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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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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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则,现在竟被一个阉人把这一切都毁掉了,设想中的功业不但没来得及实现,还面临着即将被诬陷的不利境地。

    “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偒瞪着眼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薛鏐、韦子春正在外面候见,父王不如让他们来说!”

    李璘目露怨恨之色,当即恨声道:

    ‘让薛鏐那野狼来见我!’

    薛鏐与韦子春同时出现在中堂,李璘有些讶异,这二人平日里似乎不怎么友好,怎么今日竟走到了一处?难道薛鏐的恶事里,韦子春也有份参与?这可就令人难以置信了,若说薛鏐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那么韦子春则是极为冷静理智之人,此二人几乎是互为水火的存在。

    不过,李璘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他要质问薛鏐,为什么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罪臣薛鏐拜见永王!”

    “亏得你还有脸自称罪臣?”

    “臣杀魏恒乃为私愤,然则只要永王借此而成就大业,臣愿自戮而谢罪!”

    “住口,违法杀人在先,现在又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不要以为本王宅心仁厚就可以口无遮拦!”

    李璘又惊又怒,一时间竟忘了追问其罪责。忽然,一旁的韦子春说话了。

    “臣亦以为此乃成就大业的千载难逢之机会!”

    李璘不傻,见韦子春都这么说,当即就明白了其中因由。

    李偒和这几个幕僚整日里在私下劝说他据江南千里之地,仿照东晋故事而坐拥半壁江山。李璘一直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而不肯答应,只想不到他们竟用这种办法把自己逼到了绝地上。

    想明白了一切以后,李璘瞪着长子,本想训斥几句,却忽然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他才指着李偒道:

    “你,你做的好事,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为父沦为不忠不孝之人吗?”

    这话说的有些凄惶,倒大出李偒的预料,他以为一定会遭到父王的指责和斥骂,可谁知竟是这样。

    然则,李偒并不因此而觉得内疚,甚至觉得父亲冤枉了他。古今但凡成就大事者无不有着非常人之心,当断不断只能白白的来这世上走一遭。

    “事已至此,父王责怪,儿臣无话可说,只希望父王有得天下之日,能记得儿臣今日的……”

    “住口!”

    李璘厉声喝止,但这一声大喝在最刺耳处戛然而止。他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没了选择,刺杀监军这种事,正如黄泥掉进了裤裆里,怎么能解释的清楚呢?想到从前三个哥哥惨死在太上皇手中,不禁深深的打了个冷颤。

    “说吧,你们希望本王如何做?”

    此言一出,李偒三人脸上同时现出了喜色。

    薛鏐当即说道:

    “当务之急,须得控制大都督长史李岘,要么为王所用,要么斩草除根!”

    大都督府中负责一切日常事务的,都是地位不显的长史,因而在平时,大都督更多的是象征性官职。薛鏐有此建议,也在常理之中。

    长史李岘算起来也是李唐皇室远枝,素有贤名干才,如果能拉拢此人为永王所用,自然会添一臂助。

    李璘闻言却惊道:

    “李长史么?今日一早已经因病辞行,返回长安去了!”

    “什么?走了?”

    李偒三人再度异口同声,在这种关键敏感的时刻,李岘因病辞行,其中必有蹊跷。

    薛鏐语带埋怨的说道:

    “永王因何就放他走了?他这一走,长安很快便会得知即将起事的消息!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这时,李璘也有些慌了神。

    “这,这,你们若早些过来,本王岂能轻易就信了他?”

    李偒也一连声的埋怨着父亲行事过于草率,怎么不多问一句,多留他一天呢……

    一直不怎么做声的韦子春打断了李偒和薛鏐的抱怨。

    “事到如今,也不是厘清责任的时候,倒不如想一想对策如何!”

    “有何对策?”

    李璘问道。

    韦子春沉吟了一阵,说道:

    “江陵虽有江河之利,又聚集了大批粮食财货,然则却不是形胜之地。大都督何不移镇金陵?”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薛鏐则击掌赞道:

    “此言大赞!金陵乃六朝古都,虎踞龙盘之地,若以此为根基,大业就先成了一半!”

    韦子春故意强调了李璘大都督的官职,所指的可不是江陵大都督,而是太上皇后来追授的广陵大都督。因而,李璘若移镇到金陵也是名正言顺的。

    眼见儿子和幕僚们都如此的笃定自信,李璘忧急之心也渐渐去了,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紧张。想想也是,现在整个江南只要他想要,就可以用四镇节度使和江陵大都督、广陵大都督的名义悉数纳入麾下,江南各地的兵马也得悉数听从调遣。

    拥有如此之多的筹码,就算长安也得审慎对待自己吧?

    一念及此,李璘又觉得皇兄未必会真的和自己撕破脸,可一想到皇兄此前对其种种的好处,又有些闷闷不乐和愧疚之心。忽而,韦子春又道:

    “永王宅心仁厚,一定会因为与兄长对立而自咎。臣却有一言,请永王斟酌,但凡世间事,不可因小义而忘大义,若能据此而成就一番大业,使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一代圣君!”

    听了韦子春的说辞,李璘依旧闷闷不乐,但心结已经开始松动,毕竟哪个李家的儿郎不想成就大业呢?他虽然身有缺陷,却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的老死在十王宅。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大夫的心思() 
李偒见机的快,当即厉声呼唤军吏。

    “速派骑兵百人,追回李岘!”

    军吏慨然应诺,刚要出去却又被永王李璘叫住。

    “慢着,李长史与我乃同族,不可伤了他的性命!”

    “父王!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节!”

    李偒略显急愤的叫了一声,但这一回无论李偒如何危言耸听,李璘都只坚持己见。韦子春不想他们父子争执个没完,便道:

    “永王宅心仁厚,原也无可厚非,不论死活,只要认回来即可!”

    抓住李岘最根本的目的乃是截住可能走漏的消息,魏恒虽然为监军,但毕竟是个阉人,又无凭无据的偷逃回去,若想替永王开脱也并非难事。

    “臣建议,当立即派遣使者赶赴长安,解释说明魏恒逃离江陵一事!”

    “如此双管齐下,当可为我们争取到至少三月以上的时间。”

    薛鏐对韦子春的建议很是赞同,在他卡那里只要拖延住三个月,举大事之前的准备就可以悉数完成了。

    李璘扶了扶脖颈,长时间的正视是他颇感难受,但在幕僚面前总不能不顾形象。

    不过,这点身体上的难受比起内心的忐忑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了。

    “万一追不回李长史,派去长安的人还有何用,岂非送羊入虎口?”

    李偒对父亲的优柔寡断和妇人之仁很是不耐,便道:

    “无论成与不成,这点牺牲还是要做的!”

    言下之意,不管怎样,这一步必须得走,总要有人为此而将生死抛诸脑后。

    李璘心下顿生恻隐。

    “如果,本王说是如果,李长史返回了长安,派去的使者岂非,岂非性命不保?”

    李偒还待争辩,韦子春却道:

    “派去的使者自有脱身知道,永王放心!”

    韦子春的话,李璘还是很相信的,由此便点头放心。

    其实,哪里有什么脱身知道,韦子春这么说也不过是宽李璘之心而已。

    三路追击李岘的骑兵派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煎熬和等待,直到掌灯时分,也没有好消息送回来。君臣四人端坐在中堂,相顾无语,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于连轻微喘息声都因为静极了而倍显粗重。

    当最后一路追击的骑兵返回江陵以后,众人已经明白,消息走路难以避免。李璘连连叹息,急的直搓手。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须得立即有所动作,否则皇兄,皇兄的雷霆处置便要到了!”

    李偒对父亲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胆小如鼠十分不满,这哪里是一个成大事者所应有的性情?然则,为了胸中沟壑内伟大抱负,他只能拥立父亲。

    这时,薛鏐则道:

    “既然李岘的出逃已经难以挽回,那么事不宜迟,三日内,须得立即动身赶往金陵,只要控制住金陵,又扼守住江陵,这江南千里之地将尽归永王囊中!”

    进薛鏐如此言之凿凿,李璘犹自不信的问道:

    “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本王只须人到了金陵就可以执掌整个江南了?”

    韦子春接着薛鏐的话头道:

    “这只是第一步,到了金陵以后,须得发布檄文,指斥太子逼迫君父,篡夺皇位的事实,当天下臣民认清楚这位背君叛父者的真实面目以后,自然就会纷纷倒向永王了!”

    李璘一开始还挺欢喜,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颇有些为难。

    “如此岂非就要彻底与皇兄撕破脸了?皇兄抚养我长大成人,这么做恐怕……”

    李偒闻言,顿时就急了。

    “父王念及兄弟情谊,那位好皇兄可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你的首级!”

    李璘登时愠怒,指着李偒大喝:

    “放肆!”

    韦子春和薛鏐都是频频皱眉,这父子俩就像前世的冤家一般,只要在聚一起,说不上五句话就必然会争执起来。

    大计定下以后,李偒当即命令部署连夜动作,一万精锐护军,护着永王李璘先一步起行,沿着长江东下而去,直奔金陵。与此同时,江陵也需要人马镇守,薛鏐便被委以重任,以大都督府长史之名义留下来负责镇守。

    ……

    长安,李亨重责了魏恒之后,总觉得心中郁闷难解。如果魏恒私自逃回了长安,那么李璘果真心内坦荡,就该派人到长安来解释。不过,此前李璘的表现也是让李亨心生不满,他曾下诏命李璘返回程度侍奉太上皇,那个一向温顺乖巧的弟弟居然拒绝了,而且还说出了一个他不好拒绝的理由。

    当时,安禄山部叛军以重兵挺近江陵,李璘直言如果自己返回程度,对当地的军心士气将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衡量大局之下,李亨只好捏着鼻子默许了李璘的行为,但不满和疑虑的种子已经种下,伺候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都不免令人心揪不已。

    在魏恒返回长安的第三日,来自江陵的使者也紧随而至了。

    见到李璘亲笔手书的信笺以后,李亨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事情的真相果如他此前预料的一般。

    于是,为了安抚李璘和以正法纪,魏恒被处以腰斩之刑,即刻行刑。同时,李亨又封了李璘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子为王,如此以示自己对他的信任和宠爱。

    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彻底处理解决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而是房琯已经东出的十余万大军,在东都洛阳的战事未曾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隐患都不能轻易的揭开来。现在的朝廷毕竟兵力有限,不可能同时应对内忧外患。

    这些都是一个为君者应有的筹谋,而李亨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李璘的兄长,出于兄长对幼弟的关爱,他也忍心将李璘当做仇敌,也不相信李璘会如此对待自己!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和笃定,李亨重处了魏恒以后,又重赏了李璘。与此同时,新一任监军也将与天子诏书一同抵达江陵。

    秦晋对李亨的做法大体上还是跳不出毛病的,当此之时绝不能计划矛盾,必须将其搁置起来,只有房琯大军获胜以后,朝廷才有足够的精力腾出手来,剪除这一大祸患。

    他与李亨不同,没有兄弟感情的包袱,又有着对历史进程的了解,知道李璘其人早晚必反,以现在的情势来看,迟些反要远远好过过早露出反意。

    然则,郭子仪则有着与秦晋截然不同的看法。

    “大夫恐怕要一厢情愿了!”

    秦晋讶道:

    “一厢情愿?难道李璘已经等不及了?”

    他搜索着记忆中关于李璘的所有记忆,可惜并没有关于李璘何时造反的确切日期,因而也只能通过各种已知的情况作出推断而已。

    郭子仪思忖了一阵,才慢慢说道:

    “等不及的绝非永王,而是襄城王!”

    襄城王李偒是李璘的嫡长子,这一点秦晋是清楚的,可那个李偒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而已,他真的有足够的能力影响资历和威望都远胜于他的李璘吗?

    思量了一阵,秦晋猛然起身,在帅堂一角的大唐全图前站定。这是他凭借记忆中的标准地图所绘制,虽然也是粗糙的很,但比起当世的那些抽象画一般的地图已经明晰了不知多少倍。

    江陵就是汉时的荆州,此地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乃“七省通衢”之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李隆基让李璘坐镇江陵,实则是有着极为复杂的目的。

    秦晋在地图前盘算着,把李璘从身边放出去,给了他最重要的江陵。当时大运河已经被叛军阻断,两淮江南的粮米赋税无法运抵长安,便都被积存在了这“七省通衢”的江陵。有了充足的粮米,振臂一呼就能拥有精锐甲士数以十万计。

    这个谋划不可谓不高明,给了李璘如此高的起点,只要他但凡稍有些头脑,便不难做出些功业来。届时,李璘便成为了李隆基手中可以制衡李亨的一颗棋子。李亨出于得位不正的先天劣势使然,则必须倚重于李隆基的支持,而李璘若想与李亨一争短长,自然也绕不过李隆基。

    如此一来,本已经失位失权的李隆基,在这种两厢制衡的手段下,又可以对朝廷施加以影响。

    沉吟了良久,秦晋一语不发,李隆基的用心昭然若揭,但他此时也没有合适的应对之法。一切都在猜测之中,在没有真凭实据以前,李亨不可能对李璘下手,事实上朝廷也很难在克服洛阳的同时再承受一场内乱。

    郭子仪也跟着来到了地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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