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些人都是贼,他们想偷御膳房里的肥猪,被咱们给吓跑了。”
“偷肥猪?”
公主疑惑地问了一句。语气里并不相信。她虽然幼稚,却并不傻,刚才在窗外偷听到的谈话,显然与“偷肥猪”无干。
“唔……当然,除了偷肥猪,可能还偷别的。”罗子骞继续骗她。
“你瞎说,我明明听到,他们在说‘公主’什么的,还有什么‘舒王’……你别以为我没听见。”
“这个么……是这么回事,你听错了,不是‘舒王’,是‘鼠王’,就是说,他们都是老鼠精派来的。”
“老鼠精?”
“对啊,老鼠精都是修炼了五百年以上的,他们穷凶极恶,专门找十六七岁的公主下手,会施展法术,变化成人,把你迷惑住,然后抓到阴暗的角落里,张开血盆大口,哇……”
“你……别说了,吓死我了。”
“公主,你不用怕,我会破他们的法术。”
“真的吗?”
“真的,我的队伍里有神通广大的老道,专门破解邪术,不过,这得有个条件,就是今天晚上看到的事,你不能跟外人提起来,更不能提咱们俩在窗外偷听的事。”
“好的,我知道。”
“就连你的母后,父皇,也一定不能告诉。”
“哼,我才不会告诉他们呢,否则,他们一定又要训斥我了。”
……
把公主送回去以后,罗子骞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完全没有想到,进宫以后,会是这么复杂。
敢情宫廷里的争斗,远比外面激烈而隐秘。
虽然并没搞明白有关“舒王”、公主以及陈弘志、猪倌儿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罗子骞隐隐感觉到,这里一定有着惊天秘密。
一定是涉及皇位、涉及生死。
当年,在皇宫里一定发生过巨大变故,远比“泾师之变”重大得多。
想想也让人头痛。
罗子骞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叹了口气,心道:“我还是不想了,反正我又不想当皇帝,还是别操这份心吧,宫廷里的事情,尽量少掺和,这种‘帝王家’的诡秘勾当,不适合我。”
少管闲事……
……
次日,罗子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反正他是个宫里的“编外人员”,也没人催他做各种差使,只是侍卫总管李驰,来跟他通报了几句有关宫里宫外的治安情况,一句话就是“平安无事”。
罗子骞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平安无事,这就是说明,昨天晚上陈弘志、“猪倌”等人的行径,除了自己和永安公主,并未被别人发现。
这也不奇怪,陈弘志是宦官总管,在宫里权势很大,他悄悄弄进一个人来,再悄悄放出去,这事并不太为难。既然“平安无事”,那么自己最好也是三缄其口,做个哑葫芦罢了。
吃过了饭,宫女彩云,又来了,她对罗子骞说:“秋妃娘让我来问问罗将军,今天还有空教十二皇子武功没有?”
笑话,娘娘召你,你敢说“没空”么?
人家这是客气。
罗子骞跟了彩云,来到紫阑殿后的柳林里,他发现秋妃和十二皇子李充,已经在这里耍着木刀,练上了,秋妃换了一身淡紫色短衫肥裤,腰里束起一根金色带子,显得精干潇洒,容颜俏丽之中透出英武,而且脸上笑容可掬,一副容光焕发之状。
罗子骞心里暗想:“今天这么开心啊,有什么好事吗?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皇帝临幸了呢?不不,不会啊,昨天夜里她在我那里,糟糕……不会是因为昨夜我抱了她,这才让她这么高兴的吧……”
罗子骞施过礼,开始向这母女二人教授刀法,他和秋妃自然谁也不提昨夜之事,一个教,两个学,倒也认真,象模象样。
教了一阵,母子俩都气喘吁吁,罗子骞笑道:“娘娘,殿下,你们学些基础招式,用以强身健体,也就是了,也不用太过刻苦。”
“你错了,”秋妃很认真地摇摇头,“罗子骞,你不知道宫里有多险恶,你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见惯了打打杀杀,可是我告诉你,宫里的刀光剑影,一点也不比外面少。”
这话,倒是实话,罗子骞默默地点了点头。
秋妃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带着充儿学武,并非图的好玩儿,真的是为将来救命用的,远的不说,就说十余年前,宫里那些变故与杀戮,想起来便让人心惊胆战,会武功的,或许就有一线逃生机会,手无缚鸡之力,就只能看睁睁被别人宰杀。”
罗子骞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娘娘,你说的是泾师之变,还是……”
秋妃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泾师之变,而是……另一桩秘密,罗子骞,你想听么?”
第391章 銮驾出宫()
罗子骞终究忍不住年轻人的好奇心,心道:“我不愿意掺和宫廷里的争斗,但是多知道一些,对自己还是有好外的,以防稀里糊涂地卷入其中。”
他对秋妃说道:“娘娘,如果无碍,末将愿闻其详。”
秋妃先看了看,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小皇子李充在树林边跑来跑去的玩耍。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本来是本朝第一大机密,是绝不可对外人说的,但是你……却是例外。”
她说着,眼波流动,又对罗子骞露出柔和的情态。
罗子骞略有尴尬,但此时左近无人,他朝秋妃笑了笑,“谢娘娘。”
“唉,你始终不肯叫我一声……阿果。”
罗子骞吓了一跳,我在外面叫你阿果,这不是找杀头呢么?
秋妃随即又抿嘴一笑,“我也知道,此时不便……我接着说吧,此桩宫廷秘事,你知道了也有好处,以免不明底细,身涉其中,反而遇险。”
“是。”
“说起来,大唐天下,自上任皇帝顺宗传下来,帝位本来是舒王的,当时的宪宗,封号是‘广陵王’,是他杀父杀兄,夺取了皇位……”
“啊?”
罗子骞惊得站起身来,赶紧瞅瞅四周。
我的天,这事儿……怪不得秋妃说是“本朝第一大机密”,宪宗杀父杀兄,我的天啊,敢情柔弱苍白,整天有气无力的宪宗皇帝,他……竟然这么狠毒,哇……
杀父杀兄……
其实这也不奇怪,宫里不比外面,没有什么家庭亲情,兄弟之间互相残杀,争夺皇位,是最最司空见惯的事。
但是把父兄一起杀掉,这也够……可以的了。
“罗子骞,你坐下,不要露出这种惊讶之状。”
“好的。”
“当时,情势瞬息万变,朝中宫中,俱是刀光剑影,大将军罗令则,为保舒王,被宪宗命人秘密刺杀,宫中人心惶惶,分成数派,互相争吵,互相仇杀,一夜之间,便死了六位妃子,九位皇子,那真是尸横宫殿,血染宫墙。”
“哦……我的天啊。”
罗子骞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果然宫廷里的战争,并不比外面差,这个鬼地方看起来金碧辉煌,实际上……真特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
秋妃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我也是听老宫女说的,据说,当年的舒王和罗令则等人,宽厚仁慈,却是疏于防范,因此惨遭屠戮,但是他们那伙人,有很多忠义之士,逃脱了毒手,却始终心怀不服,暗中聚集,图谋报复。”
罗子骞点了点头。
他心里逐渐明白了,昨天晚上偷听到的陈弘志、“猪倌”等人秘密聚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猪倌”是当年的光禄大夫,那个瘦子“老杜”也不知道是何人物,想来,也必定是响当当的文武要员。
“所以说,大明宫中,其实时时处处,充满危机,据说那次变故,宫里几乎变成了战场,宫女宦官,后妃皇子,都操起刀来互相砍杀,有人被杀死了,有人逃出宫去,流落民间……”
“哦,原来如此,”罗子骞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要学习武功。”
“是啊,你以为我是图好玩儿么?说不定哪一天,兵戈再起,血光再现……我们母子不想争什么皇位,充儿排名十二,毫无指望,但是图个性命无忧,也就知足了。”
“我一定尽心竭力,多教你们几手。”
秋妃点了点头,“罗子骞,其实……你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能在外面,天高地阔,走马江湖,择一知己共度一生,唉,想想也让人心驰神往……”
罗子骞默然了。
秋妃说的,都是实话,在宫里过这样锦衣玉食,却是无滋无味的生活,并且还时时处处提防倾轧,真是既气闷又痛苦。
“罗子骞,你记住,无论宫里宫外,切不可提起‘舒王’、‘罗令则’这几个字,那是本朝最忌讳的字眼儿,若是妄加议论,不会问你什么青红皂白,也不论你立过多大功劳,也一定是立刻斩首的。”
罗子骞站起身来,朝着秋妃作了一个揖,“谢谢娘娘指点迷津,罗子骞终生难忘。”
……
“罗子骞,我问你一句话,假如哪天有人要杀我,你能救我一把么?”
“这个……罗某若有可能,一定倾力相救,不过,娘娘多虑了,圣上不论以前……再怎么如何,现在算得上十分英明,见识极高,尤其是天下初定,四海昌隆,应该不会出事。”
秋妃点了点头,“你说得倒对,圣上登上大位以来,确实才华出众,治国有方,这些年来,宫里平静安祥,从来没闹出过乱子,不过,他这人宠信宦官,早晚有害。”
罗子骞发现,秋妃是个见识极高的女人,一语中的。
确实,宪宗是个明白人,算得上好皇帝,但是宠信宦官这一条,确实有点差劲,吐突承璀……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罗子骞,你在宫里,时日不会太多,但是每时每刻,均须多加小心,除了保护圣上这一条之外,无论看见什么争权夺利之事,万万不可参与,不可轻言,更不可对外人提起,宫里一切事项,你看见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好了。”
这番话,可是金玉良言了。
罗子骞望着秋妃,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谢谢你,阿果。”
秋妃听了罗子骞这句话,登时笑逐颜开,满面都是兴奋欣喜之色,一抹红晕,涌上脸庞。
“我……真高兴。”
……
有小宦官匆匆通知罗子骞:“圣上命你化装成随从侍卫,随圣驾出城。”
罗子骞听了,登时心里一喜,问道:“是出城迎接凯旋军队么?”
“是的。”
哈哈……他们终于到了。
押送囚车的队伍,走得甚慢,直到此时方到长安。
罗子骞知道军队一到,自己这个说不清是甜还是苦的“皇宫侍卫”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现在跟着皇帝一起,去迎接自己的队伍,去迎接李素、郭乐、周香玉他们……
心里不由涌起一阵兴奋。
他跟着小宦官,来到清晖殿,看见宫里的宦官侍卫们,正在忙忙碌碌,皇帝那座巨大的銮驾,已经准备好了,金顶黄带,黄缎车围,装饰着数条金色龙纹,异常华丽,车身上绘有盘龙彩画,看上去精美无比。
第392章 异响()
侍卫头领李驰,匆匆给罗子骞拿来一套侍卫服色。
“请罗将军换上,就陪在銮驾旁边。”
“是。”
李驰冲他笑了笑,毕竟罗子骞的官阶比他高得多,但是此时冒充侍卫,却算是他的“手下”了。
“罗将军,我们已经在城里城外,部署了大批明暗警卫,但是贼人狡猾,仍然不敢放松,请你随时陪伴在圣上左右,不可离开一步。”
“放心吧。”
……
皇帝出宫,这是大动静。
平时说的“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只是通俗说法,道路事先打扫干净,这是必须的,不但要扫干净,而且拓宽碾实,防止皇帝的车马打滑抛锚,每隔不远,便设一水缸,盛满清水,不过这可不是为了“泼街”用的啊……你把街上搞得湿漉漉的,踩一脚泥巴,那怎么行?
水缸是象征意义,因为皇帝是“龙”,所以不能离开水,准备水是“龙行水道”之意。
皇帝的车马队,前面后面,均是羽林禁军护卫,刀枪林立,戈甲森森,銮驾前面,排有仪仗式的红伞蓝伞两列,金瓜武士数名,曲柄黄伞四对,绣龙红扇三对,吾杖二对……
仪仗队排了有一里长,还不算随从护卫。
今天宪宗出行,还远不止这些。
因为是出城迎接凯旋之师,所以文武百官,也都一同出城,各级官员,按等级排列,在丹凤门前拉了长长的一溜,马匹轿子,依次列队,在丹凤门大街上见头不见尾。
不仅如此,今天的长安城,比节日还要热闹,迎接军队凯旋,皇帝亲自出城,这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因此老百姓纷纷出门观看,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几乎是万人空巷。
……
罗子骞从清晖殿里,护送着宪宗皇帝上了那座巨大的金黄色銮驾。
宪宗今天显得很高兴,苍白的脸上愁容少了许多,洋溢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他抬头望望阳光明媚的天空,轻轻舒了一口气,对罗子骞说:“天色不错。”
“是,今天是个好日子。”罗子骞躬身答道。
对于皇帝来说,能够说些“天色不错”之类的闲话,已经挺难得了。
队伍出发了。
……
罗子骞骑着独角兽,紧紧跟随在宪宗的銮驾旁边,随时观察着旁边的动静,防备刺客突然出现。
他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皇帝的銮驾车,前后左右全是羽林禁军,层层护卫,若是旁边窜出“不轨分子”来,离着老远便会给士兵围住杀死,哪里能闯到皇帝身旁?
就算是从天而降,也冲不破这一层层天罗地网。
……
长安城内,街道笔直,就象是棋盘一样,顺着朱雀大街往前走,一直也不用拐弯,径直奔向城外,街道平整宽阔,一路上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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