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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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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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涣撕破了脸皮,秦晋却依旧不肯松手,他知道崔涣这是在用他生命中最后的气力在控诉,虽然是徒劳的控诉,却又必须为之。

    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秦晋也就不打算再装糊涂。

    “若天子能澄清政治,泽被百姓,秦晋宁愿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朝政,做个终日寄情于山水间的闲人!”

    崔涣虚弱的冷笑了两下,反问道:

    “说的大义凛然,老夫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你道说说,你能澄清政治了?泽被百姓了?能以武功夺权,难道就能以武功治政了?这是天真,还是狂妄的大言不惭呢?”

    秦晋说这些话自然有他的底气,夏元吉整肃政事堂和朝野上下以后,仅仅月余功夫,风气便为之一新,官员的办公效率提升了十倍也不止,以往按照程序走过场也要走上个把月的公务,现在只需三两日就可以彻底办完。就在七天前,夏元吉又开始发动各部各级官吏,开始了一次彻底的系统的清欠运动。那就是要将至德元年以来,积压的政务,乃至于各类案件,在两三个月内处理完毕。

    就目前来看,清欠的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官吏们的积极性也十分高涨,毕竟清欠是与考绩挂钩的,差事办的好年终便可在考绩簿添上漂亮的一笔。眼看着就要到了年底考核官吏的节骨眼,但凡有点想法的人,都会积极性十足的投入到本职工作当中。【。m】

    除此以外,为了赈济那些在劫难中家破人亡或者是生计苦难的百姓,政事堂不仅仅只简单的以组建民营为手段收拢流民,更在许多地方以工代赈,一方面解决了流民的生计问题,同时也合理的减轻了徭役的负担,而又没有耽搁各项重要工程的进度。

    秦晋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将这一系列的变化讲述了一遍,听得崔涣有点发懵,是的,他的确是有点发懵。

    在崔涣的固有印象里,秦晋只不过是个擅长带兵打仗的大将,虽然此人是科举进士出身,但自打其成名以来就一直在军营和战场上打滚,怎么可能有治政的经验呢?但听了这些讲述之后,就算再不愿承认,崔涣也觉得,倘若件件属实,还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是,种种的好处在与正统发生对立时,也都会变得一文不名。纵使秦晋做了一千件、一万件有利于朝廷和百姓的好事,在违背了正统的前提下,也全部都是错的,是绝不能原谅的!

    “扶老夫回去吧,老夫累了!”

    这一句话里透着无力与失望,秦晋在崔涣的身上看不到愤怒,可这种无力与失望却是更令人不忍见的。

    然则,也仅仅是不忍见而已,除此之外,秦晋不会为了这不忍见做任何事情。

    崔府正厅内,火盆里的炭火正烧得噼啪作响,夏元吉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汤,一口又一口的享受着热茶汤带来的惬意。厅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即便有着屏风的阻拦,寒气还是扑面而来。

    夏元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骤热骤冷的刺激下,他又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待看清楚秦晋搀扶着崔涣回来了,便欠身道:

    “崔相公身子虚弱,耐不得久立寒气之中,还是在厅中说话方便……”

    崔涣却冷冰冰硬邦邦的道:

    “志不同道不合,老夫不相为谋!”

    笑呵呵的贴了个冷脸,夏元吉有点尴尬,便捧着茶汤大灌了一口。最近京中流行散茶以清水冲泡的喝法,他也跟风学着喝了两日之后,终是觉得苦涩之外索然无味,到最后还是换回了多加香料的煮茶之法。

    胡椒味佐以新鲜的生姜气息,简直是人间天堂的至美之物……

    秦晋也知道自己与崔涣已经无话可说,今日的谈话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便躬身道:

    “老相公保重身体,秦晋改日再来探望……”

    不等他说完,崔涣又硬邦邦的扔下了一句:

    “不必了,此生你我已经没有必要再见!”

    两人之间的对话将夏元吉吓了一跳,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秦晋和崔涣在外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导致两个人竟产生了褥子之大的隔阂?当然,秦晋与崔涣之间的矛盾越深,则是夏元吉很乐于见到的,这样崔涣便再无可能进入政事堂,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挑战他在政事堂的地位了。

    看着秦晋转身离去,夏元吉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潦草的冲着崔涣一揖,便也跟着亦步亦趋的去了。

    待厅中安静下来,崔涣冲着夏元吉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无耻之徒四个字就在嘴边转悠,却终究没能说得出口。

    秦晋与夏元吉同车返回政事堂,在路上夏元吉便忍不住询问崔涣究竟因何事翻脸。秦晋到也不隐瞒,只说崔涣希望天子或是太子重掌大权,这与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有着根本的矛盾,是绝不可能调和的了。

    夏元吉当然也不希望将政事堂扩展的权力交还给那个残废天子,事实上,他打心底里认为,李家的人就算得到了权力,也绝没可能比秦晋做得更好。只看眼前朝廷上为之一新的气象,便已经是二三十年间不曾见过的了。

    想到这些,夏元吉眯起了眼睛,思绪也仿佛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开元年间,那时候的天子朝气蓬勃,一心建功立业,朝臣们同样是卯足了气力成名立业,虽然勾心斗角的权力之争一样不少,可终究不像天宝年以后,勾心斗角与权谋诈术竟成了朝政的全部以及所有。

    夏元吉不是个愚蠢的人,他对天宝末年的乱局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当年的天子醉心于享乐,迷信于权谋,而忽略了治政的根本大道,像安禄山这种提不上台面的小人物又怎么可能窜出来耀武扬威呢?在他看来,这权力并非秦晋有心夺走,而是李家的人无能,弄丢了而已,恰巧落在了另一个最合适之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秦晋!

    一念及此,夏元吉的身子不由得一阵,内心中被某种念头刺激的云涌翻滚。

    “眼看着朝廷才有了起色,如果再交还给李家安歇不争气的皇子皇孙们,怕是又要乱到杀伐纷争不止呢……秦大夫就算不为自身考虑,为天下黎庶百姓计,也不能有此念头啊!”

    夏元吉的话倒不是恭维,有七八成是出自于真心,另二三层则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他现在和秦晋就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易损俱顺,因而当然不希望见到秦晋交出权力了。

    秦晋只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任何话。

    到了这个时候,讨论这些问题是毫无意义的,更让他寝食难安的,则是如何将分散到地方上的权力从新收归中央所有。当然,这是个系统而又复杂的问题,需要长时间的循序渐进才可能见到功效,绝不可能通过几次官吏的任免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全部问题。

    眼下而言,他所能做的就是通过官吏的任免,暂时平衡或是打破地方权力结构,以达到拉拢或是打压的目的。总而言之,就是要地方上所有的权力都得到监督和制约,像以往的节度使那种集军政财权于一身的情况将不复存在。

    马车抵达政事堂,第五琦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自打进入政事堂以后,这位年轻的宰相就像铁打的一般,几乎昼夜都在政事堂守着,累了便随便找处地方眯一会,饿了也只在政事堂的厨房内寻些吃食,府中的奴仆几次奉了家中夫人的命来催促他回去,他也是答应下来就再不予理会。

    对于第五琦这个人,秦晋在前一世的历史中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此人最出名的便是所谓的经济改革,可惜改革的结果是失败的,严重的通货膨胀更在根本上损害了唐朝的经济情况。

    也因此,当第五琦提出来,改革币制,以少量的铜铸造币值更高的钱币时,秦晋便以考虑为借口,搁置了这个计划。

    不过,第五琦很显然是个执着的人,他并没有因为秦晋的不支持而改变初衷,只要有机会便要尽一切可能说服秦晋。这不,他又早早的等着呢……

第九百七十九章 :巧妇难为炊() 
第五琦早早的等着秦晋,不仅打算说服他推行新钱,还要改革盐铁税法,由市税转为官卖。【。m】只要这两条得以实施,朝廷的岁入就算难以恢复从前的规模,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只是在奇怪,秦大夫为什么对新钱如此的抵触呢?虽然秦大夫口中说着还要考虑考虑,但分明就是不以为然,又不想直接拒绝,给他留了足够的面子。对于这一点第五琦还是很感激的,秦大夫年轻却不气盛,在细节上心思也很是细腻,十分注重身边人的心里感受。这种行事风格与以往的权臣大大不同,无论从前的李辅国,还是后来的杨国忠,包括李辅国和鱼朝恩这种大宦官算在内,哪一个不是喜怒无常,时时发威呢?

    “下吏建议的新钱之法,不知大夫考虑的如何了?眼看着到了年终岁尾,今年的租庸调运抵京师的还不及去岁的七成,照此发展下去朝廷很快就要面对无米之炊的境地了。”

    第五琦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从天宝十五年开始,租庸调经历了断崖式的下跌,天宝十三载的极盛时期,朝廷岁入远远超过一千万贯,可从至德元年至今,岁入呈逐年下滑的趋势,到今年收入府库中的也才三百万贯出头。

    然则,朝廷现在百废待举,还要在河北继续用兵,养兵练兵,都花费甚巨,这个窟窿连填都填不满,从长安克复以来,就连支付在京官员的俸禄都已经成了问题。

    这些问题,第五琦相信秦大夫也是知道的,夏元吉也曾不止一次的提及过这些困难,但是,秦大夫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就是迟迟不下定决心,他在担心什么呢?

    第五琦试图找到秦晋反对新钱法的原因,但却一无所获,为了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很快又将主意打到而来盐铁上。

    “除了新钱法,下吏以为盐铁乃朝廷命脉,若收归官办,不仅能保证府库充盈,还会杜绝那些……”

    提到盐铁官办,秦晋登时眼前一亮,这种东西官办有官办的好处和弊端,市营也有市营的好处和弊端,然则,以目下看来,官办可以增加府库收入,应该是利大于弊的。【本章节首发、爱、有、声、爰亲⊥址(W完,便点头道:

    “盐铁官办之事,你可以仔细列出计划,经研究之后,如果可行,实施便是。”

    “啊 ?”

    第五琦愣住了,由于新钱法在秦晋那里碰了大钉子,导致他对这盐铁官办之法也不抱太大希望,可秦晋却出人意料的一口答应,以至于他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大夫之意,可是答应了?”

    他又确认的问了一遍。秦晋答道:

    “盐铁官办,虽然最终还是要着落在百姓的头上,但综合来看,应当是利大于弊,只要有可行的计划,自然可以随时实施。”

    终于在秦晋这里得了一句切实的承诺,第五琦很是兴奋,又试探的问道:

    “敢问大夫,新钱法……”

    一提到新钱法,秦晋还是委婉的表示,尚在考虑之中。秦晋见第五琦满脸的不甘心,便决定与之探讨一番。

    “新钱之法的初衷是好的,但你可曾想过么,只增加少量的铜便要抵上数十倍的面值……”秦晋忽然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够直接,便有换了种说法,“开元通宝每文重二铢四丝,其中铜七铅三,你现在只打算增加一成的铜来铸造新钱,以一当五十钱……可曾想过百姓们会遭遇到何种困难吗?朝廷用这种新钱去换他们的旧钱,一钱便可换五十钱,又与抢钱何异?长此下去,米价必然飞涨,到那时,你这新钱不但解决不了朝廷府库的危机,恐怕还有更大的危机会因此而出现啊……”

    “这……”

    新钱换旧钱是第五琦的盘算,这样可以不用加税就从百姓手中挤出一大笔钱来,可在秦大夫的口中似乎这么做会导致更严重的问题,他在短时间内是想不透其中的因由,然而出于对秦晋的信服,他觉得既然有这种担忧,可能就不无道理吧!

    说实话,在此之前,第五琦是认为财货之事并非秦晋所擅长,如果对钱制改革过多的干涉,未必是件好事。【出一套听起来很有些意思的道理,虽然其中的因果关系一时间难于理解,但最终还是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既然大夫对铸造新钱还有疑虑,那便暂且搁置就是,只是府库的燃眉之急实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正视的地步,眼看着就到了年关,官员的俸禄如果不能按时发放,恐怕对人心将极为不利……”

    秦晋思忖了一阵,官员俸禄的确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正所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仅仅是刚刚夺权的御史大夫呢?

    “官员的俸禄一文都不能少,这一点不容置疑,不过如何发放俸禄,还是可以有许多商量的余地……”

    第五琦不明白秦晋的话中之意,由于他在进入了政事堂以后就专门户部的运转,是以极为关心这些问题,大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说穿了还是想让秦晋给户部弄点钱,以解决燃眉之急。

    秦晋的手里虽然掌握着百万贯钱,但那是要投入到教育改革上的,一文钱都不能挪用,一旦挪用了再想从别的地方挤出来这笔钱那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你看这样如何,以朝廷的名义发债,号召富户权贵们购买,利钱么,就按市价的高标准施行,债期可以分为数年不等,只要到期便可如数兑换……”

    这也是有病乱投医,秦晋想到了债券这种东西,以国家的财政作为担保发行债券,向国民借钱,总比明目张胆的搜刮要好得多了吧?至少有借有还,不会过于难看了。

    但是,秦晋说完这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很难实现的,若在盛世之时,发行所谓的债券难度并不大,只要找几个有地位有威望的带头购买债券,再辅之一大量的宣传,跟风者自然会如云而至。

    如果是乱世,情形又另当别论了,朝廷上的当权者一年数变,尤其是长安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无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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