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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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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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呼吸和脉象都平稳,阿郎不必着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者微微放心下来,颔首道:“这样就好。快将他抱上车来,咱们立刻进城,直奔医馆吧!”

    ……

    ……

    杭州城外,十里一亭。

    城南出门后的第一座凉亭,当地人都直接换做“十里亭”,又因每年春日时分此处最早得吹南风,也有好事的书生,故作风雅,呼唤为“春风十里亭”。后来也不知是哪个书生如此无趣,竟在亭子上当真立了一块匾额,上书“春风十里亭”五个大字,松木黑字,浓墨行楷,在亭子的檐子下也不知躲避了多少年的风雨,至今依旧留存下来。

    楚风正是晕厥在了这春风十里亭的附近,被老者救走之后的不久,几辆马车远远驶近,也在此处停了下来。

    “停车停车!娘子说有些头晕气闷,要在亭子里歇一歇。”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车队里传出来,伴随着声音跳出车子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

    这几辆马车要比方才老者那辆华丽的多,也崭新的多。除了前面载人的两辆外,后面还跟着三辆专门运送东西的马车,单看那堆得满满的箱子,路人便能猜测出这家人家境不俗。

    除了赶车的几名车夫之外,马车外还有健硕的仆从跟随在外,显然是远路害怕遇上匪徒的。

    如今的世道虽然大致上算太平,但仍旧难免与流民、贼寇等擦肩而过。路途遥远,家什又多,想要财不露白已是不可能,于是只好在人手上多加安排,做起码做出外面的姿态来,以防不测。

    当然,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匪徒,一行人最为担忧的还是车内女郎的身体。毕竟如今依旧是春寒料峭时节,身子不好的女子稍不留神就会染疾,更何况是从小身子骨就弱、又经历了这样一番颠簸的小娘子。

    听到小丫鬟的话语,一行人哪里敢不从,连忙就停下了车子,自有仆从与仆妇先行进到了亭子里简单收拾打扫了一番,又将亭子内的石凳上铺上了厚厚的垫子,这才敢情自家小娘子下车来。

    “小娘子慢些。”

    之前说话的小丫鬟伸手去扶一道浅碧色的身影,下车的时候,这身影的主人腰肢微弯,恰好露出优美的曲线来。

    “小娘子的脸色有些潮红,莫不是吹了风吧!”年纪大些的仆妇上前看着女郎的脸色,心下有些担忧。

    女郎的年纪比小丫鬟大不了太多,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妙龄。这时候女郎的面上微白,唯独两颊处生出些红晕来,看起来的确像是发烧生病后才会出现的模样。

    “没,只是在车上闷得难受,并没有着凉,大家不必为我担忧。”女郎年华正好,面容也是姣好怡人,最重要的却是身上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衬得她愈发娇柔了。

    被丫鬟和众仆妇引着进了亭子,女郎目光扫过那匾额上“春风十里亭”五个大字,不禁偷偷一笑,心想也不知是哪个书生如此猖狂,这样的书法虽说还算平平,可这样拿出来见人,着实不该。

    这时候,又有人拿来了茶果点心来摆在石桌上。

    “小娘子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而今稍微吃一点吧,进城之后咱们再吃些好的。”小丫鬟在旁边撺掇着。

    女郎笑道:“你们把我当成瓷做的了?护的跟什么似的,我哪里就矫情成了那样!”

    说罢,女郎也怕旁人太过担心,捡了两块点心慢慢的吃了,看着身旁众人面色慢慢转好,她的心也安稳下来。

    哎!害别人为自己担心,实在不该!

    女郎这样想着。

    “小娘子,咱们稍微歇歇就走,毕竟这里四面敞开,风势太大,停留的时间长了难免着凉。”一旁的仆妇劝慰道。

    女郎点了点头,四下随意看着旁边的景色,目光不知怎么被路上一件奇特的东西吸引了去。

    “飞白,你看那路中间的是什么东西?”女郎呼唤身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顺着女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倒在路边,也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漆盒,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去拿来瞧瞧!”飞白性情灵巧,嘻嘻一笑,抓住裙角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不得了啊小娘子!”飞白在那边路上翻看了几下才转身回来,面上布满了惊异之色。

    女郎瞧着有趣,笑问道:“怎么就不得了了?弄得这样眉飞色舞?”

    “小娘子你瞧!你瞧!”飞白将那黑漆漆的东西展开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将其摆到女郎面前,“这画虽然画的不全,可不是咱们家的《临流独坐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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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枝上柳绵吹又少() 
蛩音不响,三月的窗帷不揭。

    如今,窗外的柳絮尚未绵延,更没有飞起的气力,这是因为东风太过些微,吹不起这等缠绵。

    宣和初年三月的扬州城,正是一派这样的景象。

    冬已老,春未醒。

    一派季节交换中的缱绻味道,总是让人莫名想起晚起倦梳妆的美人,带着一种慵懒又异样的美感。

    这个时候,偶尔会有雨落。不是春天的那种迷蒙烟雨,而是介乎冬雨萧条冷落与春雨清新可人之间,肆意的沁入对方的意兴思飞里,飘飘渺渺、洋洋洒洒、漫天满地满乾坤。

    自古以来,诗人赞春赏夏,却很少有人真正欣赏这等时候的美景。楚风却很喜欢这样的季节,尤其是这个时候的雨,带着一种疏疏淡淡的味道,就像是韦苏州的诗。《红楼梦》里说,韦苏州的诗冲淡。“冲淡”这两个字,也是楚风很喜欢的。

    小时候的楚风最爱不过那句“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因为爱煞了这句诗,楚风小时候甚至动过改名成“楚江微”的念头,当时被父母笑着拒绝了。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父母离异之前的事情。那些记忆对于现在的楚江来说,恍如隔世,仿佛带着一种偏光的特效,嗅起来有一种泛黄老照片的气息。

    那都不重要了……

    不知怎么,儿时的记忆竟然席卷而来,楚风有些疲惫的将这些回忆按下,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瞧见了窗外的一树柳枝。

    柳絮,还没有来得及翩跹。

    枝上柳绵吹又少……

    楚风触景生情的想到这句诗,又不禁想起了下一句,自嘲一笑。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和艺考,芳草之类的事情,实在无暇考虑。

    “小哥醒了?”

    一道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入耳,声音并不熟悉。

    楚风偏头去瞧,就看到了一个短打小帽、腰系巾带的中年男子。男子的脸上胡扎略厚,方脸阔鼻,看起来很淳朴的样子。

    “这里是……”楚风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奉命救下楚风的老张。老张这时候笑道:“小哥你在杭州城外昏迷过去了,我家阿郎刚好路过,就救下了你。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小哥你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好。”

    老张凑近了一些,神色稍显认真:“小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用不用报官?”

    楚风听着他的话,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四周的光景。

    白灰墙、柳木柜、围子床、松木窗框,屋内的陈设就是这样的简简单单,倒也显得清落。窗外,依旧只是柳枝飘动,枝上柳绵静悄悄。

    楚风曾经临摹过一些唐代的工笔仕女图,《韩熙载夜宴图》《簪花仕女图》等,瞧着屋内的陈设味道,虽然与画中由着些微的差距,却又十分类似。

    单纯从陈设上说,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毕竟中式装修而今时常得见,其中雅趣也颇堪玩味的。关键是眼前这人的衣着打扮,着实与那些仕女图中的仆从之类有些相像,只是相较而言没有画中华贵罢了。

    见楚风没有答话,而是不停的在观察四周,老张笑着解释道:“我家阿郎是这间书画行的掌柜,这是我的房间。你在杭州城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我可以出去寻一寻。”

    “杭州城。”楚风低不可查的默念了一声,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似乎是在博物馆里临摹《临流独坐图》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千里之外的杭州?

    “敢问一句,”楚风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老张的眼睛,“如今是哪一年?”

    “宣和元年初春三月,”老张笑道,“少年郎是日子过得糊涂了么!”

    ……

    ……

    同样是“枝上柳绵吹又少”的杭州城内,富户聚集的宣庆坊中,此处的院子里,除了柳棉之外,还有几只初开的春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落处,自有芳草。

    芳草旁边是少女闺房的墙角,房间之内、书案两旁,女郎与飞白分座两旁,端详着眼前的半幅残卷。

    “是《临流独坐图》没错,祖父那画我看过千百遍的,自己也临摹过不下百次,绝对不会走眼……”女郎点了点头,又不解的摇了摇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祖父画完《临流独坐图》之后,虽然也曾经示人,却不曾借给旁人赏玩的。除了自家人之外,看过这幅画的人本身就不多,更不可能有人细细研究了。可是,如果不是细细研究的话,怎么会有些临出这样相像的笔墨呢?”

    此时若是楚风在这里,听到女郎称呼《临流独坐图》的作者范宽为“祖父”的话,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飞白的坐姿自然不如女郎端正,这时候几乎是把上半个身子全都扑到了桌子上,半趴在那里。她看了看眼前的画,又看了看女郎的表情,笑道:“小娘子你说,会不会是三郎他们谁画的,然后不小心就掉在了路上?”

    “听人说,三哥忙的半个月都出不得杭州城一次呢,哪里会有时间临摹这种耗费心血画作?再说,就算是真的临摹了,也不可能扔到城外去啊!”女郎笑着回答。

    还有一个理由,女郎并没有说出口。

    眼前这残卷的笔力要比自家三哥厉害的多,虽说半年多没见,但以自己对三哥的了解,他是临摹不出这样的味道的。

    祖父的山水画,中年方成气魄,其中最为厉害的就是设色与那种动荡的气韵,让整幅画都显得动起来了一般,并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眼前这一幅,说不上极佳,却得了三分风骨,只是意境上稍有欠缺。

    女郎记得祖父说过,书画最重的就是风骨。这与人的气质一般,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临习只能增删,却不能凭空幻化而出。这就是所谓的天分了。

    飞白偷偷的瞥了一眼旁边绿豆酥,心不在焉的道:“等三郎回来了,小娘子你问问就好了嘛!现在这么费神做什么呢!”

    女郎哪里看不到飞白的小动作,笑着将那盘绿豆酥递到了飞白眼前,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就你聪明!看看画也能费神了?”

    “怎么不费神!”飞白手里拿了一只绿豆酥,正欢天喜地的往嘴里塞,却忽然听到了这句话,立刻板起一张小脸来,煞有介事的道:“小娘子你就是学画的时候太过痴迷,整日整日废寝忘食的,这才落下了病根儿,以至于现在身子骨都弱呢!主母都知会我了,让我每天每夜都要看着小娘子你,莫要让你再痴迷进去了!主母说,小娘子这画痴的名号,绝对不能再蔓延下去了!”

    飞白学着自家女主人的腔调,将后面的话十分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遍。

    女郎看得只觉好笑,抬袖掩嘴笑道:“我又不是顾恺之那等痴绝之人,再说,若是真的能有那样的生花妙笔,就算是痴绝也无妨了……”

    说着,女郎的双目中便流露出向往来,明显已然痴了。

    飞白见状,百般无奈的叹息。

    ……

    ……

    不知不觉,时间如同流云一般翩然散尽,一眨眼已经过了两天。

    楚风看着空气中越来越绵密的柳絮,吹着越来越温暖的东风,心里淡淡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中,老师对自己说的话犹在耳旁——若真是三生有幸啊,咱们这种人就应该活在北宋宣和那个时代,若是在宋徽宗的宣和画院里谋上一官半职,啧啧,可以每天作画,又有钱可以赚,还有官可以当,每日结交文人雅士,哎!那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快!

    “北宋宣和么……”

    楚风低低的自言自语着,心想自己这样一离开,父母那边应该不会特别在意,只当做自己是离家出走了,过一段日子之后,也就忘记自己这个人了罢。只是老师那里,也不知会是怎样的担忧……

    楚风心下叹息,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毫无办法,只能带着老师和自己的梦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艺考和高考是无法再担心了,至于其他……对于北宋末年、宣和年间,楚风了解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书画方面的东西。

    徽宗一手创立起来的宣和画院自不用说,那是所有书画爱好者的圣地啊!《宣和画谱》、《宣和书谱》也是在这个时代做成的,都是宋徽宗亲自督办而成的总论,以皇宫内院所藏书画为蓝本编撰而成的。

    单是这些事情,楚风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那得是多少名人字画啊!他真恨不得立刻就快马加鞭的进宫,将所有的字画都遍览一番,即便看罢立刻身死也值得了!

    只是……另一方面,这毕竟也是北宋末年,金兵就快大举南下的时候。除此之外,南方还有方腊为乱,水泊梁山的好汉也是这个时候吧!朝廷上奸臣当道,南宋后衣冠南渡……到时候风雨飘零,自己这样一个比浮萍还轻飘飘的人物,又该怎么样保全自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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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碧山水() 
在此处休憩了两日,楚风也大概清楚了主仆二人的身份。

    被奴仆老张唤作“阿郎”的老者,姓陆,单名一个鸿字,字文端,楚风便尊称长者为文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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