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这个世上,赵皓最缺的是朋友,甚至到目前为止,他还没一个真正的朋友。
他与赵伝终究是主仆身份;和方七佛虽然有朝朋友发展的趋势,但终究也只是一面之缘,而且身份相差太大;李锦和刘宁也只是前主的狐朋狗友,而且刘宁还心怀叵测;至于赵士盉和谢芸是亲情——至少对于对方是,所以他真还没朋友。
或许,此人,可以成为朋友,甚至兄弟……
王珏向前深深施礼道:“赵兄侠肝义胆,又有大慈悲之心,实乃我辈楷模。在下王珏,对赵兄佩服得紧。”
不等赵皓回应,身后的赵伝已悄声道:“此乃城东王府二公子,颇有侠义之名,公子可结交之。”
赵皓也急忙回礼,谦虚一番。
王珏又道:“今见公子暖轿已被毁坏欲寻马车,欲邀赵兄共乘一车,由在下恭送赵兄回府,不知可否赏脸?”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赵皓原本就是个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而且那王珏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明显也是个爽快之人。
果然一句“恭敬不如从命”的爽快,又令王珏好感大增,他虽然也学文,却是个尚武的文人,并不喜欢文人书生那一套虚伪的繁文缛节,两人倒是性格相和。
王珏与赵皓走到马车旁边,却发现原本并排而立的两辆马车,只剩下一辆,不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妹终究是害羞,竟不打招呼就走了……”
不得不说,身为江宁四大府之一的王府,的确是非同寻常。王珏一向粗豪,并不算是很讲究之人,这马车依旧打造得豪华无比。长方形的车厢边缘刻有花纹,厢体上半部分是精巧睚眦的窗格,可以观看车外的景象;顶盖以黄铜包裹,呈六角形,如风雨亭一般,可遮风避雨;四周以丝缎帷幔盖之,前有软帘,又以铜铃和流苏丝绦为饰,极其华美,彰显主人的尊贵。
两人寒暄一番,上了车,那软垫极有弹性,赵皓只觉如同坐上沙发一般。
马车在老把式车夫的驱动下,缓缓起步,极其平稳。车前车后,赵王两家数十名家奴护卫,在马车的后面,又有五辆满载铜钱的大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赵府行进,引得街道两旁的路人纷纷侧目。
两人在车上闲聊了一番,赵皓随着那微微的颠簸,不觉困意袭来,竟然沉沉睡去。
41的健康值,原本就是孱弱之体,又折腾了大半天,已是疲倦,如今安静了下来,又坐在舒适柔软的坐垫上,自然要入睡。
“赵兄,你我情意相投,不若结拜……”
“呼呼呼……”
“赵兄……”
王珏虽然一阵讶然,心中并未着恼,而是从马车的厢壁上取下一件厚厚的衣衫,替其盖上。
这时,一直骑马跟随在马车旁边的赵伝见得车内突然一片寂静,又隐隐听到了赵皓的酣睡声,已然明白了怎么回事,急忙向王珏解释。
“我家公子大病初愈,今日初次出门已两三个时辰,故此疲倦,公子勿怪。”
王珏原本并非计较之人,听得赵伝此番说来,心中已完全释然。
“赵兄大病初愈,日行数善,自是辛苦,壮士不必多礼。”
……
赵府门口广场。
在寸土寸金的江宁府,赵府门口的广场却足足达方圆百步之广,足显赵府的尊贵和大气。
叩哒哒~
一马飞奔而来,巨大的马蹄沉重的叩击在青石地板上,马蹄铁在石板上撞击出一溜的火星。
来骑在门口勒马而立,然后翻身下马,朝门口的守卫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而入,向府内大厅奔去。
赵府大厅之内,谢芸和赵士盉正在议事,突然一人快步奔了进来,向两人施礼之后,恭声禀报道:“启禀大官人和夫人,公子出了醉春楼,路过天香楼而未入,却入了吉祥赌馆。”
侦骑飞驰而来,只为传报赵皓的动静。
谢芸和赵士盉将赵皓当做了命根子,生怕他有半点闪失,尤其是赵皓这次死里逃生,谢芸更是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生怕一转眼这小冤家就磕着碰着了。
虽说赵皓这次出门时信誓旦旦的说只是出门逛逛,但是带着上百贯的大钱,恐怕不是随便逛逛那么简单。
谢芸最怕的是这小冤家风流成性,又去了青楼妓寨之所去厮混。若是听听曲子,花钱捧捧那些红牌姑娘倒也罢了,就怕这小冤家不顾自身的底子,折腾了身子骨……
所以,赵皓这一路走到哪,都有快马来回穿梭来报,那架势如同前线大战一般,偌大的赵府如同军事总指挥所,斥候往来不断。
只是,这半日来的情报,却令谢芸和赵士盉大惑不解,却又欣喜不已。
这小冤家一向欺男霸女,没少折损赵府的声誉,只是两人将他当做命根子,也只能宠着他,由着他瞎折。天知道,就突然改了性,跑到东头市肆去赈济难民去了,还将郑府的人给打了。
赈济难民这么有心积德的事情,两人自然是十分欣喜,至于七八十贯钱实在算不得什么,这小冤家经常打赏那些红牌姑娘一次性就是上百贯的。
至于打了郑府的人,只要不打伤正主,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而最新得到的消息,更是让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虽然去赌馆并非什么正经勾当,但是总好过去青楼妓寨折腾,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去赌馆无非折点钱财而已。
“这冤家,在账房取了一百贯,救助难民花了八十余贯,恐怕余钱不多……不要扫了我儿的兴,你去账房再去百贯钱来,给公子送去。”
“喏!”
那家奴应诺,正要领命而去,突然见得又一人急匆匆而来。
“启禀大官人和夫人,公子入吉祥赌馆,赢得四百余贯钱,不料坐轿被人撞烂,却与城东王府二公子结交,与王府二公子共乘一车回府而来。”
“甚么?”
瞬间,谢芸和赵士盉两人凌乱了。
很显然,最新的情报信息量太大了……
这小冤家从来只有从家里拿钱出去挥霍,从来没有往家里带钱的,这次居然带回四百多贯,虽然钱不算多,却也算是破天荒了。
而最重要的是,小冤家居然与王府二公子结交上了!
江宁四大府,王、赵、谢、郑。赵谢联姻,同进共退,正是强强联合,风头无两;王府千年大族,又仰仗安石公遗留的声威,不让赵谢两家;唯有郑府新起,虽然仰仗皇后荫庇,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故郑府一直想与王府联姻,而赵谢也抱着同样的心思。
联姻,是大族之间强强联合最好最直接的方式。若王郑联姻,实力多半不让甚至压过赵谢两家;而王家若与赵谢两家任意一家联姻,则郑氏将被孤立,纵有皇后的荫庇,也难以与三家为敌。
王府恰恰有且只有那么一个嫡女待字闺中,名馨,字文芳,年方十五,有沉鱼落雁之容,琴棋诗画无所不通,号称江宁城中第一才貌俱佳的女子。
而且据说这王馨虽然年纪轻轻,却是颇具商才,虽然年岁尚轻,家中几处绸缎庄在她手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俨然第二个谢芸。有了谢芸这一干练的女主人旺夫兴家的先例,有着经商天赋的王家之女,更成了江宁城中各大名门望族追逐的对象。
只是王家的底蕴,莫说一般的豪门望族看不上,就算是赵谢郑三家的公子,也得看人品相貌才学。谢家、赵家和郑家,都先后登门求过亲,皆被王家以“女儿年岁尚幼不懂事,过两年再议”而拒绝。
所以,赵皓也算是被拒过婚的……声名狼藉的原主,根本就不在王家的考虑对象之中。
相比之下,谢芸的侄子谢瑜,文武双全,才德俱佳,又生得俊逸,风度翩翩,更有希望得到王家的垂青。但是侄子终究是侄子,比不得亲生儿子,谢芸私底下还是想将那个传说如同自己的翻版的奇女子,纳为儿媳,将来必然成为宝贝儿子的贤内助,也对这小冤家多省几分心。
如今听闻赵皓居然半日之间,与王家的二公子结交,且共乘一车而回,的确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谢芸当即叫来老管家,令其率众亲自到门口迎接,并邀请王家的二公子入府做客。
只是老管家率众刚刚奔到大门口,却见赵伝背着熟睡的赵皓缓缓的入得门来,王家的马车已然回头而去。
第十二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郑府。
府邸占地三百多亩,府内到处是鳞次栉比的院落与园林,分布的各种楼房,苏杭风格的园林建筑、亭台水榭、池塘与山石,美轮美奂的遍布了整个府邸。
在郑府中轴靠后方,有一座高大的楼宇,如同大殿一般,门楣的上方横着一块大匾,上书“静心斋”三个金色大字。
大堂之内,烛火通明,檀香环绕,正南面挂着三清道君的尊像,下面有祭坛和香炉供奉,那青铜香炉里正向外氤氲出淡淡的檀香。
大堂正中,有一个白玉圆塌,铺着一层薄薄的锦被,被面上绣着一个日月太极。
一个年约六七十岁的老叟,穿着厚厚的丝缎蓝袍,身形消瘦,正端坐在圆塌之上,一副宝象庄严的模样,双目微闭,如同枯槁般的右手正拿着一根银杵,轻轻的敲着面前的银磐。
这位看似道骨仙风的老叟,不是别人,正是郑府的老官人郑安,当今皇后的祖父,江宁郑府的掌权者。
郑安在江宁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少年从文,青年不第而学武,后组建盐帮,成为一个有文化的黑社会老大,又与官方相处融洽,逐渐占据江宁私盐买卖的半壁江山,因此得富。据说郑皇后入宫时,原本并不起眼,却因郑安舍得花钱在宫中打点,使得郑皇后得以进入太后之眼帘,并逐渐得宠,终成一代国母。至此,郑府由富而贵,由贵又得以大富,生意不再限于私盐买卖,绸缎、瓷器、酒楼、赌场、青楼妓寨……凡有重利之处,无所不涉猎,并逐渐侪身四大府之列。
只是,郑府再富贵,郑安再辉煌,终究抵不过匆匆流年,曾经叱咤江宁黑道的郑老爷子,虽然仍然精神矍铄,但是鬓发却已苍白,皱纹和老年斑爬满了他的脸庞。
五年前,郑安逐渐退居幕后,修“静心斋”,潜心修道,求索长生之秘,很少出门。但是,府内的人却知道,老官人只要在一天,便是这府中的主宰,哪怕是名义上掌管郑府的大官人郑青,也不敢在老官人面前有半点忤逆。
一个华服少年,低眉顺目的立在郑安的身旁,神态十分谦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正是号称江宁第一恶少的郑峰。
在他的身旁,又立着一个锦袍中年人,同样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你大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二十几个人被打得满地找牙,赌馆差点被人砸了,可真真给我郑家长脸了。”
郑安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不带一丝火药味,却听得郑青胆战心惊,脸色苍白。
郑青恶狠狠的瞪了郑峰一眼,急忙低声道:“祖父教训的是。”
“赵士盉生性木讷本分,谢芸不过一介女流,那废柴儿子折腾一番,也不过一场儿戏,不必介怀……只是恁地却让药引失了?城内流民虽多,药引却是稀缺,你等都是吃干饭的么?”
郑安的最后一句,明显带着深深的责怪之意,惊得郑青额头上汗水涔涔。
“赵府小儿先坏了事,孩儿已派人去追……不料半地里杀出那姓方的汉子,府上的人根本不是对手,故此失了药引,还请父亲恕罪。”
“府内每月养护院家将何止五百贯,难不CD喂了狗,养了一群窝囊废,连个野路子汉都打不过?”郑安的声音愈发恼怒了。
郑青急声道:“那汉子身手的确非同一般,恐怕不在阴义之下,孩儿已令阴义查之,若得消息便一把拿了问罪。”
“哼,端阳节眼看近了,若是那时还凑不齐药引,府内管事就交给二房吧。”
郑安说罢,便又闭上双眼,不再看郑青父子,只是一声声敲着那玉磐,如同入了定。
郑青脸色变得极其苍白,拉着郑峰道了声别,便退了出来。
刚刚走到大堂门口,却又被郑安叫住。
“赵家之子突然一改心性,四处行善,恐怕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必有所图……王家的闺女,眼看就要出阁了,峰儿和玉儿皆须努力,谁若得了王家的闺女……自是不必我多言。”
“孩儿省得。”
出了静心斋,郑青终于吁了一口气,不觉擦了一把汗。
“父亲,若那赵皓明日仍旧去市肆捣乱,则又如何是好?”郑峰心有余悸的问道。
整个江宁城,郑峰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对曾祖父郑安心存敬畏。
郑青冷哼一声,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必担忧,为父自有计较,就算赵家之子存心捣乱,也支撑不了几日。”
说完,他神色又蓦地一肃,冷然呵斥道:“从今日起,你须收敛心性,好生读书,不得再四处厮混,药引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
郑峰眼睛眨了眨,笑嘻嘻道:“世间好女子何其多,孩儿岂可为王家之女而舍弃天下奇女子,不如让给玉弟罢了,自家人何必相争。孩儿约了陆家哥哥到天香楼饮酒,还请父亲恕孩儿失陪之罪”
郑青气得七窍生烟:“孽畜,你……”
话未说完,郑峰已跑得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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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皓照旧早早起来,用了早膳之后,便向谢芸和赵士盉道了别,带着赵伝和梁烈等一干家奴,拉着一车大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谢芸已安心了许多,不再如昨日那般如临大敌,只是让家奴每个一个时辰回报一趟,图个心安。
这一次,赵皓一行人,轻车熟路的直奔东头市肆而去,来到人口买卖的老地方,只乍一看,赵皓便傻了眼。
那块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怕不是有六七百人,带的一百贯钱根本就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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