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乱唐- 第3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一支人马,养出自信,维持士气,是个逐步积累的过程,长安城内的团结兵和民营在经历过大小数十次的守城战以后,已经基本克服了最初对叛军的恐惧心理,而且很多时候还抱有不小的心理优势。

    如果冒险出击,一旦战败,败给了断绝军粮,甚至要用人肉充饥的叛军,此前积攒的自信和士气就可能瞬间瓦解于无形。当然,秦晋的保守说到根子上,还是在于长安乃唐朝的精神命脉,不容有失。假若抛弃了这个束缚,他才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杀伤叛军,持久作战才是根本目的。

    然则,现实就是如此,他只能选择谨慎,在河东方面没有调来神武军之前,绝不能使长安陷于危险之中。

    只不过这些想法,秦晋不愿意和崔光远多说,说多了,他们这些不知兵的人也会以为都是些为了避战而找出来的借口。

    好在崔光远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和秦晋的观点一致,对他甚少有异议,只是今次有些固执的离谱。

    再一次得到了秦晋明确的拒绝以后,崔光远竟急的眼眶发红,险些掉下泪来。

    秦晋大觉奇怪,便问他何以至此。

    崔光远报之以苦笑。

    “下吏忝为京兆尹,不能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反而要遭受如此发指的折磨,日日不得安枕,餐餐难以下咽啊……”

    这一番话说完,秦晋也为之暗暗唏嘘,崔光远是个性情中人,其内心的使命感,也与当世的许多名臣一般,不必私心和利益驱使,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从前,秦晋满目所见的唐朝官员,包括天子在内,不论品秩上下,出身高低,都是些蝇营狗苟,自私自利之徒,让他对印象中的大唐倍感绝望,直到此番于逆境中进入长安以后,接触到了崔光远和郭子仪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以后,才觉得唐朝还是有希望的。

    秦晋从来没有自信心爆棚到,以为可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倒转乾坤,恢复唐朝的盛世和兵威,他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引导者,具体的作为还要一个个能臣能吏去亲力亲为。如果霸占唐朝中枢的都是李林甫和杨国忠这种人,也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也许这一世的唐朝,要比历史记载中摔的还要惨。

    “这又如何能怨到大尹一人身上?假若天子不失德,天下又何以致乱?假若宰相不谋私,天子又岂会不自知?这其中因由,难道大尹便不清楚吗?咱们现在只不过都是大厦倾倒以后,奋力修补的泥瓦匠。修的好,自然皆大欢喜。修不好,也只能怪天数如此,有与人力何干?”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秦晋不从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上说服崔光远稍安勿躁,只从天命上入手,看似避实就虚,但当世之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崔光远以袖拭泪,哽咽道:

    “下吏如何不知?全是因为不甘心啊!好好的一个盛世,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

    秦晋见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便温言道:

    “大尹还要调整心态,积极乐观的面对当前之局势,多少官吏都在看着你我,如果不能做出表率安定人心,岂非坏了事?不管如何,形势总在一步步的好转,叛军吃人不是长久之计,秦某敢断言,不出七日,只要长安固若金汤,叛军必然生变!”

    秦晋的话虽然说的温和,但也是在委婉的指出,崔光远整日一副悲悲戚戚的神情表现,会给各中下级官吏带来负面影响,这与他的本心可谓是背道而驰。意识到这一点后,崔光远顿觉惭愧,面色有些涨红。

    “大夫责备的是,下吏失态了!”

    不过,崔光远的脸上很快又浮现起了兴奋之色。

    “大夫刚刚所说,叛军内部会生变?大概有几成把握?”

    秦晋暗暗苦笑,没有具体的数据用作分析,对这种重大情况的预测,又怎么可能有准确的概率呢?

    不过,他这画饼充饥的招数已经用过不知多少回了。一旦人心士气低落,就会言之凿凿的举出叛军将会爆发的危机,**的状况会大大改善,如此往复人心才在崩溃的边缘屡屡徘徊而没有陷入绝地。虽然都是豪赌,但总归有惊无险的走到了今日。

    伸出手比划了个八字,崔光远的声音已经按耐不住激动。

    “如此推断,咱们可不战而取叛贼之兵?”

    秦晋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如果河东道的大军来了,正可迎头遇上,杀干净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崔光远这才恍然,秦晋的谋划竟是将叛军二十万人悉数斩杀干净,浑身上下不禁为之一震,半晌之后才问道:

    “二十万人,全杀了?”

    秦晋却反问道:

    “这些叛贼手上俱染有我大**民的鲜血,不杀光了,难道还留着为祸人间吗?”

    “这,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崔光远毕竟是传统的中国士大夫,惩治叛乱,杀掉首恶也就算了,假如这些叛军军卒能够认清现实而投降,总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吧。纵观历史记载,但凡大造杀孽之人,其本身多半没有好下场,不是不得善终,就是遗臭万年。

    想了一阵,崔光远觉得有必要劝一劝秦晋,便试探着问道:

    “如果叛军放下武器投降呢?也,也都杀了?”

    他这一问背后,自然是藏着一句老话,所谓“杀降不祥”!

    岂料秦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轻轻一笑。

    “大尹想的太过长远,咱们眼下可还在重围之中呢?这些假设将来再面对也不迟!”

    愣怔了良久,崔光远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秦晋回避他的问题,不正是侧面印证了他的担忧吗?

    直到离开中军,在马背上颠簸不止之时,他还迟迟没能回过神来,一方面佩服秦晋于逆境中的自信心,仿佛不论眼前面对的局势如何绝望,都难以打倒此人,而此人也每每是绝处逢生,创造出了一个个令人啧啧赞叹的奇迹。一方面又为秦晋的刚愎自用而担心。

    当初,人人都说长安守不住,回到长安来坚守,就是自蹈死地。留下来的人无非是抱有两种心态,一种是情愿不走,甘心赴死。另一种则是,想走却走不了,抑或是没走成。

    踏步声嚯嚯传来,一队队整齐划一的团结兵从四马大街上缓缓而过,正是有了这无时不刻的嚯嚯之声,长安城内的治安才没有陷入崩溃之中,甚至还要好于当初潼关未破之时。

    崔光远感慨了一阵,心思又回到了之前所想的问题上。

    其实,很多人当初选择留下来,并非是走不了或者没走成,而是压根就想着城破之后投降安史叛军,以期在新朝也有立足之地。

    这一点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摆出来明说而已。

    崔光远相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秦晋也一定看得出来,然则以他那种嫉恶如仇,又甚少妥协的性子,竟能只字不提,使得人心才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安定下来。这不正是胸中有大局的表现吗?

    有了如此想法,崔光远再回头去看待秦晋打算杀光二十万叛贼的想法,便觉得其中当有自己没能看清楚的东西。

第五百三十八章 :叛军生哗变() 
睡到夜半光景,京兆尹崔光远忽被一阵阵锣声惊醒,待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以后,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按照惯例,只要锣声沿着大街一响起来,就是警告城中百姓不得外出,民营集结待命。过去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在夜间经历过这种场面。

    然则,都没有今夜的锣声令人心惊肉跳。城外的叛军已经到了吃人的地步,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做不出来?

    “家主,御史大夫派人来请。”

    崔光远有些手忙脚乱,既然秦晋已经派人来请他,就说明的确是大事。

    一边厢,侍女们已经开始为崔光远穿衣系带,但他嫌慢,就一转身打发掉了他们,自己三两下胡乱弄好,便急急出了大门。

    “备马,快备马!”

    崔光远喊的急,府中奴仆也急惶惶的牵来了战马。

    “家主当着心啊,这黑灯瞎火的……”

    “聒噪个甚来!”

    一声呵斥之后,崔光远飞身上马,随着那秦晋的亲随直往安化门而去。

    到了安化们,崔光远才发现,被叫起来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几个与防务相关的官员也都齐齐聚在城下,他们见到身为京兆尹的崔光远以后,纷纷向其行礼。

    “大尹!”

    崔光远张望了一阵,不见秦晋,就急急问道:

    “御史大夫呢?急招我等来,是,是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名瘦高官员来得早,了解一些情况,便回答道:

    “听说是叛军营中有变,远远的看到火起,大家伙都在疯传,是闹了营啸!”

    闹营啸这事在军中时有发生,战时,非战时,叛军也好,**也罢,屡见不鲜。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叛军营中起了营啸,其原因可就未必那么简单了。

    “如何都不上城去?在下面挤着作甚?”

    “大夫说了,怕是叛军诡计,突然袭城,让下吏们在城下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此话不假,秦晋于军中的确有规定,一旦有袭城发生,城中官员非当值者,无令不得上城观战,违者军法从事。

    崔光远明白,自己也在其中之列,便有些焦躁的搓着手。

    引着他前来的军卒却低声道:“大夫有令,大尹到了安化们后可径自上城。”

    崔光远这才急不可耐的沿着甬道登上了城墙。上城之后,果见秦晋衣甲具装,站在女墙之侧,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城外远方。与以往不同,远处不再尽是一片漆黑,之间夜色中仿似有无数的光点在流动,并逐渐有蔓延开去的趋势。

    “叛军营啸,大夫何不趁此机会,内外夹击?”

    崔光远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心痒痒之下,又贸贸然的建言出兵。

    其实,秦晋把崔光远等负责房屋的官员招来,为的就是给出兵做准备,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继续观察,一则让叛军内部厮杀消耗,二则静观其变,以彻底看清楚局势。

    因此,秦晋没有理会崔光远的建议,在知道此人不通兵事以后,也就懒得再与其在兵事争论。

    “大尹,恕郭某直言,此时外面局势未明,贸贸然出兵,万一中了埋伏奸计该如何应对?”

    郭子仪一直与秦晋左右不离,对崔光远的冒失进言大不以为然。

    被反问的一怔,崔光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崔某也就是一说,一说,最后还要大夫定夺。”

    城上诸军将、官员都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城外火光流动范围渐渐扩大,扩大。

    秦晋在城墙上已经观看了有小半个时辰,最初的火光不过星星点点,但很快竟有了星星燎原之势,可以想见营啸哗变的蔓延速度有何等之快。不过,他仍旧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叛军做出的诱敌举动,万一沉不住气,贸贸然出兵,中了埋伏,便白白隐忍了这许多时日。

    内心纠结了好一阵,秦晋才强压住了立即出兵的念头,不过却也不打算干看着敌营的异动。

    “乌护怀忠何在?”

    “末将在!”

    “命你率所部一千骑兵,出迎查探敌情,可相机而动。”

    团结兵和民营从没有过野战的经历,夜间出战,很可能连北都摸不清楚,而乌护怀忠所部乃是同罗部精锐,夜袭正是他们的强项。

    乌护怀忠慨然应诺,大踏步下城而去,片刻以后,安化门洞开,一千骑兵鱼贯而出。

    城墙上,秦晋只能听得清楚嘈杂马蹄声渐渐远去,睁大了眼睛却也看不清楚,乌护怀忠的骑兵究竟往何方驰去。

    就在秦晋于黑暗中的目视下,乌护怀忠率所部骑兵直向东南突进。他之所以没有朝着正南方的火光处长驱直入,那是因为叛军在军营寨墙的正面方向挖开了数道壕沟,连寨墙都修了两层。因此,从长安方向正面推进,只怕连最前面的几道壕沟都难以逾越。

    乌护怀忠所部虽然是秦晋的亲随,轻易不会出战,但也不等于将部众完全束之高阁,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对叛军营寨各处做了上百次的侦查试探,可以说已经对城外方圆数十里的地形已经了然于心。

    叛军所修建的营垒并没有对长安形成合围,周长七十里的城墙,退开三五里去,若想将营寨围城一圈,则要有上百里的规模。这等攻城,即便是孙孝哲拥有二十万人马,也不是三两个月便能在寒冬中完成的。

    因此,只能由一个又一个的营垒,相望连结而成,又有限度的在各营垒之间以单层寨墙相连。不过,叛军并非是将二十万人马均匀的分散在绵延上百里的营垒之间。而是分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建立主营,然后以主营为根基,修出一个个首尾相望的小营垒。

    这些小营垒,少则百人,多则千人,其主要作用还是监视警戒之用,大仗、硬仗还要各营中的主力来打。

    乌护怀忠的进击方位就是叛军营垒连结的嘴薄弱处,没有壕沟,低矮的一层寨墙,根本就难不住他们。

    突破了营垒以后,上千骑兵立即举火,把所经过的叛军营垒一把火点着,这是为了吸引叛军的注意力,他们则趁着混乱和夜色的掩护,急速转移向别处。

    同罗部的一千骑兵如法炮制,一连端掉了叛军的五处营垒,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几乎都是寨墙一倒,其间的百余叛军便兵败如山倒了,毫无力战的意思。

    安化门外正南方的叛军主营周边遍布着这种小规模的营垒,接连拔除了几处之后,便可以从侧翼长驱直入,抵达其营中腹地。

    乌护怀忠这么做是冒了险的,在此期间万一被叛军依托各营垒合围在其中,再想逃出去就难比登天。

    不过,冒险也是值得的,很快同罗部的骑兵就得以近距离的目睹了叛军前所未有过的大规模哗变,其规模足以摧毁整个南部主营。

    无差别的砍杀,疯狂的纵火,一切只为了突出营垒,离开这座人间地狱。

    叛军军营对外部的防备十分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