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元从容的喝了一口酒,恍若无事的说道:“是你还是王柳碎布的这个局?”
“老师,不是我,是王柳碎。”
汪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那你慌什么?”
“老师,王柳碎王柳碎”
“王柳碎见过你的堂弟,所以你就怕了?”
黄俭以往遣人去办事都不大放心,于是就把自己的堂弟拉了进来,顺便混碗饭吃。
汪元淡淡的道:“王柳碎不知道你堂弟的身份,而且,你那堂弟已经去了海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黄俭松了一口气,然后告退。
“人不自知就会有大祸,行事当谨慎”
“这些悍匪的老巢大多在苏常一带,刚审讯的口供,让人发噱,不过却不可小觑。”
朱瞻基笑着说道:“那王柳碎和苏常的其他悍匪有联络,居然想造反,还给那些悍匪说了,金陵城中的军队不堪一击,只要拿下金陵城,整个大明的南方就是他们的了,最后再席卷北方,大家都是国公。”
“国公?”
方醒笑道:“一群乌合之众,沐猴而冠,没想到啊!不过襄城伯率军已经出发了,要是双方错过,这一路的百姓怕是要倒霉了。”
朱瞻基说道:“我已经派人给襄城伯传信,让他轻骑前往,斥候广布。”
这个处置没有任何问题,方醒安心的回去陪着莫愁继续养胎。
“快快快!”
一只船队艰难的在江水中逆水而行,第一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个穿着大氅的男子。
“要快些!”
男子身材高大,国字脸,看着有些威严,可一张嘴却是有些不着调。
“都快些,等打下了金陵,每人都封一个国公,女人随便挑,饭菜随便吃。”
就在这艘船的后面,三艘大型货船正紧紧的跟着。
过年期间航运都停了,这只由四艘船组成的船队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大明水师冠绝天下,所以对水路的防御有些松懈,过年时更是没人管。
“咱们要奇袭金陵!”
站在船头的男子昂首指着天上说道:“我孟老三要做皇帝,那相士说了,说我有天子气,皇帝轮流做,该轮到我了!”
身后的船舱里走出个笑眯眯的瘦削男子,船身有些摇晃,他扶着边上的架子说道:“陛下,这眼瞅着没几天就要到金陵了,您看是不是先登基再说?好歹也能激发一番士气。”
船头的男子回身,眉间全是自信,说道:“王轮,你说你祖上是什么来着?”
瘦削男子拱手道:“陛下,臣的祖上乃是秦国大将王翦。”
孟老三叹息道:“那王翦好生悲惨,为了秦皇征战一生,最后居然被车裂了,哎!”
王轮眨巴着眼睛,嘀咕道:“我怎么记得被车裂的是个姓桑的呢?”
“那就登基吧。”
于是四艘船上的人都从货仓里轮流出来拜见他们的皇帝,然后还杀了一只鸡,祭祀了天地。
孟老三一口咬在那只还没死的公鸡的咽喉上,用力一拉,顿时万岁声不绝于耳。
“打下金陵,朕要坐坐龙椅!”
一阵嘶吼后,船队浩浩荡荡的往金陵去了。
莫愁觉得自己长胖了,每天都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颊,恨不能每天都把直径记录下来。
方醒却有些忙碌,因为曹安据说是一病不起了。
曹瑾亲自来求见朱瞻基,请了那个御医过去,然后方醒就作为代表去了一趟。
再次见到曹安,方醒不禁讶然道:“居然瘦了一圈?”
床上的曹安面上有些不健康的红,连颧骨都突出来了。
看到方醒进来,他挣扎着起身,说道:“学生差点害了伯爷,却还劳烦伯爷来探视,愧不敢当!”
方醒压压手道:“你且躺下,我刚才听说了,说你整日做噩梦,不得安宁,可对?”
曹安喘息道:“是,学生只要一闭眼,就有魂魄来惊吓索命。”
“你这是被吓坏了。”
方醒毫不客气的说道:“远山公终究对你保护过甚,不过是见了一场刺杀,就让你魂不守舍,可见意志不坚。”
曹瑾站在床边轻叹着,他觉得方醒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曹家虽然日子过的不算是富裕,可曹瑾却护着曹安无风无浪的到了现在。
“这是磨砺,若是在军中,你可知道我会如何对待这等毛病的吗?”
曹安赧然低头,方醒说道:“这等军士我会让他半夜到乱坟岗去呆一宿,一直到他不怕为止。”
呃!
曹瑾抚须的手一紧,叹道:“沙场无情,兴和伯,老夫知晓了。”
方醒说这番话可不是在开解曹安,而是对曹瑾上次说的话给予还击。
你不是我是来南方捣乱的吗?
如今是谁在捣乱?
刺杀都来了,这正常吗?
曹瑾隐晦的认错了,方醒不以为甚,说道:“此事倒也简单,你这是怯了,胆气不够,远山公可有长相豪迈的亲戚?”
曹瑾眼睛一亮,说道:“兴和伯,可是唐太宗的旧事?”
文人说话就喜欢含蓄,幸而方醒听懂了,他点头道:“正是。只是军中悍勇之士却不方便来,求个心安吧。”
曹瑾一听就软了立场,说道:“兴和伯,只求一位煞气重的,不管是谁,老夫感激不尽。”
方醒沉吟道:“此事您还是去求殿下吧,毕竟那不是聚宝山卫。”
黑刺的来历无人知晓,而且看模样就是以保护朱瞻基为首要职责,有心人就去信北平问了朋友,却也是一头雾水,没有结果。
第1593章 生吃人心的老军()
第1594章 奉旨巡边(为盟主‘拾命的人’贺,加更!)()
一路颠簸,杨荣觉得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看着那道仅容一车出入的关口,叹息道:“太长了,如今外敌已无,当缩减一二。”
“杨大人,这里号称是铁门关,地势险要,扼守京城门户,不可轻易减少兵员。”
守将很强硬了回击了杨荣的削减论。
“一个居庸关,加上这里的古北口,还有山海关,京师三大门户,不过现在草原上的敌人早已灰飞烟灭,是不该再屯重兵于宣府等地。”
说这话的是文方,大冬天他只穿了两件单衣,还面色红润,看着恍如神仙中人。
守将冷冷的道:“古北口一线处于群山之间,若是敌军越过这里,北平将会一夕三惊,谁来承担责任?武人吗?”
从文武之争爆发后,双方现在的关系很僵硬,哪怕是首辅杨荣奉旨前来巡边,依旧没人买账。
而文方是被朱高炽莫名其妙的抽到巡边队伍里的,这人一路就以‘监军’的身份自居,不时指手画脚一番。
杨荣点点头,说道:“开门吧,本官出去看看。”
守将也不劝,叫人开门后,说道:“杨大人恕罪,咱们这里兵力少,下官就派一个百户所带路吧。”
杨荣奉旨巡边就带着军队,一个千户所,所以他点头道:“瓦剌和鞑靼都没了威胁,无碍。”
守将隐住冷笑道:“杨大人,哈烈大败之后,那些残兵败将一直在附近游荡,时常突袭商队和辎重,最好不要出去。”
杨荣说道:“此时嫩草没有长出来,他们出来就是送死。”
“他们是狼!”
守将只是补充了这么一句,至于杨荣信不信不关他的事。
等杨荣率队出了关口,守将骂道:“特么的!那些哈烈败军如孤魂野鬼般的在草原上游荡,被扫荡了多次,剩下的人虽然不多,可都是狼。若是被突袭,那一千人顶个屁用!”
“大人,这天太冷了,那些败军此刻应该是在某个部族里躲着呢!”
鞑靼虽然投靠了大明,可下面那些部族却不会是一个心思。
而在朱棣去后,在朱高炽决断之前,明军不能对更远的地方进行扫荡,只能暂时维持着以兴和堡为中心的一个范围内的安全。
至于其它地方,按照张辅的说法,就让他们去厮杀,和哈烈败兵去厮杀,等最后形成一股势力后,再出兵清剿。这样省时省力。
……
“杨大人,咱们出关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文方觉得杨荣就是在瞎折腾,“那些败兵早就远遁了,这边就是枯草。”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片凋零。
杨荣不喜欢文方,他皱眉道:“巡边总要出来看看,不看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谎?”
随行的一个官员也说道:“天气冷了,边墙的斥候也不愿意出来了,咱们总得为陛下看看,若是发现敌情,回头也好禀告给陛下。”
文武之争!
文方不是笨蛋,瞬间就知道了杨荣等人的意思。
咱们这次北巡是来挑毛病的,所以别偷懒,边墙内找不到问题,那咱们就出来找。总不可能和和气气的回京吧!
文方的嘴角挂着冷笑,他不管这些,只是盯着杨荣等人的一举一动,有错漏处,回京他会私下禀告给皇帝。
一路出了山区,看着无尽的草原,队伍中有人开始吟诗了。
“大人,并无敌踪。”
那个千户官过来禀告道。
杨荣点头道:“看来那些败军是没出来,那咱们就顺着过去,从将军石那边回京。”
那千户官愕然道:“杨大人,这样需要赶路,而今日肯定要在外宿营了。”
杨荣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在回忆着最后一次的北征,最后化为一叹。
“大人,假期之内让咱们巡边,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官员悄然问道。
杨荣看到了他眼中的不满,就皱眉道:“为君办事,什么意思?难道巡边还得分时节?咱们此时巡边,京城就能安稳过年,这是重任,懂不懂?”
哎!
杨荣嘴里说着重任,可心中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从改元的那一刻起,朱高炽整个人仿佛都脱胎换骨了,从永乐年的套子里跳了出来,从太子这个角色里彻底的跳了出来。
这是要君临天下啊!
想起朱高炽淡淡的一句话,自己年都过不好,就得带队巡边,杨荣的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苦笑。
武勋渐渐的偃旗息鼓了,就像是朱高炽说的那样,在休养生息。他们准备查验各地卫所,派人去巡视,检查。
这是想保存战斗力的举措。
而文官被朱高炽抽打着,每天转个不停。
想起福/建官逼民逃事件的处置结果,杨荣的眼神有些迷茫。
杀!
朱高炽冷冰冰的一道旨意,那些涉及此案的官吏统统掉了脑袋,而且还悬首城门外,每天在提醒着那些官吏们。
朕非可欺之君,民非可虐之民!
朱高炽突然展示了自己强硬的一面,让文官们有些失望。
他们更希望能得到前宋那种尊重和信任,而不是服从于杀戮。
可……
可从麻胜的那次试探之后,朱高炽的态度就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对文臣那么推心置腹的信任,而是选择回归了自己的身份多疑的帝王!
“太心急了呀!”
杨荣觉得大部分文官都过于操切了,恨不能一巴掌把刚立下殊功的武勋们打翻在地,最好再踩上几脚。
“杨大人,什么心急了?”
文方阴魂不散的又凑了过来,阴测测的问道。
杨荣没搭理他,文方把自己摆在监军的位置上,对此杨荣只是不屑而已。
这是个服散服的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朱高炽哪里会用这等手段来监控告诫杨荣,不过是觉得文方此人谋略不接地气,所以赶出来见识一番而已。
文方看到杨荣不答话,就悻悻的道:“杨大人,这边山多,那些哈烈败军要是躲在哪个山坳里,到时候一个突袭,咱们可就完蛋了。”
杨荣终于忍不住了,喝道:“本官跟随先帝几次北征,这等季节除非是预先埋伏,否则哪来的伏兵?难道他们还能躲在山里,以狩猎为生?”
文方恹恹的别过头去,说道:“不行吗?”
这种军事盲杨荣不屑于和他争辩,一个官员就想讨好他,说道:“他们要是躲在山里,一旦被发现,只需堵住出口,他们就得被围死在里面。”
文方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可却不肯认输,就嘀咕道:“那些人要是饿疯了呢?草原上没了食物,那还不得进山打猎啊!”
杨荣终于怒了,他拿出首辅的姿态,喝道:“再搅乱军心,本官拿你问罪!”
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谁给你的胆子频繁去质疑首辅?
文方这人有时候有些光棍,他梗着脖子道:“古北口的守军也是这般说的,杨大人你却一意孤行,若是出事算谁的?”
杨荣阴沉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算本官的。”
文方顿时闭嘴,再质疑杨荣就是挑衅,他没那么蠢。
就这样一路慢悠悠的前行着,队伍显得死气沉沉的,而杨荣也忘记了提振一下士气,就像是一支溃军,沿着边墙在前进。
午饭很艰难,杨荣带头,大家就吃了些干粮,然后歇息一阵之后,就继续出发。
雄伟的雾灵山映入眼帘,所有人都感到精神一振。
“看看,那山脉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若是画下来,想必就是一幅名作。”
几个官员指着高处的山脉在高谈阔论,而无聊的文方却在四处打望着。
第1595章 猜疑,愧疚()
雾灵山的风景不错,只是平时没人出入,据说里面的猛兽都成灾了。
杨荣对此没兴趣,他在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和朱高炽处好关系,怎么才能挽回因为文武之争而导致的裂痕。
“敌敌袭!”
杨荣刚抬头,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整个队伍齐齐朝着右边看去。
远处的山口中,一队穿着破破烂烂皮袄的骑兵冲了出来,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刀,嘴里呼喝着。
“是哈烈人!”
千户官看了一眼冲出来的人数,绝望的喊道:“两千余人,杨大人快撤!往将军石撤!下官拼死挡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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