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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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马-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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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生意,有一点不变,那就是王明德和包三利的密切合作关系。他们是同学是战友,又都是村支书,有什么好事都绑到一起。王明德、包三利贩猪的买卖越做越大,先是在林岗镇折腾,慢慢地垄断了周边三、五个乡镇的生猪收购。后来,他们成了全县最大的猪贩子,全县一半以上的生猪经他们的手源源不断运往广东。过几年,他们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共同心愿把关系又推进一步,结为儿女亲家。仅仅几年以后,他们发现,这是最弱智的决定。谁能想到,联姻竟是反目成仇的开始。

    故事极似言情剧中的狗血剧情,最大的区别在于,这是真实的生活。包三利的女儿包茉莉嫁入王家后过得很快乐,顺风顺水地怀孕了。预产期临近,王明德按照当地风俗大张旗鼓地摆“催生酒”,包三利喝得满脸通红,打着饱嗝,挺着啤酒肚,排开八字脚回家。过了几天,包茉莉偶然发现,老公王满强的内衣上竟然粘着一根长长的头发,一根染成蓝色的长头发。村里有不少时尚的女孩子染头发,但大多染成红头发。十里八乡难得有谁把头发染成蓝色。包茉莉苦思冥想,想起初中同学、邻村杨家村的杨若兰。在林岗镇,只有这个妖艳的女人染着红、蓝色夹杂的头发。于是,她联想起王满强和杨若兰的种种不正常,越想越觉得可疑。她没有惊动王满强,悄悄找到了杨若兰,准备试探一下。杨若兰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敢爱敢恨、敢做敢当,见包茉莉找上门来,觉得纸包不住火,当即一口承认,甚至说一些和王满强如何相爱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包茉莉外柔内刚,万念俱灰之下,回到家也不找王满强算账,直接抡起农药就喝,等到家里人发现时,已来不及抢救,硬生生搞出了一尸两命的悲剧。

    包茉莉一死了之,她哪里知道自己的死给别人的生活掀起多么大的波澜啊!包三利什么都可以忍,但面对女儿的冤死,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年和王明德一起合伙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可吃亏受气的事情也不少,他本着以和为贵、宽以待人的处世哲学,尽量马虎了事,免得旁人看笑话,全力维护着他和王明德之间甚至包家村和王家村的友好关系。记得有一年贩猪到广东,随货车回程路上遭遇劫匪,货款被抢劫一空。因为不是第一次遇劫,他隐约记得王明德当时把货款分成两处放置,被抢的只是其中一处,可王明德回村后死活咬定货款全部被抢掉了。包三利心中猜疑,却不好撕破脸皮较真,只好自认倒霉。而他担任村支书以来,只要两个村庄的村民因争灌溉用水发生纠纷,他总是动员本村村民退让一步,息事宁人,以致村里人背地里骂他“软骨头”,甚至他自己也觉得乡亲们骂得不冤。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他育有一儿一女,女儿聪慧、美丽,他视如掌上明珠,如今横死,做父亲岂能坐视不管?!

    冲突在包茉莉下葬之后发生。包三利必须忍到这个时候,按照风俗,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埋在自家的祖坟山上。即使包茉莉与王家有深仇大恨,也必须埋在王家的祖坟山上,这是包茉莉无法逃避的宿命。包三利带领家族几十号精壮汉子闯入两里路外的杨家村,直扑“小妖精”杨若兰的家里。杨家村只有四百多人,面对气势汹汹的包家军,多数人选择沉默和旁观。这几十个包家汉子后面是包家村两千多人!大村吃小村,大姓压小姓,几乎成了一个定律,几千年来鲜有变化——除非小村庄里出了大人物。最终结果是,杨若兰家里被砸得稀巴烂,猪圈里三头大肥猪被掳掠一空,杨若兰被吓得全身发抖在邻居家里躲过了皮肉之苦。包三利发泄完,带着一干人扬长而去。

    不管如何,王满强、王明德毫发未损。包三利还在忍,在老同学、老战友面前,他实在撕不下脸皮。直到半年以后,当王满强和杨若兰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包三利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就是一只千年老乌龟。戴上老乌龟这顶帽子,你还有什么脸面在包家村召三喝四、指手画脚?农村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杨家村在和包家村毗邻而居,在平安河的南面,王家村在平安河的北面。当王满强的迎亲队伍路过包家村村口的马路时,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体械斗迅即展开。包三利有备而来,几十个青壮后生一个个手持长棍短棒,而王满强一行手中多是红包、喜糖、爆竹,只有挨打的份,短短几分钟便抱头鼠窜。不过,这场貌似风光的胜利对于包三利来说,只是厄运的开始。事情没把握好分寸,闹大了。王满强被打断一条腿,新娘子杨若兰被打成脑震荡。王明德怒火中烧,我王明德放眼平安县也算个人物,岂能受此奇耻大辱!当场放了话:打折我儿子一条腿,你包三利必须断两条腿!

    包三利有点后悔,有点胆怯。他太了解王明德了,这个人粗狂霸气,无所畏惧,不择手段。在惴惴不安中,他和王明德十多年的生意拆了伙,接着被免去村支书。他以为自己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事情就此了结,风平浪静。谁料,几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他在村口的公路上被人掳上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扔下车时,两个膝盖被敲碎,脚筋也被挑断。然而,几经周折,这个案子最终成为无头案。至此,包家村少了一个器宇轩昂的村支书,多了一个拄着双拐四处上访的落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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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乡村恩怨,反目成仇为哪般(下)() 
包三利正是周自远的心病!在宣布自己担任镇党委书记的会议上,周自远见到了威风八面的大能人王明德——天庭开阔,方面大耳,习惯性眯起的双眼不时寒光一闪,给人狡黠的感觉。周自远心想,看这模样就是粗中有细的角色。第二天,一个拄着双拐、邋里邋遢的老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此时,他很难把这个猥琐的老人和一个曾经担任过村支书的强人联想起来。当包三利喋喋不休要求捉拿凶手、追出幕后元凶王明德时,他才明白,解决包三利的问题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凶手早已无影无踪,凭什么追究王明德的责任?即使是王明德雇凶伤人,时间这么久,人证、物证何在?无凭无据,仅仅凭你包三利的猜测,怎么可能法办王明德?包三利到北京上访三次,到省城上访五次,次次有上级领导的批示,可公安局破不了案,镇里、县里、市里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按照常规思路,那就想办法破案嘛。问题是,车子没有牌照,作案时间只有十几分钟,凶手留下的痕迹太少了。包三利只知道面包车是五菱牌,被掳上车以后当即被蒙住眼睛,听口音似乎是外地人。单单这些信息,公安局折腾了几个月,最终无果而终。最初,接到上级领导的批示,公安局、派出所立即加强力量重新侦查,可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再大的领导的批示也无济于事,公安局不得已重拾旧案,貌似一丝不苟,实则敷衍了事。

    包三利曾经开了一个价码,免去王明德村支书职务,他就不再上访。王明德听说后,放话出来,他包三利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免去村支书理所当然,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才没有让他坐牢。你镇里敢无缘无故免我的职务,怕他上访就不怕我上访?!

    周自远越往细处想,越感觉包三利可能借省长来林岗视察的机会导演下跪喊冤之类的大戏。怎么办呢?让包村干部守在他家里,不让他出门,这是一个办法。问题是,包家村是一个大村庄,包三利家族势力大,如果包三利执意闹事,包村干部自身难保,控制不住局面。还有一个办法,让派出所找个理由拘留包三利,等省长走了再放出来。这个点子上不了台面,容易留下后患。周自远苦思冥想,想到一个相对温和的办法。请包三利的族弟、县民政局副局长包凯旋牵头,邀请一些和包三利关系好的战友陪着包三利去天津故地重游,费用全部由镇政府承担。

    拿定主意,周自远给包凯旋打电话。包凯旋不温不火,未置可否,只说会尽力,但包三利坚决不去也没办法。周自远有点忐忑,担心包凯旋不肯用心帮忙。县委办副主任王才德是王明德的亲弟弟,王明德、包三利发生冲突后,王才德、包凯旋都找过书记、镇长,要求主持公道。当时,周自远还没有调到林岗来,自然不清楚包凯旋会不会有怨气。为了稳妥起见,周自远又给袁晋鹏打电话,不看僧面看佛面,袁晋鹏的面子总要给吧。

    包凯旋对包三利有很大的影响力。几天后,包三利、包凯旋一行五人出发了,镇政府派一个包村干部陪着去。此时,离上官省长莅临林岗视察只有两天。周自远暗自庆幸。他不知道,后来这伙老退伍兵终究还是给他惹下不少麻烦。但不管如何,包三利的离去让他如释重负。第三天,上官省长在林岗镇只逗留了四十几分钟。这四十几分钟对周自远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省、市、县陪同上官黎明的领导有三十多位,但在林岗镇台湾现代农业生态园,周自远才是风光八面的主陪。台湾农业生态园的老板一口闽南话,大家听不懂,周自远是镇党委书记,又对这里的情况烂熟于胸,理所当然鞍前马后地陪在上官黎明左右。周自远优秀的个人综合素质终于派上了用途,标准的普通话、酣畅的表达、得体的举止、敏捷的反应……,周自远出色的表现引来一片啧啧赞声,而市长黄山雨悄悄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正当周自远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包三利满面春风地回到了包家村。包村干部小万向周自远汇报说,包三利在天津见到一个老首长,老首长给省军区司令打电话,要司令员过问包三利遇袭案。周自远一惊,包三利年过半百,他在部队时的领导如果还在服现役,至少也是正师级以上的高级干部。省军区司令员兼任省委常委,过问退伍军人的事情,很有一些分量,公安部门再度派办案人员来林岗的可能性极大。果然,两天后,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派出的专家组入驻林岗镇,忙忙碌碌侦查了七、八天,才不情愿地离开了。结果依然是无果而终,时间太久了,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任你宋慈再世也是枉然。案子查不出来,总归要有人出来交代。于是,派出所长被免职、镇党委分管综治的党委副书记被处以党内警告处分。此时,包三利这桩让几任镇党委书记头疼的事情才算暂时有个了结。

    周自远松了一口气,寻思回县城休息一、两天。这一段时间太累了,又是忙上官省长视察的事,又是忙包三利的事,焦头烂额,首尾难顾。现在,几件棘手的事情终于摆平,怎么也得歇一歇喘口气。早几年,乡镇工作主要忙于收农业税收乡统筹村提留,忙于搞计划生育、土地清理。现在,情况发生变化,税费的事不怎么管,但到处“狼烟四起”,老百姓动辄上访告状。既然构建“和谐社会”,自然不让动粗,于是常常搞得镇干部不知所措,分寸太难拿捏了。太软了,一些“刁民”得寸进尺,弄得你颜面尽失下不了台。太硬了,镇得住还好,一旦压不住,闹出事来,怕是要摘乌纱帽。

    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周自远草草洗了个澡,上床睡觉。大半个月没睡个好觉,这一觉睡得沉。第二天上午,他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拿过手机一看,竟是陈文胜办公室的电话,脑子瞬间清醒了。陈文胜说:“自远,你在哪里?”。周自远不知该不该说实话,支吾道:“嗯嗯,陈书记,您找我啊?”陈文胜说:“你上来一趟,找你有事。”说罢放下电话。

    陈文胜有什么事情非得见面说,周自远心中忐忑,细细筛选一遍,仍猜不到什么事。去得太快,说明不是从林岗出发的,只好故意在家里捱半个小时,才出家门。到陈文胜办公室,见县长方抱阳在里面,周自远觉得不便,返身出来。陈文胜说:“自远到门口等两分钟,我们马上说完。”周自远回头应道:“领导慢慢说,我等等,没事。”

    周自远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不敢远走。过了几分钟,方抱阳出来,见周自远站在走廊上,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自远觉得有点异样,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走进陈文胜办公室。陈文胜努努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说:“喝茶自己倒。”周自远笑道:“书记的好茶,我也尝一尝。”说罢,起身到茶几前给自己泡了一杯新上市的“龙井”。陈文胜话中有话:“这里的茶不上档次,市长身边好茶就多了。”握着茶杯的周自远愣住了,陈文胜向他招了招手,说:“坐下,坐下说。”

    事情源于黄山雨。黄山雨做共青团工作出身,后来在省委当副秘书长。去年担任晴川市市长后,他发现,要做好一个市长实在不容易,偏偏自己不是搞经济工作出身,很多方面有一个熟悉的过程。这样,市政府这边稍微大一点的事情还得请喻四海拍板定夺,以至于几个副市长频频往书记那头跑。为此,他感到隐隐不快。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喻四海在晴川盘踞多年,情况熟,解决问题的能力比他高出一截。他的秘书以前在团省委工作,对晴川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帮不上忙。左思右想,他觉得有必要物色几个得力的“幕僚”。如果这些人对各方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就不至于决策失据。市政府办公室设有一个信息科,可早已丧失了“耳目”功能,一年到头无非写些歌功颂德的信息稿。他目前需要一群货真价实的调研人员,熟悉晴川基层的情况,能做专题调研,能写调研报告,能提供解决方案。为此,他在市政府办公室特意成立了调研科。按照他的设想,调研科要配备这几方面的人才,懂项目运作的、懂企业管理的、懂金融和资本运作的、懂乡镇工作的……。而周自远在台湾现代农业生态园的出色表现使他脱颖而出,成为黄山雨亲自相中的“懂乡镇工作”的理想人选。消息来得突然,周自远丝毫没有准备,他的大脑飞速旋转。调他过去到底是不是黄山雨“钦点”?他是做科长吗?陈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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