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难道昌平君没有告诉你吗?这九龙宝鼎,乃是有德者,有能者居之!今寡人身系秦国,寡人之能即秦国之能,寡人之德即秦国之德!若是寡人能在此举起这雍州鼎,便将这雍州鼎取回咸阳供奉!”
嬴荡现在连一点过问周天子的意思都没有,气焰十分的嚣张。
经过了这一天这么多次的打压,大起大落之下,姬延算是随遇而安,不再计较那么多了。
“秦王请便。”姬延淡淡的道。他还真不相信,秦王荡能举起这巨大而沉重的雍州鼎。
这时,冥顽不灵的太师伯喜站出来,义愤填膺地道:“秦王怎敢如此?雍州鼎乃是国之神器,是我大周国的镇国之宝,岂是如秦国所能据为己有之物?”
“敢问老太师,九鼎原本是周室之物否?”秦王荡一脸的嘲讽之色。
而伯喜一时语塞,无以回答。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秦国将士群臣骤然高呼道:“秦王万岁!”
“九鼎归秦!”
周室群臣很惊慌,无人敢说话,姬延淡淡一笑道:“秦王想搬就搬。”
闻言,秦王荡一挥手说道:“孟贲、乌获,前不久寡人要与你俩较力,没有什么可比之物,目下九鼎在此,谁能举起,爵升护鼎君。”
“汝等谁先上?”秦王荡悠然一笑。
“嘿嘿,我先来!”乌获憨厚地应答一声,绕着雍州大鼎抓耳挠腮道:“好大物事,却该如何下手?”
孟贲也兴奋不已地跟着转了俩圈道:“乌获,鼎脚。我擂鼓助威!”乌获用手拍拍大鼎笑道:“嘿嘿!雍州老家鼎,给点面子。”
此时,孟贲已经飞步走到九鼎广场西北角的王鼓楼上,大喊一声道:“擂鼓举鼎——”随即双手大木槌雨点般猛击,沉重密集的牛皮大鼓在王城中骤然响起,回音相合,震耳欲聋。
乌获半蹲身体,双手抓牢两只鼎足,全身紧偎大鼎,大喝一声:“起——”大鼎却纹丝不动,乌获面色涨红大汗如豆,再度大喝一声,拼尽全力想提起鼎足,一发力却是两臂发抖大腿发抖面色骤然血红。
突然一声闷哼,乌获滚下了石兽底座,一股鲜血箭一般从口中喷出,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乌获——”鼓声戛然而止,孟贲一声嘶吼哭喊,凌空飞下扑到乌获身上。面色惨白的乌获向孟贲一咧嘴,未及笑出,也没有说一句话,便瞪直了铜铃大的双眼。
秦王荡见状,不由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道:“孟贲!害怕了?!”
孟贲从乌获身上跳起,雷鸣般大吼一声冲向大鼎,孟贲冲上了雍州鼎的石兽底座,将黑色绣金斗篷一把扒下扔掉,又三两下将精铁甲胃褪去,全身上下唯余一片包身小布,赤身站立,全身黑毛,几乎与鼎耳等高,威武雄猛的气概引起秦兵一阵狂热欢呼。
孟贲跨开马步,两只黝黑的胳膊伸出,大手牢牢抓定雍州鼎的两只鼎足。
全场屏息中,只听一声大吼响彻王城,孟贲全身肌肉如巨大石块绷紧凸显,雄伟的雍州大鼎骤然被拔起于基座,升离地面数寸。
眼见鼎身微微晃动,秦国甲士一片呐喊声。
“起——”悠忽之间,孟贲巨大的身躯拼命挺直,快垒重叠的大肌上汗水喷泉般涌出,全场静的如同深山幽谷,唯闻孟贲骨节发出“客客”的闷响,眼见孟贲双眼凸出,眼珠血红,全身黑毛直伸长,状如狰狞巨兽……
就在这刹那之间,突然一声滚雷般惨嚎,孟贲两只大手从肘部“咔擦”断裂,庞大的身躯飞到了空中,眼珠宛如两颗红色弹丸弹上天去,庞大的身躯弹开数丈,直飞王钟,击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
在看雍州鼎,两只血淋淋的手臂依然抠在鼎足,潺潺鲜血从断肘流向石座。雍州大鼎在血泊中冰冷地岿然直立。
“……”现场一片静默。
原本叫嚣着要将雍州鼎搬回老家咸阳的嬴荡,这一回都愣住了。
秦王荡沉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望着那一座古朴而厚重,此时此刻又沾染了两名秦国勇士的鲜血的雍州鼎,不由得心生畏惧。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嬴荡,还是第一次出现恐惧这种情绪!
嬴荡与孟贲、乌获二人角力多日,对于他们的气力很是清楚,若是连他们二人都无法举起这雍州鼎的话,自己也是无计可施的。现在孟贲和乌获都因为举鼎暴毙身亡,老实说,有这两个前车之鉴在,自己再冲上去举鼎的话,多半是这样的下场。
见到秦王荡神色踌躇的模样,刚刚还蔫了吧唧的伯喜不由得讥讽地笑道:“怎么,秦王,汝是害怕了吗?”
可恶的老匹夫!寡人必杀汝!看见伯喜这么怂恿自己,想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秦王荡心里是又惊又怒,转念之间,更是追悔莫及。
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大丈夫尚且一言九鼎,更何况秦王荡贵为一国之君,之前说举鼎现在却又不敢为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的吗?
而且自己招呼这么多的秦国将士进来,不正是为了一睹自己举鼎的风采的吗?事到临头,怎可退缩?自己作为秦王的脸面往哪儿搁?
没想到连孟贲都举鼎而死,宋王偃见状,不由得庆幸不已,好在自己没有莽撞地同意秦王荡比试举鼎的事情,不然下场一定非常凄惨!
这鼎根本就不是能以人力举起的东西!
看来历史果真因为自己的出现,开始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似原来的历史上,秦武王举鼎乃是在三年之后,秦国大兵压境,进击到洛邑王畿之时,而那个时候,作为前车之鉴的孟贲举鼎半尺便受了内伤,并没有因此而暴毙身亡,现在却死得这么惨,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知道,秦王荡还会不会如同历史上的秦武王一般,装比遭雷劈,死得那么窝囊!
“寡人……谁说寡人害怕了!”秦王荡脸色一沉,随之搓着手走到了雍州鼎的跟前,还有意无意地给了旁边的张仪一个眼神。
第551章 欲乱天下()
“且慢!”
张仪心领神会,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跪下道:“大王,万勿以身犯险,将我大秦国之安危置于险地!臣目睹过你与孟贲、乌获二人角力,你们的气力不相上下,当在伯仲之间。现在孟贲与乌获都已经因为举鼎而死,以为前车之鉴,大王怎能不引以为戒!?”
“张仪!你住嘴!”秦王荡怒气冲冲地道,“寡人便不信了。以寡人之神力,又有整个大秦的气运庇护,岂能不举起这雍州大鼎?”
“大王!”张仪一脸悲戚地道,“举鼎事小,大王之安危事大!今大王继位不过几个月,先王的尸骨未寒,天可怜见!先王临终前委任臣辅佐大王,今若置大王你于死地,九泉之下,臣有何脸面再见先王?!”
张仪蓦地站起身,开始一步一顿地往雍州鼎这边走了过来,他脸上的决绝之色,好似一个无畏的勇士,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般。
“张仪,汝……汝要做甚?”秦王荡打了一个激灵,惊恐万状。
张仪随之指着自己的额头道:“大王若是执意要举鼎,臣便先一步,一头撞死在这雍州鼎上!反正这雍州鼎已经有了两个我秦国大将之血,不在乎再多一个秦国相国之血!臣实在不忍见到,大王如乌获、孟贲一般血溅当场!”
“你!……”
“先王啊!臣来也!”
张仪做了一个极度夸张的姿势,如猎豹一般飞奔了过去。秦王荡似乎愣在了当场,呆若木鸡,一时之间阻止不了,而其余人又因为距离有点远,故而拉不住张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仪一头撞在了雍州鼎上!
“噗!”
张仪撞了一个头破血流,偌大的额头撞击在雍州鼎上,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后张仪的脑袋一歪,两眼翻白,身子随之软倒在了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相国!相国!”秦王荡疾呼了一声,随后飞奔过去,将张仪的身躯抱在了怀里,抽泣不已。
“相国,汝怎么这么傻呀!有话好好说!何必自寻短见啊!”
秦王荡赶紧招手道:“太医!快找太医!”
一国之相死在这里,动静是非常大的,更何况张仪还是秦国之相,名动天下的人物,这一下广场上的秦军锐士,还有跟随秦王荡到洛邑王畿来的群臣都手忙脚乱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秦王荡再也顾不上举鼎的事情,直接抱起了张仪,冲下了陛阶,又登上了自己的车驾,随之扬长而去。
原本以为是一场血案,没成想却成了一场闹剧。宋王偃有些哭笑不得。
……
当张仪苏醒过来的时候,除了额头上还包着纱巾,敷上了一些草药之外,屁事没有。听说张仪醒了,秦王荡便急匆匆地赶过来,入了大帐,坐到了床榻边上。
“大王,这……这是哪儿?”张仪嗫嚅着微微发白的嘴唇,向着秦王荡问道。
“这里是魏国的雕阴。过了雕阴,再过不久,便可以抵达我们秦国的函谷关了!”
“臣这是昏迷了多久?”
“相国,汝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会盟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自从那日举鼎之事后,诸王便各自离去。”秦王荡攥着张仪的手,深情款款地道,“相国,汝受苦了。汝的这份恩情,寡人铭记于心!”
“大王啊,臣受苦受难一些无所谓的,但是举鼎之事,大王事先并没有与臣商议过,便独断专行之,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张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先王新丧,若是此时大王你再出什么意外的话,不但刚刚结束战乱的秦国会立刻内讧起来,便是自孝公起,我们秦国数十年商鞅变法的成果都可能将毁于一旦啊!”
“相国,寡人受教了。”
秦王嬴荡低着头,跟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随之又道:“此事,寡人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不过相国,你可知道寡人心中的抱负,寡人的野望?我大秦历献公、孝公、惠文王三代之治,已成富强之势,自父王继位以来,我大秦便锐意东出,东出函谷,西通巴蜀,北抵义渠,南通商於。”
“寡人继承了我大秦历代先王留下的雄厚根基,欲一展抱负,以我大秦当今之国势,乃至于横扫列国,一统天下都未尝不可。”
张仪摇摇头道:“大王,恕臣直言,你所看见的不过是表象。有抱负固然是好事,但是野望太大,而不能实现的话,便成了空中楼阁,最终只能是一无所有。”
“此话怎讲?”
“大王认为楚国如何?”
“楚国,国力与我秦国不相上下。在经历了丹阳、蓝田之战后,秦楚两国之争告一段落,看似楚国从中占了极大的便宜,其实不然,就寡人所知道的,楚国在去年的蓝田之战中,至少阵亡了二十万的将士!楚国已然没有了图霸天下之力。”
“那么大王认为,楚国没有了图霸天下之力,我们秦国便有吗?”
“这……”
“大王,先王临终前,不知道是否告诫过你?你可还记得?”
秦王荡闻言,认认真真地颔首道:“寡人都记得。父王在世时,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寡人,让寡人安守本分,待兵强马壮之后,再出函谷关,与天下列国逐鹿!”
“那大王你认为自己能做得到吗?”
“这……寡人可能不行。”秦王荡如实回答道。
“为何?”
“眼下的天下大势,想必相国你是看得出来的。宋国现如今一家独大,又得齐、燕之附属,唯命是从,韩魏两国皆为其马前卒,愿为驱使。而迫于宋国的强大势力,赵、楚莫敢乱动,宋王偃这个诸侯霸主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相国,汝为纵横家,应该知道合纵连横之理。”
秦王荡淡淡的道:“纵横,或合众弱以攻一强,此为纵;或事一强以攻诸弱,此为横。今宋国势大,列国无不忌惮。相国,而今就算寡人想要闭关自守,发展国力,只怕宋王偃都不可能给寡人这个机会吧?”
“大王是说正在征辟西域的宋军?”
“正是。父王在世时,言及驻守西域的宋军,亦是深为忌惮,宋王偃的图秦之心不死,寡人这心便一日难安!”
“大王欲弱宋乎?”
“哈哈。寡人欲弱宋不假,但是谈何容易?”秦王荡一脸嘲讽的笑意道,“列国合纵,当可声势浩大,怎奈何人心不齐,而我秦国与宋国并不接壤,可以说是鞭长莫及的,所以寡人不一定非要弱宋。寡人想要的,乃是让这天下乱起来,不给宋国和楚国发展国力的时间和空间。”
“大王欲乱天下。臣这里,倒是有一计!”
“快快请讲。”
这一夜,秦王荡与张仪促膝长谈,直至天明,方才各自安寝下来。但是没等秦王荡睡一个好觉,国内便有一则坏消息传来——
蜀地陈庄叛乱!
第552章 灭二周()
洛邑王畿。
在城门口的一家茶棚那里,一些比较闲散的人,或者是游学的士子三五成群地在那里谈天说地,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的说着闲话,或者是高谈阔论。
这个时代,从来没有禁止言论的,言论完全自由。
不管是处庙堂之上的王公贵族,还是在江湖之远的文人隐士,乃至于白身的黔首,他们都可以抨击时政,发发牢骚。甚至是直接诽谤某一个大臣,诽谤一国之君都可以。
反正嘴在你的身上,怎么说随便你。
这时,一队衣甲鲜亮,手持长戈的宋卒进入了城内。放眼望去,城上城下,尽是宋国的甲士,身上皆散发着剽悍的气息,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百战余生的锐士,而不是原来的周王室的那些混吃等死的民兵。
一个刚刚游学到洛邑的青衣士子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为何洛邑遍布宋军士卒?难道整个王畿已经被宋国占领了吗?”
“嘿!这你都不知道,足下想必是刚刚到洛邑的吧?”
“正是。”
那个穿着短衣的汉子说道:“是这样的。宋王会盟天下诸侯于洛邑,朝拜天子,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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