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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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6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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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将军,关于那位吐蕃人立的傀儡天子,大夫可曾有了决断?”

    田承嗣瞪了他一眼,肃容道:

    “没有影子的事,就不要随意揣测,须知祸从口出!”

    “是,将军提醒的是,下吏记住了!”

    在章杰的揣测中,秦晋克复两京之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废掉李承宏,另立正统性更高的新君。太上皇的嫡生子孙在世的还有上百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旁支的李承宏做这个位置。

    民营的选拔精英早在长乐坡的时候就一直在进行,因而田承嗣才有把握在四个时辰之内完成集结一万民兵精锐的任务。走在路上时,章杰就不断的唏嘘感慨,如果当初自己稍微犯了糊涂,选错了路,现在的境况只怕就是要丢官去职了。

    所幸遇上了心地不错的田承嗣,明知道自己有着投敌的行径,仍旧尽力拉了一把。当然,这也离不开秦大夫的器重,一想到秦晋他就不由自主的庆幸,并暗暗发誓,一定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也就在眨眼之间。

    太平时节,升官只能慢慢的磨堪,或是有权贵提携,才能打破常规。而像他这种寒门出身又没有背景的浊流官员,能做到京畿上县的县令就已经到头了。然则,一场大乱打乱了所有人的前途,原本仕途已经无望的章杰遇到了用人不分贵贱门户的秦晋,以往的种种奢望现下都有了实现的可能。

    对于驱逐吐蕃人的战斗,章杰丝毫不怀疑神武军的实力,能从长安打到洛阳,又从洛阳打到长安,克复两京的功劳恐怕也只有开国之时方能有人及得上。天宝年间的名将到了现在,死的死,逃亡的逃亡,早就凋零殆尽,秦晋作为异军突起的顶尖人物,俨然已经取代了他们的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

    到了将近半夜时,田承嗣忽然急急的来寻章杰。

    “秦大夫开拔出兵了,连夜往金城方向运动,大战眼看着一触即发。”

    “这是好事啊,田将军因何面带焦急之色呢?”

    按照他们的揣测,神武军一定是要等着吐蕃内讧打的两败俱伤后再动手,现在既然出手,就应该是时机到了。

    岂料,田承嗣却急道:

    “远未到合适的时机,此时仓促出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

    章杰被田承嗣的话吓了一跳,不禁问道。

    “金城那里有了意外,或许秦大夫便是因此而不得不出兵!”

    章杰又吓了一跳,身体也跟着一阵哆嗦。

    “吐蕃人又合流了?”

    田承嗣断然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玛祥仲巴杰和益喜旺波势不两立,益喜旺波就算投了我大唐,也不会投降玛祥仲巴杰的。”

    说到此处,田承嗣猛的顿住了,片刻之后又连连拍着大腿,尖声呼道:

    “是了,一定是尚悉结!”

    他忽然想到了提兵五万进攻冯翊的尚悉结,一定是这股吐蕃兵回来了,秦大夫才会突然改变了计划,急急出兵。

    听到尚悉结的名字后,章杰反而不似田承嗣那么急躁,寻思了一阵才道:

    “尚悉结回来了,未必会站在玛祥仲巴杰一边!”

    田承嗣讶然,回头看着章杰问道:

    “何以如此说?”

    “只是一种直觉,吐蕃内讧,玛祥仲巴杰重伤,达扎路恭代为掌权……请田将军试想想,如果将军处在达扎路恭的位置上,最怕的是什么?”

    田承嗣沉思有倾。

    “最怕的当然是有人夺权,阵前大军最怕的就是事权不一,尚悉结回来,难道会夺权?”

    话一出口,田承嗣自己也笑了,怎么心中一急就问出了这等愚蠢的问题呢?

    章杰又道:

    “现在只怕尚悉结不肯按常理出牌,不去金城而直扑长安,那才是大麻烦啊!”

    田承嗣道:

    “有道理,章明府快写一封信将这些揣测都一一告知秦大夫,万一出了意外,咱们可是首尾难顾了!”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下棋一般,任何一方都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尚悉结的出现就等于给神武军搅了局。章杰提笔沉吟了一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秦大夫素来以算无遗策闻名,如何会算漏了尚悉结呢?尚悉结领兵五万进攻冯翊郡,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啊!”

    如此分析下来,田承嗣也觉得大惑不解,的确,秦大夫断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可偏偏秦大夫又不给们关于应对尚悉结的具体指示,当真好生让人为难。

    思忖了一阵,田承嗣还是一拍大腿。

    “写,书信送过去,有备无患,咱们只按照计划拂晓入长安,其余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章杰向来是听田承嗣的,便答应下来,提笔疾书,片刻之后便书成弃笔。

    天色微明,金城城外尸骸遍野,血流成河,益喜旺波最终还是带着全部残兵撤进了城内。经过一昼夜的大战后,原本剩下的三四万人马,连死伤加逃亡,到现在只有两万不到。

    进城之后,益喜旺波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合,硬是在城上站了整整一夜。达扎路恭派出了不少由长安裹挟来的新附军,趁夜袭城。金城毕竟不是长安,城墙高仅两丈,勇悍一点的士卒盼着梯子就能很容易的爬上去。

    入夜之初,由于缺少守城的经验,疏忽了防守,惊险些导致城破。经过了这次惊吓之后,益喜旺波将全军分成了两拨,一拨休息待战,一拨守在城上,抵挡夜袭的新附军。

    达扎路恭的人马比起益喜旺波有一个优势,那极是裹挟了规模达数万人的新附军,很多时候吐蕃军是将新附军顶在前面的。比如白日间的血战和现在的夜袭。

    益喜旺波从未如此憎恶过那些鼠首两端的唐人,玛祥仲巴杰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呢?

    然则,憎恶归憎恶,不了解还是不了解,眼前的困境已经是他难以解决的了。

    “秦晋有没有回信?”

    这句话已经是他今夜第七次发问了,由于败的过于惨烈,眼看着就有城破的危险,他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向神武军求援,甚至于可以答应更为过分的近似于勒索的要求。

    可即便如此,神武军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吐蕃人向来擅攻,却不擅守城,守御金城这种城墙并不甚高的城池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是每次他所得到回应都是否定的,他又忍不住大骂秦晋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骂的累了便又闭口歇息。

    “副相何必着急,秦晋只不过是要咱们耗得再久一点,断不会坐看咱们覆亡的!”

    说话的是少年赞普赤松德赞,比起心浮气躁的益喜旺波,反倒是这位尚未成年的学生显得老成至极。

    正所谓当局者迷,益喜旺波也是关心过甚,才有了此时的失态。

    赤松德赞点破了秦晋的心思之后,益喜旺波也情知有理,但还是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想不到秦晋竟如此心思歹毒,与咱们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坏了一颗叵测之心!”

    “副相说的在理,咱们既然认清了秦晋的本来面目,就不要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早早晚晚得将今日之仇原封不动的送还!”

第九百三十九章 :大战终开幕() 
尽管夜色如墨,但袭击还是时有发生,益喜旺波不敢有半点懈怠,怕少年赞普有意外闪失,在商议了一阵之后就坚持让他下城,回去休息。不过,赤松德赞虽然年少,心志倒比同龄人坚定了许多,不但一口回绝了益喜旺波的建议,甚至还让益喜旺波休息一阵,由他在这里代为坐镇。

    “副相已经三日三夜未曾合眼,再这么熬下去怕是铁打的身体也撑持不住,如果副相倒下了,还有谁能辅佐我呢?”

    这番话让益喜旺波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来所付出的隐忍和坚持并没有白费。然则,越是这样,他就更不能稍有放松。事情到了现在,他只有更加的小心谨慎才能保证局面不会骤然恶化下去。

    “事到如今,咱们不能全部指望着背信弃义的秦晋,还要有最终的退路……”

    他口中所谓的退路不过是万一兵败的最坏打算,让赤松德赞能够全身逃走的计划。但是,话才说了一半,赤松德赞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断然拒绝并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生不能回到吐蕃,还不如死在这里干干净净,副相的心意学生是了解的,但若此时就存了后路的心思,又怎么能力挽狂澜呢?大相曾经说过汉人有破釜沉舟的故事,学生虽然没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本事,可至少也有这样的决心啊!”

    “赞普……”

    霎时间,益喜旺波热泪盈眶,在他的眼里,赤松德赞的确是个远胜于此前两代赞普的好材料,只可惜生不逢时,如果早生十年,现在早就是成年人,又怎么会让尺代丹珠和玛祥仲巴杰这种权臣轻易的摆布呢?

    “真希望赞普快快长大啊……”

    这是他由衷之言,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如果这个愿望可以立即达成,就算现在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只可惜,愿望只能是愿望,赤松德赞也不可能违背人生老病死的规律而在瞬间长成为成人。

    赤松德赞的态度倒是比益喜旺波乐观了许多。

    “现在有副相在侧,学生多历练几年也未尝不是好事,只要渡过了今日的危机,副相与学生若能安然返回高原……”

    他本来说的情绪高昂,却忽被一声急报打断了。

    “报!探马发现金城以东有大批人马行进的迹象,八成是唐人!”

    闻言,益喜旺波的眼睛登时放亮冒光。

    “想不到这背信弃义的秦晋居然也肯提兵来救咱们了!快,快将这个大好消息传达下去,让各部安下心守城,咱们有救了……”

    尽管益喜旺波此前把秦晋骂的极是不堪,但听到秦晋领兵来援的消息以后,还是激动有些难以自持。赤松德赞也与益喜旺波一般,兴奋的脸色通红,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则显得更是发红。

    天色拂晓,达扎路恭终于对金城发动的大举进攻,不管是新附军,还是吐蕃的嫡系精锐人马,均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向了金城的城墙。金城虽然是一郡的郡治,可规模比起长安洛阳这种大城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城墙高不过两丈,方圆不过五里,四座城门不算高也不算矮,突然被十万大军围而攻之,看起来倒像足了惊涛骇浪里飘摇可危的扁舟。

    新附军虽然军心士气一般,可在攻城的手段上却远甚与吐蕃,更是几次率先杀上城头,骇的益喜旺波拼尽了全力才将生猛的攻城势头压了下去。与此同时,他也在急切的盼望着秦晋的神武军早一刻到来,以现在双方胶着的形势,只要神武军肯对达扎路恭的侧后翼任何一处位置发动突袭,都会对达扎路恭所部的兵马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此时此刻,秦晋在亲卫的护持下已经抵达了距离金城不足二十里的一处无名山谷中,大军则在其后十里外从容的前进。此番跟随他一齐向金城进攻的乃是家奴出身的秦琰,此人数年以来在神武军中浮浮沉沉,因为火爆脾气吃了不少亏,官职也一直卡在中郎将的位置升不上去。如果单纯的以军功计算,就算升到正三品的将军也是绰绰有余的。

    惟其如此,经过这几年的磨练以后,秦琰的性子已经稳当了不知多少倍,现在他也卯足了劲希望能借着驱逐吐蕃,克复西京的机会能够越过中郎将这道难以逾越的坎。

    秦琰一直卡在中郎将的位置上,这在神武军中已经成了人人皆知的事,许多人甚至以此事调侃于他。虽然他每每在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是要少犯错,早早的脱离中郎将这诅咒一般的位置……

    所以,秦琰此时的心境是见猎而喜,一批又一批的探马带回来的消息也令人振奋不已,玛祥仲巴杰部的兵马对金城发起了全面攻击,如果趁此机奇袭他们的侧后翼,一定就会予以重创。

    然则,秦晋却拒绝了他立即出兵奇袭的建议。

    “大夫何故如此啊?如果咱们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一他们……”

    秦晋却不理会秦琰急不可耐的心思,微微笑道:

    “时机还不到,不让他们自家人杀的两败俱伤,你我现在出手就是为将来麻烦添柴加火……”

    “这,这是从何说起呢?”

    秦琰对旧主人秦晋的话颇有些不理解,但对秦晋的话仍旧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当然,秦晋也察觉到了秦琰的心态有些浮躁,便好言安抚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再莽撞犯错,此功一成便是你晋升将军之日!”

    秦晋从未如此直白的表露过自己的看法,如此说就等于给了秦琰一个承诺,以让他避免心浮气躁,而到头来又闯了祸。秦琰忽而意识到了秦晋的心思,脸上便不自禁的发热,心里暗暗惭愧,历练了这几年总不能总在同一个问题上栽跟头吧?

    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顿时在秦琰的心头涌起,为了改变自己的鲁莽形象,这些年他做的努力不可谓不小,但是秦晋依旧甚少给他单独领兵的机会,也许今日就是彻底改变别人对他这种固有印象的时刻了。

    “大夫放心,末将忍得住!”

    一句忍得住就等于告诉了秦晋,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秦晋嘴角向上,又勾起了一丝笑容。

    “吐蕃精兵野战实力远甚于我*,如果不趁着这次的机会让他们多损失一些精壮,一旦任凭其从容返回高原,到头来早晚还是调转刀枪重新杀回来的。如果那时咱们成功彻底平定了史思明的叛乱也就罢了,万一诸事不谐,落得个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境况,又该如何应对呢?”

    “大夫所言甚是!咱们暂且坐山观虎斗就是!”

    这个话题被搁在一边,秦晋也陷入沉思之中,似乎在想着什么棘手的问题。

    但秦琰毕竟是秦晋的家奴出身,沉默了一阵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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