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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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遭遇群访，亲力亲为直面矛盾（上）（）　
又是一年春风，市委办公大楼后面小山坡上的桃花、李花、梨花开得红红白白，争奇斗艳。袁晋鹏倚窗而立，想起童年穿行在李花丛中的情景。读小学时，要经过一个名叫“上坑”的村庄，门前户后栽满了李子树。春天到了，枯枝上忽然冒出千朵万朵白闪闪的小花，穿行在这繁花似锦的天地，他和小伙伴们总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车林林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材料：“秘书长，我打印了网上这两天的热点。”

　　　　袁晋鹏接过材料，翻了几页：“以后门户网站的公开消息不必打印，关键要搜一些微博、微信朋友圈里的消息。我记得很多消息最早是微博透露出来的。当然，我们的重点是本地信息，从论坛、微博、微信下手。前几天省委换了书记，有些上访户觉得有机会，怕又会闹出什么名堂来。”

　　　　车林林说：“秘书长算得真准，上官书记调走，周秋水的老婆、孩子告状更厉害了。还有晴川酒厂的员工又在论坛上发帖，准备要去北京上访呢。”

　　　　袁晋鹏说：“我听说了，这两桩事你和维稳办通个气。当然他们可能关注了，我碰到保和书记也会说。”

　　　　袁晋鹏上个月调任市委秘书长，屈指算来，他在平安县担任书记的时间不足两年。以他的本意，想挪到一个经济总量大、财政基础好的地方做********。谁料，刘贞吉不由分说，直接下了红头件。刘贞吉让他一个秘书，他毫不犹豫地了车林林。几年前，车林林在秘书科任副科长。喻四海调走后，到信息科做科长。这次，袁晋鹏把他调回秘书科做科长。在选用司机方面，刘贞吉自有一套办法。在邓城时，他从市武装部借了一个司机。到宋城时，又从市军分区借了一个汽车兵做司机。这次调到晴川，依然从市军分区要了一个司机。袁晋鹏对刘贞吉知根知底，配合起来很顺畅。况且做秘书长是老本行，自然游刃有余。这一年多来，他虽然觉得繁琐的事情不少，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算顺风顺水。

　　　　袁晋鹏想了想，又说：“今天我陪刘书记去清城调研蜜桔产业。这几天你和政研室一道整几个材料，林权制度改革、医药产业、物流产业、香料产业、蜜桔产业都要。我估计，新来的省委一把手过几天要来晴川。”

　　　　车林林说：“我马上开始准备。”说罢，出了门，随手把门轻轻关上。

　　　　望着车林林的背影，袁晋鹏忽然觉得车林林没有以前那么放松。即使谈不上拘谨，至少小心翼翼。他想起“官威”这个词，他依然是那个袁晋鹏，并没有变得青面獠牙。但由于职务的变化，曾经和他亲如兄弟的车林林不经意间和他拉开距离。这个距离是车林林下意识里拉开的，就像烤火，担心太近会被灼伤。又像面对刺猬，太近会被刺得遍体鳞伤。袁晋鹏对这种微妙的变化略感惋惜但并不排斥，从普通科员到市委秘书长，他经历过很多类似的场面，已经习惯了。如果谁仗着老关系，不分场合，勾肩搭背，口无遮拦，反倒让他不适。有人说，为官者寡情少恩。其实，为官之道，如何和下级保持距离是一门学问。从这个角度看，他觉得车林林悟性极好。

　　　　看时间差不多了，袁晋鹏出门走到楼层最东面刘贞吉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他敲了敲门。

　　　　“请进！”刘贞吉声音浑厚。

　　　　见是袁晋鹏，刘贞吉把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子介绍给他：“晋鹏，这是倩兮香料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程倩兮。”

　　　　袁晋鹏上前一步，和程倩兮握手。程倩兮妩媚地微微一笑：“袁秘书长，您好！久仰大名，以后请多多关照哦。”

　　　　“呵呵，小程董事长客气了。”袁晋鹏说。

　　　　他眼前一亮，这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高挑的身材足有一米七，长发披肩，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皙。

　　　　刘贞吉说：“晋鹏，中午要陪省工信委晏主任吃饭，今天不去清城了，我们去小程那里，也看看其他几家香料企业。银湾县的香料产业发展势头很猛，风生水起啊，值得看看。”

　　　　袁晋鹏问：“要叫哪个部门陪着去吗？”

　　　　刘贞吉说：“非正式调研，就我们去看看。要么叫上农村信用社的尚小杰，总得给小程董事长办点实事。”

　　　　接着扭头对程倩兮说：“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出发。”

　　　　程倩兮笑道：“刘书记真是雷厉风行，我在公司等您哈。”说罢，风摆杨柳般出去，留下一缕清雅的香水气息。

　　　　看着程倩兮的背影，刘贞吉说：“守拙书记介绍的，你让尚小杰先过去，我们过半小时出发。银湾那边老规矩，人不要太多。”

　　　　袁晋鹏说：“好。”

　　　　刘贞吉和喻四海的工作风格相近，向来喜欢清静，讨厌前呼后拥。不到迫不得已总是轻车简从，对动辄在电视里、报纸上露面的做法很排斥。上行下效，阮呈祥和其他市委常委、副市长也降低了在媒体上抛头露脸的频率，晴川媒体上关于领导的新闻报道骤然减少。

　　　　银湾是离市区最近的一个县，从市委到银湾县香料工业园不过三十几公里。刘贞吉和袁晋鹏抵达倩兮香料公司时，才九点多钟。小车驶入公司，书记郑明、县长欧阳凯带着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和工业园区管委会党工委书记、主任迎上来，后面是市农村信用联社的理事长尚小杰，程倩兮反倒落在最后。

　　　　刘贞吉下车和大家一一握手，径直去生产区。倩兮香料公司的生产车间经过几期扩建，面积达一万多平方米，机器在不停地运转，上百个工人在忙碌，场面壮观。

　　　　刘贞吉满意地点了点头：“园区这种规模的香料厂有几家？”

　　　　欧阳凯回答：“刘书记，我们银湾类似倩兮香料这种规模的厂子有六家，产值在一亿元以上，另外有二十三家规模稍微小一点，总共是二十九家香料生产企业。去年，这些企业的产值达到二十多亿元，实现税金四千多万元。在产上，我们生产的天然芳樟醇、天然樟脑粉基本实现全球垄断，二氢月桂烯和二氢月桂烯醇的占有市场份额超过百分之三十。”

　　　　刘贞吉笑道：“银湾的天然香料产业经过十多年的培植，终于在国内甚至国际上有一席之地，可喜可贺。但从更高的要求看，还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譬如，这么多企业，迟迟没有一家企业真正做大做强，目前还没有哪一家企业的产值达到十亿元。这和银湾香料产业在全国香料行业所处的地位不相符，你们要着力打造航空母舰，没有航空母舰就没有分量就没有货真价实的抗风险能力和竞争力。郑书记、欧阳县长你们几个人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件大事来抓，争取在你们任期内见成果，哪怕有一家企业超过十亿元也好啊，全国有十多家产值超十亿的香料企业，我们不能一家都拿不出？”

　　　　郑明听罢连连点头：“刘书记，您的指示高屋建瓴，我们马上开专题会研究，千方百计、不惜代价扶持一两家龙头企业，带动整个产业上台阶上水平。”

　　　　刘贞吉侧过脸，对尚小杰说：“这样的朝阳产业，你们信用社要加大扶持力度，简化程序，实打实为这些优质企业资金支持。”

　　　　尚小杰连连点头：“刘书记放心，我们信用社一定全力以赴支持银湾香料做大做强。倩兮香料的一个亿贷款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按程序要省社审批一下。”

　　　　刘贞吉上前拍了拍尚小杰的肩膀：“我的意思不仅仅是要你支持小程董事长，是要支持整个银湾香料产业的发展。”

　　　　尚小杰呵呵一笑：“当然，当然。坚决执行刘书记的指示！没有市委、市政府的支持我们怎能做好工作。”

　　　　接着，刘贞吉又到其他几家香料公司转了转，了解当前企业生产和经营的具体情况。直到十一点半，才往市区赶。快进市区时，看到前面公路上黑压压聚集一大片人，被堵的车子足有上百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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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遭遇群访，亲力亲为直面矛盾（下）（）　
刘贞吉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皱起眉头嘟囔：“怎么搞的？”

　　　　袁晋鹏赶紧下车到前面了解情况。原来，昨天公路旁边村庄一个人被大货车撞死了，赔偿款谈不拢，于是死者家属强行堵公路。防暴警察和交警来了几十号人，无奈村里的老百姓太多，不敢贸然清场，僵持在这里。袁晋鹏只好和刘贞吉步行穿过人群，到对面找了一辆警车，匆匆赶往晴川森林宾馆。

　　　　在车上，刘贞吉叹道：“唉，现在老百姓动不动堵路、包围市委、市政府，我们怎么落到这一步了？！”

　　　　袁晋鹏说：“是啊，到处差不多，省政府哪一年不被围个十次、八次。端木教授说我们的上访体制有问题，可是真断了上访路，法院哪里忙得过来。再说，老百姓观念也没有扭转过来。几千年都找青天大老爷，一下子不让找，岂不乱了阵脚。”

　　　　到了晴川森林宾馆，却发现宾馆大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伙工人模样的人举着横幅，上面是“宜河酒业非法解聘晴川酒业员工，天理难容”几个大字。邓振华带着信访局的工作人员似乎正在做劝解工作，旁边稀稀落落站着几个警察。怎么会把森林宾馆的大门给堵了，难道他们知道晏主任在这里？正纳闷，刘贞吉的手机响了。吃饭的地方改到晴川宾馆了。晴川酒业的职工上午十点多钟堵市政府大门，听说省工信委的主任在森林宾馆，又涌到森林宾馆。黄保和赶去处理疏通公路，这边的事只能由邓振华处理。刘贞吉觉得窝火，让阮呈祥向晏主任解释，自己留下来处理这件事。刘贞吉刚下车，就被几个见过他的工人围住。刘贞吉说：“你们选五个代表，我们到宾馆二号楼三楼会议室谈，其他人最好回去。谈完了，我再吃饭。谈不完，我陪你们一起饿着。”

　　　　晴川酒业这些人是老资格上访户，袁晋鹏对情况有所了解。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在前任领导手上久拖不决。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手表，估计午饭、晚饭要合在一起吃了。不过，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晴川人，他心底为晴川酒业叫屈，对这些为酒厂奉献了几十个春秋的老工人抱以深切同情。晴川酒业曾经是晴川食行业的一面旗帜，跻身全省三大名酒之列，在本省的市场份额最多时接近百分之二十，是晴川人餐桌上的骄傲。五年前，晴川酒业的发展遭遇危机，销量大幅度下滑，被宜河酒业逼到了墙角里。要么生存要么毁灭，为此，市委市政府一次又一次到酒厂调研，为这家曾经辉煌一时的老企业找出路。黄山雨担任市委一把手后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思路：化敌为友、靠大联大，再创辉煌。意思是干脆让老对手宜河酒业收购晴川酒业，“以死求生”。这个思路在四套班子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表示赞同，觉得这是一条出路。有人坚决反对，觉得单凭在晴川本地的销量就足以让这家酒厂生存下去，何必自取灭亡呢，何况走出困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啊。更多的人沉默，市委一把手发话了，真的有什么讨论的余地吗？谁知道黄山雨和宜河酒业有什么瓜葛。几经周折，四套班子“一致同意”黄山雨的提议。很快，晴川酒业成了老对手宜河酒业的全资子公司。按照当时的方案和协议，宜河酒业承诺，在三年内把晴川酒业做成晴川市纳税第一大户，并计划在工业园区征地三百亩，总投资两亿元扩建一个年生产能力达一万吨的新厂，收入在三年内达到四亿，创税一千二百万元，打造本省白酒业的航空母舰。同时，宜河酒业还将把晴川酒业员工的工资、福利待遇提高到一个新水平，工作环境将明显改善。可惜，这只是美好的蓝图。实际情况是，三年后，晴川酒业生产几乎停滞，靠以前的老产过日子，额由以前的每年一亿多元降到了每年一千多万元，尤其今年市场上几乎看不到晴川酒业的产，当年红火一时的“晴川大曲”、“晴川贡酒”销声匿迹。而生产和人员也被大幅度压缩，目前在岗人员不足一百人。一个曾经风光一时的酒厂走到了行将倒闭的门槛，晴川酒业的老员工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抗争，一次又一次地上访，但谁也没办法彻底解决他们的问题。

　　　　市委一把手亲自接访，气氛显得庄重而沉闷。刘贞吉笑道：“大家先喝杯茶，抽根烟，慢慢说。邓局长，你去拿两包烟来，我不抽烟没有烟。”

　　　　邓振华从身上掏出一包芙蓉王香烟：“就抽我的。”说罢，要给大家散烟。

　　　　刘贞吉上前拿过烟：“我来。”

　　　　走到五个工人代表身边，每人散了一根烟，又甩了烟给袁晋鹏、邓振华，最后往自己嘴上塞了一根烟：“我有时喝了酒也抽根烟，今天陪你们一起吞云吐雾，好好聊一下。”

　　　　大家呵呵笑了，一个脸上有一道横疤、人称“疤子”的工人说：“刘书记抽根烟好，接地气。”

　　　　工人们七嘴八舌，诉求一大堆，刘贞吉耐心地逐条做记录。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刘贞吉摆了摆手：“大家安静安静，我总结一下，看是不是这么几个问题。一是反映宜河酒业以欺骗手段和你们签订劳动合同，要求撤销重签。你们认为应该签订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而宜河酒业不认可你们以前曾经和晴川酒业签订两次劳动合同的事实，只和你们签订了五年期限的劳动合同。二是反映宜河酒业随意裁减员工或长期按最低工资标准给员工发放工资。三是宜河酒业把晴川酒业的陆仟多吨基酒搬走了，这显然是即将停产，与当年收购晴川酒业时的承诺背道而驰，工人们坚决反对。四是要求市委、市政府相关部门出面解决这些问题，确保工人们的权益和晴川酒业的发展。是这些问题吗？有没有遗漏？”

　　　　几个工人代表你看我，我看你，“疤子”说：“刘书记，就这些事，拜托你们做父母官的解决哦。”

　　　　刘贞吉习惯性地用钢笔点了点笔记本：“这样，我下午会安排一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