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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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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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晋一直未表露身份,可是却见崔乾佑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便再未挪动一丝一毫。心知崔乾佑已经发觉了,是他在指挥众人与之做对。想到此处,他反而向前一步,分开众人。

    “将军高义,若果真有心放过某等,何如敞开一条通路,让某等自去?”

    闻言之后,崔乾佑先是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情知对方戒惧之心极盛,便以极为宽容的态度回应道:“有何不可?崔某现在就能答应你!”

    言毕,崔乾佑对身边的亲卫交代了几句,那亲卫领命打马而去,片刻功夫之后,重围蕃兵果然如潮水般的散了。

    崔乾佑极是诚恳的对秦晋说道:“足下自去便是,崔某绝不食言!”

    秦晋抱拳虚虚作了一揖,转身欲走。崔乾佑的声音却又响起,“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某乃孙镇将麾下,历城人秦建是也!”

    秦晋信口胡邹了个姓名,眼见着崔乾佑真有心放他们走,便不想再多耽搁一刻,万一对方反悔,那才是后悔莫及!

    “秦兄且慢!”

    秦晋顿觉有几分滑稽,刚刚互通得知姓名,崔乾佑竟纡尊降贵以兄弟相称,还真是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其实,这就是秦晋骨子里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如果是唐朝土生土长的人,有身份地位远高于自己的人折节相交,第一反应便应是感激涕零,而后再顿生知己之感。

    偏偏秦晋的脑子里没有这一套根深蒂固的上下尊卑,自然对崔乾佑的折节下交有所免疫,甚至还觉得崔乾佑这种态度实在唐突的很。

    在秦晋疑惑的目光中,崔乾佑一挥手,刚刚那打马而去的亲卫竟不知何时又奔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皮囊。只见他径自来到了秦晋面前,将手中的皮囊郑重放在了地上,然后又从皮囊中掏出了一块乌黑锃亮的牌牌,搁在皮囊上面。

    “这皮囊中是一副精工铁甲,宝甲配壮士,还请秦兄不要推辞。”然后又指着那乌黑的牌牌,“诸君只要凭此牌,在我军控制关卡各处可自由通行,返回洛阳。”

    秦晋淡然谢过,将崔乾佑的临别赠物悉数收下,返回军阵之中。随后,掌旗兵令旗挥舞,品字形的军阵仍旧互为犄角,渐次离去。崔乾佑部的大军果然再没为难他们。

    直到品字形军阵渐渐与远山融为一体,一直跟在崔乾佑身后的李万忠才愤愤然道:“将军一番好心都喂了狗,看那小竖子,连道谢都言不由衷……。”

    崔乾佑突的瞪了李万忠一眼,他的后半截话立时就被吓了回去。

    而后,崔乾佑再不看李万忠一眼,领着亲卫绝尘而去。他相信,今日这一番姿态做足了,将来班师洛阳之际,必能一举将秦建从孙孝哲那个“骈妇子”手中挖来。

    ……

    秦晋领着千余人,先是沿着驿道向东,继而又离开驿道折向南面,如此走了几十里才停下来。到了这个距离,他才确信,崔乾佑的确不会再派人追击。但总领着近千人的孙孝哲部残兵东游西荡也不是个事,这就相当于在身边带了两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炸响,是到了甩掉他们的时候。

    于是秦晋招来了两部人马的头目,一个是已经汉化的高丽人自报姓名,姓王名义方,另一个则是壮硕无比的乌护怀恩。

    两个人显然都没料到,这位在孙孝哲麾下名不见经传,却一鸣惊人的秦建,竟然要与之分道扬镳。

    就实而言,他们都愿意跟着秦建,一则毕竟是败兵,失去了大军庇护,抱团取暖总比落单要强上许多。二则,这个秦建明显是个有勇有谋的人,跟着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刚才与崔乾佑部激战,虽然险象环生,但终归是痛快淋漓,转危为安。这使他们从大败的崩溃状态中又依稀找回了自信。

    可这个带领他们找回自信的人竟要分道扬镳,两个头目都纷纷表示,只要合兵一处,愿意听从秦建号令。

    王义方和乌护怀忠的态度坚决,秦晋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高丽人王义方见秦晋面有难色,直愣愣的问道:“莫非还别有隐情?”

    秦晋暗道:当然有隐情,我是唐军,你们是叛军。此前联手那是迫不得已,面临共同的敌人崔乾佑。现在已经成功脱困,自然不能再搅合在一起了。

    还是那个身量壮硕,长相粗豪的乌护怀忠痛快了当。

    “同罗部仰仗秦兄才从崔狗那里脱困,现在是时候去寻部众了,不如就此别过!”

    眼见着乌护怀忠表明了态度,那王义方即便再不想走,也不能硬赖着,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在此处正式分道扬镳。

    同罗部本就是临时划归到孙孝哲麾下,现在同为败兵,乌护怀忠也不愿带着王义方所部这个累赘,整顿骑兵后,扬长而去。王义方部则均是步卒,只能一溜小跑溜进南面的崤山里,希望借助群山的掩护,能够躲过唐军的游骑。

    ……

    “少府君为何不将这些叛军一股脑都除去,却还放他们走了?”

    郑显礼面色灰白,此前一战他身上多处受创,幸甚都不致命,但依旧流血过多,身体虚弱。

    “目下群敌环肆,又时间无多,抓紧去寻那天子中使要紧,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何况两部人马加起来,又数倍于我军。。。。。。”

    其实秦晋终究还是有一点恻隐之心,倒不是他变得优柔寡断,毕竟双方刚刚曾并肩作战,转瞬间便痛下杀手,无论如何都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今日此事揭过,将来再次相逢于战阵之上,自然再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一件事,刚刚从叛军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只不知真假,说出来请少府君斟酌一下。”

    秦晋示意郑显礼只管说。

    “崔乾佑在弘农郡应该不止虢州城下一部人马。”

    秦晋目光聚拢,问道:“何出此言?”

    “在崔乾佑军中时,有粮车从岘山方向过来,据说那里集中了从附近乡里搜掠而来的粮食,又言及是为了方便两地驻军方便调度。”

    郑显礼分析着他所得知的只鳞片爪,但这些已经足够引发秦晋的联想了。秦晋当即将地图铺在地上,手指沿着鸿胪水,沿着崤山,沿着驿道一路划过去,又思量了半晌,最终在陕州位置和虢州位置重重的敲了两下。

    “是了,一定是这样!”

    秦晋的自言自语,郑显礼听的一头雾水,刚想开口相问,却听秦晋又道:“崔乾佑的好盘算,好一个围城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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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误救边监门() 
岘山向东南与崤山连接,距离陕州虽近,却须由驿道绕行可至,对兵临虢州的崔乾佑而言,的确是个天然的调配储粮之地。也就是说,陕州的唐军即便发现了这个地方,存了偷袭的打算,也绝躲不过崔乾佑主力大军的监视。

    很快,秦晋又更正了这个想法,按照运粮车的形迹,崔乾佑在弘农郡和陕郡至少应该拥有两部人马。一部在虢州城下,另一部至少应当在岘山以北的某个隐蔽位置。

    只要陕郡的唐军出兵救援虢州城,仓促间势必将会落入崔乾佑早就挖好的坑里。虽然,一切都是基于现有情报的假设,但秦晋认为,这种可能性至少有七成以上。

    秦晋远远的观察了崔乾佑部的攻城情况,其烈度还不如当初孙孝哲部强攻新安,可见他攻城未必是真,将龟缩在陕郡的唐军吸引出来,逐一消灭掉或许才是真实意图。

    但秦晋还有一点像不通透,那就是据他所知的历史记载上,叛军自攻陷东都洛阳以后,兵锋无往不利,几乎是一路碾压就到了潼关脚下。而高仙芝和封常清也几乎是未作抵抗就放弃了陕郡,一把火烧掉了仅次于洛阳含嘉仓的太原仓,退守潼关。

    现在的情形却多有出入,崔乾佑并未一路碾压,高仙芝所领的唐军也没有轻易放弃陕郡内太原仓,原本清晰的历史进程也逐渐变得模糊。此时,依靠他所熟知的东西,对目前的局面已经毫无帮助。

    怎么办?崔乾佑若围城打援,逐一蚕食唐军,唐军能否从容应对。

    “这些事自有朝廷和高大夫他们去担心,少府君,咱们当下的要务,是解决掉边令诚!”

    面对秦晋的征询,郑显礼有些急躁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正如一言惊醒梦中人,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所言不虚,他手中无兵无权,却偏偏想着这些大军主帅才考虑的问题,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即便并非不自量力,相对于手中仅有的二百人骑兵而言,他也的确是无能为力。

    高仙芝和封常清都是久经战阵的人,相信他们不会轻易在崔乾佑手中吃亏的,秦晋如此安慰着自己。

    “走!往潼关去!”

    往东北方再走十几里地就是岘山的北坂,那里尽是出没的叛军,边令诚如果此时未抵达陕郡,那么一定就被困在潼关到岘山一带的某个位置。

    秦晋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如韦娢信中所说,尽可能拖住那阉宦三日。今日就是第三日头上,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手中有崔乾佑亲自交予的令牌,即便遇到了叛军也不怕,所以百多人骑兵就堂而皇之的沿着驿道向北绕开虢州,避免再与崔乾佑相遇,然后再一路打马向西。

    北风呼号转强,夹着雪片打在战马上、铁甲上,灌进口鼻里,但秦晋反而又使劲夹着马腹,催促战马加速。一连奔出去将近五十里地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这让他的内心也越发忐忑。

    难道预想中的一切落空了?

    撒出去的游骑疾驰而回,“报!前方五里有身份不明的人马,数目不详!”

    “报……”

    接二连三的回报,都有不明身份人马的出现,这让秦晋本就有些焦虑的心绪更加烦乱,但又不能说走就走,绕过虢州以后,直到潼关,这条驿道北面是黄河,南面是连绵的秦岭大山,躲不开,绕不过。

    “派人去接触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来路。”

    秦晋都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对方是叛军,便抬出崔乾佑的令牌,如果对方是唐军就道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不管情况如何,总有一个应对之法。

    烦乱间,秦晋瞄了几眼四周的地形,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目下他们身处的位置向北是成片成片一人多高的蒿草,南面是与秦岭大山连绵一体的林地,往西则有一片坡地挡住了视线……如果此时有伏兵从两侧突然杀出,他们岂非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他的注意力都被前方五里处的人马所吸引,而且这些游骑都是郑显礼麾下的安西老军,经验十分丰富,如果此地果真有伏兵,也该早就发现了吧。

    这时,郑显礼突然凑上来低声道:“少府君,此处地形于我军十分不利,请快快撤出去!”

    秦晋心头猛然一沉,心道坏了!

    还没等他回应,便听林地间牛角嗷呜作响,在旷野中回荡着,凄厉刺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有伏兵,准备迎敌!”

    到现在为止,即便想逃也已经晚了,此刻摆在秦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力战破围,要么悉数战死!

    陡然间,杀声震天,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战终于拉开帷幕。秦晋心头一片冰凉,此前都是他算计别人,现在落入别人的圈套中,个中滋味真是苦涩杂陈。但很快,他又发觉不对劲,喊杀声,号角声,的确震天响,可他和他的人并未遭受到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

    “报!前方三里有激战……”

    秦晋此时才恍然,原来伏兵不在左右两侧,也并非为自家而设,遇伏者另有其人。

    “走,去那片高地上!”

    形势明朗之前,他先要观察一下战场的局面,再做计较。

    上了高坡,果见两方人马总有千余上下,打的不可开交,土黄色的旌旗上斗大的“王”字格外醒目。

    “是唐军!”

    郑显礼眼睛一亮,指着乱军中的旗帜,除了主将的姓氏外,还有些旗帜上绘着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的图案。

    “是天子十六卫军!”

    情况与判断正好相反,伏击者并非叛军,而是唐军。但唐军的战斗力实在令人叹息,即便占了突袭的优势,仍旧打的十分辛苦,若果真能步步为营,最终当也能取得胜利。

    郑显礼长声一叹:“十六卫军早就不复当年,各地折冲府有名无实,现在的番上卫士多从市井贩夫中征募,功勋子弟再也不以入卫番上为荣,甚至以此为耻,这样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是叛军的对手?”

    话音刚落,战场却陡然起了变化。成片的蒿草地中竟又冲出了数百蕃兵,观战的众人陡然色变,蕃兵生力军的加入,使得本就左支右拙的唐军顿时陷入了困境之中,眼看着就要有覆没的危险。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再没有闲着瞧热闹的理由。

    “所有人听令,吹角,杀敌!”

    牛角嗷呜,骑兵们加速由山坡上直冲了下去。百多人的骑兵绝不算多,但在千人多人混战的战场上也绝不算少。秦晋所部骑兵的突然出现,使得战场上的形势再度发生逆转。

    唐军步卒避免了崩溃,仍旧勉励支撑。

    叛军显然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捕鸟人。叛军蕃兵的战斗意志也的确顽强,竟加紧了对唐军的攻击节奏。

    在骤然重压下,唐军最终还是没能避免崩溃的局面。

    而此时,秦晋所部才刚刚爬上了驿道上的坡地,距离双方混战的战场还有接近两里地的距离。

    秦晋懊恼不已,后悔没有早点下令出击,否则这股唐军也不至于崩溃。但此前唐军是占据微弱优势的,只要坚持下去取胜不成问题,可谁又能想到叛军居然也有伏兵。

    这一仗打的真是乱套。但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哪还有退缩的道理。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叛军撵着唐军军满地跑,骑兵又追着叛军一路冲击……为了避免被裹挟在乱军之中,秦晋所部骑兵甫一与之接触,便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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