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叛徒之罪（上）（）
一年前，天妖进攻人界。中阳山，迷桓谷均已亡族灭种。苏家虽然保住了根基，但是房子却几乎被烧个干净。
那个时候的洛承对这件事还很愤慨，觉得天妖十恶不赦。然而冷静下来的他也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因为苏家还在，天妖不会善罢甘休。
走江湖的时候，洛承靠杀妖补贴家用。有一次他捕到了一只幼年的蝙蝠半兽，洛承并没有杀了它，而是将它囚禁在身边。
一个月前，洛承来到凉州，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三天前，苏家二次遇难。这个消息还是被他囚禁的小蝙蝠半兽心直口快不小心透露的。那时候一个想法就在洛承心中扎下了跟。
他要依靠天妖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于是他将蝙蝠半兽放走了，当然不是简单地给它自由，洛承是要它找到西爵王，并将洛家的地址告诉给西爵王，并且说这里还有很多苏家的弟子，要它派兵来攻打。
上午时分，洛承来到甄府，将洛睿绑架。
当然这个绑架也不是单纯地绑架，他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整个甄府，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弟，他怕天妖伤害到他，因此想把他带到安全的地点，可是洛睿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在被洛承绑住手脚又捆在床上的时候，他对着洛承破口大骂，不惜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坐在窗口的洛承时不时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对还在骂街的洛睿道：“你这小子也够六亲不认的，连自己祖宗也要骂。”
洛睿只剩下嘴还可以动，自然不会吃亏，回骂道：“我骂的是你祖宗，你耳朵是瞎了么？”
“我祖宗不就是你祖宗么？”洛承淡淡道。
“我呸！”洛睿气急败坏：“多倒霉催的家伙才能生出你这东西？做你的祖宗还不如做狗的祖宗，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可你呢，就会乱咬人，啊不，绑人，绑架！”
洛承并不生气，他抬着脸看向怒不可遏的洛睿，淡淡道：“你不觉得我和你爹长得很像？”
洛睿将这句话理解成了他是在占自己便宜，因此更加愤怒，道：“我和你爹长得也很像，不！我和你爹是亲兄弟，双胞胎！”
洛承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然而正是这一笑，洛睿忽然晃了下神。
这个样子，倒真是有点儿似曾相识。而思绪向这方便一靠拢，洛睿顿时就慌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看这家伙像是在照镜子？
洛睿不再骂他，而是惊恐地看着洛承的脸。
洛承以为他想通了，问：“怎么了？你是否猜到什么了？”
洛睿讷讷地道：“你、你不觉得你和我长得很像么？”
洛承挑了挑眉。
洛睿鄙夷道：“你该不是觉得我长得帅，特意找了个易容大师按照我的脸做了一下吧？”
洛承：“……”
洛睿打哈哈：“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反正也很中看，你若是觉得拿着我的脸招摇撞骗对不起我，那就给我点儿精神损失费也行，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洛承静静地看了他半天，说：“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洛睿忽而静默了，他和洛承对视良久，忽然苦笑一下，紧张道：“我不信，他离开太久了，我不相信你是他。”
“可我就是你哥哥。”洛承说。
洛睿垂下眼睛，悲戚地一笑，自言自语地道：“是，我就知道你是他。否则你也不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也不可能会剑元指。”
洛承和善一笑，温柔道：“你长大了，小睿。”
洛睿并没有被这个称呼收买，他垂着眼睛不去看他，冷冷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逃走了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是逃么？整个甄家都一致认为那件事是他做的，因此口耳相传，连自己被逼无奈的离开也变成了“逃”这个恶心的字眼了么？
沉默半晌，洛承问洛睿，道：“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洛睿犹豫了一会儿，没底气地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你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下定论。如果我下了定论，而你又恰好不是这样的人，那么我的结论岂不是狗屁不通？那我这个人同样也是狗屁不如的。所以我才不会去评判你。”
一开始洛睿很没有底气，可是说着说着，竟然觉得自己慌乱当中说出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因此说到最后竟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就连洛承也被他这个神奇的道理给说通了，道：“你说的没错，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了解。”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不过甄家关于我的传闻，你应该是了解一点的吧？你不妨把它当成个故事。”向窗外瞧了瞧，窗外安静如斯，他喝了口茶，继续道：“说一说故事里的人是怎样的。”
这句话倒真是将洛睿问住了。他真的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当着别人的面点评他的过往这件事很需要勇气——不要脸的勇气。能够泰然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没什么好朋友，如果有的话也一定被他得罪干净了。
于是洛睿转移话题道：“你真的是我哥哥么？洛承？”
洛承挑了挑眉，淡淡道：“怎么？你非要滴血认亲？”
洛睿慌张摇头：“这倒不必，不过你就这样绑着我，确定是我亲生哥哥能够做出的事情？”
洛承含蓄地笑了笑，说：“绑着你是怕你淘气，我这是为了你好。”说着将茶杯放到一边，松口道：“这样，你先说着，说完我我就把你放开。”
洛睿将信将疑，可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狠心答应下来，道：“那可说好，我不过是把我听闻到的你的故事说出来，如果有不合你心意的地方也不要怪我，而且我是你亲弟弟，你这样绑着我我也肯定不会记仇的，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够尽到一个做哥哥的义务，暨诚实守信，届时把我松绑。”
“小孩儿嘴怎么那么贫呢？再废话信不信我抽你啊！”洛承不耐烦地警告他，洛睿只好乖乖地讲了起来。
第519章 叛徒之罪（中）（）
关于洛承的这则旧事，要一直回溯到洛睿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洛承还被唤作甄承，甄倚禅还没有老的这么严重，也并没有搬去别苑，而且他的大儿子——甄熙仁还没有死。
甄倚禅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甄熙仁，另一个是甄熙隐。
甄熙仁的资质较甄熙隐较高，和甄熙冉不分仲伯，甚至在潜力方面还隐约地超过了甄熙冉。作为长子长孙，甄熙冉之父甄倚冲死后他必须要子承父业接下甄家的大小事务，因此修行方面便有所搁置了。而甄熙隐又没什么练功的本事，于是也和甄熙冉经商，给他做副手。如今他一人在启良管理一家分号，生意也是十分兴隆。
也正因为这一点，甄熙冉无暇练功，更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儿子甄承。甄熙仁瞧着甄承很有慧根，于是常年带着他，有什么好事也最先想着甄承，一度将他视为己出。
那时候洛承的母亲还在世。曾发生过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有一次甄熙冉一家三口在庭院里闲坐，幼年的洛承一个人到处乱跑，一不小心摔倒了，登时哇哇大哭起来，吓得甄熙冉夫妻俩赶紧过来安慰他，结果小洛承悲伤之中喊出的名字既非爹也非娘，而是一生清脆利落的叔。
由此，甄熙仁对洛承的溺爱可见一斑。
这件事想来也并不奇怪。和父亲甄倚禅的刻薄与恶毒不同，甄熙仁的性情温和到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明明是三十岁的人，笑起来还像是二十多岁那样阳光而和煦。而且更有意思的是，甄熙仁的弟弟甄熙隐的憨厚老好人性格也和甄倚禅的性子挨不上边。因此外面盛传这两个儿子都不是甄倚禅亲生的。然而谣言到底是谣言，永无止境是它的基本特征，发现甄倚禅的俩儿子和他性格迥异，那总要给两人找出亲生父亲来吧？热心肠的凉州市民顺藤摸瓜，找到了同样具有长者风范，为人笃厚温和的甄倚冲。于是便有这样一个说法，说甄熙冉是甄倚禅的儿子，甄熙仁和甄熙隐才是甄倚冲的儿子。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神通广大的凉州市民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世袭制一直是一个很不公平且不稳定的因素，最合理的方式就是老大老二轮流执掌家门。可是甄家的祖宗已经定下来的制度，后人谁也不敢擅自更改，于是只好相想出这么一个蠢办法，即甄倚禅的老婆给甄倚冲生孩子，甄倚冲的老婆给甄倚禅生孩子，这样下一任家主继任之时，虽然也是长子长孙，但其实却是甄倚禅的儿子，这样能令他舒坦些。
后来这个热心肠且神通广大的凉州市民被甄家告上官府，如今被发配边疆草原清理牛羊粪便，至今生死未卜。
因为造谣，一个鲜活的生命被迫整日与牛粪为伍；因为造谣，一个前途大好的青年就这样丧失了追寻梦想的权利；因为造谣，一个口若悬河思维跳跃堪比一流作家的有志青年就这样终生无法奋笔疾书。我们应该以此为戒，他用他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惹那些有钱的家伙，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审判你的青天大老爷有多爱财。
切记切记。
好我们继续说洛承和甄熙仁的故事。
随着洛承的年纪增长，他对修行这件事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不过可惜的是甄熙冉没有时间管他，也没有办法教他如何修炼，每次都是把书稿扔给他，叫他自学。可怜洛承连书里的字都没有全部弄清，更无法在复杂的脉络图里寻找到那些难以记牢的穴道。洛承的亲娘对这些东西也是一窍不通，于是他只能求助于甄熙仁。
甄熙仁平时便很喜欢洛承，见他小小年纪就要开始修炼，于是自告奋勇地给他当起启蒙老师来。
在甄熙仁的帮助下，洛承的修为一日千里，几天的进步已令甄熙冉刮目相看。于是甄熙冉干脆将洛承送到甄熙仁那里，叫他好好向甄熙仁学习。
洛承娘想儿子，生怕他修炼累坏了自己，于是隔三差五便带着好吃好喝的去甄熙仁那里去看儿子。这时候谣言又滋生出来，说：“洛承和他娘为什么总去甄熙仁那里啊，人家是一家三口团聚去了。甄熙仁为什么要对洛承这么好？因为洛承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今天做家主的甄倚禅的儿子甄熙冉，下一任又换成了甄熙仁的儿子，如此便又换了回来。他们便是用这种方法躲避世袭制的不公平的！这算什么？这是****啊！”
有了前面那个被发配去铲屎的造谣者的前例，这次的造谣者分外小心。
可是尽管如此，这消息还是被甄熙冉听了去。他知道洛承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又对这些无聊的造谣者无可奈何，于是只好怪罪到洛承娘的身上，说：“家里容不下你？整天出去成何体统？”
将洛承娘的行动控制起来之后，顺便将洛承也叫了回来，不许他继续在甄熙仁那里学习，也有意无意地不叫两人碰面。
不久洛承娘怀了第二个宝宝，便是如今的洛睿。
而这个时候的谣言已经被传地不成样子。有这样一种说法，说是洛承娘之所以不许再出来，是因为她怀的是甄熙仁的孩子，甄熙冉怕这件事外传，因此不叫她随便出门。
这谣言，不知道就怎么地跑到了洛承娘的耳朵里。
洛承娘虽然是一届女流，但是性子比男人还刚烈。当下便要找这些造谣者理论，结果被甄熙冉拦了下来。本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就在洛睿出生后不久，洛承娘抱着他去街上玩，碰巧偶遇了甄熙仁。
那天甄熙仁身边还跟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听说两人已经好了很久，有望喜结连理。
双方站在街上闲聊，不知到从哪里冒出一个看热闹的，过来逗了逗洛睿，说：“这小孩子和甄熙仁长得好像啊！”
这一句话说出来，洛承娘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第520章 叛徒之罪（下）（）
尽管宅心仁厚的甄熙仁不以为意，还笑着告诉说话的人不要乱说。可是这根本没有办法浇灭洛承娘的羞耻心。满街上都是鄙视的笑声，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仿佛要将她作为一个荡妇而当街凌迟处死。
最叫她无法忍受的是甄熙仁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她瞪着大眼睛瞧了甄熙仁一会儿，又不可置信地踮着脚尖去看襁褓中的洛睿。许是洛睿感受到了母亲的窘境，因此顷刻间嚎啕大哭起来，洛承娘心疼洛睿，于是立刻哄起他来。
而彻底看清楚洛睿容貌的女孩子，一下子就愣住了。洛承娘一边哄着洛睿，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下那姑娘，心中针扎一样的难受。
那姑娘正用嫌弃且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连看都觉得是玷污了他的眼睛，她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连甄熙仁喊她的名字她也置之不理。她只是很嫌弃，非常嫌弃，及其嫌弃地看着这个抱着宝宝的年轻妈妈，仿佛在看着一个花街柳巷走出来的，人尽可夫的荡妇。
那一刻，她的自尊心被彻底击溃。她受不了这种侮辱，四周的笑声已经成了恶魔的召唤，那些刀子一样的眼神，她的肝肠已经因此而伤痕累累。
她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府中的，当晚便服毒自尽了。
旁边是襁褓里嚎啕大哭的洛睿，可是这些都无法挽回母亲的求生欲，她永远地离开了。
那时候，洛承才九岁。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死，可是他记得当时街坊邻居看向他的眼神，那是深深的畏惧。
不懂人事的洛承还搞不懂那是怎样的情绪，会令人发出那样惧怕的眼神来。后来他长大，逐渐在生活中摸索到了一些道理，听说了一些故事，也知道了那样的情绪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怎样黑暗的心。
娘亲为什么选择自杀？他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因为那些人，那些对自己敬畏而又惧怕的人，是他们联手杀了母亲。
他们做贼心虚，他们怕报应。
想通这些事情的洛承已经十二岁了。那时候的他凭借着剑元指已足可以要了一个普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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