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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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 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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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吕方双手下压,做了个让众人噤声的手势,很快湖边就静了下来,他上前了一步,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昂然道:“公昔与某为杨王同殿之臣,若戮力勤王,无有私意,汝乌有今日?吾行事堂堂正正,待部属如子弟一般,他日下场如何,世人皆有眼,大可观之?”

吕方这番话堂堂皇皇,说的极有气魄,湖边众兵也齐声应和,一时间便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徐温见状,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他先前发现自己被围在水榭之中便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此时他心中最为衔恨的便是发动兵变射伤自己的米志诚和背叛亲父将杨隆演和史太夫人劫出广陵城的徐知训二人。徐温将吕方引来的目的便是想要对这两人下眼药,让吕方对其心怀芥蒂,也算是间接的报了一点仇,却没想到吕方竟然说的如此堂皇,一时间为其气势所滞,闭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答道:“英雄不两立,吾行事无往不利,只是碰到你变处处受制,一败涂地,吕公天命在身,殆天亡仆以资公也!”

吕方听到这里,饶是以他的城府深沉,也不禁有些醇醇然,好似美酒饮到六七分一般。一旁的陈允看的清楚,赶紧附耳低声道:“大王难道忘了杨渥、张灏二人的下场吗?”

陈允的话语便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吕方头顶上,让其立刻清醒了过来,高声道:“汝杀先弘农王,罪大恶极。某受忠武王厚恩,不能不为其报仇。看在你我曾经同殿为臣的份上,今日便与汝一具全尸吧!”说到这里,吕方轻击了两下掌,身后走出一名亲兵,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铜壶,一只瓷杯,跳上岸边的小船,向那水榭划去。

水榭上徐知诰见了,心知那托盘上的定然是毒酒,弯弓正要射杀那舟中亲兵,却被徐温拦住了。徐知诰不解的回头去看徐温,只见徐温苦笑着叹道:“你又有几只箭,能杀的了这一人,难道能将岸边的镇海兵尽数杀光吗?罢了,也让我尝尝这壶中酒的滋味便是了,但愿吕方那厮杀了我一人便罢,饶了你们性命。”

徐知诰听到徐温这般说,想起这些年徐温相待自己甚厚,又想起自己苦心诣志向吕方报仇,可最后不但仇没报成,自己的亲近之人却个个死在他的手上,难道此人当真如义父所言有天命在身,自己只不过是上天用来铺垫他前进道路上的材料罢了。想到这里,徐知诰只觉得万念俱灰,了无生念,将手中弯弓丢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徐温不知徐知诰的心意,以为对方是悲戚于自己将死,心中大恸,伸手轻抚对方头上发髻,叹道:“痴儿,痴儿!”眼中也不禁老泪纵横。

此时那船儿已经靠上水榭,那亲兵跳上来,将手中酒壶和杯子放在一旁的扶手上,便站在一旁静候。徐温推开去抢那酒壶的老妻,拿起酒壶,对妻子苦笑道:“此酒只能吾一人独饮了!”说罢便一仰头,将壶中毒酒一饮而尽。徐妻见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徐温见状,轻叹了一声,解下外袍轻披在妻子身上,对那亲兵苦笑道:“某临死前还有以语,请代为传递。”他指了指地上的老妻和一旁的徐知诰道:“古人云‘君子不绝人之祀’,吕方乃德厚之人,望放过这两人。”那毒酒毒性极为猛烈,徐温话说到这里,便只觉得腹痛如绞,再也无力说出话来,翻身倒在地上,脸色变的紫黑,肌肉也扭曲了起来,突然徐温的躯体上发生了一阵剧烈的抽搐,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来,便不再动弹了。

那亲兵正要上前去察看徐温是否当真已死,一旁本来瘫坐在地上的徐知诰突然起身,拔出腰间的佩刀在颈子上一抹,当即血溅五步,倒地身亡,尸体便扑倒在徐温的身上,好似要护卫什么一般。

大侵攻 第641章 尾声(1)

第641章 尾声(1)

那水榭相距岸边也有百十步的距离,虽说岸上围观众人多有目力敏锐的,但也只能听到水榭上人影晃动,接着就是一阵惊呼,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知晓,随侍在吕方身旁的王自生拔出腰刀,便要上船,却被身后吕方一把扯住,沉声道:“且慢,池塘四周已经被围死了,尔等插翅也逃不出去,且稍待再说!”

“是!”王自生这才回过神来,正要高声下令手下严加警戒,便听到水榭上探出一个人头来,正是那亲兵,高声喊道:“徐温自尽了!徐温自尽了!”

池塘四周军士闻声先是一静,过了好一会儿才轰然欢呼起来。对于这些已经远征经年的士卒来说,徐温的死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这意味着远征终于结束,他们不用天天晚上躺在阴湿冰冷的地面上,靠着篝火取暖,白天依靠冷硬的干粮充饥,背着冰冷而又沉重的铁甲,去和眼前的陌生人互相厮杀了。终于可以带着恩赏,回到乡里和家人团聚了。想起家中的妻儿父母,草屋田地,还有出征身陨的袍泽,不少人眼里已经满是盈眶的泪水,悲喜交加,激昂的欢呼声很快夹杂着低沉的抽泣声,不由得让人心酸。

此时早有人上前将那栈道修好,吕方一行人上得水榭来,只见地板上横躺着两具尸体,一旁有一名老妇跌坐在地,目中泪光闪动,依然痴了,正是徐妻。地上一尸仰面朝天、虽然脸色紫黑,肌肉扭曲,但吕方还是认得出来正是徐温本人,轻叹了一声,道:“此人虽然所行多有可议之处,倒也是个人物,如今既然已经身故,辱尸之事也就罢了!”说到这里,吕方回头对身后的徐知训道:“徐公子,骨肉之恩不可忘。为防止有人散步谣言,我要将汝父尸首在广陵东门示众三日,三日后你便可将其收去安葬,汝母你现在便可接走,如何?”

徐知训赶紧下跪***道:“大王宽厚,恩及罪人,家父若是泉下有知,亦当自愧,便是结草衔环,也难得报大恩万一!”

众人闻言个个脸色怪异,如王自生这般年纪较轻,城府不够深的几个,干脆嗤笑出声来。这徐知训自己***吕方倒也罢了,居然还替刚刚被吕方逼死的父亲向吕方***,若徐温此时活转过来,也会被这样一个活宝儿子给气的呕血三升,重新死过去了。可徐知训却是脸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旁人的嗤笑声,恭恭敬敬的对吕方磕了三个头。

吕方微笑的点了点头,伸手将徐知训搀扶起来,好一副君友臣恭的模样,这时一旁的军士将另外一具尸首翻过身来,只见那人虽然早已气绝,但双目圆瞪,嘴巴微张,好似正在瞠目高呼,虎虎而有生气,宛若生时一般。吕方惊咦了一声转身向徐知训问道:“这是何人,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徐知训上前一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恭声答道:“此人乃是徐温的义子,姓徐名知诰,家父受伤之后,广陵兵权便落在此人手中,最是顽冥不化,这般也是罪有应得!”

吕方看了徐知训一眼,笑道:“那依公子所见,当如何处置呢?”

徐知训小心的看了看吕方脸上神色,对方脸上笑吟吟的,一副团团富家翁的模样,却是全然猜不出真意,心中不由得一虚,一咬牙低头答道:“这等逆贼,依照法度,自当五马分尸,于广陵各门示众,以儆效尤!”

“哦?”吕方应了一声,在徐知诰尸首旁绕了一圈,打量了一会,却不置可否,并没有立即表态赞同或者反对,一旁的徐知训心中却是越来越发毛,他垂首静待,虽然已是冬季,但他的鬓角还是渗出一滴滴汗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滴落在地上,便好似一滴滴蜡汁落在徐知训的心上一般。

“既然徐公子这般说,那此事便由公子来处置吧!“吕方突然笑道:“广陵城中情形,公子也清楚的很,既然如此,便一事不烦二主,也请公子多花些心思一起处置了吧!”说罢,便挥了挥手,自有人将徐知训引领下去。徐知训刚刚走远。一旁的王自生便出行躬身道:“那徐知诰虽为仇敌,但力战不屈,以身殉主,端的是条响当当的好汉子,胜过徐知训那厮百倍。大王您能够对徐温法外施恩,为何却要让徐知训对此人施以酷刑?实在是让志士丧气。”

吕方闻言莞尔,笑道:“志士?自生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一旁众人闻言不由得哄笑了起来,王自生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战阵上白刃箭矢也不曾避让过,但在众人的嗤笑之下,却是有些心虚,口中嘟囔了两句。一旁的陈允笑道:“大王此举必有深意,王小将军只管照着去做便是没错,再过两年你便明白了!”

“无耻之尤!”众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可表面上都不得不装出一副赞同的模样,齐声应和。其实之中几个心思敏锐的已经猜出了几分吕方的心思,他故意让徐知训做这等惹人怨恨之事,便是因为此人立下大功,不得不***行赏,给予官爵,但又害怕徐知训狼子野心,遗祸无穷,便故意让将那些惹人怨恨之事交给他做,也好保持自己手上干净。只是这等人主的阴微心思即是少不得,却也不可拿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出来,做臣子的这时候还是装做没看见为上。

吕方看了看,觉得此间事情已经处置完毕,便退出城外,回到镇海军大营之中,换了一件酱色圆领袍服,只带了陈允一人,便来到后营一顶戒备的十分森严的帐篷,早有看守将佐替其挑开帐帘。吕方进得帐来,只见帐内的矮几后坐着一名中年华服妇人,妇人身旁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矮几上用手指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叨些什么,倒也自得其乐,正是史太夫人和杨隆演二人,两旁各站着一名健妇,乃是看守这母子俩的。那孩童听见吕方进帐的脚步声,抬头看见这两个陌生人,脸上现出惊惶之色,转身便扑入那史太夫人怀中。夫人将孩童纳入怀中,虽然竭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但吕方不难从对方颤抖的衣袖下摆里看出她心底的恐慌。

吕方打量了一下帐中布置,只见各种家什一应俱全,暗自点了点头。这时,吕方低咳了一声,身后的陈允会意的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健妇便小心退下,此时帐中便只剩下吕方、陈允以及史太夫人母子四人。

“太夫人,弘农王!某家便是吕方吕任之!”吕方整了整头上的纀头,唱了歌肥诺道:“此番于二位见过礼了!”

太夫人见状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下拜还礼还是厉声叱呵,正当此时,她怀中的杨隆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哭闹起来,将太夫人倒弄得手忙脚乱,一旁的吕方和陈允见状,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从对方脸上都看到了一丝苦笑。

史太夫人好不容易才将怀中的孩儿安抚好了,对吕方叹道:“今日让吕公见到这般窘态,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某今日就问一句话,吕公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娘俩?”

饶是吕方一张脸皮早已千锤百炼,比起广陵的城墙来只怕也薄不了几分,此时面对孤妇稚子也不禁有些尴尬,早已在腹中打好了的稿子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一旁的陈允赶紧接口答道:“太夫人请放心,我家主公看在先忠武王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二位的。此番主公微服而来,便是为何与太夫人相见方便的。”

史太夫人也是灵醒的人,立刻便听出了陈允话中深意,吕方此番来若是身着后梁所策制的袍服,他们二人的身份便只有俘虏一个,但此番便服而来,其中的机枢便多了许多,想到这里,史太夫人精神立即一振,敛容福了一福,道:“自从先夫去世之后,淮南便是多事。如今局势便是这般,若能保全杨氏一族性命无忧,吕公但有所命,妾身无有不从!”

“太夫人但请放心!”吕方闻言大喜,笑道:“先武忠王行善甚多,自当遗泽百代,若太夫人应允了某家此时,淮南之珍,吾自当与杨氏共之。”原来此时广陵既然已下,淮南作为一个整体的势力便已告瓦解,周边其他势力自然也会竞相侵吞拉拢,想要分一杯羹,吕方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固然已经占据了淮南腹心地带的镇海军据有最大的优势,但这种争夺战光是有强大的武力并不够,名分、政治、人情乃至很多其他方面的“软实力”也不可或缺。如果作为杨行密遗孀和杨隆演监护者的史太夫人,就是说服淮南诸将的最好人选了。和徐温不同,已经有了强大班底的吕方并不在乎史太夫人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更多的威望,自然也不用对他们的生命有什么危害了。

从老家赶回,韦伯只觉得人的生命就如同朝露一般,去日无多呀!

大侵攻 第642章 尾声(2)

第642章 尾声(2)

这时一旁的陈允从袖中取出一封帛书呈送上来,吕方随手接过递给史太夫人。史太夫人接过一看,帛书上罗列着都是名姓官位。史太夫人正不知对方用意,便听到陈允在一旁解释道:“这些人都是淮南州郡中的刺史守将,其郡县处于各方势力的夹杂之处,现在正摇摆与不定于各方势力之间。请太夫人向他们修书一封,劝其择善而从,否则若是大兵一动,则玉石俱焚,那时便悔之晚矣!”

史太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也非一般庸碌妇人,心知自己母子乃至杨氏一族的生死都取决与眼前这个无语也带着三分笑意的中年男子之手,便将那帛书放在一旁,沉声问道:“若妾身听命从事,此番事了之后吕公当如何处置妾身母子二人?”

吕方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他故意将这史太夫人单独关押了数日,晾在一旁,其目的就是用时间来增加对方的压力,从而打消掉对抗的意志,方才进帐时吕方也满意的发现史太夫人对于自己的出现现出惊惶之色,本以为可以很顺利的攻破对方心防,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企图讨价还价,果然不愧为杨行密遗孀,先前自己倒是小看了她。不过眼下形势比人强,倒也不害怕她翻过天去,想到这里,吕方笑道:“某家在杭州灵隐寺旁有处庄子,景致倒也清幽的很,若太夫人不嫌简陋,某愿意将此庄相赠,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

史太夫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过来,低声道:“吕公美意,妾身心领了,只是妾身经历此番事后,只觉得罪孽深重,与尘世再无留恋,田庄之物便不愧领了,只求能与这孩子出家,以修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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