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鸾谋-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神色后说道:“不去盘山庵查看,恐有漏网的夷匪。”

    “说的对!你父亲失了爱女,怕是有几日领不了兵。可纵有副将巡查,镇衙也该出力才是。”与镇内驻将始终共利的镇司大手一挥:“明天一早,我便派些私役去府上求见二公子。二公子尽情使唤便是,万不可客气。”

    大张旗鼓的在盘山庵盘问年轻男女,会让硕儿怕到不敢回家吗?庄澄不确定。他只知道能先一步找到庄硕最好,就算不能,这也是自己唯一能想到办法了。

    领着镇司私聘的役军出发时,庄澄被庄望舒拦了下来。

    趿着鞋子坐在杌子上的庄望舒显然刚起床。书房里的丫环正帮他擦手,却在庄澄进入后被厉声喝了下去。

    “我虽丧失爱女,悲痛到无法下榻,眼睛和耳朵却都好好的。”庄望舒有领军之将特有的不怒自威气息。即便语气柔和,依然让庄澄没敢抬头,犹其是他刻意压低声音问:“硕儿已经去了,没去也该再次被送上路。你又寻人又借衙役,到底想搞什么?”

    “迷惑他们。”看着地面上光洁的石板,庄澄额冒冷汗。可他还是很努力的让语气保持了足够的镇定。他说:“让两个一直打听硕儿的练家子四处去寻访,以示庄家不仅没有谋害硕儿之意,更不愿相信嫡女已死,垂死也要挣扎一番。领衙役们去盘山庵寻查,以示庄家对嫡女回归仍抱希望。又或者,以示庄家对痛失嫡女的愤怒。”

    端起茶杯的庄望舒楞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父亲对亲子的天性,让他毫不怀疑庄澄所说的一切。更何况,二子所说的话即无漏洞可寻,也是苦于遮掩真相的庄望舒想找的办法。

    “不愧是你祖父最看好的孙辈。”用茶盖轻轻拔了拔浮在水面上的毛尖,庄望舒满意的点头:“这几日,我和你母亲,包括你兄长都要在家好好伤怀。特别是你母亲,她要为亲女哭到连床都下不了。外面的戏交由年幼的二公子去唱,再合适不过。”

    直到庄澄行礼告退,庄望舒都没留意到二子始终没抬起头来。完全沉醉在了对郭英英的默赞中,庄望舒满脑子都是:半个女儿的死亡让最在意的儿子走出了情爱的制约,英英这一手虽有些措不及防,却未必不是好事。

15。 噩耗() 
庄澄希望大张旗鼓在盘山的搜查能让庄硕主动现身,又或者把她吓得远离庄府。有另两个不是敌人的练家子去了更有可能找到的地方寻访,庄硕不担心庄硕会吓得失了音讯。他坚信,没有吴符,出不了源庆镇的庄硕回到身边只是时间问题。结果,他等来了庄硕极有可能离开大吴的消息。

    庄澄很清楚,别说大吴之外的夷族地界,现在的自己除了能在源庆镇想办法周旋,在其他任何城镇,自己都只会是个无用的书生。更何况,源庆镇以北是铁勒的地界。连大吴三岁的孩子都知道,铁勒及商户间素有炫耀汉族奴隶的攀比之风。大吴的人落到铁勒,女的最好也不过是被当作汉族的陪房丫环使唤,男的若有技艺傍身也至多是个能跟在主人身边做事的奴隶罢了。上千年来的种族冲突,早已让铁勒视汉人如死敌。死敌再能用,也逃不脱夜宿牲畜棚,白日当成珍禽显摆的命运。庄硕若真入了铁勒的地界,连大吴皇帝也难救她!

    在盘山庵绝对隐僻的屋内,孤身面对两个练家子的庄澄没有惧意,只有不可置信。

    “也许不是她!”两只手紧紧交握在桌下,庄澄抬头向对面两个隐藏在阴暗处的男人说:“只是听村民说,有户人家在出事那天收留了一个年轻姑娘,不见得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才十一岁,深宅大户里面的嫡女。从小到大,出后院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完了,她怎么会出大吴?”

    “我们吓唬了那户人家的男人,套了些话。”小心的看了看庄澄的脸色,男人如实答道:“夫妻两人都说女子全身有皮外伤,长相颇为亮丽。就是举止非常惶恐,见不到大家风范。”

    “她一个十一岁的姑娘刚逃出生天,举止还能有度就奇怪了!”吼出这句话后,庄澄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了几下,忍着绞心裂肺的痛楚长叹:“二位都不是下人,能被东家派到这么远来做这种事,必然行事稳妥。刚才是我失态了,还请二位见谅,把具体实情知会鄙人才好。”

    这才有一个男人走出了阴影,向庄澄缓缓述说所知的一切。当他说到老妇教出逃的姑娘沿着城墙返回源庆镇时,庄澄才算彻底的平静下来。

    通往外夷的源庆镇门,由镇衙的人把守。虽然要在避过父亲和兄长的情况下,让衙役留意庄硕,对庄澄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可守株待兔总好过无迹可寻。

    庄澄不免有些期盼男人嘴里所说的“姑娘”正是庄硕。

    他匆匆起身,打算立刻通过随行的衙役将镇门的事办了,慎密的思维力却让他在门前停步。

    “你们可去看了姑娘出逃的位置?”见两个男人露出迟疑了一下,他毫不客气半指挥半提醒:“二位技艺高超,该去姑娘出逃的野城墙看看才好。若二位对东家感恩至深,一路随尾而去更为稳妥。”

    虽不是直接的东家,庄澄的慎重还是让两个男人点了点头。

    “我们再到最后两个村落去盘查一番。若再无所获,则按庄公子的吩嘱行事。”见庄澄双眉一挑,其中一个男子忙补充:“只是两个村落而已,对我兄弟来说很快。”

    庄澄矛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方面,他很希望翻过野长城的姑娘是庄硕。如果一切顺利,最迟明天庄硕就能出现在镇门口。一方面,他又对塞外的情况忧心忡忡。关内外绝不是一墙之隔的区别,辽阔的塞外一直在只懂战斗却不懂经营的外夷王手里。从不懂得领域经营的外夷之地,气候恶劣不说,民风也极其豪放。身娇肉贵的庄硕万一落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铁勒人手里,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庄澄在心里说:硕儿一定不会有事。她能在母亲周密安排下得以逃脱,断不会在贴近长城的外夷之地遭遇意外。

    “有劳两位了。”庄澄施施然行礼而去,依然未问对方背后的东家是谁。

    如果两个练家子第一时间顺着刘婷出逃的路线而去,他们也许能救下摔断了腿的刘婷。可惜,在其他村落再无所获的两个男人依着强婶的指引,到达野长城时,他们只找到了系在城墙边的粗绳。

    天气虽好,探出头便能看到长城底下。伸长脖子的他们见到了黄沙和长度绝对不够到达最底部的绳索。就连刘婷从半空中摔下,遗留在地面上的血渍,也被塞外黄沙无情的掩埋。

    对身上本就带伤的刘婷来说,从空中摔断腿的痛楚虽然强烈到让她不能不叫出声来,却不至于完全击垮自己。

    刘婷毕竟不是真正的庄硕,不是把宅府后院当成全世界的嫡小姐。摔断了腿的庄硕或者只能在原地等死,感觉与危险已经隔了一道长城的刘婷,却只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向着东面爬去。

    她记得强婶的嘱咐,那个被自己谎言欺骗的妇人告诉她:“沿着城墙走大约两个时辰,便能见到第一座有驻兵的烽火台。再走半个时辰,便是源庆镇的入口。塞外危险,不可久留。”

    留在原地只有死,到了镇门却能活。求生的信念支撑着刘婷拖着断腿,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长城向前爬。发现身前不远处有两个包袱时,她确定自己并没有爬出太远。

    酸涨的双臂和不该出现在蛮荒之地的精美包袱,让刘婷下意识的停止了动作。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鼓鼓囊囊的包袱,有了一种不祥之感。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豪犷的男声便从高处传来。

    “没想这一趟还有意外收获。”拉着绳子攀在半空的扎瓦下巴一抬,对悬在身下的两个仆从说着夷语:“这个小子也当成马钱带回去。”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刘婷,就这样被两个夷族塞住了嘴。因疼痛和恐惧而睁大了双眼,

    除了看到更多的包裹甚至是铁锅、武器等物件纷纷落在地上,还看到了扎瓦露出的贪婪笑脸。满脸落络胡子的粗壮男人蹲在她身边,像看货物一般的打量了片刻,毫不犹豫的拿起手边铁锅就是一击。

16。 女奴() 
夷族在盘山庵杀了忠武将军的人,让源庆镇行商的夷族叫苦不堪。比起闻讯便携带马匹售卖收入,交纳高额纳银迅速返回的夷商来说,对源庆镇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的扎瓦,一点也不着急。

    在马市暂时关闭前,他卖掉了从塞外带来的最后两匹好马。得知镇衙不让夷族出入的消息,留驻在客栈中的他从容的用所获银两,购买了所需的一切物品。

    塞外之地有的是汉人喜欢的骏马,接近湖泊的地方,还有望不到尽头的草地供养牛羊。可从不缺食物的夷族没有布,没有铁,甚至没有可以制作家具的工具。对任何一个夷商来说,从汉地带回可观的银两都不算收获——银子在塞外可买不来想要的东西,只能换来本就不缺的牲畜。只有将银两换成了塞外没有的物品,并且顺利拉回家,才是算是成功的夷商。扎瓦让自己成为成功夷商的办法,是在封镇后翻越长城回家。

    把足以充实自家的物品丢下长城时,他发现这次入关虽遇到了百年未有的封镇,收获却多到出乎意料。汉人宁可将自己贱卖为奴,也不愿以几十倍的价格被卖到关外。而趴在地上的男子,即便满脸都是油腻的黑灰,扎西却通过他的耳朵一眼便看出是个汉族。

    生活在塞外之人绝不会似男子这般细皮嬾肉!扎西如此想,并且毫不犹豫击晕了刘婷。他知道,自己从此之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年岁尚幼的汉族奴隶。

    要带去各家摆显的汉族奴隶岂能不花哨得跟头羊一般?与前来接应自己的族人会面后,扎瓦立刻让家里为牲畜治病的胡医去看看新得的奴隶。结果,他得到了一个更意外的消息。

    “全身都有皮外伤,一条腿内也断了。是不是按以前的做法,把她抬进您的马车?”胡医笑得灿烂,夸张的做了一个代表恭喜的姿态说:“是个姑娘。绝对是汉人里面长相靓丽的那一波。”

    “没长成的羊不能杀了吃,没成年的马不能骑得太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扎瓦端起了酒杯:“汉族女子多少岁算是成年?”

    “来了初潮便成年了。”胡医连连点头,转着眼珠思量:“至多不过三年,那女子便能服伺主人了。”

    “不能在床边服伺的汉族奴隶,也该像其他汉人一样为我所用。”啜了一口熟悉的酒,扎瓦做好了决定。“把她抬来见我。”

    几分钟后,被推进狡窄马车的刘婷见到了扎西。拿着酒杯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让刘婷深感不妙的笑容。用沾满油渍的手抹了一下嘴,男子用不怎么地道的汉语问她:“你会做什么?”

    刘婷向着外面缩了缩。被两块木板捆住的断腿刚让她不由闷哼了一声,不地道的汉语便辟天盖脸的直冲而来。

    “什么都不会,就去羊圈和羊一起吃草,直到成年。”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扎西横眉怒眼的宣告:“你现在是我的奴隶。”

    刘婷的眼睛落在了扎西身边的帐目上。

    “我……我会做帐。”知道命运已在别人手中,刘婷低下头去挤出了几个字:“不用算盘也能可以。”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做帐的汉族女子。”扎西狐疑的打量刘婷。贪婪的目光一时停在刘婷的眼角,一时停在她秀美的鼻尖。过了好一会,从刘婷胸前收回目光的扎西总算点了点头,叫跟在车边的随从把刘婷抬了下去。

    铁勒商者的队伍并不庞大,仅有十几人三辆马车而已。沦落为奴隶的刘婷在铁勒人眼里贵不过物资。哪怕汉人奴隶在铁勒族能带来荣耀,也能彰显其主的力量,刘婷还是被丢在了马背上。从未骑过马的刘婷只能死死握紧缰绳,在不断的颠簸中咬紧牙关忍受着。入夜扎营时,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双手也被缰绳勒出了血痕。

    没有谁对刘婷流露出怜悯。穿着异族服饰的人无不用鄙夷的神色打量着她,并在胡医赶来前用嘲弄味颇重的语言交流着。刘婷虽听不懂他们的话,却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她咬紧了牙关,向着正赶来的胡医爬去。脑海中,全是李菊的声音。

    她说:“好好活下去……”

    刘婷问自己:我能好好活下去吗?在一个连语言都不通,被他族当成货物的地方?

    没有谁回答她的问题。只有寒外冽凛的寒风呼啸在耳边,肆意刮过她柔嬾的肌肤。

    从嫡小姐到奴隶的巨大落差,无法与逃出生天带来的创伤相比。摆脱死亡危险的刘婷不仅没有趴下,反倒扶着胡医的腿半坐了起来。她拖过自己的断腿,将松动的木板摆在了胡医面前。

    直到进了扎西的营地,刘婷才发现自己对”奴隶“的理解有多肤浅。嘲笑自己的同时,在马背上颠簸了足有半月的刘婷发现自己连咬牙的行为都没有了。她摒住呼吸,努力的嚼咀着嘴里半硬的羊肉。在强烈的腥味中,迷茫的头脑开始思考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起来。

    如果她是真正的庄硕,她会如庄澄预料的那般,没有勇气爬上长城,更不会靠着长度明显不够的绳索到达汉界之外。可她不是庄硕,她是刘婷。被现代生活磨历了三十年,在穿越后的巨变中没有完全倒下的女性。

    没有庄澄的庄硕会死;没有庄澄,甚至根本不知道庄澄在寻找自己的刘婷不会死。她决定走下去,就像在现代生活中面对看不到尽头的磨难一样,靠自己走下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庄硕的身躯从乘轿变成骑马的第三天,一直阴藏在镇门附近的庄澄又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从赶到镇门直到现在,庄澄感觉自己的心境一直在下沉——无论是盘山庵的搜索还是暗中盘问,都在向他诉说着翻过野长城的女子很可能是庄硕。可三天了,足足三天,守在镇门口的庄澄没有等来任何一个与庄硕哪怕是身量相似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