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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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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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天子如何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天子,连高仙芝都重伤了,天子别再出了万一。

    陈玄礼目不转睛的直视着陈千里,这个人的所有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陈长史不必忧心,天子已经在宫破之前被秦晋偷偷接走了!”

    天子落在了秦晋的手中!陈千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的直起了斜依在卧榻上的身子。

    立在一旁的仆从立时就是一阵惊呼“长史君,伤口!”

    却见雪白的中衣上已经殷红一片,显然是刚刚过激的动作崩裂了伤口。但陈千里却毫不在乎,声音竟有些变形。

    “大将军是说,天子被秦晋掳走了?”

    陈玄礼的话让他如堕冰窟,如果天子果然被秦晋掳走,一场大伤元气的内斗将不可避免,到那时,身在潼关的哥舒翰以及所领的大军亦会参与到这场兵变中来。他不愿多造杀戮,就是不想使得各方势力撕裂甚深,结下不解之仇,以至于大敌当前还要内斗见血。使得关外的安史叛军坐收渔人之利。

    现在看来,却是他想的天真了。兵变之初便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参与其中的各方也必然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除非彻底分出个上下生死,否则就别想恢复太平了。

    陈千里又想到了秦晋,这个与他亦兄亦友的人,与他早就渐行渐远,此时又当如何选择?但在他的眼里,秦晋不论如何选择,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生,一条是死。而且不管生死,都只能用无数的人命和鲜血作为代价。

    “也许是掳走,也许不是掳走。但以天子名义发出的讨逆檄文却是天子亲笔手书!”

    陈千里的脸上露出阵阵惨笑。

    “这些都不重要了,长安城恐怕再难避免血流成河的厄运!”

    眼前的胖子从来都是一副乐天神态,像今日这般绝望还是头一次。陈玄礼也不禁动容,跟着叹息了一声。

    “当是如此!”

    忽然,一名仆从慌张入内。

    “长史君,西面,西面起了大火,半边天都烧红了!”

    陈千里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只咬着牙问道:

    “可是太极宫处?”

    “应该,应该是……”

    陈千里双目赤红,他想质问这些身边的仆从,李泌以惨重的代价强攻兴庆宫,为何统统瞒着自己。但话还未到嘴边,便已经想的通透。这些人不过也是惊涛骇浪中浮萍而已,哪有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利和能力呢?

    陈千里骤然大笑,又陡而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液自口鼻喷溅而出。

    “陈某之罪,陈某之罪!”

    见到陈千里如此失态,陈玄礼又道:

    “事情未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天子调兆州神策军入关中,现在已经到了长安万年县境内,距离京城不足二十里!”

    “神策军?主将何人,领兵多少?”

    “兵马副使卫伯玉,粗略估计三万余众!”

    “是天子敕令?”

    “若非天子,恐无人能调!”

    陈千里将信将疑,世事无绝对,神策军自然也非天子敕令不能调,但他却宁愿认为这句话没有错。他就像溺水之人在挣扎绝望中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心底里又腾起了一丝希望。

    “如此说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玄礼的回答却冷冰冰的。

    “未必,也可能是血流成河的开始!”

    是啊,大军入京,横竖看都可能使得局势乱上添乱。

    想到此处,陈千里顿觉颓然,刚刚那一丝希望瞬息间便破灭了。只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的余波未散而显出一片潮红。突然间,陈千里眼前灵光乍现。

    陈玄礼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突兀来到这里,也绝对不是只为了说几句闲话,或者笑看自己的失态。此人便服来此,一定另有目的。

    “大将军一定有应对的办法了?”

    终于将陈千里引入了正题之中,陈玄礼的目光中泛起了笑意。

    “办法自然有,却须陈长史配合!”

    其实,陈玄礼的办法无非就是将杜乾运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正是神策军的东进,才使得他下定了决心,重新站在天子一边。就算再难获得重用,也总比家族都被夷平了,要好上千倍万倍。

    “好,就依大将军计策!”

    陈千里毫不犹豫的答复。为了使长安城不陷入血流成河的悲剧中,他不在乎再一次北上背叛反复的骂名。

    他十分清楚,如果不对太子的势力加以阻止,这些人必然就会像失控的战车,不拼到最后一刻不会罢休。而龙武军就是这辆战车罪恶的帮凶。

    ……

    “你再说一遍?”

    “先生,龙武军新旧两军都拒绝了调兵军令!”

    李泌勃然大怒!倏忽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全身,使得他怒意全无。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龙武军那里一定有了不为他所知道的变故!

    “太子殿下呢?”

    “殿下亲往延政门调兵去了!”

    李泌顿时如遭雷击,愣了半晌才急吼道:“快,快派人去拦住太子!”

    “先生息怒,怕,怕是追不上了,太子殿下已经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追,追不上也要追!”

    眼看着龙武军态度不明,太子再亲身而去,岂非以身犯险?

    “先生,太子殿下临去时,给先生留下了一封信……”

    “拿来我看!”

    劈手抢过了亲信手中的信,以颤抖不止的双手将之打开,才看了一半便已经泪流满面。

    太子此去竟已经意识到了生死难料,但他不想永远躲在后面。总要奋力一搏,如果能以太子的威势镇服龙武军,便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能,总归是难逃一死,总比坐以待毙要来的痛快。

    通篇阅毕,李泌心如刀绞,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是李泌误了殿下!”

    激动之下,李泌眼皮一翻,直觉面前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渐渐陷入一片漆黑,竟然晕了过去。

    ……

    西内苑以北,桑林之侧,一骑自西向东飞奔而至。

    “报!神策军兵马副使卫伯玉率大军据此已经不足十里!”

    又是一骑飞奔而至,身后拖着长长的烟尘。

    “报!神策军兵马使卫伯玉轻兵先至,觐见皇帝!”

    “报……”

    快马急报一个紧挨着一个。

    裴敬紧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卫伯玉能够轻兵先大军一步来觐见皇帝,便已经证明了他此行是护驾勤王而来。

    果然,天子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了。

    “卫卿忠心可嘉,速速传来见朕!”

    片刻功夫,便见一名身披铁甲的虬髯悍将纵马而至。

第二百四十三章 :如堕幻梦中() 
“臣卫伯玉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卫伯玉扳鞍下马,不顾身上铁甲累赘,屈身欲败。大唐天子李隆基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加恩免礼,而是正身直看着这位来自陇西兆州的悍将三拜而后,才朗声一笑。

    “免礼,平身!”

    站在李隆基身侧的一众神武军将校则面面相觑,不知天子的内心在做何想法,卫伯玉好歹也是带了重兵原道勤王,可堪天子的态度似乎却有些冷淡。

    裴敬也暗暗奇怪,天子在前一刻还表露出了一丝兴奋,现在的面色却冷的可以滴水成冰,虽然朗声大笑,但那笑声里又哪有半分的笑意?

    “臣此番带了三万神策军,护驾来迟,请圣人恕罪!”

    “好,大军驻扎在桑林之西,听后军令!”

    “臣谨遵皇帝陛下敕令!”

    卫伯玉自到了天子驾前后,便再没离开,只令亲信回返传令,大军暂不对长安发动攻击,在城北桑林之西驻扎,等候天子敕令。

    对此,裴敬很快也有了自己的判断。难道是天子在提防着卫伯玉?

    这个想法让他直觉后背阵阵发凉,这个卫伯玉明显是急行军赶来长安勤王的,却想不到天子的疑心病竟如此之重。在此之前,他还在担心,如果天子到了神策军中,会对神武军对秦晋大为不利。

    说句大不敬的话,毕竟神策军赖以掌握大局优势的唯一筹码就是天子,如果失去了天子这个“筹码”,神策军还有什么资格在长安立足呢?

    然则,假若天子此刻提出欲往神策军中去,没有秦晋的军令他也阻止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既然天子对百里勤王的神策军也深有疑虑,虽看着令人不免齿冷,可对神武军而言,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圣人,鱼朝恩,鱼朝恩回来了!”

    直到卫伯玉告退许久之后,派去搬兵的鱼朝恩才堪堪打马而来。此时,李隆基僵硬的身子才似乎有所缓和。

    片刻之后,一名邋遢狼狈的无须男子滚落马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连走带跳的来到大唐天子李隆基面前。

    “奴婢鱼朝恩,幸不辱命,请来了勤王之师!”

    李隆基开怀大笑。

    “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四五个“很好”,李隆基才收住了笑容,扭头对裴敬说道:

    “神策军即到,朕心便安,长安百姓可免却一次刀兵之灾,太子很快就会派人来请罪了!”

    裴敬大奇,天子并非未卜先知之人,焉能知道太子不会做困兽之斗?但这种质疑的话他才不会蠢到当面质疑出来。

    “圣人英明!”

    岂料李隆基的心情好像不错,竟又自顾自的说道:“朕的话你一定不信,你一定在想,太子会做困兽之斗。”

    被看穿了心事,裴敬低下头来,不敢触碰天子突然变得犀利的目光。

    “臣,臣……”

    “朕便与你赌上一赌如何?”

    ……

    睁开眼睛,世界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太子殿下……”

    李泌的思维还处于停滞之中,但“太子殿下”一经出口,整个人顿时便如遭雷击,身体骤然从卧榻上弹了起来。

    “殿下,殿下没去东宫,真是天助殿下也,快,快,臣护送殿下出城!”

    然则,话还没说完,李泌就发现了太子李亨的异常之处,神色间充满了绝望,眼角里甚至已经蓄满了眼泪,只要轻轻眨一下就会大颗大颗的滚落。

    “先生,别再劳心费力了,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仓促之际,李泌也不及细想,一把抓住了太子李亨的双手,用力紧紧的攥着。

    “殿下,龙武军有变,再不走,就怕走不得了!”

    终于,太子李亨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先生,此处就是延政门……”

    闻听太子之言,李泌入瞬间石化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已经消失不见。他明明记得自己昏倒前还在太极宫外指挥战斗,如何醒来之后,人就在延政门了呢?

    延政门是联通长安与大明宫的城墙,兵谏开始之前龙武军的驻地也在此处,现在身在其中,想要脱身只怕难上加难。

    “陈千里呢?一定是这竖子出卖了殿下!”

    以李泌的心智,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就想明白了龙武军在次倒戈的关键所在。

    一定是二陈听说了消息,天子非但没死,还从陇右兆州调来了三万精锐之师。

    “乱臣贼子殊为可恨!”

    说完这句话,李泌便无力的跌回了卧榻之上,瞬息之间他已经绝望了。陈玄礼和陈千里如果联手,太子就算宣布登基称帝,也绝对难以调动一兵一卒,他和太子现在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等。

    等着死罪,或者等着活罪!

    以李泌对天子的了解,天子对谋逆者向来从重惩处,此番失败,又不知要有多少家族被牵连进来。也许死的人能将汤汤渭水染得通红也未可知。

    相比太子也预料到了这种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绝望。不过,李亨毕竟是做过多年皇储的人,一言一行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克制。

    “先生不必过于有心,安心将伤养好就是……”

    说罢此话,李亨将李泌身上的被子盖好,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太子李亨略显蹒跚的背影,李泌欲哭无泪。

    “龙武大将军到!”

    远远的一句呼喊就像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入了李泌的心脏里。陈玄礼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翻脸就比翻书还要快,轻易背叛有着五十余年君臣之谊的天子,现在又轻易出卖了太子。

    在此之前,陈玄礼给朝臣的印象可绝非如此。无论天子抑或是百官,都将他看的忠心耿耿,想必天子也在痛苦于自己的走眼吧,如果不是陈玄礼左右反复倒戈,天子就不至于陷入几乎万劫不复的绝地。太子自然也不会被这个小人所背叛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陈玄礼正是凭借着这种左右反复的能耐,硬生生撑过了此次兵变最艰难的时刻。虽然从此之后,他也将失去兵权,失去天子的宠信,但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家族,也未尝不是一种胜利。

    而李泌,从此之后,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凭后人唾骂踩踏。一个叛逆之臣应有的下场,非他莫属!

    陈玄礼并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即便太子曾夺了他的兵权,也即便太子现在已经失势,即将面临天子难以预料的愤怒之火。但他还是对太子保持了最基本的尊重,行礼之后便客气的请太子返回为之准备好的住处!

    所谓住处其实便是软禁的牢房,所在地正是太子关押杨国忠一党的安国寺。

    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一日功夫,身份地位竟已经天差地别。

    太子李亨以及李泌等数名骨干党羽都被从龙武军中转移到了安国寺内。陈玄礼当然不会犯太子的错误而疏于看管。在太子李亨进入安国寺之前,他就已经调了两千人将整个安国寺,乃至长乐坊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猫狗,就算一只老鼠也休想轻易的逃出去。

    陈玄礼在亲自安排了太子等一众党羽的看管之处后,又下令便索城中,一定要找到此前逃掉的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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