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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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5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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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利弊是很容易衡量的,吐蕃勇士们最终战胜了心中的惶惑转而继续支持益喜旺波。

    益喜旺波判断,城中能够指挥大军的除了玛祥仲巴杰以外,还有达扎路恭。而且这个达扎路恭虽然年纪轻轻,资历尚浅,但胜在有着异于年龄的沉稳,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他知道,仅凭着这五万人是绝难攻下长安城的,但不意味着不会对玛祥仲巴杰的权威造成致命的打击。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孤注一掷了。

    双方在城上城下互相对骂了大半日,眼看着日落天黑时,益喜旺波写了一封超过一千字的长信,命人以长弓射到长安城上。

    长箭精准的钉在了敌楼的门柱之上,第一个发现长箭上挂着一封信笺的是个吐蕃将军,他将信笺从长箭上取下,却发现是一封写满了汉字的书信,自己却一个都不认识。

    但他身边有不少唐人军将,有识字的壮着胆子瞟了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这封信似乎是要送给大相的……”

    很快,这封信就被送到了玛祥仲巴杰的榻前。而此时的玛祥仲巴杰正痛苦的紧闭着双眼,身体不断的发着抖,在城墙上站了大半天,对与身体虚弱的他而言,几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气力和精神。

    “大相,大相?有城下射进来的书信,事情紧急,请大相尽快看……”

    达扎路恭轻轻的摇晃着玛祥仲巴杰,他并不懂汉语,又不敢轻易给旁人看,防止重要军情因为自己的不甚而泄密。所以,只有让精通汉语的玛祥仲巴杰来看才是最合适的。

    过了好一阵,玛祥仲巴杰才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却涣散成一团,空洞而无神,好半晌才渐渐的聚拢在一起,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达扎路恭。

    “是你啊,什么事?我这是睡了多久?”

    达扎路恭生怕玛祥仲巴杰再昏睡过去,便直截了当的将那封信笺在他面前晃了晃。

    “大相识得汉字,这是益喜旺波从城下射进来的书信!”

    “书信?”

    显然,玛祥仲巴杰的思维还有些迟钝,但马上就反映了过来,急促而又虚弱的问道:

    “益喜旺波送进来的书信?快念给我听!”

    他十分的着急,显然是猜测到,这封书信里一定有什么猫腻,否则对方也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送一封信进来了。

    “末将并不识得汉字,这封信还只能大相亲自阅读!”

    “原来是这样,快摊开我看!”

    玛祥仲巴杰的身体虚弱,达扎路恭就将那封信平展在他的面前。

    时间一点点过去,玛祥仲巴杰读的很慢,达扎路恭的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部,试图从他的表情变化第一时间获知这封信的内容是好是坏。

    “益喜旺波这匹忘恩负义的豺狼,我饶了他,让他侍奉赞普,难道他就是这么回报于我的吗?”

    突然之间,玛祥仲巴杰发作了,愤怒的歇斯底里,他的嗓子里就像塞着一团破布,阻碍了喷薄而出的怒吼之声,全都积聚在哽嗓咽喉间,以至于让达扎路恭担心他的喉咙会随时随地爆裂开来。

    玛祥仲巴杰毕竟过于虚弱,他的愤怒实在难以持久,终于在激动处,脑袋一歪就昏死了过去。这可把达扎路恭吓坏了,如果大相在如此紧关节要的时候出了问题,仅凭他一个人是绝对难以支撑柱大局的。

    “来人,快来人,大相又昏过去了!”

    殿外早有医生时时候着,一听到里面慌乱的大声呼喊,几名医生便一股脑的冲了进去,眼见着玛祥仲巴杰直挺挺的躺在榻上,谁都不敢怠慢,围着他又是捋胸前,又是捶打手脚,好一通胡乱的折腾,送算让这位吐蕃大相幽幽然醒转了过来。

    “益喜旺波这豺狗,我要杀了他,剥他的皮,剁了他的肉,喂猪,喂狗!”

    这次醒来,玛祥仲巴杰的神志很清楚,对益喜旺波破口大骂。

    等到大殿内只剩下玛祥仲巴杰与达扎路恭两人时,玛祥仲巴杰才勉强安稳下来,他的反常举动把达扎路恭惊的不浅,在达扎路恭的印象里,大相一直是天神般的存在,喜怒从来都不形于色,而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歇斯底里,很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也虚弱到了极点。

    达扎路恭很担心,此时的玛祥仲巴杰因为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又因为痛苦的折磨已经难以再向从前一般运筹帷幄。

    “达扎路恭,你可知道益喜旺波的书信里都写了什么吗?”

    玛祥仲巴杰平静下来的第一句话就直指那封神秘的书信。这也是达扎路恭急于想知道的,究竟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让大相如此失态。

    “末将不知!”

    却见玛祥仲巴杰凄然苦笑。

    “他要与唐人合作,一同攻下长安,只为了,只为了取我的项上人头!”

    这可大大超出了达扎路恭设想,他原本只认为玛祥仲巴杰怒火攻心,是因为益喜旺波在书信里写了一些过分的侮辱之言,现在看来实际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

    达扎路恭沉吟了一阵。

    “如果益喜旺波当真与唐人合作,咱们该如何应对?”

    看着颤抖不止的玛祥仲巴杰,达扎路恭担心他再昏死过去,只得抓紧一切时间询问应对策略,以对付益喜旺波带来的巨大的麻烦。

    玛祥仲巴杰却罕有的哭了,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窝里淌落。

    “我大吐蕃本有称霸中原的机会,可惜,可惜啊,功亏一篑!益喜旺波是拿我大吐蕃的前程做赌注,算准了我不会任由……任由……咳咳咳……”

    也许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玛祥仲巴杰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达扎路恭只得小心翼翼的扶起他,轻轻捶打着他的脊背,好一阵才使他渐渐平复下来。

    “倘若益喜旺波与神武军一道攻打长安,自此以后我大吐蕃就再也没有与唐朝分庭抗礼的资格了,到时候就连赞普怕也只能成为唐朝天子的鹰犬而已!”

    眼见着大相说的骇人绝望,达扎路恭不解的问道:

    “大相何出此言啊?益喜旺波这么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

    玛祥仲巴杰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闭着眼睛好一阵没有反应,只有胸口在高低起伏着。过了大约一刻钟,他又猛然睁开眼睛。

    “益喜旺波还能要什么?他所要的不过是我死而已!让他将赞普送回高原,当一个逍遥快活的鹰犬而已!”

    闻言,达扎路恭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玛祥仲巴杰的话有道理,益喜旺波并没有进兵中原的野心,他所要的就是清除权臣玛祥仲巴杰,让赞普赤松德赞能实至名归的统领吐蕃人。

    因而,益喜旺波赌上了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东西,或许也是绝大多数吐蕃人都不甚在意的东西。然而,这些对于玛祥仲巴杰而言,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如果任由惨剧发生,对吐蕃而言,这种人口精锐的损失,怕是二三十年都难以恢复的。

    达扎路恭一直沉默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难道真要逼得益喜旺波与唐人合作,一齐攻打长安吗?到得那时,一个分崩离析的吐蕃就再也没有与唐人一争短长的资本了。

    可如果让益喜旺波的豪赌得逞,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一手提拔自己的玛祥仲巴杰就此走向毁灭呢?

    最终,理智还是被热血冲散了。

    “怕他作甚,益喜旺波甘做豺狗,他敢勾结唐人,咱们索性就杀了赞普,末将愿誓死效忠大相……”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两相争熟强() 
玛祥仲巴杰疲惫的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达扎路恭可以退下去了。达扎路恭悲愤莫名,紧紧的攥着双拳,就这么被阴险的逼迫就范,他怎么能甘心呢?

    “大相……”

    本来还想劝说几句,玛祥仲巴杰却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益喜旺波不说了么,要天亮给他回复,着什么急?”

    “怎么能不急?耽搁一刻,说不定就有,有灭顶之灾!”

    玛祥仲巴杰终究还是拗不过达扎路恭的坚持,仍旧有气无力的说道:

    “给我点时间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这话,他就再也不发一声,整个人平静的就像连呼吸都消失了一样。达扎路恭看着虚弱无比的吐蕃大相,心中有如万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的割着,瞬间之后,他又对这个曾经强大无比的人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同情。

    在此之前,达扎路恭从不认为身体上的伤痛会击垮一个人,但看看病体支离的玛祥仲巴杰,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如果这是一场噩梦,真的希望赶紧从噩梦中醒过来。

    渐渐地,玛祥仲巴杰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起来,达扎路恭才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但并没有走远,只是守在殿门外,以随时等着他的醒来。

    事实上,达扎路恭等了甚至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殿内就传来了玛祥仲巴杰微弱的呼唤声。他和一群医生急惶惶的奔了进去,却见不知何时玛祥仲巴杰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痛苦无比。

    他指了指达扎路恭身后的医生们,手心向下摆了摆,示意他们出去。当殿内再一次只剩下两个人时,玛祥仲巴杰才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

    “益喜旺波以为老夫会乖乖就范?他是在痴人说梦,咳……咳咳……”

    这正是达扎路恭期待已久的表态,是啊,这才是他长久以来所认识的吐蕃大相。激动之下,他禁不住跪在地上,用拳头咚咚砸着自己结实的胸膛。

    “末将会向獒犬忠于主人一样忠实大相!”

    往往危难之际的忠心更为难得,玛祥仲巴杰甚至是感激的看了达扎路恭一眼。以达扎路恭所知道的全部内情,早就可以判断出他现在的处境实在已经到了接近于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他不但没有另寻出路,反而还不离不弃,这又怎么能让人不为之动容呢?

    “好,好,很好……我也绝不会与益喜旺波妥协,他甩给我的难题,我可以一样再甩还给他。”

    玛祥仲巴杰的话有点像打哑谜,达扎路恭纵使聪明也无法参透其中的关窍,只静静的等着大相的解释。

    “你现在就持我的手令,去,去调兵,寅时初刻之前,必须,必须集结完毕。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达扎路恭猛然意识到,玛祥仲巴杰的这个命令背后意味着什么,心跳也忍不住加速了。

    “大相莫非要主动出击?”

    他早就盼望着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只要能让他杀个痛快,将益喜旺波这狗贼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便没有比这些更让人知足的了。

    所以,也不等玛祥仲巴杰回答,便又痛快的应道:

    “请大相放心,末将一定不辱所命!”

    不过,玛祥仲巴杰却叫住了他。

    “回来,谁说要主动出了?”

    这一声反问倒让达扎路恭愣住了,有些傻眼的迟疑着问道:

    “难道,难道大相还别有他图?”

    玛祥仲巴杰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才有些费力的说道:

    “以我大吐蕃的实力,此时此地的唐人全加在一起也别想讨了便宜去,要想拿回长安更是痴人说梦!”

    说到此处,他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益喜旺波,如果不是这个狗贼,为了一己私利而毁掉了我大吐蕃问鼎中原的机会,唐人,唐人又怎么可能在陷入腹背受敌的两难境地中重返长安呢?他就是个罪人,是我大吐蕃百世不得原谅的罪人……”

    到最后,玛祥仲巴杰有些歇斯底里,声音苍白凄厉且十分刺耳,完全不像是个病体支离的人所发出的。这可把达扎路恭吓坏了,他生怕这是大相的回光返照,如果大相死在了当下,摆在自己面前的,便当真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幸好这并不是玛祥仲巴杰回光返照,他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有些发力过猛,发力过猛之后便又是无尽的虚弱。只见他整个人都瘫软在榻上,甚至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十分艰难。

    “去,还不快去?没有时间可多耽搁了……”

    吐蕃的人马自进入长安城中以后,主要驻扎在两处,一处在兴庆宫外的东市,另一处则在相对人烟稀少的南市。这两处兵马日夜操练,尤其在益喜旺波带兵反攻长安以后更是衣甲不卸,枕戈待旦。所以,达扎路恭很容易就将驻扎在东市的所有人马都集结起来,列阵于空旷的平地上等候着进一步的军令。

    集结人马的难点在于南市,从东市奔南市,有近十里地,战马疾奔过去,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更大的问题在于,南市的兵马并不是随时随地准备应战,所以他们是照常训练,照常休息的。将一支数万人的驻军从昏睡中唤醒,然后又要在两个时辰之内集结完毕,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就是达扎路恭非得亲自过去的原因,尚悉结走后的军中,也只有他才能有足够的能力镇住这些桀骜不驯的部族勇士。

    等待是焦急的,即便到了子夜时分,益喜旺波还是精神的毫无睡意,尽管他已经三个日夜没有合眼。

    “长安城内有没有信送出来?”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追着身边的军吏问上一遍,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好像长安城里的人很沉得住气,迟迟没有反应。

    益喜旺波的主意是他几乎在绝望的时候想出来的,其本来也就算准了玛祥仲巴杰不会拼上大吐蕃的所有为自己陪葬,如果玛祥仲巴杰不想吐蕃为他陪葬,那么便只能选择自己孤零零的死去。

    “派去与神武军接洽的人有了回信吗?”

    送进长安城内的信绝非仅仅是恫吓,而是真正实施了的,世事无绝对,万一玛祥仲巴杰选择了负隅顽抗,说不得也只能借着唐人之手除掉他。至少有一点,益喜旺波十分笃定,那就是玛祥仲巴杰即便再恼恨,也不会轻易的动赤松德赞一个手指头。

    赞普在吐蕃人心中的地位至今也是无人敢撼动的,当初尺代丹珠谋害了老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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