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连连点头:“是范丞相的范字。”
皇帝多少有点怀疑,微眯起眼,问道:“你确定是个范字吗?”
许大人没有说话,但却是默认了。
御书房内顿时沉寂了下来,静的能听到人的呼吸声。许大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皇帝,过了一会才再次响起皇帝的声音:“你与朕一起去朝堂。”
。。。
朝堂内百官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等在了金殿之中。大理寺卿这会也从门外悄悄的走了进来,不过在场的官员却没几个注意到他的迟来。
与此同时皇帝面无表情的从帘后走了出来,接着百官行礼。
“都平身吧。”
等百官都站起身后,皇帝沉默了一会,说道:“朕有件事想告诉你们。”说着他扫了百官一眼,一字一顿:“梁宇死了!”
百官一听稍稍迟滞了一会,接着便骚动起来。这无疑是一个震惊朝野的大事。
皇帝看着正满脸不可思议的范秉正道:“丞相,你知道是谁杀了梁宇吗?”
范秉正摇摇头:“恕臣愚昧,猜不出凶手是谁!”
皇帝冷笑了几声:“想必范卿家心里正偷着乐吧。”
范秉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着皇帝虎目一扫众官员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认为梁宇是罪有应得,认为他罪该致死,但是朕不想让他死。可是就在昨日他在大理寺被人谋杀了,你们说朕该如何?”
皇帝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此刻天威尽显无疑,金殿中无人答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到最后还是御史中丞开了口,他直言道:“梁宇之罪理应当诛,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害梁宇之人也应当受到制裁,不过在此之前梁宇之罪还是应该公布天下,以儆效尤,以正典范。”
皇帝一拍龙椅,大声说道:“好,甚好!”
“你们可知道梁宇死前留下个什么字吗?”
一听梁宇死前竟留有线索,有人心中不禁害怕,头低得更下。
“许大人,你告诉大家是个什么字。”皇帝朝许大人看去。
许大人上前,有点犹豫不决,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梁宇死前用自己的血水,写了个……范字。”
起初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范字代表着什么,但是没多久很多人将目光落在了范秉正的身上了。
如果说在场百官之中谁最想让梁宇伏诛,恐怕就非范秉正莫属了,这其中的理由,众人心知肚明,而梁宇死前又留下这个范字,这杀人的矛头便直接指向了范秉正。
不过聪明的人还是察觉到这件事发生的太巧了,梁宇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血书呈上之后被人杀了,不能不让人怀疑。
第119章 祸不单行()
范秉正久经风雨,哪怕其他人都被惊着了,他也不会乱了阵脚,只见他一步上前,一拱手道:“陛下,这个范字如果说指的是臣,那么臣就要辩解一番。”
皇帝虎目微睁:“你且辩解辩解。”
随后范秉正不缓不慢道:“梁宇是在昨日夜里被杀,昨日夜里我一直待在自己府中,不曾离开一步,府中很多人都可以作为认证。当然大家也可以怀疑我是指使别人杀人,但是既然是指使,那梁宇怎么可能知道是我派人杀他。所以如果这范是指臣,那这件事明显是有人想栽赃给臣。”
皇帝还没说话,宁王便跳了出来:“臣弟相信范丞相不会杀害梁宇。还请皇帝明察。”
见宁王竟主动维护范丞相,不仅其他人震惊,连范秉正自己也没有想到宁王竟然会替自己说话。纵使他不知道宁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他当着众人的面替自己说话,自己总要客气一番。
“谢王爷的信任。”
皇帝:“都说完了?”
朝堂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今梁宇被杀,太后暂不知晓,但如若她老人家得知了自己的侄子惨死在大理寺狱牢之中,定然伤痛欲绝。朕觉得这件事总要给太后一个说法,既然梁宇死前已经留下了线索,指明是范姓之人所为,那么还是范丞相配合一下,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就不要进宫了。”
皇帝的话对整个朝堂来讲如平地里的惊雷般振聋发聩。范秉正在皇帝没有登基的时候就辅佐皇帝,至今已经数十载了,这期间皇帝对范丞相颇为倚重,无论大小事宜都要与之商量,如今皇帝却不让范丞相进宫,虽然他并没有明确明确说什么,但是这样的举动其中包含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皇帝明显是对范秉正不满了,可能心里还或多或少对其有点猜忌。
文武百官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就是不解了。如果仅仅因为是一个字,就迁怒于范丞相,从丞相和皇帝的关系来看,这根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不想皇帝平日作风。
别人不解,范秉正伴随皇帝左右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皇帝是为什么发怒,他知道皇帝还是因为自己背着他使手段而发怒,当然这可能还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皇帝想饶梁宇一命而他却一心想让其伏诛,忤逆了皇帝之意,皇帝这才由此警告自己。
“谢陛下!”范秉正跪倒磕头。
之后梁宇被杀的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太后得知后无奈叹息一声,虽然有些伤心,但是并没有皇帝所说的伤心欲绝。只是要求好好葬了梁宇。
梁宇的罪行随后也被定下来,不过却引起了很多皇室宗亲的不满。他们认为梁宇再怎么说也是太后的侄子,皇帝的表兄弟,且不说他已经死于别人之手,也不提什么死者为大,单论他的身份,死后还要将其定罪,公布天下,这样的做法对他们这些宗亲而言是不能忍的。
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一个小小的六品治水官的性命是低贱的,就算梁宇有错,但是也不用为之偿命,还将他的罪名公布天下。这些皇亲国戚将这种行为视为范秉正对他们的不尊敬和蔑视,他们又不能拿范秉正如何,所以只能将矛头对准了曹进。
离开京城的曹进回到光州没多久就听到了梁宇的死讯,虽然是被人谋杀,但也算天理报应,罪有应得。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事这件事之后,他原本进行正顺利的赈灾计划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赈灾的过程遇到不少地方官员的阻扰之外,竟还出现一些贼寇骚扰赈灾队伍,不过好在有李将军派人护卫,损失不大,但原本的赈灾计划也因此硬生生被拖长了十天。
梁宇死后,关于这件事的影响和波及却并没有停下来,首先它影响了皇帝和范丞相的关系,导致范丞相被遣回府中,而接下的很长一段时间朝中的大事都是由宁王和与太尉分担,一些由丞相拟订的事没有落实,使朝廷的运转出现了问题。其次它直接影响了皇室宗亲对赈灾态度,而这些人是大圣朝最有权势的一部人,没了他们的配合,赈灾的进度大大延迟。无不过事已至此,曹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景逸六年农历十一月初十,大圣朝的迈入了严寒的冬季,北方的第一场大雪在南方人的睡梦中悄然落下。由北方运往南方灾区的赈灾物资先后堵在了路上。好在这些情况曹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对整体计划影响不大。
光州渡口上,曹进正指挥着队伍将粮食搬到船上。
这一批粮食也是赈灾粮中最后一批了。运往灾区的赈灾粮基本已经到了八成,剩下的这些如果不是有人蓄意阻扰,早在五天前就应该在前往灾区的路上。
曹进亲自监督这这批粮运上船后,忙了一个多月的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李将军拜托了!”曹进一拱手说道。
李将军:“曹大人客气了,我这就走了。”
渡口处最后一批粮食的赈灾船在曹进的目送下启程了。
而于此同时,在受灾最严重,地处最偏远赣州下的一个村子里,农民李顺德自十天前领到一斤粮食之后,便再也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将那一斤粮食全都给了妻子和孩子,不过即使这样他的两个孩子中的老大还是在三天夭折了,妻子因悲伤过度,一病不起。
原本幸福的家庭,在这一刻即将破碎,看着妻子惨白的脸,李顺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抓住身边的郎中,急切的问道:“徐大夫,我娘子她怎么了?”
郎中一叹气一声:“你娘子,估计是把粮食全给了孩子了,饥饿体乏,加上伤心过度,这才晕倒。”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李顺德追问道。
郎中再次叹气:“现在村子里和你娘子一样的人有上百之多,如果再不进食,怕是都熬不了多久了。”
李顺德一听顿时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抱着郎中的大腿恳求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子啊!”
郎中也很想帮忙,但是他手中药材早已经用完了,此刻也是爱莫能助。
就在这时候一个农民从外面急冲了进来。
“徐大夫,徐大夫,不好了,老李家的大郎快不行了。”
徐大夫一听,赶紧扶起李顺德,安慰一句:“你也别这样了,我听说下一批的赈灾粮已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要不这样,你现在往县城方向去,应该能撞上赈灾的队伍。我算过了,一来一回最快两天,这两天里我替你照顾你娘子,你一定要快去快回,我怕晚一些你家娘子性命堪忧啊。”
李顺德仿佛又看道了希望,抓住郎中的手不断的道谢。临走前他看了躺在床上的妻子一眼,接着走到熟睡的孩子身边,轻抚下他稚嫩的脸颊,然后一狠心转身离去。
见李顺德离去后,大夫向那前来报信的小伙说道:“你去叫隔壁王大婶过来照看一下她们母子。”
说完郎中便也出了门朝李家而去。
到了李家郎中刚推开门的一刻,一股腥臭的味扑面而来。接着一个浑身毒疮,面目全非的人闯进了他的视野。在这人身边还有站着一名老汉,那老汉的皮肤上也生满了水痘,有的已经溃烂流浓。
郎中一看这状况,身体一颤,赶紧捂住了口鼻。而那老汉见郎中进来后,正要上前,郎中急忙说道:“李大爷,你别动。”
李大爷停下了脚步,疑惑得正要开口,郎中却道:“李大爷,我问你,你儿子之前是不是全身皮疹,低热不退,之后也生了和你现在一样的疮逗?”
李大爷急忙点点:“是的,徐大夫,我儿之前的症状确实是这样的。你可要要救救我的儿啊。”
郎中凄惨一笑接着问道:“你儿子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李大爷想了想:“半个月前,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个包袱,我问他,他说是一些流民丢下了。自那起他便开始生病。”
听这几句郎中大致能猜出事情是个什么情况了。见郎中皱着眉头,看着李大朗不说话,李大爷急道:“大夫,你快给看看,我儿他到底生的什么病?”
郎中摇摇头:“不用看了,是天花,救不了。还有,李大爷,你也染上天花。”
李大爷是个不识字的农民,郎中的说的病他也没有听过,着急问道:“天花是个什么病,就救不了了吗?”
“李大爷,天花乃是急症,染病者九死一生。此病极具传染性,与病人接触时稍有不慎就会被传染。”
李大爷就算再无知也听得出此病的凶险,但他并没有露出一丝的恐惧,反而很自觉地退后的两步离郎中远了些。
“李大爷,这些天你们都接触谁?”郎中接着问道。
李大爷知道郎中话里的意思,说道:“没怎么接触其他人,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我儿子。”
郎中仔细又看了看床上尚有一口气的李大朗,小心的走了上前,轻声问道:“李大朗,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找到包袱的?”
李大郎闭着眼,气息微弱道:“村东。。。三十里外。。。的石马滩。。。”
郎中点了点,然后看向李大爷:“李大爷,情况我也告诉你了,你们就不要在接触其他人了。”
郎中的话里充满了无奈,李大爷也听得出来,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自蝗灾爆发一个月后村子里就开始陆续有人死去,有饿死的,也有病死的,他年纪大了,又历经了这场浩劫,对死也就看得淡了。他唯一不舍的是自己弥留之际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这么痛苦的死去,他恨自己也恨老天。最后在心中悲叹一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徐大夫,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我这副模样就不送了。”
李大爷说完便转过身照顾自己孩儿去了。
郎中看着这对父子良久,无奈也伤感,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他现在还有一件急事要去确认,这村子里并没有人得天花,那李大郎怎么会得天花的?既然李大爷说他是在石马滩捡到包袱后感染上了天花,那么他有必要去查看一下石马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20章 疫情爆发(一)()
郎中离开了村子后独自一个人赶往石马滩,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他到达了目的地。
石马滩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石矿,官府当年为了开采它,征集来了很多的民夫,民夫们开矿之余会在石马滩附近休息,有些人为了舒适便在附近搭了房子,久而久之附近便形成了一个小村庄。
但是没过几年石矿就被官府封了,其主要是因为石马滩靠近山林,湿气重,雨水多,经常出现山体滑坡,导致矿难频繁,而且石矿的收益不好,最后就被当地官府给停了。
前往石马滩的碎石小路上人烟稀少,路两边的山林间尽竖着光秃秃的树干,地面被一层枯黄的树叶覆盖,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腐败的味道。现在山林荒凉的很,别说野兔山鸡之类的,这里一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没有留下。
行走了一会,破烂布衣、碎裂独角车零星散落一旁,各种生活用的东西慢慢出现在了徐郎中的视野中,空气中腐败的气味也越来越重。
又过了一会道路的两旁竟偶尔会出现了一两具尸体,徐郎中已经见惯了尸体,并没有多少震惊。他走近仔细看了看,倒是尸体上生的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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