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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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3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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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亨想了想。

    “这么处置的确是最万全的法子,那个磨延啜罗,杀一杀他的威风也就别关在京兆府大狱了,放出来吧!”

    秦晋却又表示不同意立即释放磨延啜罗,李亨觉得奇怪,便问道:

    “既然药葛毗伽已经示弱服软,咱们又岂能真的追究磨延啜?”

    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教训教训目空一切的磨延啜罗,让回纥人认清本分,但根子上可绝没有和回纥翻脸的打算,毕竟双方维持了数十年的友好与从属关系,在这种朝廷需要支持的时候,得罪一个强大的部族,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有罪可以赦免,这么稀里糊涂的放了出去,岂非视律法于无物?”

    李亨咳嗽了一下,他虽然对律法这东西不以为然,但也不能公开说此为可有可无之物吧!在李隆基执政的四十余年里,他做了十几年太子,见过太多视律法于无物的事情,久而久之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约束力,但凡紧要关节,天子的敕命,官府的政令,哪一样都远远盖过律法的约束。

    说穿了,这东西只是记录在纸面上的文字条款,需要的时候拿来可用,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只字不提。

    然则,自从秦晋第一次在长安实行战时管制以后,大唐律法被第一次抬到了前所未有以的位置上,可以说除了他这个天子排除在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在约束之内。包括秦晋本人,不也依照军法被处以军棍之刑吗?

    秦晋如此以身作则,李亨以为这是他用心良苦,甚至于不惜拿自己开刀,向世人表明他护法的决心。

    现在,秦晋郑重其事的表示律法的重要性不容动摇,李亨自然没有理由表示反对。

    “以大夫之意?”

    “依法宣判,然后陛下再予以宽免特赦,一来昭示律法的公正严明,二来可以此加恩于番邦,他们又岂能不对陛下感恩戴德?”

    这一层倒是李亨没想到过的,仔细思量一下,觉得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夫此意甚妙,朕深以为然,就照此办理!”

    简单的一番谈话之后,李亨身上笼罩的郁郁之气减了不少,但仍可依稀看到他眼睛里透着一丝丝愁云。

    “秦卿,朕今日总觉得气闷异常,这眼皮也跳个没完没了,你说说,朕这是怎么了?”

    天子与秦晋说起自身的不爽状况,这可是极少见的,秦晋又不是医生,怎么会有合适的建议呢?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得安慰道:

    “陛下也许是睡眠不足,这才精气神稍差!”

    然后,秦晋有劝了他一番,让他不要过于操劳处置国事,许多事自有有司官员处置,如果天子事必躬亲岂非要活活累垮了?

    李亨闻言苦笑。

    “朕当然也想享清福,但时不我待,官员们的效率毕竟不如朕,如果朕不时时盯紧着些,恐怕就会一日拖出一日,日久之下实难想象其中之弊!”

    秦晋暗想,千百年来朝廷官府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别说唐朝,就算一千多年以后,也还是这个德行,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处处都人浮于事,保证不办了坏事就已经是托天之福。

    但是,这么丧气的话又不能直白的说与李亨,秦晋斟酌了一下才道:

    “太宗天纵英才,也未曾事必躬亲,说明除此之外,还是另有办法的,陛下何不取法于太宗呢?”

    李亨摇着头,想了想,还真是没有能反驳秦晋的地方,总不能说太宗也事无巨细的亲自过问吧,这显然是不合实际的。

    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太宗时,正是大唐蒸蒸日上的黄金时期,君臣上下一心,奋发图强,先祖自然可以垂拱而治,可现在是天下生乱,朝野生变的非常时期,非殚精竭虑不能得以安睡。

    李亨只有把所有的经历用在国政上,才能稍减内心的惶恐与内疚,才能在夜间安然入睡,否则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心中胡思乱想,堪比酷刑还折磨人。

    看不见未来的日子,堪比铁索横江,人在扁舟上被挡在江心,上不得,下不得,进步得,退不得,其中滋味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深有体会。

    可是,这些内心中的苦楚李亨并不想对任何人提及,毕竟天子也是有尊严的,不想让自己在臣下面前落个软弱多虑的名声。

    “好,朕会好好考虑秦卿的提议,正好政事堂的宰相们也都履任了,就试着让他们放手去做。”

    说起政事堂,李亨眉间的川字拧的更紧了。

    “房琯今日向朕进言,建议将俘虏的十万贼兵悉数遣送出关,不知秦卿看法如何?”

    秦晋眉毛倒竖,想不到房琯等人的动作挺快,执行力远甚于魏方进、陈希烈之辈。

    “臣只不知,房相公的理由是什么?”

    李亨叹了口气。

    “说到根子上还不是缺粮吗!关中百姓损失严重,开春以后将近五成的田地都没有足够的人力耕种,如果再养着这十万闲人,日日消耗,朝廷府库也承受不起!”

    秦晋毫不客气的反问:

    “这十万闲人,对安贼来说就是十万精锐,一旦遣送出关,岂非等同于拱手还给了安贼?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资敌吗?臣绝不同意!”

    他的立场十分坚定,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

    秦晋的这个态度大致也在李亨的意料之内,但还是与之商议道:

    “宰相们也说了,总不能学白起,把这些都杀了吧?朕不想做昭襄王,秦卿也一定学不来武安君!”

第六百一十章 :太上皇求封() 
秦晋面色严峻,语气发冷。

    “如果到了不可不为的地步,臣不介意学一学武安君!”

    这回轮到李亨倒吸冷气了,武安君白起对秦国忠心耿耿,以一身承担万世骂名,与天下的压力,削弱了秦国最后一个劲敌,但昭襄王却因为白起的倔强秉性而衍生出来的怠慢和怨气,将其冤杀。

    立时,李亨就觉得,自己刚才引用的典故抬不恰当了,秦晋纵使做了白起,难不成自己还是昭襄王不成?这么说,岂非隐含着威胁之意?但是,从秦晋的强硬表态来看,他为了不使这十万降卒出关,竟公然违抗君命,显然是不受这无意间的威胁的。

    李亨自问绝没有半分打算威胁秦晋的意思,完全是神思不属下失言之举,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是绝对收不回来的,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端起案上的茶碗轻啜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绪。

    但是,李亨又觉得自己不能不表态,他打心底里是不赞同杀降的,这种事绝不能发生在他的治下。

    “秦卿当真要杀尽降卒?”

    秦晋呵呵笑了。

    “陛下勿忧,臣又不是冷血的怪物,怎么可能杀掉如此多的人口?臣一直深信,没有人生来就是叛逆的,既然他可以由正入斜,就同样可以由邪入正。以臣之见,这些降卒中绝大部分的人是可以改造的!”

    “可以改造?”

    李亨对秦晋的用词和想法觉得新鲜,改造降卒,自然是改造他们的思想,这么做既附和儒家的仁恕之道,也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果真能成,真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李亨或许觉得对方在大言不惭。可秦晋从无虚言,但凡说出来的,就没有做不到的,现在又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不免一阵激动。这么做如果功成,可谓是两全其美,远胜于房琯等人断腕一般的建议。

    “秦卿有几成把握?”

    李亨不放心,要刨根问底,看看秦晋究竟有几成可行的把握。

    秦晋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字。

    见状,李亨有些不淡定了,八成把握已经十分之高了,可以说几乎是必成的。

    “八成确实不低,朕若将此事全权委任于秦卿,不知何时可见成效?”

    秦晋又摇了摇头,说道:

    “可惜臣还要筹谋东出之事,无暇分身,并非最佳的人选。”

    李亨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秦晋说的不假,东出收复洛阳是朝廷的头等大事,现在朝中任何人领兵都没有秦晋合适,所以在这两件事冲突的情形下,他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东出。

    “陛下也不必忧心,臣向陛下举荐两人,可担此重任!”

    至此,李亨又松了口气,心道既然还有人举荐,如何不早说,害得他白白担心了一场。

    “秦卿速讲!”

    “京兆尹崔光远素有能力,可担此重任。散骑常侍韦济亦有干才,可副之!”

    竟是这两个人,李亨有些意外,但细想想也觉得顺理成章。

    韦济是前京兆尹,曾主持疏浚郑白渠,因此而得到太上皇的赏识,只可惜卷入了朝廷的权力斗争中,最终被明升暗降,束之高阁,做了个有名无实的高官,只有着一个散骑常侍的职官在身,由此以后几乎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现在秦晋突然提起了韦济,李亨觉得此人虽然干才,但人品似乎不佳,而且曾有依附杨国忠的前科,朝廷不追究他的罪责已经是开恩之举,如果再交给他重任,岂非给百官们做了一次急坏的榜样?

    “韦济之才朕以为尚可,只是其人……”

    就在李亨琢磨着怎么说合适之际,秦晋直截了当的答道:

    “所以,臣以崔光远为主,韦济副之!”

    崔光远的人品能力是得到了李亨的认可的,对这个人选他没有任何异议,于是乎点头应允。

    “秦卿只说,这第一步该如何做?”

    秦晋只简单干脆的回答了两个字。

    “屯田!”

    “屯田?”

    李亨登时就明白了,这十万人极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同时也是十万精壮劳动力,用这些人去种地,的确是个绝佳的选择。

    “这,这就是改造了?”

    秦晋又答道:

    “不劳动便无以谈改造,坐而论道只有腐儒才做得出来!”

    李亨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他之前也觉得秦晋所谈及的改造,一定和布道传法差不多,想不到第一步竟是让这些人劳动身体。虽然一时间不能领悟其中的深意,但也觉得这应该是个靠谱的主意。

    李亨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笨人,但是,在秦晋面前,他就总觉得,自己像鼓乐齐鸣时,跟不上节奏的鼓手。

    “好,朕便用崔光远、韦济二人,全权负责此事!”

    秦晋没想到,今日原本是来探听天子对火灾一事的口风,居然把十万降卒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只要李亨点头答应,他就可以放手去大干一场。

    这十万人都用在屯田上,等到春种结束,至少可以使关中因为人力不够而荒废的田地减少到两成以内。

    如果其间再聚拢一些逃散于各地的百姓,计算再减少个一成半成的也未必不能。

    “陛下明鉴!”

    李亨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没有接受秦晋这句下意识的恭维话。

    “朕没什么明鉴的,如果不是秦卿力荐,只怕朕就要资敌了!”

    说到资敌二字,李亨忍不住笑了,一连解决了两件麻烦,他心绪也明朗了起来。

    见李亨笑的开心,秦晋总算稍稍放心,他就怕李亨像一张弓,绷得太紧,太久,弓弦早晚会断掉,再加上日日郁郁寡欢,只会加重,加速这种情形。

    人一旦心情开朗,许多压力也自然为之舒缓。

    在秦晋看来,李亨是绝对不能倒下的人。一旦李亨因此而病倒了,刚刚好转的局面将会再度败坏,而且将更甚于以往,至少一场内斗是免不了的。

    南阳王李系手握两万剑南边军,未必不会生出与广平王李豫的争位之心。

    而且,除此之外,李隆基还有三个儿子分别派往了淮南、江南与荆楚领兵,以抵御安禄山南下的脚步。鬼知道这些藩王会不会趁机扯起争位自立的大旗呢?

    毫无悬念,只要身体羸弱的李亨倒下了,这些人一定会扯旗造反,到那时可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外有安禄山史思明叛军虎视眈眈,内有各地藩王拥兵自重,割据地方,就算秦晋再有能力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忽然间,秦晋眼前灵光一现,觉得那个人是时候返回长安了。

    想到便说,秦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陛下,臣有建言!”

    秦晋突然间又一本正经的进言,李亨不免一愣,问道:

    “秦卿又有何想法?”

    “眼下长安局面已然安定,陛下是时候把太上皇接回来了!”

    这绝对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一般人绝不敢在李亨面前提个一字半句。

    果然,李亨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继而又叹息一声。

    “秦卿不说,朕也要说的,太上皇今日由蜀中送了信来,要,要朕将蜀地封与他,就此在那里颐养天年……”

    秦晋问道:

    “陛下打算如何回应?”

    “朕,朕思虑再三,觉得太上皇年事已高,未必能受得了艰难蜀道的折腾,不如……”

    李亨的声音越来越小,秦晋却猛的打断了他,断然道:

    “陛下糊涂啊!这么做岂非要让天下人指责陛下不孝?如此一来,不也给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以口实吗?”

    至于是什么口实,秦晋没有明说,李亨一样也明白,无非就是朝野间若有若无的,关于李亨得位不正的传言。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亨的神情竟有些慌乱,一连重复了两遍。

    秦晋有些生气,他没想到李亨居然也有如此昏招的时候,但马上又想明白了。其实,这也怪不得李亨,其时受李隆基压制了十余年,对李隆基的畏惧和忌惮已经深入到骨子里,恐怕这辈子都难以磨灭。

    认识到这一点以后,李亨的犹豫和奇怪行为也就解释的通了。说到底,还是他过于忌惮李隆基,怕李隆基回来,会威胁乃至夺走属于他的皇位。

    秦晋以为,这就是李亨过于患得患失了,李隆基早就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又有不战而丢失长安的责任在身,四十余年积攒的威望早就一朝尽丧,没有官员会再相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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