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凰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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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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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过在乎你,我害怕自己当局者迷,一直不能确认自己的想法,顶多只敢说有一半的把握……”

    “但是——”张嫣抛出一个转折,“我刚刚看见了一样东西……”

    燕由任张嫣抓起他的左手,他的衣袖滑下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根陈旧的绸带,因为时间长了,上面点点斑驳,又有许多磨损,几乎已看不出原样。

    方才张嫣一眼便认了出来,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这根绸带实际上是小女孩用的发带,那时燕由练武受伤了不肯包扎,是张嫣从头发上解下来硬丢给他的,那时燕由毫不领情,随意往衣服里面一揣,还气得张嫣鼓着腮帮子跳脚。

    张嫣低垂眼帘,细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发带,还有燕由的手腕,缓声道:“六年了,你都还留着它,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变了?”

    张嫣吐出最后一句话后,回头看着他,莞尔而笑。

    燕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星辰映在燕由漆黑的瞳仁中,他带着漫天星辰看向张嫣。

    张嫣的笑意反而僵在了嘴角,她的心提了起来。人心十分复杂,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猜对。

    她说完这番话后,表面淡然自若,实际心中害怕得不得了。她怕燕由会抽回手,她怕燕由会否认,她怕这一切全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正忐忑间,燕由坐了起来,与张嫣面对面,仅隔一尺左右的距离,两人彼此呼吸可闻。

    燕由说:“你的话没有错,但不全对。”

    张嫣紧紧盯着他,她以为他会又一次说出伤人的话来。

    但是燕由反握住了她的手,张嫣愣愣地看着他将她的手温柔地拉起到嘴边,于手指间印上轻柔一吻,心中一震。

    他低声说,“对不起。”

    张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又说,“嫣儿,可以原谅我吗?”

    张嫣这才确信他所说之话,呆了片刻,泪水一瞬间就涌了上来。张嫣从不是爱哭的女孩,但不知为何燕由总能够引出她的泪。她不愿表现出一幅哭哭啼啼的模样,遂佯作生气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原谅燕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辛苦吗?”随即掌不住笑了,眼中积蓄的泪却不小心流了下来。

    燕由替她擦去眼泪,“我明白你的辛苦。”他凝视着张嫣的泪眼,手上加了几分力气,认真道,“此心同彼心。”

    听着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张嫣忽地觉得此前的数百个夜晚的痛苦辗转再也无足挂齿。张嫣心中欢愉,眼泪却无法控制地越流越多,整个脸庞都湿了,最后再忍不了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燕由将张嫣揽进怀中,胸前的衣衫很快被打湿。他似乎知道她在哭什么,又似乎不知道。

62。未负相思意() 
燕由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嫣儿,我想知道这六年中你是怎么过的。”

    张嫣的情绪已渐渐缓和,听得他此话,忽然惊觉自己正在他的怀中。本能猛地推了他一把抽身挪开,别过头去,脸颊发烫。张嫣即刻又后悔了,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无端使气氛变得尴尬。

    此前张嫣一心一意地希望两人关系恢复如初,从未考虑过自己真正的心意,但现下乍然释嫌,张嫣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了。自己是天子正妻,大明皇后,肩负家族责任,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又算是什么?

    两人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彼此都明白亲密的肢体接触意味着什么。

    燕由毫不意外,淡然道:“若觉得为难,便不要去想了。”

    他的语调缓解了张嫣的尴尬之意,张嫣心里舒坦了几分,但也不禁红着脸道:“燕哥哥,你不觉得为难吗?”

    他凝望着张嫣,嘴边没有笑,眼睛却笑了,“我为难了三百多个日子,也没有结果,那么,不去想就是最好的结果。”

    张嫣低头想了想,她听出了燕由的话中之意,所以他才说明白她的辛苦,他才说此心同彼心……张嫣抬头时笑意已重回脸庞。既然燕哥哥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不需再去多想,她最尊敬的王守仁先生也说“心即理也”,那么随心而行罢。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这几年,入宫前就在家中读书学艺……”说到此处,乍然想起长老张世伦那高傲的神情,还有强加给自己的家族责任,心中黯然,把话头吞了回去。

    燕由看出了她的异样,但她既然不想多说,便也不主动问她。

    张嫣摇摇头,“我的日子乏善可陈,倒是极好奇这六年来燕哥哥经历了什么。徐叔叔去哪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北京?为什么会替魏忠贤做事?为什么后来又不替他做事了?为什么你变得老爱假笑?”张嫣伸手掐住他的脸,心跳砰砰跳个不停,然而忽地想起一事,将手握拳,愤愤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明明答应了我要回来找我的,为什么没有回来?”

    “那么多个为什么,我哪里记得住?”燕由打趣道。

    张嫣嘟起嘴,“你只管回答,记不住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燕由深深看着张嫣,她没有意识到,她这幅样子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燕由移开目光,看向远方,陷入回忆,“大概是三年前,我十七岁,学成出师,一心记挂着报父母双亡的仇,师父虽不满我,却无奈劝不得我,我拜谢过他,那刻起,我们两人分道扬镳,师父继续云游四方,我便独自回到家乡淇县。然而,我发现了十分奇怪的事情。”

    张嫣记得徐霞客曾告诉过自己,燕由的父母是因为交不起赋税而被地主的仆役们下重手杀死的,燕由亲眼目睹父母被杀,自身也几乎性命不保,恰逢徐霞客偶然路过打抱不平,这才得以保住性命。燕由要报仇,按理只需让那几个仆役抵命,将那始作俑者地主也重惩一把即可,又有什么事可奇怪呢?

    “我寻到那个地主的家中去,没找到当年的几个恶仆役,一查才知,原来他们都被打发离开地主家了。我找到他们的居所,又从邻里口中得知,那些人早就死了,死的时间刚好在杀害我父母不久后,死因不明,因时间隔得长了,也无法再查。我大感奇怪,这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我从地主口中撬出了一些消息,再顺藤摸瓜地往上查,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被蛛丝马迹引到了北京城里。”

    “所以替魏忠贤办事,也是为了调查?”张嫣忍不住问。

    燕由点点头,“魏忠贤看中了我的身手,可能是看我当时衣衫破烂,以为我穷困潦倒,于是用钱来收买我。钱对我没什么用,但他说可以给我捏造锦衣卫的身份,保证我在北京城内自由来去,我就答应了。”

    “我怎么也没料到,你居然在皇宫里,并且还当上了皇后。”燕由顿了顿,直视张嫣,“关于王宛儿……魏忠贤让我将一件侍卫的衣服藏到他指定的地方,我没去深想他在打什么主意,最终赔进一条性命,实非我之愿。后来辗转打听回来许多消息,才得知她是你的好友,嫣儿,我的过错难以弥补,但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张嫣问问题时本刻意避开王宛儿的事,但燕由没有回避,而是正视这个问题。

    一年来,此事已结了疤,渐渐不再刺痛,此刻张嫣听完此中真相,更是无法再怨怪,对燕由柔柔一笑,应道:“好。”心中默念:宛儿,对不起,我无法周全所有事。

    燕由转口道:“结合我所说的一切,我并未违背诺言。反倒是大仇未报,竟跟你相遇了,这才是意外。”

    “你不乐意吗?”

    “欣喜若狂。”燕由伸手轻刮她的鼻头。

    张嫣满心喜悦,又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我没猜错的话,叶向高事件后,你就跟魏忠贤闹翻了。”

    “王宛儿之事后,我本就对魏忠贤生了抵触之意,然后,有个人扯着我的袖子求我不要杀叶向高,还说什么赌上我们的情分,我哪里还能犹豫?”

    “都是你不好在先!”张嫣不好意思起来,轻锤他的肩膀,“那你可有遇上麻烦?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那便好。不过,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呀!”

    张嫣没有对燕由提及家族的事,只是粗略说明自己生活在监视中,很多事没办法交托给其他人做,只能够拜托他。

    张嫣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趁魏忠贤被束缚了手脚时,顺势将客印月也拉下水,但顾着家族的压迫,总是无法坚定决心去做,而如今燕由就在身边,他的存在能给张嫣面对一切的勇气。

    王安和宛儿,我绝不会让你们白白死去,张嫣对自己说。

    ………

    又过了一个月,深夜的慈庆宫中,信王朱由检挑灯夜读。

    汉朝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太平盛世,有文景之治修生养息,有汉武帝刘彻大动兵戈讨伐匈奴,然而如此强大的汉朝最终仍然逃不过覆灭的命运。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昭宣中兴”后,汉朝的国力便开始大幅衰落。帝王过于宠爱信任宦官,宦官掌权乱政,间接导致朝廷党派斗争越演越烈。可以说,汉朝灭亡的根源便是宦官乱政。

    汉朝不是第一个被宦官毁灭的王朝,也不是最后一个。朱由检不知道,大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宦官毁灭的王朝。

    明王朝要是灭亡了……光是这么想想,就已通体生寒。朱由检甩甩头,用力合上《汉书》。

    他握紧拳头,但拳头又是那么无力,自己不过是一介皇子,待过多几年,就该出宫去藩地了,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随侍的太监都被他打发出去了,他一人坐在桌前发愣,忽然一道寒光在面前闪过,烛火同时熄了。朱由检低头一看,桌上钉着一片小型飞镖,尾部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这个飞镖是被人从窗口射进来的,因为速度太快,将烛火也带熄了。

    朱由检愣了一瞬,他觉得不该有人在这时想要他的命,于是犹豫片刻后即便起身冲到窗口探身向外看。紫禁城的楼阁宫墙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外头只有闪烁的星子与他相对。

    朱由检感到事情似乎不同寻常,便没有出声惊动下人,自己回到桌前,拔下飞镖。这飞镖钉得极深,拔下来费了他好大的劲,想来发出飞镖的人定是高手。他重新点燃烛火,细细查看飞镖,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看来关键不在飞镖本身。他小心谨慎地从飞镖尾部解下绢带。

    寥寥十几字,字体娟秀中暗藏锋刃,“魏一事处理极佳,今后谨记韬光养晦,看罢即毁。”

    字条没有署名,这字迹也从未见过,但朱由检看完内容后,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张皇后的面容。朱由检毫无缘由地认定这张字条是她写的。他似乎都能透过这绢带上的字看见她那神秘难测的模样。

    …

    终于处理完六宫事务,张嫣长舒一口气,唤语竹将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回原样。

    语竹从外面合上门后,窗口黑影一闪,有轻微响动,张嫣眼角弯弯,回头看去,燕由正蹲坐在窗台上。

    张嫣逾越地靠近他,用眼神询问他。

    他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好了。

    “早些休息。”燕由在她耳边低语,轻轻抚过她的鬓角,眷恋地看多一眼,转身离去,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好不容易释嫌后,他们两人无比默契地没有去谈那些沉重的事——他们的感情,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无奈——不过是简单地互相依靠,互相需要。

    燕由离开后,张嫣从窗口仰望天空,今日是朔月,没了明月的光辉,星辰便焕发出了熠熠华彩。

    她转身走向床榻,是该早些睡的,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63。客印月() 
夜最深的那一刻过去了,天色微微发蒙,周遭每亮一寸,如晴就焦急一分,不时偷眼望着宫殿左边。

    如晴的地位今非昔比,根本不需要通宵在乾清宫门前当值。她只不过在等人,等着张嫣来,抓客印月的现行,身为乳母竟私通皇上,此等重罪,必要她为之偿命。上次她告诉了张嫣“朔月之日”的第二天,语竹便奉命暗中来问过她具体的事,由于事关重大,如晴只将马鞭汤一事告诉了语竹,她想以皇后的聪慧,应当能够猜出背后关联。

    为了保证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如晴设计支开了方成盛,上个朔月之日她已做过一次,但张嫣没有来。如晴明面上还是与皇后交恶,她又没有可信赖的人,无法主动给张嫣递消息,所以她不清楚张嫣到底在顾忌什么,明明有如此好的机会,却不动手。

    等待让人焦虑,如晴不自觉紧紧攥着裙子,若是张嫣今天不来,下个月再想如法炮制支开方成盛的话,保不准他会起疑。

    当晨曦初现,天色泛紫,乾清宫左角终于传来动静,如晴期待地望着那边,一支声势浩大的仪仗队伍出现从拐角后陆续走出,如晴眯眼看去,确认八人抬肩舆上坐着的人是一身华服的张嫣无疑,终于放下一颗心,紧攥的拳头松了开来。

    每每想到惨死的丝梅,如晴便暗自恨得咬牙切齿,忍气吞声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日。

    张嫣下了肩舆扫了一眼门口,不见方成盛,明白过来,对着如晴微微颔首。

    张嫣道:“本宫接到宫人通传,说皇上突发腹绞痛,本宫便急着赶过来了。皇上现下在里边吧,召了太医吗?”

    除如晴外,门口几个太监宫女听了张嫣的话都丈二摸不着头脑,皇上腹绞痛,他们怎么不知道?

    方成盛不在此,乾清宫就是如晴做主,于是如晴主动上前回话,“皇上在里头。”她特地加重了“在”字的语调。“但皇上并未有疾,也并未有人去通传皇后娘娘消息,皇上正安睡,娘娘还是请回吧。”

    张嫣不客气道:“不亲眼确认皇上的安好,本宫不能就此离去。”

    如晴装模作样地阻止她,直到张嫣说:“若皇上真有什么事,是你来担待吗?”。

    如晴这才惶恐地跪下,不再出言。

    这些下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内里关节,只是见皇后连如晴的面子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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