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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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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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风心头突突的跳,哪里会再犹疑,当即掀起前襟肃然三拜,郑重道:“师父在上,请收徒儿一拜!”

    “好好好!”程源大笑道,“有气度,有眼光!不愧是老夫的徒弟!”

    ……

    ……

    “妹妹你说,那范家到底有什么图谋,竟然要如此去捧一个寻常少年!”

    杭州西市的李氏书画行里,李良骥自打昨日从水墨会归来后,就一直气息不顺,喝了一夜的闷酒仍旧觉得浑身不舒坦,这时候便跑到李良辰的房中念叨起来。

    “把从咱们这骗走的那幅《京酒帖》拿出去展也就罢了,毕竟是代表那陆家的书画行的,咱们多少得给陆家一个面子。可是那幅什么什么《西湖烟雨图》,我瞧着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水墨山水,哪里有什么好处!竟然被程源先生看上了,说是要收那个楚风做徒弟!嘿!依我看,这程源也白白的担了个狂狷之士的名字,没准儿跟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想要在水墨会上一举成名呢!”

    李良骥气不可厄,在房内左右徘徊不止。

    郑朝奉等熟悉东家脾气的人物,这时候早已走光,哪里敢在这边陪着?

    屋内只剩下清冷如玉的李良辰,但她对李良骥的抱怨与恼怒并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对那个楚风十分好奇。

    她并没有亲眼得见那幅《西湖烟雨图》,如果果真是能够被程源收为徒弟的笔法能力……程源的画作,李良辰不仅见过,而且临仿过。当年出师用的就是一幅程源的花鸟,以假乱真卖出去了,所以至今,力量岑对程源的笔力都记忆犹新着。

    程源早期的花鸟尚且好学,他是从花鸟入山水,山水画青碧也画水墨。青碧山水则清贵异常,贵气逼人。水墨山水则散淡悠远,遥不可及。

    这是她李良辰都无法企及的境界了。

    能被这样的大画家收为徒弟,实在是一件幸事。

    关键在于,这位程源先生是出了名的孤傲不群,真的会如同兄长所言,与范家人合谋这样一出戏来演?

    这是李良辰所不相信的。

    但如果事情是真的,她李良辰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个叫做楚风的少年了。

    走到旁边的柜子里取出那幅《寒梅图》,李良辰将这画展开了仔细瞧着,若有所思。

    “拿出这幅画来看什么!真是碍眼!”李良骥皱着眉头拂袖道。

    “那幅《西湖烟雨图》,兄长也仔细看了么?与这幅《寒梅图》相比如何?”李良辰淡淡问道。

    “花鸟和山水,要怎么比?”李良骥不情愿的撇了撇嘴,但仍是上前多看了两眼,摇了摇头,“那山水学的是范宽的烟云,与这幅花鸟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些。”

    李良辰默然,略微思付片刻:“兄长,明日去把那《西湖烟雨图》借回来瞧瞧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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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为画而画() 
这是寒食之后好不容易迎来的晴天,太阳升起来之后便朗照着大地,温暖异常。

    小六子晨起后就在院子里转,一会儿顺着麦子的香气去厨房垂涎一阵,一会儿又爬到院墙上偷偷摸摸的去够隔壁树上尚未成熟的枇杷果儿,一会儿蹲在墙根儿低下往蚂蚁窝里灌水,一会儿又跑到房顶上胡乱铺散着茅草,闹得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不过自家阿郎还在安眠,小六子是不敢吵闹的,只是悄么声的玩闹,偶尔被年岁大的马夫指着鼻子瞪上两眼,却又空无作用。

    程源先生在杭州城一地名气很大,家境倒也寻常,在此地结庐隐居之后更是一切从简,除了一个小仆一个马夫外,并没有雇佣其他的下人。

    马夫是田罗村本地人,这院子里的伙食便包给了他的妻子去做。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主家没起床没用餐,他们便不敢先吃,只眼巴巴的等着,喂马,闲谈,望天。主家晚起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

    但小六子年岁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于是满院子的上蹿下跳。

    厨娘看不过去,便拿了一块昨夜剩下的干粮给他。小六子一把塞进了嘴里,欢天喜地的去了。

    刚吃了两口,楚风便来敲门。小六子心里着脑,自家阿郎要是被人吵醒的话,是少不得闹一顿脾气的,这人怎么来的这样不是时候。

    好在恰在这时,程源先生也已起了,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唤楚风进去。

    虽说是从楚风那里讹诈到了桂花糖的许诺,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兑现呢?

    小六子回忆着桂花糖那股子甜香甜香,坐在门槛儿上撑着脑袋,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楚郎来的时候,是否遇到了村中那些恶人的讨饶?若是被骗去了钱财,一会儿让小六子去要回来。”

    房门未关,小六子坐在门槛儿上,能够听到屋内的对话。

    听到自家阿郎这么说,小六子不免撇了撇嘴,高声道:“阿郎,这楚郎君狡黠的很,村口的陆老头都被他唬了,并没有骗去钱财。”

    喊罢,小六子小声的嘀咕:“若是真的骗去了,我才不帮你要呢!哼!”

    “原来有这等事么?”程源觉得有趣,这时候退后半步,好生打量了楚风两眼,笑着点头,“不但有才气,还有些急智,这样很好,很好。”

    “不敢当,若不是小哥儿救助一把,楚风现在没准儿被人胖揍一顿了。”楚风微笑而应,只是心下不免微微踌躇。

    程源四十余岁,虽然一辈子并未仕宦,哪里看不出楚风话中那未尽之意,笑道:“楚郎是不是想要问为师,既然知晓村中那些人的种种不妥当之处,为何不出手管制,是不是?”

    楚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程源笑了笑,刚要开口,却听外面小六子隔着内外房间喊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懂什么!我家阿郎不论搬到什么地方去,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不是借着我家阿郎的名号发财的,就是打着阿郎的旗号招摇撞骗的!而今这几个家伙的动静算小的,即便出言制止了,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之后便又故态复萌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总不能让我家阿郎真的搬到深山老林去隐居!”

    楚风心想,怕是的确如这小僮所言。只是这孩子说话着实有趣,竟然还用着这“人心不古”的评语,怒气中偶尔穿插几声慨叹,实在令人莞尔。

    程源摇头笑道:“这孩子的狂气得了老夫三分真传,你莫要理会他。”

    楚风施礼道:“是楚风考虑不周了,的确,外人的事情,并不是可以随意管得了的。老师也是有心无力。”

    程源摇头叹道:“其实都是穷苦之人……罢了!不提他们!你且随我来。我问你,你学画是为何?是为了入朝为官、仕宦风流,还是为了风雅意趣、换一世荣华?”

    “老师,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楚风微微怔了一下。

    他从小学画,最初是为了中考加分,之后是为了缓急心中抑郁,再到后来,便是单纯的为了艺考高考,而艺考的目的,又是为了考上美院后能够更好的学习绘画……

    这稀里糊涂的便是一个回环。学画到底是为了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楚风问住了。

    入朝为官么?楚风自问没有那个智商和情商,他是摆不平官场上种种复杂的。更何况,不过是简单的丹青绘画而已,又不能科举,如何为官?楚风想不明白。

    那么,换富贵荣华么?对于钱财这种东西,楚风觉得它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但同时也是多了无用的。正如那句话所言:广厦千间,夜眠不过六尺。腰缠万贯,日食不过三餐。楚风所向往的,是颜回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回也不改其乐”的潇洒与旷达,这等追求,钱财是必要的,但绝对不是一种完全的追求。

    那么,是邀名么?一念至此,楚风不禁失笑。开什么玩笑呢,这个年代当中,各个艺术领域的大家就如同群星闪耀,在历史的长河中光耀无比,不可逾越。与他们相比,他楚风就像是浪花之于海洋,他要如何与他们比拟,如何邀名?

    可是,不图名,不图利,他楚风学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是一种……兴趣吧。”楚风思付着,“我不敢说什么不画画就会死,因为即便不作画,我也只是会觉得怅然若失而已,生命并不会因此消亡。但是我的确是很喜欢绘画的。作画的时候,我可以真正的专心,真正的神游物外,真正的看清自己的本心。我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我会觉得其他的一切烦恼都就此消失了。有时候想想,这种感觉,大概和吃毒品差不多吧。嗯,绘画这种事情对于来说,其实就是毒品,一种精神胜利法而已。”

    楚风微微而笑,稍显腼腆:“而画完之后,我又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嗯,是的,那种成就感是无法取代的,就像是一种生命的完善。画得好的地方,我会觉得骄傲、舒服。画的不好的地方,我又会跃跃欲试的想要再画一次,于是就慢慢的成了瘾……是了,对我来说,作画其实只是一种成瘾的东西而已。大的追求,我恐怕是没有的。”

    “老师,我这个样子,您会不会觉得太过无趣了?”

    程源一袭布衣,简朴素雅,在轩窗前随意一站,便是一幅桀骜不群的人物图,令人颇有些不敢直视之感。

    听到楚风的话,程源赞叹道:“为画而画,大善也!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受到这样一个徒儿,着实幸甚至哉!楚郎,你想学些什么?且跟为师说说。”

    楚风笑道:“老师,我什么都想学。”

    程源闻言哈哈大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小年纪,竟如此猖狂么?”

    “正是因为小小年纪,所以时间可以随意耗费,故而显得贪心。”楚风笑着道。

    “也好。”程源略微思付,“画道三类,山水、花鸟、人物。老夫是由花鸟而入山水,花鸟是小格局,山水是大格局,气韵不同,难度自然也不同。我看你之前的那幅《西湖烟雨图》,是偏近小写意的用笔,烟云学的是范宽的笔法,但亭台楼阁又用了些工笔的意思,结合起来颇有些可玩味之处。构图布局是上佳的,笔力不殆,这是你急需改进的地方。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笔力可以学习,构图布局却是一种天生的眼界,这就如同‘登泰山而小天下’,眼界这种事情,只能用心去瞧,很难真正培养的。但是你就不需要在这方面努力了,这就是所谓的天分啊!”

    楚风闻言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他心想,自己所拥有的这些眼界,其实跟后世的信息爆炸很有关系。看得多的,眼界自然不俗,这与背诵年间的信息闭塞是没有办法相比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天赋。

    只听程源先生接着道:“你既然不急着做什么事情,或是参加画院的院考,那么笔力上的事情可以慢慢的学。这样,你先拿一幅画作回去临习,每隔三日回来一次,带着原本和你临习的习作给我瞧一瞧,我指点你一二。而后为师在依照着你的进境借你另外一幅,循环往复,你看如何?”

    楚风大喜,他如今最缺乏的就是这样能够言传身教的老师,程源又是笔力高超的名师,对于这样的指点,楚风自然不会推辞,于是连忙作揖道谢。

    程源很满意这个徒弟,捋须笑道:“你我师徒,何必言谢。你那师兄我也是这般教授,如今在画院做个画师,他自己倒也心安理得。其实作画的技法想要精进,最重要的是采风和明悟,画院虽然荣耀,可毕竟是仕宦之地,哪里落得真正的清静呢……罢了,这种事情也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楚风之前便听刘正卿说了程源先生徒弟的事情,这时不免更加好奇,问道:“老师,听您的意思,那朝廷的画院是考试考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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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春桃与借画() 
“哦,你不知道么?画院自雍熙年间建立之后,就一直有这个章程,每过几年都会如同科举一般开科取士,只是名额一直都很少。不过如今的官家十分喜爱书画之道,登基以来,画院和书院都开过四次考试,你那不成器的师兄,就是五年前考上的,如今便在画院中任个待诏的官职。”

    宣和画院在楚风看来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这都是出身于宣和画院的宫廷画师啊!那宣和画院应当是怎样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即便是开科取士,想要进入也必定是极难极难的。

    不过……看程源先生的样子,似乎是很不喜欢那个地方。大概是秉性狂狷,有隐士风度,并不已登龙门而喜悦的。再者,宋朝的士大夫本身就有清贵气,对于官家,也就是皇帝的敬畏之情并没有后世那样深邃。偶尔有朝中大臣被皇帝贬官,大臣们非但不会害怕招惹祸患敬而远之,而是会凑到一起喝酒相送,酒席上少不了说一些“皇帝一时昏庸,不识贤良”之类之类的指摘之语……这种事情,放到后世明清,或是千年之后,都是无法想象的。北宋士大夫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也正是因为如此,读书人虽然也都盼望着跃登龙门、出将入相,但并没有明清之际的奴才相,辞官归隐、授官不受种种也是寻常之事,颇有些魏晋风度。程源先生对于为官之事如此嗤之以鼻,也与此有关。

    不过老师这样一说,楚风却不免有些心动。

    一来,是因为世人都知道宋徽宗手上藏了多少的书画宝贝,而且大部分都是后世失传的。这对于爱好书画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吸引力。

    二来,楚风多少担心方腊起义的事情。他并不清楚方腊到底什么时候会起义为祸,但是隐隐记得方腊之乱席卷了整个江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没有道里一直留在江南等待祸乱。

    如果要离开江南北上的话,去画院那里图个安身立命的位置,自然算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以自己的能力,想要考上画院恐怕十分困难罢……

    他在这边思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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