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门赶去，雷登从头到尾接受的消息就只有“海勒大人还在和那些人对峙”与“伊丽莎白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出来”这两条。
明明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剩下的只要慢慢积累，就可以让比弗利成长为雷文大平原东部，举足轻重的城市。可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来，一下子把计划全都给打乱了！如果只是海勒的其他熟人到还好，可那个人是他的姐姐！谁知道那小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家不是全跑到斯图亚特城去了吗？怎么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能到这种地方来？不可能是她自己找上门的，到底是谁盯上了比弗利，把这个灾星送过来的？不要让……
“总队长，队长她不让任何人进去。”
当雷登赶到伊丽莎白给伤员抢救的屋子，想要进门时，守在门外的女队队员拦住了他。
看起来她在她们心目中的威望已经要超过我了呀。
“我得承认伊丽莎白的治疗场面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不在旁边围观，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其实雷登根本就没有见过伊丽莎白治病时的场景，他毫不犹豫地胡诌着说，“可我不一样。我比你们都要了解她，所以不会对她产生误解。”
这番话下来，本来坚定信心，想要拦下总队长的女队员们不禁开始犹豫了起来。她们面面相觑，打不定主意，有的人甚至还想着要不要跟在雷登身后，进去看一下。
看了一圈她们脸上的神情，雷登心里有了底，继续说道：“现在的治疗时间是有点长了。先让我进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再来告知你们怎么样？”
女队员们最终还是同意了。
雷登推开了一条门缝，闪身进去。
其实他知道伊丽莎白一直都在向他回避着她治病救人的具体经历。许多时候，他只知道她用了某种很神奇的手段，把病患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具体用上了吸血鬼身上怎样的能力？血肉魔法又在期间产生了什么作用？等等的问题，他一律不知。
本来还打算耐心地等待伊丽莎白想通这件事，自己说出一切。正巧手头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雷登便把它给放在一边，对此不管不问了起来。可今天的突发状况，对他敲响了警钟。这个世界上都存在着喝水呛死人，吃饭噎死人的几率。那就凭什么可以认为世间万物的发展会按照自己的安排向一个方向笔直的前进呢？今天的事情没有紧急预案，难道就不是自己忽略了海勒的兄弟姐妹？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还在近三千里之外的城市，是不可能这么快找上门来的。完全忽略了“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可能性。
既然在海勒那里失误了一次，伊丽莎白这边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免重蹈覆辙。
进门看到伊丽莎白的一瞬间，雷登多多少少有些后悔了，可又迅速地把这个念头给抛在脑后，一边关上门，一边对门外的人嘱咐道：“治疗还在继续，你们谁都不要进来。一旦格洛丽亚到了，让她在门外等着，只要通知我就行了。”
合上门之后觉得还是不保险，雷登四处张望了一下，把这家人家的大水缸给移到了门背后，将其顶住，防止真有人不顾一切地闯进来。做完这一切之后，在推开门看到那一幕而受到惊吓的雷登，多少缓和了情绪，又把目光重新投回了伊丽莎白的治疗上。
如果“那个”还能叫伊丽莎白的话。
为了治疗，伊丽莎白脱掉了整个上半身的衣服——这并不代表雷登有福利可看。因为她的胸腔腹部已经完全被打开，胸前的肋骨像张开高举的手臂一般，暴露在空气中。近十根大大小小的血管，从她的心脏处接入到了伤员的伤口内部，为对方体内的血液循环提供帮助。在打开的部分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器官内脏，这似乎和正常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有的部分却很神奇地在慢慢分裂成两个。雷登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后，认为这些全都是她要安装在伤员体内的代替器官。
身体在做这样的事情，伊丽莎白的双手也没有闲着。缠绕在手臂上的肌肉，分成一道道像软体动物似的触手，有的缠绕住伤员的手脚，让他不要因为疼痛而随意动弹；有的则钻到伤口中蠕动，时不时地取出一些细小的骨头碎片和彻底没救的内脏碎块；有的在完成手术之后，向伤口处一抹，就会有一种类似皮膜的东西将断口连接起来……
雷登现在目睹的是一台原始而又先进的手术。先不提高频电刀，或者是超声切割止血刀等等的玩意儿，现场就连无影灯都没有。可伊丽莎白又用不着这些，她那远超出常人的视觉可以无视这一切，切割用指甲，缝合用自己身上长出的皮膜，其治疗效果并不亚于地球位面的现代手术台。甚至由于那种可以完全无视排异反应的皮膜和造血功能，生物知识依旧显得十分贫乏的她，却可以抢救回在地球位面已经能够宣告医治无效的伤员了。
卡洛特这伤势比其他人向他报告的要严重得多。他的整个胸腹连接处全都被捣烂，估计连脊椎骨都已经断裂了，只剩下外侧那一层皮肤和少部分肌肉连接在一起，才让雷登不至于宣布他已经被腰斩了——虽说和腰斩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而造成这一惨状，并和报告有差别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一朵由冰锥“绽放”成的冰花——当初海勒刚到达这个村子时，使用的第一个魔法。此时的冰花已经经历了最后一个阶段，在高速旋转之下，把锋利的“花瓣”抛射得到处都是。它们大多都已经融化，只留下天花板、墙壁和地板上的切割惨状，展现着这个魔法的威力。
正因为当时是那种紧急的状况，所以才变得像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伊丽莎白已经完全把自己的精神都投入到了治疗之中，对外界的变化基本上已经没有反应了。哪怕是雷登推开门进来，弄出了搬运水缸这种大动静，她依旧还在专心致志地治疗着眼前的重伤员。
如果不是那些女队员真的遵守命令，牢牢守住门口的话，那伊丽莎白的这幅姿态就一定会被人瞧见了。这种情况就不需要多作推测，就算是知道内情的雷登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更何况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呢？到时候……
从地上拾起已经完全破碎的伊丽莎白上半身衣物的碎片，雷登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她是怎样毫不犹豫地张开肋骨，撕破衣服，把血管连接到对方体内，争分夺秒地从死神那里夺回卡洛特的性命的。
你拯救了“我们”，伊丽莎白。
第161章 隔墙对话（）
这场化可能为不可能的手术显然不会这么快就结束，雷登决定先在这里静观其变。只有卡洛特平安无事，他在此事的处理上才有更多的选择。
“总队长，格洛丽娅队长来了。”
“你爷爷的情绪怎么样？还算沉得住气吗？”隔着一扇门板，雷登询问着她说，“他有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就算您不这么说，爷爷也会这么做的。”可能是因为身旁还有其他人在场，格洛丽亚的回答显得并不像平常那么活跃，“卡洛特哥哥的情况怎么样？”
“还在接受伊丽莎白的治疗，不过性命应该是能保住的。”雷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处于“手术”中的伊丽莎白，觉得应该可以插手海勒那边的“家务事”了，“你去海勒那里……先不要告诉他卡洛特的情况。搞清楚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海勒的姐姐又是以什么身份参与其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这些问题全都是海勒回答你的，再通知他卡洛特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他没有，你就直接回来……格洛丽亚，你在听吗？”
“啊……我在听。”
“那把我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即便注意力并不是那么集中，格洛丽亚还是记住了雷登的指示，分毫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虽然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可目前唯一能够代表两方态度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如果由雷登出面，直接谈崩了的话，那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了，去吧，希望一切顺利。”
“嗯，老师……”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雷登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隔绝了其他人的影响，一个人默默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呢？海勒可能做不到大义灭亲，但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把自己的心血给弃之不顾。眼下，卡洛特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这为双方能够都后退一步提供了条件……不，不能这么简单地处理。
从时间上来推测，这个“姐姐”肯定不是其他势力派来的使者。斯图亚特城据此估计有三千里的距离，除非是在海勒到达比弗利的那一刻出发，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赶到此处。她并非是听闻了比弗利胜利的消息而来的，应该只是过来寻找她的弟弟的。
在斯图亚特城里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可无论如何，海勒的姐姐非常有可能定居在这个村子里，这就必须要求她在这件事情上，给比弗利一个交代。先不提乔普家的感情因素，只是从政治上考量也同样如此。她可以作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用来给雷登他们“立牌坊”，让后来的那些准魔法师和工坊成员有所收敛，并提升领导层在整个村子里——再加上以后加入进来的尼尔城居民中的威信。
可海勒还没成长到能做出这种决定的程度啊。他究竟会不会偏袒自己的姐姐？毕竟他们这个支脉已经落魄至此，同病相怜之下，感情难免变得比以前更好。接下来和他交涉的时候，应该谈感情牌还是理智牌呢？
目前得到的信息还太少……
“老师，我已经把卡洛特哥哥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告知给海勒阁下了。”暗示了海勒并没有站到对立面去，格洛丽亚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她了解到的情况，“这个队伍全员都是玛娜能力者，似乎就是为了护送海勒阁下的姐姐而来的。他们来自佩斯特……具体是什么情况，有位自称是您的熟人的人想要见到您，和您私下里谈谈。”
佩斯特的熟人？那应该就是……
“嘿！雷登，你在里面吗？雷登！”门外传来了马克的声音。
“马克？我没想到是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首先讽刺的一句，没有搞清楚对方立场的雷登暂时不打算让他进来，“伊丽莎白正在用她的方式抢救伤员，我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她。你也不行，马克。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马克无力地叹息道，“你是不知道我在佩斯特的处境有多糟糕。如果不把那位大小姐带到这里来，早就化为灰飞了。你的那些纸张已经影响到了某些制作魔法卷轴的魔法师的利益……你应该能理解吧？”
“那你这次前来，是带了什么任务？”知道马克在那种情况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雷登也不纠结他“带路”的事情，觉得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为好，“佩斯特的哪位大人物想给我们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里面的派系纠葛十分复杂，我一时半会儿在这里解释不清楚。”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佩斯特城的分裂给讲出来，马克含糊地一笔带过，“这是佩斯特摄政的意思，希望比弗利能够牵制一下加尔文罗。”
“条件呢？”如果对方只送来了个“大麻烦”，雷登认为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靠加尔文罗的。
“保证纸张的贸易路线畅通无阻。”虽然没有明说，但马克确信这就是那位摄政大人给出的条件。
“你是说……贸易‘路线’？”咬着某个词的重音，雷登追问道，“他怎么保证这其中的稳定和安全？”
“由于尼尔城的阻挡，加尔文罗的影响力暂时过不了这条……乔普河北部。”这一方面就是马克所熟悉的领域了，他能够很流利地回答上来，“从比弗利出发到佩斯特，北部的这条路是最近的。只是从来没有人走过，不，其实哪条路都没有太多的人会去走。”
“就算是我们失败了，这也能成为遏制加尔文罗的一步棋……”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雷登点了点头，“这种双方都能共赢的条件我自然会答应。等到我和其他人商议之后，就立刻给你准确的答复。好了，我就不让格洛丽亚送你了，你应该知道乔普家的大院子在哪里吧？”
“等等！你就不问问那个关于‘大麻烦’的事情了？”眼见雷登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想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情况的马克不愿意就此离开，“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就不能好好聊一会儿？所有来自比弗利的消息全都是模棱两可的，这让我怎么在佩斯特帮助你？”
“就你目前的处境来看，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有好处。”既然马克已经被放在了台面上，那雷登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更多的信息，“要么就想个办法从佩斯特里出来……比如搬到尼尔去怎么样？作为来自佩斯特监督尼尔和平自治的代表，我觉得这个职位很适合你呀。”
“你难道不想把尼尔给吞并了？引入了佩斯特，想要再送走它可没那么容易。”马克不解地问，“到时候反而会被……”
“只要能争取到时间，这个代价也并不是不能接受。与其只有我们在尼尔与加尔文罗正面对抗，倒不如引入一个第三势力把局面给搅浑了。至于最终的归属……还是会凭实力说话的。”对于可能会被佩斯特抢走尼尔，雷登倒是对另外一点更加担忧，“我反而怕佩斯特不愿意参与进来。这就代表它的野心不止尼尔这一座城镇，而是包括加尔文罗在内的整个雷文大平原东北地区。”
明白了雷登的意思，马克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哪怕佩斯特比比弗利更强大，我也更愿意接受你们的保护……等等，你的意思是让我交出纸张生意？哈，试探佩斯特，平衡尼尔的势力，把我从危险里捞出来，又能讨好摄政大人……一个提案满足了多方利益。果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