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见秦晋奉诏借调禁中宿卫,也没有犹豫和为难,立刻应允同意。
在给秦晋拨付了五百人以后,李辅国终于还是把满腹的疑惑问了出来。
“大夫如此急急借调宿卫,可是昨日骚乱有了眉目?”
秦晋点了点头,只说涉及陈希烈,他要去捕人。
听说涉及这老家伙,李辅国来了精神。
“某也随秦大夫一同去!”
陈希烈曾在李亨面前屡屡与之为难,现在终于有机会出一口胸中的恶气,他又岂能放过?
秦晋没有拒绝,便与李辅国一同赶往陈希烈的府邸。由于昨日的骚乱,长安城内日夜禁止通行,原本宽阔拥挤的大街上此时冷清极了,除了偶尔飞驰过的一队队骑兵竟再无他人。
陈希烈所在的坊距离皇城也就隔了两条大街,眨眼的功夫五百禁中宿卫便由坊门一拥而入,将其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陈希烈府中的奴仆听到了动静异常,趴在门缝处向外面看竟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大喊着冲向了后宅。
“不好了,兵变,兵变!”
长安先后遭逢大乱,那奴仆直以为是又发生了兵变。陈希烈年纪大,起得早,正在吃早餐,听闻兵变之声,面色微微一颤,便把手中的饼子放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滚热的羊汤。
“走,去看看,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服侍他的贴身奴仆则小心翼翼的扶着这位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一步步往大门而去!
当那奴仆终于到了自家主人近前,则用一种近乎于哭腔的声音道:
“家主,又,又兵变了!”
陈希烈则不屑的哼了一声:
“天子威势正盛,哪来的兵变,开中门!”
第六百四十九章 :虚惊又一场()
陈府中门大开,秦晋有些惊讶,想不到陈希烈这老家伙还有几分担当,并没有做缩头乌龟。
只见陈希烈在奴仆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围在府门外的禁中宿卫横刀出鞘,一个个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能冲上去将这个古稀老者撕个粉碎。
“秦大夫与老夫所料还是晚了一夜啊!”
不等秦晋说话,李辅国却连连冷笑,呵斥道:
“老不死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在这聒噪个甚来?”
在来时的路上,秦晋已经把此事隐秘的来龙去脉大致告诉了李辅国,李辅国也是被惊得直吸冷气,想不到居然还涉及房琯,足见幕后之人的用心险恶。
“陈相公,天子待你不薄,又何苦如此呢?”
陈希烈的一双老眼逐渐暗淡,但脸上却毫无追悔之色。
“哈。。。。。。哈哈……哈哈……老夫这一生,无憾了!”
忽然间,秦晋预感到不妙,赶忙冲了上去,但为时已晚,却见陈希烈的身体摇摇欲坠,继而猛然扑到。秦晋还是晚了一步,直到扶起陈希烈干瘦的身体时,他感受到的只有败絮一般的颤抖。
陈希烈的嘴角里溢出了丝丝暗红色的血液,他那本已无神的眼珠里居然迸出了一丝狡黠和得意,继而又再次黯淡无光。李辅国反应过来时,只见道陈希烈的身体都已经软了下来,眼见着救不活,便在他的身上胡乱踢着。
“老东西,畏罪自杀,畏罪自杀!”
确是如此,陈希烈竟在秦晋抵达的第一时间服毒自尽了。
发泄了一阵胸中的愤怒,李辅国有些慌了。
“陈希烈死无对证,那,那房相公岂非……”
这个想法一经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他竟骇然的连说话都结巴了。如果不能从陈希烈的口中拷问出实情,岂非永远无法证实房琯的无辜了?
秦晋却反而不似李辅国那般担心。
“先抄掠府邸再说!”
很快,用不上一刻钟的时间,陈希烈府中上下百十口人悉数被驱赶了出来,却独独不见他的两个儿子。李辅国怒意未消之下,拷打陈府的奴仆终于问出了事情。原来陈希烈的两个儿子早在七日之前就已经没有于府中出现过,至于是何时走的,去了何处则没有任何人知晓。
李辅国哪里肯信,把陈希烈的几个贴身仆从打的死去活来,依旧一无所获。最后秦晋不得不制止了李辅国的施暴。
“将军,看样子他们的确不知道,现在关键在于寻出陈希烈勾结贼人的证据!”
李辅国忿忿道:
“陈希烈狡猾的像个狐狸,这种把柄岂会还遗留下来?”
这时,一名府中的奴仆却忽然问道:
“将军要寻的可是,可是书信吗?”
秦晋闻言,便去看那奴仆,却是臣府中的一个年纪较轻的。
“速拿来我看,若有价值,可免你之罪!”
陈希烈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这些人的命运最好也只能是流放千里,如果天子不肯开恩,那就没有一个能活过这个秋天。那奴仆听说可以保住性命逃过一劫,立时谄媚的笑了,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辅国上去就踹了他一脚。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去拿?”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那奴仆从他的卧室内翻出了一封被焚烧了近四分之三的书信,但所幸大部分内容都保存了下来。
“这,这是从家主未曾烧尽的纸灰里翻出来,奴婢觉得,觉得可能有用处,就,就留了下来!”
李辅国也看了几眼在秦晋手中的书信,所涉及的几个名字令他眉头突突直跳,然后又大笑点指着那奴仆。
“你这厮,脑后便有反骨,一开始就存了出卖主人的心思,实在该死啊!”
奴仆被李辅国的话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求饶。
“将军饶命,饶命啊,不是已经答应了奴婢,可,可以免罪的吗……”
李辅国厉声道:
“答应你的是秦大夫又不是李某,秦大夫饶了你,李某又岂能饶你……李某生平最恨这种吃里爬外的混账……”
秦晋的面色凝重,他觉得手中的信笺竟重于千斤,其间所涉及的名字乃是安贼叛军中的头面人物,比如安禄山手下的宰相严庄,今次城中的骚乱就是此人一手策划的,其目的自是昭然若揭。
当这封书信出现在天子李亨的御案上,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李亨的眉头紧锁,身体有些无意识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失望。
“陛下,此事与房相公并无干系,严庄策划此事,无非是想离间我大唐君臣,以拖延朝廷出兵的时间!”
那书信中隐约提及了把房琯牵扯进来的字句,虽然只有寥寥数句,可证据确实之下,也为房琯洗清了嫌疑。
按照秦晋的预想,李亨现在最合适的处置就是把当下这些事情整理成文,发给房琯,一则安其心,二则予以勉力,告知天子对他的信任是坚定不移的。
如此,才能使这次时间所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但是,李亨却迟迟没有这么做,甚至连秦晋的意见也不征询,只说自己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
这已经是明显的逐客,秦晋只得识趣的退了出去。
出了便殿,李豫、李辅国、崔光远正在殿外等的焦急。秦晋见崔光远也到了,便问道:
“如何,可还有收获?”
崔光远惭愧道:
“那些贼人嘴巴都硬得很,一口咬定了是房相公!”
秦晋点了点头。
“那些贼人的供状已经不重要,房相公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只有李辅国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晋,他自问如果自己与秦晋易地而处,一定会揪住此事大做文章,然后以神武军取而代之,这克服东都的功劳也就归了自己!可惜啊,可惜啊!
想到这里,他又笑道:
“其实这也未见得不是一桩好事!”
李豫、崔光远闻言大是奇怪。
“何以见得?”
李辅国又道:
“经此一事足见安贼对朝廷的惧怕和黔驴技穷!”
两人恍然,但又总觉得李辅国的说法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在三人对望之际,身处漩涡之中的房琯竟然到了。秦晋看到他时,还是有些吃惊,应该是消息已经传到了此人的耳朵里。
李辅国先一步迎了上去,面色古怪,阴阳怪气的道:
“房相公可来晚了一步,好戏错过了呢!”
房琯鼻息间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他对阉人向来没有好感,尤其是李辅国在天子面前恃宠弄权,更是对其人嗤之以鼻。
李辅国碰了一鼻子灰,却也浑不在意,只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房琯该如何对天子解释。
房琯脚步落地有声,来到秦晋面前,一双眸子里射出了凌厉的光焰,从嘴巴里挤出了一句话。
“做的好事!”
然后,他便大步向天子便殿而去,继而竟在秦晋身侧卷起了一阵风,其愤怒之意虽无爆发,却是盛气逼人。
在秦晋的印象里,房琯虽然为人有些冷峻,可从无像今日这般强悍凌厉的外露,足见其心中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
呆立间,倒是崔光远说了一句:
“看来房相公把这笔帐记在了秦大夫的身上!”
“不识好歹的东西!秦大夫也够冤枉的,奴婢亲见,秦大夫为了给这又臭又硬的石头洗脱嫌疑,那真真是尽心尽力,如果换做……”
秦晋倒不在乎自己是否被冤枉了,如果他当真像李辅国所假设的那么做,岂非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吗?
不过,房琯能够主动前来,也让秦晋觉得心下一松。天子李亨是个生性被动的人,许多事并不愿意主动为之,如果房琯能够主动前来解释清楚,他相信李亨心中最后的那点疑虑也会尽数消散。
“幸甚虚惊一场,房相公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他自会有公正论断的!”
崔光远却腹诽着:房琯一定会有论断,却未必公正,此人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然则可不是个迂腐的谦谦君子。但是,倘若秦晋果真趁此事落井下石,他也一定会看低了秦晋,毕竟这种不顾大局的小人行径又与卖国何异呢?比之杨国忠李林甫之辈也就没甚区别了!
一行人出了太极宫,太阳早已经高高挂在了当头上空,火辣辣的烤着大地,现在居然有了入夏的味道。
秦晋直觉身上闷热不已,便扯了扯紧扎的衣领,试图让憋在衣服内的热气散出去一些,从昨日到今日就好像做了一场仓促而又紧张的梦,事到临头时,他并未多想,现在浑身放松下来,反而觉得疲惫不堪,只想倒头沉睡一场,睡他个酣畅痛快。
然则,事实可不容许他如此放纵自己,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决断处置,这长安城内虽然已经看似恢复了以往的繁华太平,实则危机已然时时存在,稍有放松就可能被有心人趁虚而入。
比如陈希烈之事,如果不是神武军与左卫军的交接过于仓促,又岂会轻易发生?
“前面可是大夫?”
秦晋忽闻有人在呼唤自己,定睛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看清楚来人却不由的愣住了!
第六百五十章 :失败的收买()
秦晋眯起了眼睛,只见驸马都尉、光禄卿张清正笑意吟吟的向他走来。这还真是个意外的人物,因为张清还有着一个比较显赫的身份,那就是当今天子皇后之弟!所以,驸马都尉和光禄卿都不过是摆设,真正使人难以拒绝此子的是这个身份。
“驸马都尉好兴致!”
秦晋不冷不淡的与之见礼,又随意的闲扯了开去,毕竟此人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静静的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张清也不是个绕圈子的人,躬身又是一揖,道:
“秦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只见张清虽然弓着身子,但脸上的笑意和语气都透着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味道。当然,秦晋绝不会吃这一套,但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索性就看看他有什么企图吧。
由于对张皇后的感观极差,秦晋连带着对张清都没什么好印象,而且在影影绰绰的传言中,这个驸马都尉仅仅在长安解围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开始作威作福,许多官员似乎也颇多怨言。
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秦晋所秉持的态度是,对方不来招惹自己和神武军,他也就眼不见为净。可万没想到,张清今日竟不请自来了。
“驸马都尉若有公事,可去神武军帅堂。若为私事,秦某只能抱歉,今日诸事繁杂,怕难以分身!”
秦晋的话冷冰冰,张清脸上的笑容忽而一滞,仿佛流水瞬间凝结成冰,然而只有瞬间又豁然化开,笑的竟比之前还诚恳灿烂。
“原也是张某冒昧了,大夫日理万机,但张某此来,可与大夫前程息息相关,还望拨冗一谈!”
“驸马都尉诚意之至,大夫何妨就赏他一个脸面?”
不想李辅国竟在一旁帮腔,这可大大出乎秦晋的意料。他有心中不解,扭头去看李辅国,却见李辅国的眼睛里也蕴含着笑意,似乎极是期待他答应下来。
秦晋心中暗道,看来李辅国与张皇后已经早就勾结上了,今日张清主动来请,定然不会是小事。
瞬息间,秦晋便强忍住了心头的怒意,现在政事堂的宰相视之为眼中钉,便不能再得罪了宦官集团与隐隐然自成一派的张皇后系外戚。
“好,便借一步说话!”
张清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先后往皇城南部而去,那里是李辅国在禁中宿卫的衙署。
崔光远独独一个被留在了当场,他更是不解的看着秦晋渐渐隐没在街角的身影,心中忐忑连连。
今日真是风起浪涌,先有房琯涉及骚乱一事,再有陈希烈畏罪自尽,现在连张清都在拉拢秦晋,他能感受到,长安城内正有一股浑浊的暗流在逐渐积聚,不知何时就会一股脑的爆发。
此情此景与崔光远所想象的大相径庭,按道理来说,长安之战解围,朝局政事堂都重新洗牌,一切都是从头再来,本该欣欣向上,处处充满了朝气才是。可这才不到俩那个个月的功夫,怎么就和太上皇时代一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