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一凡人- 第7部分

　　　　很快就要轮到他们这一排了，张磨盘扭头对他兄弟说道：“碾子，跟紧我，到了城下分散点，小心滚油。”

　　　　杨云看着他俩，说道：“不用这么紧张，城内的油已经用完，而且城墙马上就要塌了，你们准备入城吧。”

　　　　话音刚落，混天王已经拔剑指天，高声喊道：“破城在即，全体冲锋！”

　　　　人群蜂拥而上，杨云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屠杀即将开始，华阳城内马上就会变成人间地狱，他实在不愿意也没有胆量再经历一次了。

　　　　狂热的人流一次次将他掀翻，无数只脚从他身上踩过去，他紧紧抱住头，一动不动。

　　　　大约十分钟后，城外终于安静下来。杨云忍着疼痛慢慢地坐了起来，鼻青脸肿，身无寸缕。再看四周，大部队已经走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和伤兵，互相帮扶着准备入城。

　　　　这个场景如此陌生，杨云心中一凛，这不是电影重播，他的记忆中没有这个画面。他也不是观众，而是参与者，这更像是开放式的角色扮演游戏，他的一举一动随时会影响剧情的发展。

　　　　“完了，完了。”杨云心头狂跳，默念道：“依然，柳依然，怎么把依然忘了。”

　　　　立刻拔足狂奔，往城内跑去。

　　　　城内已是火光四起，惨叫连连，杨云无心顾及，心里呼喊着柳依然的名字，一路狂奔。

　　　　来到县衙，柳沧海卧倒在血泊中，桌上的绝笔书墨迹也经已干了。杨云又冲到后院，推开东厢房，却是空无一人。

　　　　心中暗觉不妙，站在院中喊道：“张磨盘，你出来！”

　　　　连呼三声，张磨盘才从西边的偏房披着衣服出来，“谁在那喊叫？坏俺老张的美事咦！是你啊，咋变成这般模样了？鼻青脸肿的。”

　　　　杨云不搭话，推开张磨盘往房内看去，一个女子正披头散发偎在墙角抽泣，不是柳依然。杨云转身怒目问道：“柳依然呢？”

　　　　“什么柳一然，柳二然，俺老张一个都不认识。你小子到底是哪路头领手下的？对俺老张这般无礼。”

　　　　杨云心急如焚，又无法细说，心生一计，缓下脸色说道：“张大哥，小弟一时心急，口无遮拦，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我叫杨云，我表妹柳依然在柳太尊家做丫鬟，如今城破，我赶来营救，遍寻不着。求张大哥帮忙寻一寻，小弟有一宝贝甘愿送给大哥。”说完掏出打火机，如此这般给张磨盘演示了一番。

　　　　张磨盘一见，两眼放出光来，收起打火机，说道：“东厢房刚有一群婆娘，吩咐俺兄弟送到天王帐中求赏了，兴许你表妹就在其中。他们人多，走不快，如今应该还在路上，咱们赶紧去追。”

　　　　二人说完又是一路狂奔，不多时，果然看见数名女子被绳子缚成一串，由张碾子押着，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正往前走。杨云上前一一端详，还是没有柳依然，失望的冲张磨盘摇了摇头。

　　　　“碾子，婆娘们都在这？”张磨盘问道。

　　　　张碾子答道：“哥，都在这。对了，刚才有个娘们不老实，求死觅活的，兄弟吃不了烦，一刀砍了。”

　　　　“尸体呢？”

　　　　张碾子往杨云身后指了指：“喏，就在那颗大柳树下。”

　　　　杨云打了个哆嗦，往柳树走去。

　　　　“千万不要是依然。”他在心中默念。

　　　　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杨云远远就已经确定树下躺着的正是是依然。他心中立时充满了绝望，双腿软绵绵的，坐在地上痛苦地揪着头发。

　　　　“依然，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他喃喃地说。

　　　　“哥，这小子怎么回事？”张碾子问道。

　　　　张国柱看了看杨云，说道：“哥也知不道，这人攻城前就神神叨叨的。别管了，走吧，去天王那领赏吧！”

　　　　杨云心中一股恨意涌起，疯了般扑过来，冲着张碾子喊道：“你这个恶贼，为什么要杀依然？”

　　　　张国柱赶紧说道：“兄弟！俺弟不知道这是你表妹，若是知道，肯定不会杀的。再说咱们跟着天王出生入死，哪天不死几个人”

　　　　“我和你们拼了”杨云觉得身上的血已经燃烧起来，冲上去就夺张磨盘的刀。

　　　　“噗！”

　　　　杨云停下脚步，脖子下面突然变轻了，他觉着自己正在坠落，不，是头在坠落。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头的身体，脖子的断面很整齐，一秒钟后，血从断面喷发而出，汹涌澎湃，如烟火般绚烂。他闭上了眼睛。

第十三章　第三次穿越（）　
杨云睁开眼睛，又一次回到了便利店，也许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时针依然指在十一点五十九，一切都如此熟悉，他站在收银台后面，等着分针最后一跳。

　　　　咔嚓！

　　　　十一点整。

　　　　叮！

　　　　黑衣男子戴着鸭舌帽进来了。

　　　　“掏枪吧！”杨云看着他。

　　　　他看见男子的手抖了一下。

　　　　“对不起，我刚接班，钱箱里只有二百零一块。开枪杀了我，就全是你的了。”

　　　　男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监控上个礼拜就坏了，没人能看见你。快点动手吧，我赶着去救人，柜子里的香烟还能卖好几千块钱，杀了我你拿去换钱”

　　　　砰！

　　　　火药的香味还是如此馥郁，百闻不厌。

　　　　杨云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张磨盘——这个曾经砍掉自己头颅的男人，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需要闭目养神，蓄足精力，破城的时候抢在第一个入城。

　　　　“我没睡，别踢我，张磨盘。”

　　　　张磨盘的脚僵在了空中，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闭着眼睛怎么能看到他。

　　　　十分钟后，杨云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他知道，要列队了。

　　　　传今兵开始喊话。

　　　　柳沧海开始怒斥流贼。

　　　　混天王开始部署攻城。

　　　　冲锋队开始冲锋。

　　　　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杨云在心中默数。

　　　　数到第十二队的时候，他猛的向城下冲去。

　　　　混天王正在他身后拔剑高呼的时候，而他已经到了城下，城墙立时坍塌，腾起一股呛人的烟尘。他穿过烟雾，一跃而入，柳沧海正骑着枣红战马往县衙奔去，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着的柳县令。

　　　　“柳太尊柳沧海！”他奔跑着高呼，声音却被身后的喧闹吞没。

　　　　通往县衙的路已经走过三次了，他轻车熟路，一路狂奔。

　　　　来到县衙，柳沧海正在桌前执笔挥毫，身边站着柳依然。

　　　　父女二人见他进来，都是一惊。柳沧海拔出佩剑，直指杨云，怒斥道：“流贼，休伤我女。”

　　　　杨云一愣，停在门口，赶紧说道：“我不是流贼，柳太尊，万万不可自刎，速找地方躲避。左将军正率部星夜赶来，如今已近在五十里外。”

　　　　“你是何人？我为何信你？”柳沧海持剑怒目问道。

　　　　杨云知道无法向他解释，灵机一动，背起柳沧海刚写下的绝笔书来：

　　　　臣柳沧海，自崇祯六年牧华阳，三载有余。虽无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治，未有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举。寸心无愧，不鄙斯民。

　　　　癸酉年，甘陕大旱，流贼四起，五月初三，逆贼直逼城下，城内兵勇无几，王师未至，臣忧心如焚，誓与华阳共生死。

　　　　申时，城破。臣无颜面见华阳父老，遂疾走回衙，呕血数升。呜呼！此乃天之亡我华阳也，非战之罪，非臣之罪，非百姓之罪。

　　　　臣屡受君恩，无以为报，唯自刎以谢天下，以慰华阳父老。

　　　　柳沧海绝笔。

　　　　听他背完，父女两人一脸震惊，呆立当场。

　　　　杨云焦急的喊道：“柳太尊，依然，请相信我，我是来救你们的，事不宜迟，速找地方躲避，流贼马上就到了。”

　　　　“谢这位公子美意，城已破，就算我侥幸逃得一死，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更有何颜面面对皇上。”他转身面对女儿说道：“依然！这位公子不似歹人，你跟他去吧。”说完便挥剑自刎。

　　　　柳依然见其父已死，悲痛欲绝，也拾起地上宝剑，往脖子上一抹，嘴里喃喃说道：“爹爹，女儿也来了。”

　　　　变生肘腋，祸起萧墙，杨云欲上前阻止，已经晚了一步。他冲上前搂住柳依然，泪如雨下，哭道：“依然，你为什么这么傻”说罢拾起地上宝剑，往自己的胸口刺了下去。

　　　　张氏兄弟刚好奔至门口，看着地上三具尸体，满头雾水。

第十四章　第四次穿越（）　
便利店，十点五十九分。

　　　　杨云第一次知道，一分钟的时间居然如此的漫长。

　　　　咔嚓！分针最后一跳。

　　　　叮！进门铃响起。

　　　　杨云终于等到了射向他的那颗子弹。

　　　　这次一定要救下柳依然。

　　　　杨云已经听到喧闹的人声，继续闭着眼睛，他在思考。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踢在腰间的一脚其实并没有那么疼。

　　　　“快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打瞌睡。”张磨盘的声音如此熟悉。

　　　　“张大哥，这几日太累了，趁机休息了一下。”

　　　　“兄弟身板不错嘛，吃了俺老张一脚，居然没事。”

　　　　“张大哥，破城后一起去抢县衙吧，我表妹在县令家做丫鬟，我去过好几次，路我都熟。”

　　　　“嘿！真是英雄所见那个，那个什么同，和俺老张想的一样。”张磨盘嘿嘿说道。

　　　　“小弟叫杨云，张大哥您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俺老张最讲义气了。”

　　　　说话间，开始列队了。

　　　　十二拨冲锋队过去，城破了。

　　　　杨云带着张氏兄弟往县衙奔去。

　　　　“张大哥，张二哥，你们门外稍等，小弟先进去探探路。”

　　　　杨云摸进县衙，贴在墙角。

　　　　柳沧海已写完绝笔书，“依然，去后院躲一躲吧，爹随后就来。若流贼纠缠，切勿苟且偷生，切记切记。”

　　　　待柳依然离去，柳沧海拔剑，杨云不忍细看，退到门外。

　　　　“张大哥，知县自杀了，快进来吧。”

　　　　三人进到门内，杨云叠起绝笔书，放入怀中，张氏兄弟翻箱倒柜，无甚收获。

　　　　杨云领二人进到后院，打开东厢房，依然正和丫鬟挤做一团。张氏兄弟淫心顿起，各掳一女子欲行淫事，杨云拉过柳依然去了西面偏房。一切按部就班，无一纰漏。

　　　　二人进到房内，杨云看着依然，心中百感交集。他已两次亲眼见她血溅当场，这次千万不要再出问题，希望一切都按第一次穿越时发展。

　　　　依然正欲下跪，杨云开口说道，“依然，不必下跪，我非流贼，不会伤你，我带你去京城投奔娘舅。”

　　　　柳依然呆住了，心中将信将疑，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名字？”

　　　　杨云无法细说，“依然，请相信我。我叫杨云，这是你第一次见我，而我早就认识你了。这其中原因说起来十分复杂，现在时间紧迫，无法一一细说。我不仅知道你名字，还知道你幼年丧母，三年前随父来华阳赴任，家中无甚亲戚，唯有一娘舅，姓风名义山，家住京城鸡爪胡同，开一杂货店，膝下有一子，单名一个雷字，另有一女，已出阁，夫婿乃是京城商会会长王老爷家公子。我来正是救你去京城投奔娘舅。”

　　　　依然瞪大眼睛听他说完，心中疑惑已打消大半，朝他福了一福，说：“既然如此，就有劳公子了。可是这城里兵荒马乱的，我们怎么出城？”

　　　　“依然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杨云答道。

　　　　杨云胡乱寻得几件男子衣衫换上，又吩咐依然换上，自己避到院中等待。一盏茶时分，张磨盘已出来，看来也不是持久战高手。

　　　　杨云按照第一次的计谋，掏出打火机如此这般演示一番，又顺水推舟送给他，再提出出城请求。张磨盘满口答应，送二人出城来，附送盘缠五十两，无须赘述。

　　　　出得城来，二人疾行数里，杨云停下脚步，“依然，离城已远，你朝华阳拜上一拜，祭奠下你父亲吧。”

　　　　柳依然心中暗暗吃惊，杨云不仅将自己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像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连人心中所思所想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莫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柳依然虽然对他舍身相救心怀感激，见到杨云如此神算，心中暗暗生了戒心。

　　　　杨云有所不知，这世上的事情乃是差之毫厘，错之千里。他越是表现的神机妙算，果断善谋，就越是让人感觉神秘和难以接近。越是表现的迟钝木讷，真情流露，越容易和人交心交肺。这次，柳依然对他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穿越时的感激和交心，以后发生的事就和第一次相去甚远。

　　　　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柳依然祭拜完毕，二人再行数里，和第一次一样，寻得一块树荫歇脚打尖。杨云抬眼远眺，果然不多时，前方烟尘腾起，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领头之人勒马收缰，还未开口，杨云抢先说道：“阁下可是平贼大将军左良玉麾下开路先锋施定国施军爷？华阳城已被流贼攻破，我们二人刚从城内逃出，请速带我们面见左大将军，详禀贼情。”

　　　　施定国心中惊讶，此人素昧平生，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号和官职，心中暗暗佩服。殊不知这一切对杨云来说只是游戏重玩。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左将军大营。

　　　　一切如常，左良玉获知华阳惨剧，瞋目裂眦。得知柳依然乃忠烈遗孤，资助纹银百两，派军士护送进京。

　　　　看到柳依然坐上骡车，知道一路再无其他变数，杨云心头一块大石头才平安落地。

　　　　可柳依然觉得杨云这人神神秘秘，如诸葛孔明再生，心中虽已无戒心，却不知不觉和他拉开了距离。一路除了和他礼节性的交谈，两人并无过多交往。

　　　　杨云很是苦恼，为什么依然对自己的态度和第一次穿越时大不一样，更不好意思和她共乘一车，只得和其他军士一般，骑马而行。杨云一个现代人，哪吃过这种长途骑行之苦，开始几日，只觉得胯下火烧火燎，如受酷刑，三日过后，才渐渐适应。

　　　　有话便长，无事即短。转眼二人到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