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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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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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伯,宁王爷会让咱们进城吗?”

    “进城?这可说不准了。小老儿我可不敢奢望啊。若是往年肯定会开仓赈灾,但今年不一样啊。宁王爷造了反,所有粮食肯定紧着军队用,未必会把我们这些草民的性命放在心上啊。听说江西巡抚和江西按察使都被宁王爷给杀了,这次宁王爷看来是铁了心要争皇位了。”

    王守仁面露苦色道:“那我们往南昌去有什么意义?”

    老头瞪了王守仁一眼,用教训晚辈的口吻教训道:“你个后生怎么那么笨啊。去南昌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留在村子里就是等死。你是没见过二十几年前的灾荒啊,那真是惨啊。到最后村里的耗子都吃完了,纷纷易子而食。唉!”

    听到易子而食四个字,王守仁心中一沉。

    他相信老者绝不是危言耸听,灾荒面前,普通百姓真的是卑微如蝼蚁。

    为了活命,人伦亲情便淡薄如纸了。

    “照这样看宁王爷坐了龙庭,也不会把咱们放在心上吧。”

    “嘿,不就是换个皇帝吗?对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影响?莫说宁王爷和当今天子,便是弘治皇爷在时咱们的日子不也是紧巴巴的?”

    听到这里王守仁直是心酸不已。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即便王朝兴盛,百姓们也只是能做到不饿死而已。要想吃饱肚子,简直是奢望。

    “唉,后生啊,小老儿劝你一句,你还年轻啊。等挨过了这灾荒,去找个小买卖做着。虽然不如读书有前途,但至少能够吃口热乎饭啊。咱们庄户人整日在土里刨食吃,面朝黄土背朝天啊,最后还不是饿的肚子疼,脸发绿。”

    王守仁直是心酸不已,叹息道:“小子受教了。等有机会我便去做点小生意,求个温饱。”

    “这便对了,即便读不了书,也别去耕地了。这年头耕地的最没有奔头。”

    老头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转而问道:“后生啊,你是哪里人啊,小老儿看你从东边来。。。。。。”

    “是东南边。”王守仁赶忙“纠正”道。

    “小子是竹隐村人。”

    “他们都是你的同乡?”

    老头看了一眼王守仁身后的“百姓”,迟疑道。

    “不是的,与小子同行的只有一百多人。这些应该也是别处逃荒的灾民吧。”

    “噢,这样啊。”

    老头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此处是通往南昌的官道,江西南面各府县逃荒的灾民汇聚在此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看这人数逃荒的灾民比二十几年前还要多啊。

    唉,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本来交完皇粮就不剩什么了。再一闹旱灾,他们这些庄户人真的只能去吃土了。

    。。。。。。

    。。。。。。

    在这一刻,王守仁改变主意了。

    他决定不再横渡鄱阳湖,而是跟着这些灾民一路逃荒至南昌。

    原因很简单,灾民不会走水路去逃荒。

    不论是从那位老伯还是其他灾民口中,王守仁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此。

    试想这些灾民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去租渡船。

    而且王守仁他们人太多了,太过夸张,太过招摇。

    王守仁叫士兵们扮成逃灾百姓本就是为了避开叛军。如果集中渡湖,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而跟着灾民逃灾虽然速度慢了一些,却很安全。

    真真假假间,那些守军便是生了双瞳也分辨不出。

    再说,从官道汇聚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加上这三千人也不会很显眼。至少在到达南昌城前不必担心暴露。

    越往南昌的方向走,路边的景象便越凄惨。

    这与王守仁想的很不一样。他本以为南昌是省城,往南昌方向逃难的灾民会好过一些。现在看来,却是完全相反的。

    王守仁的军队身上是带了干粮的,但现在却是不敢拿出来。

    一来是这样会暴露身份,二是这些灾民见了粮食会发疯一样的哄抢。

    王守仁不缺乏同情心,但眼下显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只有尽快平定宁王叛乱,收复江西,朝廷才能开仓赈济灾民。

    若是宁王不除,所有粮食都会被他拿来充作军粮,百姓们便只能饿着肚子了。

    故而白天王守仁他们和灾民一起赶路,只会在晚上灾民已经熟睡时才偷偷的从包裹中取出干粮啃上一啃。

    灾民的行进速度并不像王守仁想象的那么慢,五日后他们便来到了南昌城外。

    这座雄踞江西的省城极为坚固,若是想硬打没有几万人怕是很难打下来。

    王守仁自然是想先混入城中,再找机会夺下城来。

    路途虽然远了些,但好在他们一路上十分顺利,并没有被叛军发觉。

    按照计划,这日王守仁带着军士和灾民一起来到南昌城下探听消息。

    他粗略的数了数,灾民至少有三五万人。

    这么多的灾民聚集南城外,直是糟乱不堪。

    镇守南城的城门官见状赶快叫人去禀报留守南昌的将领赵达开。

    赵达开是宁王朱宸濠的心腹,从朱宸濠刚刚继承王位便跟在朱宸濠的左右,深得他的信任。

    故而这次宁王造反带兵出了江西,唯独把赵达开留在南昌城中,就是为了保底。

    一旦攻打安庆失败,他还可以退回江西,以九江南康为屏障,建都南昌与朝廷分庭抗礼。

    而作为赵达开,从宁王起兵反叛的那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容忍谋逆,当今天子朱厚照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宁王手下大将,赵达开清楚的明白一旦失败等待他的便是极刑。非但他一人将身死,便连整个家族都将受到牵连诛杀,恐怕连一个血脉都留不下。

    故而即便战斗到最后一刻,赵达开也不可能投降。

    “赵将军,大事不好了!”

    赵达开正在看账册,听到呼喊不由得蹙眉咒骂道:“嚎什么嚎,没看见本将军在忙吗?耽误了陛下的大计,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那来报信的军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赵将军,是真的有紧要的事啊。”

    “说吧,是什么事?”

    赵达开虽然心中不爽,却还是耐下性子问了起来。

    “启禀将军,从江西南面来的灾民都聚集在了城外,要求开仓赈济呢。”

    “反了,反了!”

    赵达开怒不可遏道:“这帮刁民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眼下陛下正在安庆督战,大军正是需要粮草的时候。本将军奉命坐镇南昌准备粮草,岂能因为几个刁民就把军粮给他们分了!”

    赵达开说的大义凛然,好似本就是该这般似的,完全不考虑这些所谓的军粮都是民脂民膏,都是江西父老供养他们的。

    “你是蠢猪吗?这种问题也来烦本将军,直接把他们赶走就是!”

    “可。。。。。。可是,他们有几万人啊。”

    报信的军卒哭丧着脸,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的样子。

    赵达开微微一怔,险些瘫倒在地。

    几万人?怎么突然之间冒出了这么多的灾民?

    旱灾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没想过会这么厉害啊。

    看这架势,似乎整个江西都严重受灾了。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那军卒也看到赵达开表情的变化,故而如是问道。

    “让本将军想一想!”

    赵达开不耐的摆了摆手踱起步来。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阴恻恻的说道:“不能开仓,无论如何不能开仓。那些灾民不去管他们就是。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会走了。”

    思量了许久,赵达开还是觉得不能开仓。

    因为灾民数量实在太多了。

    他如果只拿出一些来意思意思,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可是,这样一来若是激起民变可该如何是好?”

    “哪儿那么多的屁话!”

    赵达开狠狠一脚踹在军卒的屁股上,寒声道:“这里是本将军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自然是将军说了算,可。。。。。。”

    “可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将军顶着,你担心个屁!”

    那军卒心道天若真塌下来你顶的住吗?

    口上却不得不应道:“属下遵命。”

    赵达开心里苦啊。

    江西本还算富裕,宁王爷起兵后又连克数城,一统江西。形势直是一片大好。

    偏偏这个时候灾民聚集到了南昌,这可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啊。

    若是真的有了民变,镇守城中的将士可就有的忙了。

    人被逼到绝境会做一切疯狂的事情,其中便包括哄抢粮食。

    这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因为根本分辨不出谁是灾民谁是南昌的百姓。

    只有一个办法。。。。。。

    “等等!”

    赵达开喝止了正要离开的军卒。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军卒懊丧不已的转过身来。

    “传本将军的令下去。从即日起,一概紧闭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内讧() 
当周知府派出的使者刘言抵达宁王大营时,双腿几乎是颤抖的。

    他这次来,是遵奉周知府之命向宁王投诚。

    刘言是周越雇佣的师爷,面对东主的要求直是惊讶不已。

    当然,他并不知道谢慎和周知府之间达成的共识,以为府尊大人真的想要出把安庆府献给宁王。

    这也不能怪周知府,因为这是谢慎的要求。

    谢慎自然是怕刘言这个信使管不住嘴,说漏了影响大计。

    一开始刘言是拒绝来做这个信使的。

    但周知府威胁他,若是他不去他的亲人都将遭难。

    无奈之下,刘言只得硬着头皮出城而来。

    反正他只是个信使,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不会盯着他不放吧?

    为了家人,他只能屈辱一次了。

    刘言的到来让宁王很惊讶。

    毕竟安庆已经被围攻了数日,周越都没有一丝放弃抵抗的想法,怎么突然之间松了口派出使者来了?

    难道是军心散了?亦或是周知府觉得继续抵抗下去安庆城也会破,不如提前投靠赚个好感?

    总之朱宸濠还是很欣喜的。

    他命人带这名信使来帅帐问话。

    刘言被一众虎背熊腰的将领带到了帅帐之中,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定定的看着他。

    他心道这位应该就是宁王了。

    想不到宁王这么迫不及待的换上了龙袍,看来谋逆之事是蓄谋已久的啊。

    “草民拜见王爷。”

    刘言跪下冲宁王见了礼,恭敬道。

    朱宸濠大为不悦道:“你应该称呼朕陛下!”

    刘言心中暗暗叫苦,他心道宁王这些时日肯定被一帮逆臣拍马屁拍的飘飘欲仙。这些人一口一个陛下叫着,宁王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子了。

    何其可悲可笑哉!

    如何称呼宁王确实是一个极为让人头疼的问题。

    假如刘言只是作为使者出城见了一次宁王,还可以把责任推到周知府身上。可要是他对宁王称了陛下二字,性质就完全不同的。这便代表他认可宁王谋逆的行为,还主动谄媚。。。。。。

    可若是不叫,刘言怀疑自己立刻会被打断腿。

    刘言只得安慰自己,不会有人知道他来宁王大营具体都说了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认怂了吧。

    “陛下,周知府派草民来是为了献城一事。”

    这话迟早得说,刘言一咬牙一跺脚便说了出来。

    “嗯,他终于想通了。朕受命于天,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朱宸濠还陶醉在帝业美梦中不能自拔,大手一挥道:“现在投诚,等朕打下江山来你们通通有重赏。”

    朱宸濠抖完威风便沉声问道:“既然周越要投诚,为何不打开城门亲自来见朕?”

    “回禀陛下,此乃是府尊无奈之举。毕竟城中有不少军官还是效忠朝廷的。”

    朱宸濠直是傻了眼,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周越想要投诚却对部属的控制力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投诚!

    朱宸濠怒不可遏,火气自然发到了刘言身上。

    “滚出去!”

    “陛下且慢!”

    便在此时兵部尚书王纶王老儿站了出来,恭敬道:“周越想必有他的难处,陛下不妨再听听他们有何计划。”

    朱宸濠压下心头怒意,冲刘言摆手道:“你继续说罢。”

    刘言被吓得不浅,强自定了定神,方恭敬道:“府尊之意是叫陛下佯装攻打东门,这样府尊可以调集那些支持朝廷的将领去东门。届时府尊会打开南门。陛下可派遣主力进城接管安庆。”

    这套说辞是周越亲口对刘言说的,反复叮嘱数遍。刘言是一字未改,复述给了朱宸濠。

    朱宸濠听过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个周越倒是有几分心思。

    如果他真的没有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力,确实不宜直接打开城门。

    这样那些军将可能会直接诛杀周越,朱宸濠反而没有机会接管安庆。

    但周越有他的优势,他是名义上安庆的最高指挥者。排兵布阵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朱宸濠这边配合一下佯攻一边,再从另一边入城,便可以轻松夺下这座坚城。

    当然,这并不是说周越没有风险。

    若是周越调虎离山的意图被那些将领发现,估计会被愤怒的士兵剁成肉泥。但对朱宸濠来说却是没有任何损失。大不了再重新围城攻城。

    这种稳赚不赔的事情朱宸濠自然不想错过,他沉吟片刻转向李士实问道:“李相怎么看?”

    李士实摇了摇头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朱宸濠本想让李士实帮他下定决心,谁知李士实却在给他泼冷水。

    “为何不可?”

    面对朱宸濠的催问,李士实丝毫不慌乱,沉着回道:“启禀陛下,若是按照那周越的意思佯攻东门,实取南门,红泥湾的战船便得调动,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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