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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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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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韦某府中的子女差不多都到了,唯有次子倜,卧病在床,起不得身……”

    李辅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是韦倜,不是韦倜。也是奴婢疏忽了,没有告知韦相公,今日当由谁来领这天子诏书。”

    现在的韦见素虽然是政事堂里的宰相,但不过是房琯和崔涣的添头,既不得李亨看重,也没有实权。是以李辅国并不如何尊重于他。

    在李辅国的这一番言辞里,韦见素恍然听出了一些门道,难道这次宣诏的对象不是他韦见素本人?不过,这就更让韦见素奇怪了,想他韦氏一门,除了自己以外恐怕还没有人有资格可以劳动李辅国亲自宣诏吧!

    然则,奇怪归奇怪,韦见素还是要问仔细了。

    “请将军明示!”

    “奴婢听说贵府五娘子返家探望阿兄病情,难道魏相公不知情吗?”

    韦见素老脸一红,韦娢入府家奴自然是通禀了的,他念及韦倜与韦娢自幼感情就好,便允许这个被逐出了家门的女儿入府。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辅国竟也知道韦娢回府的事,这可真真是奇事了。

    同时,韦见素也意识到,难道李辅国今日宣诏的对象竟是韦娢?

    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来,韦见素便觉得郁闷极了,假如天子当真是遣了李辅国道自家来向韦娢宣诏,这,这不就是打他的脸吗?

    而且,打脸还不算,韦娢毕竟是一介女流,天子这么大张旗鼓的宣诏,究竟所为何事?

    心下烦乱之际,韦见素竟然想的出了神。李辅国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韦相公既然知道五娘子回来了,因何不请来接诏?难道想欺君不成吗?”

    这个帽子扣的太狠,韦见素绝对承受不起,如梦方醒的他连连否认,并急忙让贴身的仆从去请韦倜那里请韦娢。

    四姐对是个心思简陋的人,看不明白眼下的阵仗是因何而起,竟突然说道:

    “五妹只身回来,无车无马,只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就此出来听诏,恐怕,恐怕对圣人不敬……”

    李辅国闻言,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呵呵笑了。

    “还是韦家四娘子想得周到,奴婢早就带来了华服,来人,一并送了去换上就是……”

    四姐偏偏还看不明白脸色,又道:

    “穿戴打扮,至少也要耽搁一个时辰……”

    三姐倒是看得明白,想得通透,心中又惊又妒,不知五妹有何等际遇,竟能得天子青睐,但见四妹去触霉头,却也不拦着,只等看她的笑话。

    李辅国顿觉韦家这四女儿也的确蠢的可爱,到了这份上居然还看不明白情势,只笑道:

    “无妨,等得起,就算两个时辰也等了!”

    至此,四姐就算再蠢也明白了,恐怕今日接诏的主角就是五妹了,霎那间面色惨白如纸,吓的浑身瑟瑟发抖。李辅国何许人也?天子驾前第一红人,权势堪比当年的高力士,连阿爷都不敢在他面前轻易喘一下大气,居然肯为了韦娢换好华服等上两个时辰,韦娢在这半年里究竟有什么际遇?想到刚刚自己对她的奚落,以及从前对她的陷害,便觉得得罪这妹妹实在是太狠了。万一妹妹勾结这阉人打击她的夫家,岂非易如反掌?

    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四姐顿时像瘟鸡一样耷拉下了高傲的脑袋,心下惶惑不安。

    韦娢打算多陪阿兄一会,可韦见素的贴身仆从急吼吼的赶了来,后面还跟着宦官和宫女。

    “五娘子恕罪,奴婢瞎了狗眼,请五娘子责罚,还请马上换了华服,到中堂去听诏!”

    这仆从前倨而后恭,实在令韦娢摸不清头脑,但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便问道:

    “阿爷接诏,又何须我非去不可?”

    仆从带着哭腔说道:

    “奴婢也不知怎的,亲来传召的乃是左卫大将军,不是奴婢敢置喙多嘴的……”

    李辅国以左卫大将军之职执掌禁中宿卫,韦娢是知道的,听说此人亲来传诏,也不免暗暗心惊。倒是跟在后面的一名宦官说话了:

    “请韦家娘子放心装扮就是,将军此来专为娘子一人传诏!”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室内的韦家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韦娢反而冷静异常,问道:

    “妾身没有尺寸之功,天子又因何颁诏于我呢?”

    宦官笑道:

    “韦家娘子放心,是大好事,尽管装扮就是。将军吩咐了奴婢,不着急,慢慢等!”

    韦家中堂,韦家上上下下的心里都好像揣了个兔子,一个个惴惴不安,李辅国只说宣诏的对象是韦娢,却不说是何事,当真让人摸不清头脑,又不知是福是祸,因而都如坐针毡一般。

    大约也就等了半个时辰左右,韦娢终于在宦官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此时再看她,光彩照人,与此前的村妇形象直有天差地别。

    三姐四姐看在眼里,两双眸子里充满了不安和妒忌之火。

    “大唐天子诏命,韦家五女于国有大功,册封为天水郡夫人……赏千金,赐……”

    至此,谜底揭晓。

    当此之时,只有三品以上官员之母或妻子才能受封郡夫人,而当世的宰相也不过才三品的秩级,可见这郡夫人的地位之高,是仅次于国夫人的命妇秩级。

    韦家众人顿时都惊异不已,想不到韦娢居然于国有大功,竟还以未嫁之身便成为了天水郡夫人,说起来就算韦见素的老妻也才是四品的郡君而已。而且,诏书中明言,韦娢在出嫁之前,不得离家,看起来是对她的约束,实则实在警告韦见素,此前所谓的逐出家门全然无效。

    如此一来,韦娢竟成了韦家门内,地位最高的女人。

    在外人看来,韦家的女儿受封郡夫人,这也算的光耀门楣的喜事,可对韦见素而言,却是吃了苍蝇一般,除了难堪就只有难堪。只见他的面色忽红忽白,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但这毕竟是天子诏书,他在天子驾前又没有任何宠信可言,为了家族前程,也只能忍气吞声。

    “臣韦见素接诏谢恩!”

    韦见素乃是一家之主,由他领头谢恩,韦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这才纷纷跟着谢恩起身。

    面对这番情景,李辅国大感满意,也算是小小教训教训韦见素这薄情寡义的父亲。都是亲生之女又何苦厚此薄彼呢?韦娢在韦家时所受的不公遭遇他也曾听过不少,为了与清河崔家联姻,宁可让韦娢以一个花季少女嫁给丧偶的老鳏夫崔安世,还险些使之因为成了叛逆之妻而遭到诛联。所幸,聘妻毕竟不同于已经过了门的妻子,当初在位的太上皇看了霍国长公主的求情就免了韦娢应受的罪责。

    韦见素这老东西倒好,不但没有一字半句的安慰,反而还责怪这个女儿弃夫逃家,当真是可恶至极。无怪乎韦娢后来宁可为了救秦晋的性命而背弃了他这个父亲。

    “天水郡夫人请起吧,今后凡有为难事,但寻奴婢便是。”

    这句交代,顿时令三姐四姐更生不安。一家上下也是各怀心思,表面上却都努力做出高兴的模样,向韦娢道贺。

    只有韦娢,冷眼旁观着围在身边的家人,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东都忽内讧() 
李辅国将在韦府中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秦晋,又连不迭的感慨道:

    “都道韦相公谨言慎行,治家却也是这般无力,那些子女的嘴脸实在让人鄙夷的很。”

    韦见素的几个子女对待韦娢的态度前倨而后恭,根本不是出于亲情,只是因为地位使然,便由嚣张跋扈变成了低眉顺眼,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对于这种情形,倒是超出了秦晋的预想,他原本只以为韦娢与娘家关系紧张乃是出于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竟是根深复杂。由此,他又不由得有一丝担忧,自己这一脚插了下去,对韦娢而言究竟是好是坏,一时间还真就难以说清了。

    表面上看,韦娢的地位又恢复如以往一般,就此锦衣玉食,甚至更胜一筹,在韦府地位更是仅次于韦见素。但与家人之间的裂痕则愈发的深了。俗话说,疏不间亲,这么做也许欠了考虑。

    李辅国见秦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竟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看出了其担心之所在。

    “大夫可是在担心如此一来,更使韦娢与家人裂痕甚深?大可不必!”

    他也不等秦晋承认或是否认,只自顾自的说着:

    “似这等王侯公卿之家哪里还有寻常百姓的人伦之情?地位越高,就越是高处不胜寒啊,到头来争得你死我活也是屡见不鲜呢!”

    秦晋点头表示同意李辅国的说法。往后公卿家如此,皇室贵胄更是如此,为了权力和地位可以父子反目,兄弟残杀,没有人是不能被背叛的,也没有人是不能被牺牲的。

    “所以啊,又何必自寻烦恼。大夫给了韦家五姐身份地位,就等于助她在家中有了一争高下的资本,倘若不争,又没了庇护,便只能任人鱼肉。除非……除非大夫肯娶了她过来……”

    李辅国的话越说越多,又旧事重提,秦晋竟没有插嘴的机会。到此,他又话锋一转,道:

    “听说公主的车驾已经过了同州,这几日也就要抵达长安了,圣人之意,最好在此番出征之前晚婚,大夫可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而坏了……”

    秦晋闷哼了一声,打断了李辅国的啰嗦。

    连傻子都知道,李亨联姻是想将神武军彻底成为他父子麾下的亲信劲旅,由此一来,天下觊觎皇位之人便再无机会,就算太上皇李隆基想回来夺位也绝无可能了。

    然则,秦晋又立即从李辅国的话中捕捉到了另一种信息。

    “天子已经定下了出征的日期?”

    此前,君臣等人为出征的最后日期争执不下,政事堂希望尽早,而秦晋则以为以秋天为宜。关中面临的头等难题与挑战并非来自关外,而是关内本身。那就是缺粮,缺粮会让神武军成为没牙的老虎。

    十万降卒虽然已经尽数展开屯田,但最快也要在入秋时才会见到效果。来自江南两淮的粮食无法通过大运河送抵关中,最终都只得囤积在江陵。除非。除非能打通关中与江陵之间的通路,但在工业基础几乎为零的唐代,这种想法等同于异想天开。

    “入夏!圣人私以为入夏是最后期限,第一批冬麦有了收成,可以一战!”

    秦晋目光一凛,又问道:

    “房琯的看法呢?”

    李辅国摇了摇头。

    “房琯和崔涣这几日一改此前不急不躁的态度,直催促圣人乘胜出关,圣人现在犹疑不决,一时便不欲与之商议!”

    秦晋这才恍然,李亨若要商议,也只会先与自己商议,怎么可能绕过自己先河房琯商议呢?若果真如此,自己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李辅国压低了声音。

    “奴婢说句不当讲的话,圣人素来寡断,但若下了决心,也是旁人难以更动的。大夫何不趁着这段功夫,设法在潼关囤积一批粮草,将来出关也不至于没了吃食!”至于第一批冬麦收成下来,连赈济百姓都未必能够,更何况大举东出作战了!

    秦晋暗叹,都说李辅国其人只是个弄权的小人,但今日的见识已经远远超出了许多自诩有经世致用之才的人。

    这些话李辅国说的很深,秦晋得领他这个情,便直言表示:

    “入夏出兵,将军若为监军,乃是最好!”

    收复东都的大功哪个不想沾一沾边,李辅国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挂名做个监军,大功就可以稳稳到手。岂料李辅国却摇头拒绝了。

    “奴婢这身子骨大不如前,已经禁不起车马之苦,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长安了!”

    秦晋看了李辅国一眼,试图从他的目光中寻到其真正的想法,但一无所获。秦晋知道,李辅国绝对没有说实话,身体不好云云只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不敢轻易离开长安,离开天子身边。

    这其实也是秦晋以退为进的法子,如果平白的给自己弄个监军,他还真怕李辅国横插一脚进来,以至于掣肘。现在李辅国既然明确的予以拒绝,就他们也正好可以一内一外互为援手。

    次日,天子召见重臣入宫议事。秦晋进了皇城,一连看见了李嗣业、郭子仪、李光弼等人,这让他微感诧异。李嗣业和郭子仪入宫觐见还在情理之中,此时的李光弼身上并没有多少功劳,虽然品秩不低,可也绝没到跻身于天子亲信的地步。

    若非郭子仪举荐,李光弼此时只怕还在京中赋闲呢。

    来到天子便殿,房琯、崔涣等宰相早早就到了,就连好些日子不见人影的魏方进也赫然在列。当他的目光转移到韦见素身上时,正好对方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四目相对,秦晋立时能感受到对方若有若无的敌视之意。

    秦晋暗自苦笑,想不到自己一直自诩功利至上,竟也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当朝宰相。他只能报之以歉然的一笑,不管对方是否领情。

    “朕今日急召列为爱卿,只为商议出征事宜。”

    说着,李亨将目光转向房琯。

    “房卿,你来说吧。”

    房琯当仁不让,道:

    “臣之学生从洛阳逃了出来,昨日刚刚抵达长安,带回了一则天大的好消息,逆首安禄山之子安庆绪与安庆恩内讧,在长安杀的血流成河,这正是我唐。军东出的大好时机啊!”

    霎那间,秦晋眉头突突一阵乱跳。

    他一直知道安禄山的两个儿子素来不和,可也不至于杀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啊?

    安禄山现在的皇后是段氏,段氏所生之子安庆恩在去年被加封为齐王,一直被安禄山寄予厚望,有很大可能将被立为太子。但安庆恩毕竟才只有十六七岁,不论威望还是对军队的影响力都远不如其兄安庆绪。

    就是因为有着安禄山的一意支持才有了问鼎储君之位的希望,后来,史思明与安庆绪不和,便也摆明了车马站在安庆恩一方。双方势均力敌,争的不分上下,再加上安禄山还没死,虽然病的不轻,可也不至于杀到血流成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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