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大好。”张凌不自觉擦了擦脑上的汗，公司的电脑名义上是不允许做私人事务的，但是，具体执行力怎么样，各人心里自有一本帐。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周潇笑盈盈的，眼里却泛着冷光，“我这人虽然是个助理，也很好奇下面的人上班时间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张凌瞟了周潇旁边的唐总一眼，愈发觉得对面的周助理不好对付了。
“按他说的去做。”
唐百川一锤定音，张凌心里哀嚎着出去了。
“这人……有意思。”周潇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唐百川，他们合伙人做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一路，值得他们上心的事还真是不多见了。
唐百川站起来要出去，周潇忽然叫住他。
“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唐百川默了默，“看证据。”
“唉……还是跟之前一样没意思。”他打了个呵欠，声音听起来极随意，还是让唐百川停下来了，“老头子身体变差了，说不定到年底我就要回去。”
“你自己拿主意。”
周潇笑了笑，“我走了，你得有多寂寞啊。”
唐百川这次没反驳，开了门准备出去。周潇在他身后说了句话，他僵了僵，还是出去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个道理很久之前他就懂，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那一句“小心”的叮嘱，格外让人闹心。
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透过小门看到露华正噼里啪啦在那儿认真打字。鬼使神差的，他就走了进去，静静地站到露华身后。
他无意窥探露华的秘密，但是露华下方跳动的一个对话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对话人，珊珊。
露华本来很认真地在整理文档，忽然瞟到身后一个黑影，回头就看到唐百川认真注视着她的屏幕，不由吓了一跳。
“你……”
“晚上出去吃饭。”唐百川移开目光，转到了露华身上。
露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有点畏惧唐百川的。
“好。”
唐百川得到答案于是自己回去了。
露华坐在那儿，心有惴惴。唐百川的状态跟平日里一样，她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到了晚上就演变成了冤家路窄。如果她身侧的男人此时是向仁而不是唐百川的话，露华明白，自己就算是真毁了。幸亏是唐百川。
许久未见的向仁似乎胖了几分，跟着一群人出来。唐百川首先看到了他，接着露华也看到了他。不过露华的动作更大一些，第一反应是转过身来。
唐百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目色沉沉，接着转身，半搂着露华一直到把她塞回车里。
“我去打个招呼。”他表情淡淡，并未跟露华对视。
露华也无心回应什么，点点头。她想，在唐百川眼里，她是曾经想要高攀他舅舅的第三者，如今和他在一起，算是改邪归正了吧。
呵，改邪归正。
露华目色渐冷，隔着咖啡色的车窗看到那边，唐百川走到向仁面前，态度还算恭顺，两人聊了几句，向仁准备走了。
唐百川将向仁送上车，一直注视着他的车驶离，才转身回来。
“出来吧。”他的语气，莫名有几分疏离。
露华心里一塞。
今晚这一顿饭，注定食不知味了。
晚上直到回家，唐百川的情绪依旧不高。露华顿了顿，在他准备转身回房的时候拉住了他，“我们谈谈。”
唐百川眼里有一瞬的讶异，但是之后就顺从地坐到了沙发上。
露华整理了一下思路，平静道：“如果，你觉得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们还是算了吧。”
这一次，唐百川比起之前任何一次抬头的速度都要快。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让露华几乎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错的了。
“你在说什么？”唐百川的心是乱的，他得仔细想一想。
露华怔了怔，唐百川的目光，竟然，让她把之前编好的话都忘了。
唐百川说了一句之后，自己也停了下来。
这种气氛实在说不上好。应该说，自从周潇今天跟他透露了即将离开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处于不太好的状态。当然，那句“小心”，简直像点燃了一根超长的引信。秘密就在引信的终端，早晚会暴露的。
“不要说气话。”顿了顿，他忽然站起来，坐到露华身旁去，“不是因为你，给我时间。”
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把露华心里想的计划再次打乱了。
她发现，自从认识唐百川后，她的计划，开始节节败退了。不，这不是她的目的，或者说，这不是她投进唐百川怀抱的目的。
“我们……是不是粘的太紧了？”露华想了想，对上唐百川的眼睛。
唐百川不说话。
“恋人因为越来越熟悉，新鲜感消失，从而嫌隙暗生……我不知道我们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知道，我们差不多一天24小时在一起，这不是最佳的状态。”
唐百川想反驳，因为这个24小时理论是不成立的。工作状态的他和露华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他们从不把工作跟私生活混为一谈，至于约会，那也只是工作之余的短暂几个小时。
“我想辞职，唐总，我想辞职。”
露华的表情太过认真，唐百川第一次心里有点慌了，他感觉到，露华正在远离他。但是这种远离的感觉，说来说去也只是他的直觉，直觉是不太可靠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又是这句话，和以前一样，露华笑了。只是这一笑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凑过去抱住唐百川的胳膊。
“我想换个工作，唐先生，你对我都没新鲜感了。”
唐百川默了默。
“需要帮忙吗？”
露华摇摇头，“先休息一个月，我要回老家一趟。”
“多久？”
“一个星期就回来了。”露华的语气显得尤为轻松，“不要太想我。”
唐百川稍稍一想就知道露华辞职是为了后者，默了默。
“周潇前两天碰上一件事。”
“什么？”
“有个人去商场，指使别人偷了自己的东西，最后偏要赖给商场。”
露华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人跟商场有仇？”
唐百川摇摇头。
“那就是纯粹想敲诈钱？”唐百川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她的头发。
“周潇快走了。”
“哎？”露华有些吃惊，她知道周潇时时防备她，但是某种程度上，她并不讨厌这个人。“你今天，是因为他才情绪不好的吗？”
唐百川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点点头。
露华此时觉得说得通了，靠过去像抚弄小动物的头一样摸了摸唐百川的头。
“你会适应的，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会适应的……”
唐百川表情平静，微微低了低身子，露华算是把他半拥住了。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意味深长，一样的面有异色。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露华顿了顿，“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会打电话给你。”
“一路平安。”
露华笑了笑，今天的唐百川似乎多了不少的人情味，但是，这一点丁的人情味，并不足以改变她的决心。从知道面前这个人开始影响自己的那一刻起，露华就给彼此设定好了剧本。
她是个……把心埋藏了的人。或者说，对自己比较狠的人。
他爱她，她爱他？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笑话。
她只是，要把自己找回来罢了。
60。突变（）
那些隐下去的秘密，谁也没想谁揭穿。于是它们埋在深处，开始静静地腐烂、发酵……等到有一天，忽然把人们炸个清醒。
变故是在那天清晨发生的，唐百川开车送露华去机场。他用蓝牙耳机接了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忽然一下把车开到旁边停了下来。
“再说一遍。”露华看到他的脸色迅速灰白下去，低沉的嗓音让人觉得事态严重。
那边又重复了一句什么，唐百川怔在那里没动。
“怎么了？”露华见他久久没有表示，不由担忧地过去看他。她的手伸到半空忽然被唐百川一下抓住，他转过脸来。
露华这才看见，他的眼里悲痛在无限蔓延。
“出什么事了？”
唐百川握着她的手攥了会儿，理智慢慢回来了。
“我不能送你回去了，露华，朵儿出事了。”
露华怔愣了一下，朵儿……是向仁的女人！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叫朵儿的女孩，在唐百川的生命里占有独特的一席，至少，他亲自向她介绍过这个女孩。
“到底出了什么事？”露华也认真起来。
那边唐百川电话拨了出去，正要求下属帮他订前往曼哈顿的机票。
“不知道，露华……我先送你回去。”唐百川的表现未必如同他的表情一样镇定，至少露华现在懂了。她忽然解开安全带，凑过去双手捧住唐百川的脸，“唐先生，先停一下。”
露华看到唐百川眼里有微微的无措，但是这种情绪一闪而逝，而后是一双沉如黑水的眸子。
“会没事的。”露华抵着他的额头道。
唐百川微怔，但是真的如同露华而言，他心里的慌乱平复了不少。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有人这样对他……像是，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无论是养父母，还是舅舅一家，还是身边的朋友，他们都想当然地以为唐百川是个神童，遇到事情的时候处变不惊那是定论……是，大多数情况下他是，但是，他也有恐惧的时候。他也有自我怀疑，力不从心的时候……这种恐惧感，只能在别人的期待里压下去，成了他潜藏内心深处的秘密。
露华……
平复了片刻，他缓缓移开露华的双手，凑过去在她唇边吻了一下，面色沉静下来。
“先回去。”
露华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唐百川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回去乖乖坐好。
唐百川还没把露华送回住处就接到了向氏夫妇的电话。
“舅妈，——是，我会先过去看的，好。”
露华不自觉咬了咬下唇，这个时候，她心里的主意不自觉靠后挪了。唐百川没有多的心力来安抚露华了，他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转身开车就走了。
露华心里也不是滋味。
唐百川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露华原本想着他会打一个电话过来，结果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她还去了向家别墅一趟，那边的人跟她说，向氏夫妇出国了还没回来。她又想起来迟迟没联系的赵询，结果被告知赵询陪章哥回老家去了。
这倒好了，都不在。
露华一等再等，回家的计划继续被搁置。
终于，唐百川的电话在深夜来了。
“露华。”叫了这句那边忽然沉默了，露华隐隐察觉出不对来。
“我没睡，你说吧。”她觉得此刻唐百川需要一个可以与他分享的人。
“露华。”
“嗯？”这样的深夜里，她的心忽然就软了。
唐百川那边迟迟没有声音，露华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又不愿意主动开口破坏这氛围，唐百川要向她主动倾诉什么。
“露华……”
“回来吧。”露华忽然改了口径，唐百川的语气她忽然懂了几分，她不太想听到那个消息了。
唐百川还是没说话，过了几秒钟，电话被挂断了。
露华睡不着了，她心里的猜测有些阴郁，但是……却极有可能是事实。
三日后，向朵的遗体被运回国内了，葬礼也在同一天举行。
露华跟唐百川前前后后加起来快有十来天没见面了，和向氏夫妇的时间更长。她去殡仪馆的时候，看到向氏夫妻憔悴了不少，向太整个眼睛都是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向仁也苍老了不少，脸上的皮肤耸拉着，一副老态。
唐百川就陪在向氏夫妇身旁，他面色严肃，脸色发青，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恭恭敬敬地对来往的人回礼。他是作为兄长，为自己的妹妹操办了丧礼。
向朵离开了向家，日子是快活的。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初带她走的丈夫，不知怎么就有了外遇，并且还被她抓个正着。自小她见惯了向氏夫妇的貌合神离，更明白有第三者婚姻的痛苦，和丈夫拉扯间，她不幸出了车祸。
她丈夫几经辗转才联系到她国内的家人。
唐百川过去的时候，向朵已经在icu里呆了三天了。接着，是无比煎熬的五天，向氏夫妇陪伴在她左右，但向朵还是没熬住，她走了。
唐百川那一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木木的，耳边是向太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连向仁也是老泪纵横，可是他没有。
他给露华打电话，除了她的名字，竟然叫不出来别的什么东西了。
现在露华站在他面前，如果不是眼前还有这么多繁杂的事等着他，他一定毫不犹豫上前抱住她。
“节哀。”露华走到向太身边去，她瞟了瞟这一对夫妻，平日里挤眉弄眼的向先生说不出话来了，更别说已经晕了几次的向太。向太虚软地倒在露华身上，面无生气地絮絮叨叨着“我的儿”。
唐百川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清瘦了不少。他看了看来往的宾朋，最后快步到了露华面前，“麻烦，帮我照顾一下舅妈。”
露华点点头，她愿意此时伸出援手。
午夜时分，屋里的灯还大亮着。今天是向朵下葬的日子，露华没去，在屋里发了一整天的呆。时钟指向一点的时候，门终于从外面开了。
唐百川疲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睁着大眼抱着腿等他的露华。
“去睡吧。”他太疲倦了，此刻竟没有多的心力跟露华说话。
露华没按他的吩咐去做，而是站起来，走过来帮他拿了外套。
“刚放了热水，去洗澡。”
唐百川不与她多说，自己去了浴室。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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