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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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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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炎有些词穷了,只是不断的点指着何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何敞却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斥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舍不得官位的追名逐利之徒,还大言不惭的要做烈士吗?真真是痴心妄想!”

    “你,你你”

    事实上,何敞说的也没错,安禄山和史思明称帝以后,手底下缺乏大量的官吏,便只能从地方上的读书人中擢拔,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缺口,无奈之下只要识得字的人都被征募为官府中的吏员。

    张炎自然是饱读圣贤书的,所以能够“有幸”被选在代王左右,然则他的所有追求和努力在何敞的斥责中成了荒谬的行为,自然就难以接受。

    此时,*城守将郑敬又劝道:

    “张炎兄,既然王师天兵为你我准备了生路,又何必选那死路呢?再,再说,咱们投了大唐,也算不得变节,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怎么说呢,对,这叫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这一句“弃暗投明”把何敞逗笑了,想不到这厮居然用这么搞笑的说辞来劝说张炎。

    张炎果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但紧接着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甚的生路思路,弃暗投明,张炎受了代王的恩惠,总不能做那背弃之事啊?”

    这句话既是他的反问,也是他的内心独白,作为最基本的一个人也须懂得知恩图报,代王也许当真对他不错,如果他背弃了史朝清,也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反复小人了。

    封常清忽然说了一句:

    “如果封某可以助你对付史朝义,这就不算背弃了吧?”

    “对付太子?这,这”

    张炎的思路有些混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这些突袭而至的*冒险相助呢?

    “你们在耍什么花招?要杀便杀,要放便放,何必这般戏耍于人呢?”

    封常清一本正经的答道:

    “封某说过的话又何谈戏耍二字?说到底,史朝义要杀了史朝清,如果封某能助史朝清躲过斩杀,你不也算报了知遇之恩吗?至于此后其人命运如何早有天注定,又岂是你这小小角色可以左右的?”

    确实,封常清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不过张炎还是有疑问的,那就是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见张炎还在犹豫,倒是把在一旁的郑敬急坏了,他不停的催促着:

    “王师天将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张炎兄你若再不答应,可就错过,错过大好机会了”

    当然,郑敬担心的是自身安危,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唐兵有意在他们的身份上做文章,所以才说出了帮助史朝清云云等话,他是没有道德包袱的,只要能够活命,不管让他做什么那都是千肯万肯的。

    也许张炎想通了这一点,忽而就平静了,良久才问道:

    “阁下当真可助我代王对付史朝清?”

    夜深了,屋中只剩下封常清与何敞二人,此前封常清开门见山的提出要帮助史朝清,何敞还是有些不解的,史朝清与史朝义兄弟两人打个两败俱伤才好,如此他们才能坐山观虎斗。

    封常清却摇头道:

    “史朝清、史朝义兄弟看起来是二虎相争,实际上一个是猫一个是虎,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如果让史朝义大军压境,史朝清必败无疑!”

    ‘大夫何以如此笃定?’

    实际上,史朝义和史朝清兄弟二人年岁相差近十年,所以史朝义早就是个征战沙场的宿将,而史朝清作为史思明的幼子,一直生长在父兄的庇护之下,根本就没有经过战争的磨砺,又怎么是乃兄的对手呢?

    果然,在封常清的点拨下,何敞明白了封常清的用意。

    “莫非,大夫要冒充伪燕兵?”

    封常清点了点头。

    “助史朝清不是目的,根本目的在于比起一个强大的史朝义,显然孱弱的史朝清更好对付,如此也算封某对朝廷尽最后一份心力了!”

    何敞的原本带着一丝兴奋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暗淡。他知道,封常清是燃烧生命最后的一点余烬,才坚持到今日。

    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在一起战斗生活多年,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将军与部将的关系,长久的摸爬滚打在在血与火之中,早就有着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一般的情谊。

    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封常清如此一步步的耗尽最后的心力,又怎能不心如刀割呢?

    不过,这种做法还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郑敬显然是个为求活命没有任何底线的小人,这种人好对付也难对付,谁知道他此时的表现会不会是虚与委蛇呢?将来像毒蛇一样反咬一口也并非不可能。那个张炎被何敞挖苦了一阵又在郑敬的一力劝说下答应了合作,但毕竟此事的未知风险太大,但有一点差池,他们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于何敞的担心,封常清倒不甚在意。

    “封某多年征战,至今才参透了这世间真滴,那就是人心!”

    至此,他起身在屋中踱着步子,走了三两步才又说道:

    “人心啊,从来都是驱利而弊害,你我如此,那张炎也是如此,只要把握住了张炎和郑敬的心思,就能控制他们的言行,你我还有什么风险可言呢?”

    “大夫是说?”

    “张炎好名,便以名诱惑,郑敬爱利,便以利说服。说到底,张炎要名节,你我便给他名节,郑敬要活命以及活命更安稳的生活,也给他便是!”

    何敞愣住了,这些做法是封常清此前不屑于做的,现在竟如此深入的揣测两位燕军中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其变化之大实在难以想象。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你安排几个人日夜寸步不离这二人左右,一旦发觉有异,立即斩杀!”

    所谓有异斩杀不过是尽人事,倘若当真到了范阳,就算杀掉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还有意义吗?

    封常清的最终目的还是扮作郑敬所部,偷偷的混进范阳城,进入朝廷数年来日日夜夜都想进入的范阳城。

    至此,何敞喟然一叹:

    “想不到第一个入范阳的,竟还是大夫!”

    封常清早就看淡了这些,之所以提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还是为了当初负罪而走有个交代。说到人心啊,封常清也绕不过心中的那道坎。否则,他完全可以做出更加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然则有些事是绕不过去的,譬如现在。

    直到现在,封常清的脑中经常有两个声音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是他坚持着洗刷耻辱,另一个声音却在指责他牺牲了数千将士而成全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坚持到现在是每个人的选择,甘心赴死也是每个人的选择,与他封常清有关,也与他封常清无关。

    “何敞啊,我有时候在想,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害了你们?”

    何敞当即严词说道:

    “大夫千万不要做此想法,就算大夫甘心,难道末将等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大夫被那狗皇帝杀了吗?”

    “我一人虽死,千百兄弟却不必到这苦寒之地蹉跎数年,也不必到范阳做这送死的先锋”

    到此,封常清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信使派出去了吗?必须在三日内将军情送抵太原,否则你我很可能坚持不到那一天!”

    何敞楞了一下,继而答道:

    “为了防止意外,一共派出去信使十人,应该不会误了事!”

    他从封常清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这在今夜之前是没有的。

第一千八十三章:长安与范阳() 
范阳城作为河北道规模最大的坚城一直是伪燕的根基之地,即使是安禄山定都洛阳时,也从未放弃过对这里的经营,而自打安禄山死后则是日渐惨淡。代王史朝清取代太子成为监国以后,这座大城的上空就更是笼罩着层层不祥的阴云。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城,范阳城外沿着官道有着许多民宅,而此时都已经陷于一片火海之中,许多百姓无家可归,瑟瑟的蜷缩在城门外壕沟旁,向城上的守军哀声恳求着,希望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避难。

    然则,守军对百姓的哭号哀求无动于衷,如簧的弩箭攒射而至,百姓们无处躲闪便只得跳进面前深深的壕沟内。

    袭扰范阳城的军队并没有明显的旗号,但守军中任谁都知道,这一定是太子的人马。太子原本驻守在邺城,以应对唐朝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但在入春以后又接受了一项任务,那就是赈济灾民。

    不过,登基称帝的史思明并不觉得史朝义这个儿子有足够的能力赈济灾民,于是便在半个月前带着禁军南下,沿途视察。

    而今太平日子距离范阳的百姓越来越远,安禄山死了以后,每家每户几乎所有的壮丁都被征发到阵前送死,从去岁史思明登基称帝以后,这种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

    入春时,朝廷的一纸诏命颁下,但凡十五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均要接受征召,上阵杀敌。

    为此,许多人为了逃避征兵宁可背井离乡,四处逃难,但就是如此,留守下来的妇人也没能躲过一劫,燕军虽然不至于对自己人烧杀淫辱,但在极度人力匮乏的情况下,还是征召了为数不少的女人以协助gòng 阴g军需,甚或是修建城防。

    朝廷待百姓如猪狗一般,百姓们怨声载道却无处可去,而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最后关头,生性残忍暴戾的太子史朝义居然与生性仁厚的史朝清兄弟相残,自家人打自家人往往比对待敌人还要狠辣。

    史朝清被兄长的突袭打蒙了,尽管身边的人不止一次的劝说过,让他警惕那个残忍和又嗜杀的兄长,但两人乃一母同胞,让他残害兄弟这怎么是人子所为呢?

    然则,只可惜变故来的十分突然,范阳城在偷袭之下险些失守,幸亏守军还算机警,及早关闭城门,才免去了杀身之祸。

    现在的史朝清已经六神无主,只不住的哀叹着:

    “这可怎么办?怎么办?谣言说父皇已经遇害,难道,难道这都是太子做的吗?”

    “监国不必担心,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遇害?这一定是太子为了祸乱军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说话的是代王府的掾吏周挚,他一向劝说代王不要妇人之仁,需在变故之前确立地位。原本史思明以代王为监国,这就是个好兆头,而追随在代王左右的一干官吏也在紧锣密鼓的策划着,让一向不喜欢太子的史思明将太子杀掉。史思明南下视察是个绝好的机会,可谁又想得到,这次绝好的机会转而也可能成为祸事。

    现在,史思明生死不知,太子的人马又已经打到了范阳城下,现在虽然只是小股人马对范阳城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但假使太子有意篡位,势必要率领大队人马围攻范阳。

    周挚的心中已经一片冰凉,如果史思明尚在,又怎么可能容许史朝义如此胡作非为呢?除非……

    结果他不愿再想下去,但却要佯作坚强,让史朝清有着足够的信心去应对时局。

    “殿下当务之急是召回范阳城外各军镇的人马,一则充实范阳防务,二则防止这些军阵被史朝义各个击破而纳入囊中,届时此消彼长之下,对监国便极为不利!”

    史朝清在周挚的鼓劲之下,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喃喃道:

    “周先生说的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否则又怎么对得住父皇的重托呢?他日父皇南巡返回,总要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范阳城交还才是!”

    忽而,周挚厉声道:

    “见过既有决心,便要果断行事,第一件急务便是杀死张通儒!”

    张通儒曾随孙孝哲进犯关中,兵败以后只身逃回了洛阳,在史思明的力保之下才没有被安禄山处死。此人在安禄山死后就一直作为史朝义的部将,现如今他便在范阳城中领兵,为了防止意外,断然留不得他。

    史朝清却道:

    “昨日张通儒还来见我,言辞颇为谦恭友善,他,他不至于……”

    周挚见代王犹豫,便恨恨跺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通儒是史朝义的部将,这个理由还不够杀他吗?倘若被他发动兵变与外间的乱军里应外合,到时,监国悔之晚矣,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回天了!”

    显然,周挚已经对代王失去了耐心,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怎么能够扛起大燕的梁柱呢?如果在太平年景做个太平天子也就罢了,这可是弱肉强食的乱世,大燕自立国到现在不过六载,皇帝已经换了三个,史朝清如果不能狠下心肠,可能很快就会成为冢中枯骨

    “先生说的极是,我已经分派信使往城外各军镇送去命令,让他们悉数带着所部返回范阳,进入城中以后再整编整合……”

    “不不不!”

    周挚马上否定了史朝清的说法。

    “绝不能让他们进城,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事都不得不防,谁知道这些军镇中有没有史朝义的亲信呢?监国只须命令他们驻扎在城外即可,史朝义大军就算开到,须得先清剿了城外的兵马,才有可能攻城!”

    说这些话时,周挚的脸上除了狠绝之外,并无其他颜色,只有史朝清却是有些忐忑不安。

    “这,这不是让他们平白无故的送死吗?这些将士都是奉了我的军令而来,现在如此待他们……教我如何安心呢?”

    “监国切不可再做妇人之仁了!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如何选择,监国自作主张!”

    周挚厉声警告,史朝清终于萎顿下来,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去送死。

    ……

    就在范阳城哀鸿一片之际,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却是另一番景象,接连旱了两年的关中终于风调雨顺了,百姓们忙着耕种劳作,处处可见的忙碌景象都在昭示着,关中今岁一定是个丰收年。

    忽的,数骑快马自潼关方向的官道上绝尘而来,又向敞开的长安城门而去。田间劳作的百姓们并没有为此而觉得惊奇,他们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依然动作熟练的埋头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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