿着刀枪,除了一面藤牌以外,就没有什么靠谱的防御手段。那些盾牌的体积太小,挡不住身体,有人从百姓家拆下来的门板,抬着门板准备冲锋。

不过担当先锋的,并不是那些头领及其手下的人马,而是捉来的本地居民。内中又以老人和妇人为先,不少妇人身上衣服破碎,显然受了辱。面目姣好的会留下来受更多的罪,又或者成了某个小头目的私宠。相貌粗丑的,则在下面的士兵喽罗发泄了之后,就推出来,当做先锋军。

驱民攻城,这是这支装备简陋的部队想出来的最好的进攻手段,毕竟大家都是本地人,也许彼此还认识。只要下不了手,自己就能冲上去,一旦上了墙,靠着人数推,也推平了他们。

呼啸的皮鞭,锋利的刀枪,驱赶着这支哭泣的队伍,缓慢的向前移动。即使抽打加上砍杀,那些人走的依然很慢,每迈出一步,都要后面的士兵用尽手段才行。他们哭泣着,向宫墙上哀告着,乞求上面的守卫千万不要放箭,自己是被迫的,没办法啊。

“仪正,这可怎么办?”一名军官颇有些为难的看着杨承祖,郝青青则杏眼圆睁道:“卑鄙,真是太卑鄙了,把土袋子搬开,我带人杀出去,把这些人接回来。”

“杀出去,就连自己都陷进去了,你看看对方有多少人再说话啊。兵力差太多了,打不过的。”杨承祖否决了这个提案“传我命令,火器装填,弓弩准备,一切按鼓号行事。”

“可是……可是毕竟都是百姓啊,如果杀戮的多了,将来朝廷怪罪下来,恐怕反倒是要担罪。”

并没有所谓的怜悯之心,只是担忧着将来的追责。所谓看到百姓就不忍下手,那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杀良冒功都不当一回事,何况是杀些百姓?只不过这种事将来可能有后患,不能肯定是否免责的前提下,也确实没几个人敢干。

“一切由我承担,你让大家准备就好了。记住我的话,兴王府需要每一个人,尽忠职守。青青,你去让督战队准备,有敢抗令者,不问身份和归属,一律就地斩首!”

下面的队伍离宫墙渐渐近了,乱军这边的鼓点也越发紧凑起来,石金梁的手握成了拳头。或许这一次就能杀上去,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他刚想到这,墙头上鼓声大做,阵阵轰鸣,所有的火器打出了一轮齐射。而跟在后面的,则是不知多少箭镞组成的豪雨,无情的洗刷了这支队伍。

第三百九十五章攻与防(五)

箭如飞蝗,弹如雨点,被箭矢暴雨洗刷过的乱军前军,就像是不久前被收割过的庄稼,一大片人就这么齐刷刷的倒了下去。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有的人是受伤,有的人本身没中箭,却被吓的倒在地上。

痛哭声、哀号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残存的人哪怕是身后的刀枪或皮鞭也顾不得,转身就朝回跑,宁可被身后的人刺死,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官军的态度很坚决,谁过来,就杀谁,在他们眼里,并没有平民与乱军的区分,只有死人和活人。被这些炮灰一冲,乱军自己的阵势反倒是有些乱了,石金梁气的将拳头重重一挥“准备长梯,开始攻城。我倒要看看,安陆我都拿下来了,难道拿不下个弹丸之地的王府?”

安陆武库里找不到什么攻城器械,叛军自己也不具备制作攻城器械的能力,只是从百姓家抄来的长梯用绳子捆在一起,举着盾牌、门板,就准备开始进攻。乱军里有弓的人也不少,石金梁将其组成一队,调动过去充当掩护,他们从安陆营以及武库里也缴获了三十余枝火器,只是弹药不太充足,这时也都投了进去。

身后的空场上,有人支起了大锅,开始用大锅熬铁砂,还有人准备了木板,准备抬伤号。有些人则已经准备做饭,应付稍后的饥饿,另外一些头领则是不屑地说道:“做个什么饭么,饭就到王府去吃。这么大个城都拿下了,还怕一个王府?”

只有红儿眉头微皱“这王府的墙,感觉有点高啊。似乎比安陆的城墙,也没矮到哪去,师妹跑到哪去了,怎么不见人了?”

有人点响了炮仗,这就是进攻的信号,头领们带着自己的部下,高喊着刀枪不入的口号,向着王府墙下飞奔。这些担当冲锋队的,很多都是绿林响马出身,内中还有一些是当年流窜下来的白衣军残部,倒是有攻打城池或是开大户的经验。他们举着盾,举着门板,尽量遮蔽着身体,至于其他的,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墙头上十分安静,并没有人大声喊杀,或是吆喝什么口号。直等到这些人冲过了一半时,一阵密集的梆子声忽然敲响,紧接着就是漫天的箭雨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浇在了进攻队伍的身上。

南方卫所的弓箭质量低劣,盾牌也做的不用心,克扣工料克扣的厉害。结果被这狼牙箭一射,竟是射透了盾牌,直接穿透了盾牌后面的人。那些门板倒是相对结实一点,虽然有强弩硬弓能射穿木板射中后面的人,但是更多的弩箭还是被挡下来了。

一顿箭雨后,乱军那本来就十分凌乱的队伍,就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窝头,这缺一块,那缺一角,不成个形状。仍被举着的门板上,则像是长了一层白毛,上面插了不知多少箭。

乱军这边的弓箭队不敢怠慢,也举起自己的弓,向着宫墙上面抛射,以火力压制火力,掩护其他人的进攻。从局面上看,似乎是乱军这边的弓箭更好,射的快,而且射程射的更远一些。

可是石金梁发现,自己这边的人只要中了箭就倒下,官军那边,有人明明身上中了几箭,却依旧生龙活虎,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即便是考虑到披甲的因素,这未免也太能扛了?

“石头领,这破弓根本不行,软的不像话。还有这箭,你掂掂,这样的分量怎么伤的到人,有的箭上居然没有箭头!”弓箭队的一位头目举着被自己拉断的弓,气急败坏的跑了回来。

他本来是山里的猎户,被官府催逼的紧,索性杀了官,造了反。算是义军里有名的神射手,只是他素日用的是猎弓,弓劲太软,不能和军弓相比,可今天这步弓比他的猎弓居然还要差一些。

“我得让儿郎们换回自己的弓箭,这些弓箭是样子货,不顶用的。”石金梁接过那弓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箭,然后将弓箭朝地上一丢。“官府的心都黑透了,给自己的部队都用这样的军械,他们难道就不怕死么?”

红儿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些弓箭的来历她最清楚了,是张嗣宗从京里弄来的高价破烂,然后以更高的价格,倒卖给安陆卫。朝廷的军需方面,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购了一部分,可是不知怎的,怎么这些东西,又流到了石金梁手里?

这种软弓轻箭,没有什么实际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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