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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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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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朕睡了多久?”

    既然李亨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不悦的神情,也没有就此呵斥与他,李豫便如实答道:

    “儿臣到了有一刻钟!”

    “嗯!”

    李亨又舒展了一下四肢手脚,这才问及连夜求见的正题。

    “父皇,回纥兵抢掠百姓,闹出了人命,有苦主拦在儿臣马前鸣冤,儿臣便依法处置了此事!”

    “都处置完了?”

    “只将涉案人等逮捕入狱,至于是否酌情处置,还请父皇决断!”

    李亨依旧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问道:

    “你认为应该酌情处置?”

    “回纥兵应邀而来,如果处置过甚,儿臣恐伤了……”

    啪!

    陡然间,李亨毫无征兆的发作了,一巴掌狠狠拍在案上,惊得李豫言语一滞。

    “抢掠百姓,杀人越货,该杀!你继续说!”

    “儿臣以为,应该小惩大诫,既给百姓一个交代,也让回纥人收敛行为,如此方可各方满意!”

    至此,李亨才流露出满意的神情来。他虽然狠狠的说了该杀二字,但实际处置起来也不可能恣意妄为。他是个被约束惯了的人,因而就算是做了皇帝,也不觉得束手束脚做事有多么难以忍受,一切都以朝廷的安危利益为先。

    李豫建议的小惩大诫,令各方满意,可以说正对他的主意。

    “既然如此,就照办吧!”

    在李豫面前,李亨不像在重臣面前那样矜持,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神态。

    “父皇日夜忧心国事……儿臣以为,还是要劳逸有度才是……”

    李亨父子都不是善于表达内心情感的人,李豫看着父亲操劳忧心,心中很是难过,说话时竟有些哽咽,继而潸然涕下。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良久,李亨才起身踱至李豫面前,以手抚在他结实的肩膀上。

    “父皇知道的心思,但社稷正在风雨飘摇之间,我如果不能力挽狂澜,千秋之后,就会被人骂为桀纣,炀帝一般……”

    李亨做太子时压力大的寻常人难以现象,如今做了皇帝更是日日如坐在炭火盆上炙烤,天下之主的风光无限,他没有享受到半分,却要时时刻刻应对着天下间汹汹而来浪涌。

    多事之秋也不过如此,这种山雨狂泻,大厦崩塌的境况,无一不指向了乱世将至这一条路,他哪里还有心情享受手中相对已经缩水极大的权力呢?

    父子间沉默了一阵,李亨才又问道:

    “磨延啜罗送来的贼首是假冒的?”

    这句话问的很突然,以至于李豫没能及时的反应,应该如何应对。他又不想说谎,只得如实答道:

    “是!”

    “也好,就借着这件事,给他们点教训!”

    “父皇,贼首虽然是假冒的,但身份也不低,是孙孝哲的副手张通儒。”

    “磨延啜罗送个假的贼首过来,天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张通儒既然身份不低,便按照常例处置,只是献俘他还不够资格!”

    “是!而臣明白!”

    父子君臣二人的对话都是在这种一问一答和解释的形式,很快李豫就打算告退,他并不像耽搁太多时间,而影响了李亨处置政务,进而影耽误其休息。

    李亨却忽然唤住了他。

    “你的气色很不好,身体可不舒服?”

    李豫闻言,心头一暖,摇头道:

    “儿臣身体还好,只是睡得少了点,有些疲惫!”

    殿内烛火闪烁,李亨的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李豫出了太极宫,心绪还沉浸在一种难言的算出中,可一见到神色忧急的随从们,便立刻说道:

    “走,去见御史大夫!”

    秦晋也没有早睡的习惯,他在李豫抵达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李豫被惊马冲撞的消息。

    对于这么敏感的事情,没人会单纯的以为仅仅是一次意外,为什么惊马偏巧不巧只冲撞了李豫一人呢?李豫的战马当场重伤不治,所幸其本人并无大碍。

    秦晋上下打量着李豫,见他身上真的没有一处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惊马一事,我希望大夫不要声张,就此了结,权当没发生过,更不要传到天子的耳朵里!”

    李豫刚一见面,就直截了当的交代此事,显然早就清楚,这件事瞒不过秦晋,而秦晋也一定会问。

    “不妥,不管惊马一事真相如何,都应该调查清楚,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没有别情,自然是件好事,反之,则要清楚的了解原委,以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大夫的意思,还会有……”

    李豫的声音陡然提高,在这件事上关心则乱,并没有思虑的周全,但在秦晋的提醒之下,才骤然醒悟,自己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然则,李豫继承了李亨的宅心仁厚,他对兄弟阋墙这种事一向深恶痛绝,手足相残的残剧在他的兄弟之间绝不可以发生。

    虽然没有明说,秦晋还是感觉出来了,李豫最在意的地方。

    “调查清楚前后因由之后,如何处置全凭广平王!但却不可不防那些害人之人!”

    李豫有些泄气,重重叹了一口气。

    “查吧,去查吧,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真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晋暗暗感叹,李隆基何等的杀伐决断,对任何人乃至至亲骨肉也没手软过,可他这一儿一孙却厚道的让人难以理解。明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却还想装鸵鸟,以为把脑袋插在土里,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那些阴谋于暗室的叵测之人就会收手吗?

    不会!恰恰相反!不但不会,还将变本加厉!

    只是这些话秦晋不愿意现在就说给李豫听。很明显,李豫被打击的不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萎靡状态,现在就不打击他了,早早晚晚他会明白优胜略汰,适者生存这个残忍的法则。如果不能狠下心来,做到无情无义,就不是个合格的天子。

    将李豫安抚一番送走之后,清虚子向鬼魅一样,竟不知何时从身后冒了出来。

    “广平王软弱仁厚,于社稷有害而无利,对大夫却妙不可言!”

    最近,清虚子总在秦晋左右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好像不撺掇自己造反,就难受的浑身痒痒。

    秦晋并没有接着清虚子的话茬说下去,而是反问:

    “真人觉得,广平王惊马遇袭,此事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清虚子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又问了回去:

    “大夫希望是巧合还是人为呢?”

第六百零四章 :兄弟阋于墙() 
秦晋打发走了清虚子,立即招来长史李萼。

    “惊马的军卒在哪?身份背景是否查实?”

    “已经逮捕,目下在军中监禁,身份属实,没有冒充迹象,背景查实还要多一些时间。”

    此时的秦晋一扫刚刚的轻松写意,脸上挂着一层寒霜。

    “眼下的京城还在神武军治下,那些牛鬼蛇神就已经耐不住寂寞,非要跳出来,就算广平王不想追究,也必须把幕后主使之人给揪出来!”

    见秦晋如此言之凿凿,广平王与惊马冲撞一事乃有墓后主使,李萼沉吟了一下,才道:

    “惊马原本常见,大夫何以如此笃定乃是**呢?”

    秦晋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预感说出来。以李唐皇室的本性,手足相残原本就会稀松平常的事,如果不杀掉最有力的竞争者,觊觎皇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上位呢?

    从开国之初到现在百余年,几乎每一位皇帝任内都有政变兵变发生。高祖时,李世民杀长兄李建成,强迫其父李渊搬出太极宫,移居别宫。李世民在位时,太子李承乾发动兵变,最终落得个兵败身死的惨淡下场。高宗李治时期,武后乱整夺权,继而以武周代李唐,几个曾做过皇帝的儿子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至于武后之后两任皇帝李显、李旦,哪一任不是因兵变上台,又因兵变下台呢?

    李旦上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太上皇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杀掉了左右皇帝的韦皇后。此后没多久,李隆基又发动了先天政变,把自己一手推上台的父亲拉下马来,效法其曾祖李世民行禅位之举,尊为太上皇。

    然则,天道往复,报应不爽。李隆基现在也因为兵变和政变失去了皇位,被遥尊为太上皇。

    以此看来,从李渊称帝到现在,只有高宗李治得为算作正常继位。其他人的皇位,几乎全部以非正常手段得来。在这种乌烟瘴气的政治习气下,任何惨绝人伦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李隆基曾以造反的罪名,一日间杀掉三个亲生儿子,便可见一斑。

    对于政治斗争的残酷必须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否则就很可能落得个惨淡下场。

    因而,秦晋从一开始就认为,随着李亨执政日久,新一轮的储君之争便会逐渐浮上水面。

    南阳王李系领两万剑南边军就是个开始。

    在太子之位尚未落定之前,李亨诸子都有得位的希望,自然人人都心心念着希望这张超大号的馅饼落在自己头上,有人更会不择手段的谋取。进一步讲,就算广平王李豫得到了太子之位,也一定会有人盘算着将他拉下马来取而代之。

    总而言之,只要李亨没死,李豫没有登基,这场争夺储君的明争暗斗就不会落幕。

    再进一步,就算让李豫当上了皇帝,那些自问有能力,且又有功,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藩王们,又岂能甘心?

    秦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在唐朝当皇帝真是个苦差事,不但要防爹还要防老婆,防儿子,防一切身边的人。关键时刻,还要摒弃亲情,除了爹不能杀以外,就没有不能杀的人。

    其实,何止唐朝,在此之前的哪一任皇帝安稳了?就连鼎鼎大名的汉武帝都以杀母存子的方式,为自己选定的储君扫除一切对皇位的威胁,就算那些有潜在威胁的人也不放过。因而,汉昭帝在注定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其,他的母亲钩弋夫人就注定要因他而死。

    细想想,这究竟是人使皇权变得冷酷,还是皇权使人变得更绝情无义呢?

    在秦晋看来,这都不是,正所谓“物竞天择”,规则早就有老天定下了,只有满足条件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胜出者。

    秦晋跟着李萼来到军中大狱。这里关押的都是些违犯了军法的将佐,有些人即将受到体罚,有些人还面临着被斩首的命运。这里与寻常监狱的氛围也并无多大区别,在秦晋刚刚现身之时,几乎所有的囚犯都像见着佛祖菩萨一样,拼命的喊冤求饶。

    但是,这些人既然被关在了监狱中,就自然有取罚之处,秦晋同情他们,但又不会恣意放纵。

    长史李萼眉头皱起,无声的扫视着那些大声喧哗的犯人。令人称奇的一幕出现了,在李萼目光扫过之处,几乎所有人都缩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秦晋暗想,李萼在此时竟从名士俨然转变成了一名酷吏,真不知是福是获。然则,治狱又岂是请客吃饭要,难不成还要谦恭礼让?不让犯人们知道军法的威严,就不能起到警戒威慑的作用。

    在监狱深处的一所单间里,秦晋见到了那名肇事的军卒。

    只见他身上衣袍还算齐整,脸上也没有伤痕,应该还没有受过刑。

    “御史大夫亲自来看你,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如实道来,后果将难以设想!”

    这个难以设想,通常会给人以很多种想象,总之未定的威胁最让人难以抵御。

    军卒的脸上挂满了恐惧,但秦晋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求死的**,心道这一定不会让李萼三言两语就吓住的。

    “俺,俺就是惊了马,冲撞了大官,可,可那大官没事,俺,俺也罪不至死,俺懂得军法的!”

    这一番措辞说的结结巴巴,反而把秦晋逗笑了。

    “罪不至死?假如我告诉你,不但要罪该万死,还须祸及家人,你信不信?”

    “俺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道理祸及家人?”

    秦晋扭头问李萼:

    “你还没告诉他遭受冲撞的就是广平王吧?”

    李萼点头称是。

    “惊马之后,这厮第一时间就开溜了,后来为了保密也没有提及广平王,只逼问个中原委,别看他表面上一副怂样,其实嘴巴紧的很。”

    秦晋又看向那军卒。

    “你冲撞的乃是当今天子的嫡长子广平王,广平王虽然没有大碍,你却必须死!”

    “甚?广平王?”

    那军卒吓傻了,不知如何是好!

    李萼比秦晋的言语恫吓更为直接。

    “左右,逮捕此贼三族内所有男女!”

    “不要,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马惊了我也不想的,可那是匹刚送来的新马,尚未完全驯服……”

    军卒陷入了癫狂与歇斯底里,两名狱卒不得不上前将其按翻在地上,生怕此人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伤了秦晋和李萼。

    然则,那军卒神情立时萎顿下来,竟不哭也不不闹了。

    两名狱卒刚一放松,那军卒竟蛮牛一般摆脱了他们,一头狠狠的撞向了监狱的石墙,立时血流满面,整个人败絮一样摔在地上,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就在刚刚,秦晋也有那么一丝疑虑,是不是真的冤枉了这个军卒。但是,直至此人一头撞死在墙上,他就再不犹疑,断定其中必有内情。

    李萼在那军卒身上揉捏拍打的捣鼓了一阵最终也没能救活他,最后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下完了,此人一死,线索全部断绝!”

    秦晋看了一眼倒毙在地的军卒,他原本只是吓唬此人,使其说出真相,不想竟适得其反。

    “拉出去,厚葬了吧!”

    然后又对李萼说道:

    “但凡收买,必有交易,只要有交易,就一定会查出其中的猫腻。所以,人死了,线索却绝不会断。有时候,不会说话的东西,反而比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可靠。”

    李萼眼前一亮,觉得秦晋说的有道理,当即就从那军卒的家族背景关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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