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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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马-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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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公文包收拾好,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电话那头是丁向东,语气急促:“晋鹏,自远被打得住院了!”

    袁晋鹏头皮一紧:“怎么回事,慢慢说。”

    “昨天下午,自远带人在吴家村搞计划生育清理,十多个人被村里上百人围攻,周自远脚折了,伤得不轻。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能回一趟平安最好。”丁向东说。

    袁晋鹏说:“我尽量找个时间早点来。今天要陪领导去县里。”

    刚放下电话,袁晋鹏抬头见喻四海大步流星地走进他的办公室。

    喻四海说:“晋鹏,你今天不要去东巴了。平安县突击搞计划生育清理整顿出了一点事,计生委祁达会赶到平安去,你陪着去一趟,一是慰问基层干部慰问伤者,二是把情况摸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避免下次出现类似情况。本来想安排秋水副市长去,考虑到具体情况没有摸透,领导去看望反而不太好。”

    袁晋鹏正想回平安,真是天遂人愿,心里自然高兴,嘴上却问:“要么安排车林林陪您去东巴?”。几个月前,袁晋鹏把车林林从政研室调到市政府办公室秘书科。

    喻四海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不用了。全市统一搞计划生育清理整顿,平安县却出这样的事情,你尽量把情况掌握得细一点,弄清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

    袁晋鹏说:“市长放心,平安县我很熟,一定配合祁达主任搞好慰问,摸清情况。”

    送走喻四海,袁晋鹏翻出文件夹,查找文件。他记得上个月市政府下发了《集中开展计划生育清理整顿活动的实施方案》,当时没有仔细看,现在有必要详细了解文件精神。

    祁达悄悄走过来,见袁晋鹏正埋头看文件,夸张地喊道:“袁大主任,日理万机啊?出发吧。”

    袁晋鹏和祁达是老熟人了,笑道:“哈哈!祁主任刚刚加官进爵,果然意气风发。你下命令,我就走。”

    走到楼下上车时,才发现天空中飘起了细如牛毛的小雨。袁晋鹏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下起雨了?东巴县集中开工庆典场面搞得很大,下雨就麻烦了。”

    祁达说:“袁大主任处处为老板考虑,真不枉费喻老板栽培你。不过,春天孩儿脸,说不定过一下子雨就停了。”

    上了车,发现副驾驶位还坐着一个穿咖啡色春秋衫的中年女人。

    祁达介绍说:“元芳,这是市政府袁主任。袁主任,这是法规****科科长元芳。”

    “袁主任官运亨通,早不记得我了吧?”中年女人微微一笑,说。

    袁晋鹏反应过来:“大姐还是那么漂亮!祁主任、元科长是帮过我袁晋鹏的人,怎么会不记得。前几天在鹤东县,还和你家邓书记喝了不少酒呢。”元芳的老公邓振华几年前调到鹤东县做政法委书记,去年又转任纪委书记。

    元芳笑道:“不提邓振华,副县级十多年还是副职,人都老了。袁主任年轻有为,迟早一天要做书记、县长。”

    袁晋鹏说:“大姐高看我了,我也就是混口饭吃,哪里敢奢望当书记县长。你看我们祁主任,稳扎稳打,刘主任调到卫生局,他立马把主任的位子接过来,要学习哦。”

    祁达在袁晋鹏肩头一拍:“年轻人不能这样说啊!我在计生委副主任位子上熬了快十年,这次接手也没什么太高兴的。计生工作太难做,刘主任才做几年?一阵风就溜了。听说我们省马上免收农业税,就怕计划生育更难搞。”

    袁晋鹏问:“取消农业税怎么影响计划生育工作了?”

    祁达叹息一声:“唉!中国传统就是这样,你不管,他不理。管理管理,要管才行。现在农业税不交了,拿什么管老百姓啊。管理松散了,农村计划生育肯定难搞嘛。”

    袁晋鹏承认,祁达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他当年在凤岭工作时,有时候坐班车回家,售票员毫不客气收他的车费。倒是卢家岭收费站几个人从来不用买车票,蓝中华说:“袁书记什么时候亲自到收费站守一次杠子,那些人就不会收你车费了,你做党委书记管不着他,守这根杠子反倒能直接把他卡住。”袁晋鹏笑道:“我一个乡党委书记总不能为了逃车票故意去守杠子吧?”。你别笑老百姓眼窝子浅,活在这俗世,世俗一点是众生之常态。可现在什么时代了,提倡小政府大市场,政府包办的思维过时了。

    袁晋鹏说:“依你这样说,那西方国家怎么管?除了纳税,政府什么也不管,人家治理得也不差吧?”

    祁达说:“国情不一样嘛。别说西方,就是台湾也不一样啊,选举未必适合我们。你看台湾这次选举,陈****、吕秀莲中了枪。国民党又不承认选举结果,一团糟!”

    袁晋鹏调侃道:“祁主任的意思我们永远不要搞****了?”

    祁达说:“选什么选,添乱!”

    袁晋鹏哈哈一笑:“哈哈!祁主任说了算,不选。”

    祁达也笑了:“大秘书笑话我?!嗳,雨停了。”

    袁晋鹏按下车窗,雨果然停了,清风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吹掠进来,给人予一种温暖舒适和踏实的感觉。

    祁达也把车窗摁下来,感叹:“看来喻市长顺风顺水哦,春风春雨也照顾他啊!”

    袁晋鹏压低嗓音:“祁主任,你话里有话啊?”

    车窗半开着,风声刷刷作响。祁达嘴巴凑到袁晋鹏耳朵边,说:“张书记调宋州做书记,喻市长接手书记位子。”

    这个消息传了一段时间,袁晋鹏不大相信。喻四海做市长时间不长,即使张守拙调离,也是别人接手的可能性更大。但祁达说这话,袁晋鹏感觉有点戏。祁达这次扶正,就是张守拙拍板安排,他们之间联系密切。如果祁达的话出自张守拙,那消息很有几分可信度。

    祁达得以提拔,是省计生委主任向张守拙推荐。而张守拙之所以买账,是因为自己的儿媳妇在省计生委上班,急着上台阶。刘金钟没想到能去卫生局,是祁达顺水推舟帮了他。至于祁达到张守拙那里跑了多少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袁晋鹏眼睛直视祁达,试探地问:“祁主任的消息肯定权威哦?”

    祁达笑了笑:“我不过听一些领导说,你在老板身边,哪里会不知道,还装蒜。”

    既然是“领导”说的,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喻四海做过组织部长,口风特别紧,袁晋鹏的消息向来有点滞后。他想,如果喻四海真的坐上市委一把手的宝座,那么他……,这样想着,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祁达见袁晋鹏不吭声,又说:“袁大秘嘴巴真紧。不过,这次喻市长这么重视,我没想到。这些年,搞计划生育整治挨打的事情很少,镇长挨打今年是第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处理方式太粗暴了?”

    “肯定有一些意外事情,镇长周自远在乡镇干这么多年,有足够的经验。估计在执法细节上没有把控好,在大村庄和在小村庄方式方法完全不一样。有些村庄青壮年人口多,民风彪悍,稍不留神就出问题。市长让我来的意思,可能想弄清楚目前行政执法过程中的困难,包括计划生育行政执法环境是不是有变化。再说,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是很惹眼,我估计很多基层干部都盯着呢。”袁晋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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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松下冲突,基层的苦与痛(下)() 
到了平安,终于弄清楚周自远一帮人被围攻的原因。

    计划生育政策是基本国策,老百姓知道一旦踩踏这根红线,面临的惩戒非常严厉。要么是难以承受的高额罚款,要么是凿墙拆房式的强制破坏。通过经年累月的示范性教育,老百姓在接受惩戒时大多坦然面对,很少和乡镇干部发生实质性的肢体冲突。

    这次计划生育整顿清理活动,松下镇有点被动,关键是纯女户结扎没有破零。分管计划生育的副县长梁克雄上任不久,抓得特别紧,三天两头给钱小锋、周自远打电话督促。钱小锋刚刚提拔兼任县人大副主任,周自远是新提拔的镇长,两个人都觉得指标难看交不了差。全镇总共五个纯女户结扎对象,他们决定这次下狠心逐户解决,要么结扎,要么拆房子,不收罚款,一撸到底,给今后的计划生育工作打开局面。前面几户很顺利,结扎了两女一男,拆了一幢砖木结构的楼房。最后一户当事人是吴家村吴水木的老婆杨红英。吴家村是一个两千多人的大村庄,男丁都姓吴,宗族观念极强。吴水木兄弟七人,偏偏他生不出儿子,连生续了五个女儿,分别叫莲花、二莲、三莲、四莲、五莲。所以,村里有人开玩笑叫吴水木“吴团长”——管着五个连啊。这次,计划生育清理整顿活动刚启动,有孕在身的杨红英和吴水木逃之夭夭,把几个小女孩扔在家里。考虑到吴家村人口多情况复杂,吴水木家族势力大,这次行动由周自远亲自坐镇指挥。拆房子是技术活,动手之前先“清场”,让当事人把贵重物品或生活必需品搬走。吴水木家里只有几个小女孩,她们哭哭啼啼,却没有人搬东西。周自远有点犯难,一旦动手,屋里的东西会砸得粉碎。好在村干部做“和事佬”,帮着搬家电、家具、厨具出去。清场完毕,周自远在门外坐镇,镇干部关上大门,抡起锤子、锄头打砸。按照事前的安排,这户人家不拆墙不掀瓦,只砸屋里的木结构间墙。但几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不懂当地的忌讳,一时兴起,把厅堂里的“神楼”砸得稀巴烂。在农村,这是很偏激的做法。果然,围观的村民马上嘘声四起,说怎么也不能侮辱吴家祖宗。刚参加工作的小阙从房子里出来,被十岁的莲花抱住大腿。小阙火往上窜头脑发热,也没多想,条件反射地抬腿一甩。谁料,旁边是一口池塘,吴莲花“啪”的掉进池塘。村干部见状赶忙下水把孩子拎上来。围观的吴家兄弟、亲戚勃然大怒,一个个嗷嗷叫冲上来。周自远一边解释,一边安排人偷偷送小阙出村。来来往往好一番口舌,事态缓和了。可就在周自远准备撤退的时候,一个壮汉突然冲上来,不由分说,抡起铁锹就扫,周自远站在最前面,当场被掀翻在地。接着,壮汉又在周自远腿上狠狠地拍一锹,才被镇、村干部围上来制服。壮汉是吴水木的二哥吴山木,闻讯从邻村的工地上赶来。别人不认识,倒认识镇长周自远。

    县委副书记黄涛、副县长梁克雄陪祁达、袁晋鹏去县医院看望周自远。黄涛最近提任副书记,梁克雄借力校友陈文胜,出人预料地当了副县长。两人踌躇满志,对祁达、袁晋鹏格外热情。黎春红是县计生委主任,钱小锋兼任松下镇党委书记,自然参与陪同。

    周自远的单人病房空间逼仄,却有单独卫生间和空调,算是最高档次了。因小腿骨折,打石膏板后,只能高高吊起,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看见黄涛一伙人进来,他不由自主地挣扎一下,马上被袁晋鹏按住,不让他起床。

    黄涛哈哈一笑:“自远,你这个镇长不得了,惊动祁主任不算,还惊动市长,派袁大主任来看你。”

    周自远苦笑道:“呵!工作没做好,尽给组织上添麻烦。”

    梁克雄说:“这是突发事件,组织上认可你们。做工作就是这样,主动出击阻力大,得过且过反而四平八稳。放开手干,县委、县政府一定会做你们的坚强后盾。”

    周自远点头,说:“谢谢领导!”

    “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望你,祝你早日康复!”。黄涛从黎春红手里接过果篮和慰问金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领大家去隔壁病房,这里还有几个行动中受伤的干部。

    袁晋鹏留下来:“自远,这事真惊动喻市长了。我看未必不是好事,至少领导觉得你冲锋在前在实打实做事。”

    周自远说:“事情已经发生,不管他。”

    稍微停顿,他岔开话题:“张木槿调市妇联了,和你联系了吗?”

    袁晋鹏惊讶地说:“哦?!我不知道啊。哪个岗位?去多久了?”

    周自远说:“好像是城乡工作部部长,有半个月了。这边任艳芳接手做妇联主席。”

    袁晋鹏倍感失落,女人啊,真是来自金星的不同动物。思维方式完全与你不一样,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情总该说一声吧。

    回到县委大院,黄涛陪祁达、袁晋鹏去见陈文胜。在走廊上听到陈文胜办公室声音嘈杂,有噼噼啪啪拍桌子的声音。

    黄涛拉着他们退回自己的办公室:“我们等一下,邝平和在里面闹,他得把气撒出来啊。”

    袁晋鹏问:“怎么回事?还和县委一把手扛上了?”

    黄涛解释说:“县委把邝平和调整到县二轻局做局长,这不找上门来了。”

    “从卫生局这么一个大局调到二轻局?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袁晋鹏很是惊讶。

    “老邝这人你知道,按照文胜书记的说法,叫恃才傲物。自负得很,没有几个人在他眼里。刚到卫生局时,大家都说他有水平,口才好,会管理。时间一长,渐渐有了议论,说他独断专行——大权独揽小权不分散,不善于团结班子成员。离退休老同志对他意见更大,说从年头到年尾用不到局里一分钱。”黄涛说。

    对邝平和,袁晋鹏谈不上很熟悉,偶尔听到他一些故事。譬如说他把乡镇卫生院的财权上收,一支笔签字;譬如控制班子成员经费使用额度和降低离退休干部的福利待遇。更离谱的是,据说,他出差在外吃饭,每一个菜必须由他点,随从自作主张点菜,十有**挨尅。袁晋鹏感觉,邝平和有个性不假,但缺点被夸大了,人也被妖魔化了。谁都知道,官场不大容忍个性张扬的人,无论你能力多么强。对于邝平和,他想起一个词:苛者能文。他见识过邝平和的文字功底。这个人太真了,不善于逢场作戏,更不会皮笑肉不笑之类的伪装。身在官场,性情中人难免吃亏。

    手机响了,是喻四海打过来的。袁晋鹏到走廊上接了电话。接完电话,袁晋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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