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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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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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那些亲兵的尸体在另一处密林间被发现,附近四处血迹斑斑,显然死前有过激战;而韩天遥依然不见踪影。

    赵访着慌,连忙通知忠勇军时,那边乌古赛可也得了消息,只留意在枣阳附近寻找韩天遥,却是希望生擒韩天遥,挫一挫楚军锐气,才好趁机攻城掠地。

    可双方都一无所获。

    随即率部分忠勇军赶来的大将闻博立时断定多半是朝中有人暗中动作,又恼又恨,却再不敢相信武艺高超的韩天遥这就么消失了,依然在枣阳城外寻觅。

    几回遭遇魏军,闻博怒恨在心,勇悍有余却谋略不足,被杀得大败。故而近日城外巡视之人,竟以靺鞨人居多。

    附近,刚被靺鞨人洗劫过的村庄里,多已只剩了妇孺老弱之辈,正对着死去的亲人和空荡荡的屋宇哀哀哭泣。

    一座农家小院里,有女子搬开满身是血的尸体,扶着一名男子从地窖爬出,呜咽道:“天遥,撑着些……那伤药是我从京城特地带过来的,虽会让人昏睡得久些,但效果还是不错……我等会儿再给你服用。”

    胸腹间的疼痛激得男子神智一清,这才从混沌睡梦里抬起眼,举目四顾。

    他的容貌苍白却冷峻,虽是重伤之身,深黑的眸心深处却很快敛起一线清明和镇静。

    正是失踪多日的韩天遥。

    他低头看着扶他的女子,有一瞬觉得自己必定还未苏醒。

    好一会儿,他方低问:“听岚?”

    曾经青梅竹巴的恋人,如今施家的少夫人,的确曾在他梦中。出现过。

    可即便在梦中,他也没想过聂听岚会出现在烽火遍地的激战地域。

    因他是将门之后,她为和他般配,也曾学过几日武艺。可到底是花拳绣腿,了不得比寻常女子矫健些,根本说不上会武艺,当然更比不了十一那样傲视群雄的身手。

    聂听岚见他认出自己,大是欢喜,满是尘灰的面庞上顿时绽开微笑,说道:“是我,是我……我原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泪水滚落,又迅速被她拭去。她咬牙扶住他高大的身躯向前行着,说道:“此处刚被靺鞨人洗劫过,亏得柱子先将我们藏起……可惜柱子已经……”

    扭头再看一眼倒地的那具年轻男尸,她忍不住又落了泪。

    韩天遥凝眸望去,眉峰亦是一颤,“你便是遇到了他,才晓得我藏身于此?”

    聂听岚道:“小傅他们认得济王部属留下的记号,猜到你应该就在此处,所以在此处已经寻了一两天,恰遇到柱子,总算他还肯信我,将我领来见你……”

    韩天遥问:“小傅是谁?”

    聂听岚道:“我偷偷潜出,是济王殿下帮我安排了车马,又让小傅他们随行相护。找到你后,他们看我安顿下来,便去寻段清扬和凤卫,一起护你回军营。”

    四处都是靺鞨骑兵,仅凭两名侍卫之力,自然难以护送韩天遥回营。此处刚被靺鞨人洗劫过,一时当不至于再有敌兵来袭,在此静候也算得安全。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想法再稳妥不过。

    聂听岚说着,又禁不住惊疑地看向韩天遥,“我辗转听闻北境有人向我公……向施铭远密报,说伏击你虽未成功,但已经有别人动手将你害了……柱子说,是村里有人在那边山峰下发现了你,他闻声过去看时将你认出,便谎称是自己表兄将你救回,用山间草药医治了好些日子,才勉强退烧醒了过来。到底……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柱子原是当年聂家一个管事的儿子,平生最敬英雄。

    彼时聂听岚和韩天遥相恋,二门内有侍儿,二门外则多亏了这位帮着传递信函消息。后来那管事去世,柱子和母亲带着父亲尸骨回老家,韩天遥厚厚赏了不少钱帛,让他回乡再置些田地,也好成家娶媳妇。再不想柱子老家就在枣阳附近,念着当日之恩,竟救了韩天遥一命。

    他原是聂家旧仆,对聂听岚更是熟悉,正因韩天遥伤势发愁,见到聂听岚,简直是天上掉下大救星,自然引来见韩天遥。

    只是韩天遥伤到了内腑,一直高烧不退,神智昏沉,后来服下聂听岚带来的上好伤药后更是陷入沉睡,所以聂听岚的到来,靺鞨人的奔袭,以及柱子将他们二人藏入地窖,竟全不知晓。

    醒来之时,柱子却已遇害,连尸体都已渐渐冷却。

    韩天遥也不答聂听岚的话,只推开她的手,掩着伤处,走到柱子身畔凝视半晌,伸手阖了他怒睁的眼,牵过一件衣衫盖住他的脸。

    聂听岚哽咽道:“那些蛮兵太过狠辣,劫掠钱粮不说,还抓健壮男子去军中做苦役。柱子不肯,便被他们砍死了……”

    外面传来呜咽之声,有妇人牵着才三四岁的小男孩惊惧地哭泣着从门边蹩了进来。

    虽是寻常布衣,倒也齐整干净。这本是个小康之家,却已一夕间折了顶梁柱,无疑是灭顶之灾。

    在北魏人南侵的进程里,这样破碎的家庭不计其数。柱子不会是第一个牺牲品,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韩天遥低声道:“你们好好安葬他,回头我会亲来拜祭他,安顿你们母子,——只要我韩天遥到时还有命在!”

    他转身步出,呼吸在疼痛里很不均匀,却一步一步,踏得缓慢顿挫,依然是一贯的刚硬沉静。

    “天遥,你……你不在这里等小傅他们吗?”

    聂听岚问着,再不明白韩天遥为何不顾重伤之躯坚持这便离去,却也忙忙拔。出两根珠钗塞在那妇人手上,紧跟着韩天遥奔出,说道:“小心伤口!”

    残阳如血,正冷冷地洒于四处是妇孺号啕的村落。

    韩天遥举目四顾,眼底也阵阵酸疼。

    十一立志驱逐魏人,也和郦清江带她亲眼目睹过这些惨状相关吧?

    而她的师兄弟呢?

    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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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纸们国庆快乐!放假开森!明天我也继续偷懒给自己放假吧!后天见!

谎,变生肘腋(三)() 
遭遇洗劫的惊惧和失去亲人的惨痛里,自然无人留意到他们两人悄然离去。

    走出村口,韩天遥抬眼,看向稍远处那座虽然不算高却十分陡险的山峰。

    “天遥,柱子说,就是在那座山峰下发现你的……到底谁伤了你?”

    聂听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愈发疑惑,“你是从那山顶上摔下来的?”

    韩天遥素来深藏不露,在朝野内外的声誉,倒有一大半是因其父祖威名。

    但他的才识武艺,旁人不知,聂听岚却从小知道。

    这几个月韩天遥在外领兵,屡破强敌,也已足见其谋略出众。

    花浓别院事发突然,他猝不及防下才吃了大亏;但如今身在战场,随时可能面临强敌,却又为何重伤在身,甚至身边连个亲兵都没有?

    韩天遥好一会儿才低沉道:“没什么,一时不慎,中了他人暗算。”

    聂听岚也不多问,顾自走到那边树木上做着标记,“小傅他们必定会带人回来找我们,我们离开,需得留下记号。”

    韩天遥禁不住又按向自己胸腹间那处几乎要了他命的剑创,低缓道:“不必做记号,我们自己设法回营。凤卫……不可靠!”

    “凤卫不可靠?”聂听岚那萦了轻烟般的黑眸蓦地一闪,却已惊讶万分,“难道是凤卫……这不可能!他们不是特地赶来救你的吗?”

    且凤卫和济王向来是一路的,若凤卫不可靠,便意味着济王和济王所派之人很可能也不可靠。

    可韩天遥没有答话。

    渐沉的暮色里,他的面庞似已被黯淡的夜光笼住,苍白瘦削,黑眸不见半点光亮。

    ----------总盼有个人,照亮我生命---------

    那一日,他带亲兵出营察看地形,遇到了施氏所派杀手伏击。

    在此之前,他已收到济王和十一派人传来的消息,知道近日将有人向他下手;他更知道,凤卫一众高手正在他的附近。

    与其说他冒险出营,不如说他是以己而饵,才好引出杀手,和凤卫联手将他们诛除,免得内忧外患,行动处处受限。

    杀手果然露面,凤卫果然出手,他们果然成功。

    此处距京城有数百里之遥,虽有部分杀手带伤逃逸,料想短期内施氏很难再发动第二次伏击。

    领头的人是路过,副手则是济王的心腹段清扬,算来都不陌生。

    尤其是路过,既是十一师兄,平时为人也温厚稳健,韩天遥见到他,顿时想起十一来,耳边便是十一难得温柔的话语:“遥,待你出征归来,我们……成亲!”

    所谓夫妻一体,十一视同亲人的师兄,韩天遥自然也不能不视同亲人。

    故而和路过、段清扬等喝着酒,路过忽请韩天遥借一步说话时,韩天遥再无疑虑,仅带一名亲卫随他来到峰顶,看他笑容暧。昧地取出一封信递给他。

    “师妹给你的亲笔信。说来也奇,师妹平时那样散漫骄傲的人,给信时居然脸红了……”

    韩天遥接信时便不由也有些脸红,不肯看他调侃的目光,低头只顾拆信,看信。

    信笺刚展开,他才觉出这似乎并非十一亲笔。

    犹未及思量其他,腹中忽然一凉。

    近在咫尺的路过,手中利匕如蛇信般狠毒利落地插入他胸腹间的要害。

    随韩天遥上山的亲卫大惊,喝道:“你做什么?”

    他拨刀冲上来相援之际,路过亦已拔剑,一边刺向韩天遥,一边挥袖洒出细碎粉末,正迎上那亲卫的面部。

    亲卫剧痛惨叫,已拿手掩向自己眼睛。

    就那一瞬的气味和亲卫中毒的惨状,韩天遥已然毛发森然,惊怒叫道:“这是,这是花浓别院……”

    便听路过道:“你认得就好。清楚自己的取死之道,也算是个明白鬼!”

    路过剑术极高,以毒粉伤了亲卫眼睛后再无后顾之忧,出手迅捷如电。

    韩天遥重伤之下,剑都未及拔。出,便被逼得连连后退。

    那边亲卫听得不对,辨着他们交战方卫,竟以肉。身做盾,狠狠撞向路过,叫道:“公子,快走!”

    路过被撞得一个趔趄,反手一剑刺向那亲卫,同时抬脚踹向韩天遥。

    已至陡峰边缘,韩天遥奋力闪避不及,人已摔落山去……

    亲卫惨叫声里,韩天遥的伤处似正向胸口蔓延裂展,在心头生生地挖了个窟窿,令冷风无所顾忌地穿梭来去。

    渐远渐暗的天光里,他忽想起十一的相救,想起十一治他失明时对处置解药的谨慎,以及救醒他后离开的决绝。

    侠义,正直,爱慕……

    原来一切都是虚幻泡影。

    她从最初的最初就知道,覆灭花浓别院满门的,是她曾统率的凤卫。

    至少,也与她的凤卫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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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目疮痍的村庄前,韩天遥收回芜乱思绪,手掌按于胸前。

    阵阵疼痛,尖锐如刀扎。

    小傅等人去找路过、段清扬等,若是领他们找来,多半只会补上一刀,将他彻底了结。

    聂听岚担忧地看着他,“胸口……也受了伤?”

    他明明是肋下中剑,伤及内腑。

    韩天遥黑眸从她面庞扫过,才道:“没有。对了,当日施铭远暗中布置夷灭花浓别院之事,你是不是有确切证据?”

    聂听岚一呆,“你想翻案,证明这次刺杀和花浓别院之事都是施家所为?恐怕有点难。”

    韩天遥摇头,“我是说,那日。你特地到驿站找我,提醒我小心施铭远,是从哪得到的施氏袭杀韩家的消息?”

    聂听岚道:“仿佛是济王那边传来的消息。我听得你无恙,才有些放心。只是他们父子一直不放心你,总要斩草除根。”

    她低头踏着地间青草,神色有些窘迫。

    除了旧年仇隙,施浩初一心撺掇着父亲将韩家斩草除根,显然还有她的缘故。

    韩天遥并未留意她的神色,顾自苦思着,低低道:“其实……你虽在施府,却并未确切听说是施家父子动的手……”

    她的消息,来源于济王;换而言之,济王很可能是知情者,芳菲院的夜袭和齐小观的营救很可能是个刻意的阴谋。

    十一避世于花浓别院,事前当然并不知晓。

    但她知晓凤卫与花浓别院之事相关后,还敢遣凤卫前来枣阳“保护”他,到底……是怎样的居心?

    若说真想害他,坐视施氏对他下手即可,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她和路过早已有所约定,认定路过不会害韩天遥?

    聂听岚见韩天遥久久沉默,不由有些不安,“天遥,你……你在猜疑着什么?”

    韩天遥回过神来,瞥向她忧心憔悴的面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他抬头望向前方被渐起的夜雾迷蒙了的路,“走吧!天黑了,未必是坏处。”

    他辨不清敌人,但敌人也将在这夜色里辨不清他。

    韩天遥深深地呼吸,然后压着伤着,一步一步,努力平稳地向前踏出。

    聂听岚有些怅惘。

    她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割舍一切终于来到他跟前,可他醒来后一直神魂不属,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用情之深。

    他甚至连到底因何重伤都回避着不曾跟她提及。

    可他伤得如此之重,能保下一命已属万幸。变故之下不复少年时的体贴细致,应该也是意料之中吧?

    聂听岚定定神,紧走几步去扶着他,“天遥,走慢些,小心牵动伤处……”

    可某些伤处,却比那道几乎要了他命的创伤愈发揪痛。

    那个已跟他坦诚心事、许诺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

    这场针对他的阴谋,她又知道多少?

    他以为的情投意合、心心相印,难道只是她的心印到了他心头而已?

    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十一等人飞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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