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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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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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被炸的浑身发麻,几乎快挪不动脚。

    美丽的烟火没有这么大的威势。

    心绪混乱间,她听见自己微微变了调的声音轻轻泼洒出去:“不用……”

    她心叫不好,微微蹙起眉来。

    她生怕再露出更多异样来,不等身后人有反应便提起裙摆疾步而去。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人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小跑起来。

    出了春影堂,常夏迎上来。

    郭圣通什么都不想多说,只叫快走。

    等上了马车往家走时,她急乱的心跳方才微微放缓。

    可是,脑子中仍是一片混沌,满满的都是刘秀那张俊逸的脸。

    她推开车窗,任由冰寒凛冽的寒风一倾而入。

    她深吸了口气,总算觉得清醒了一些。

    她颓然无力地放下车窗,倚在靠枕上痛苦地阖上双眸。

    她为什么还是这样?

    为什么还是和前世一样对刘秀一见倾心?

    她不能这样。

    她明明知道嫁给刘秀后就是她悲剧的开始,为什么就不能抑制住她的心弦呢?

    既然联姻无法避免,那么始终保持清醒为她自己和真定国获取更多的利益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道。

    唯有这样,才能在那悲剧重蹈覆辙时她能求得一线生机。

    也唯有这样,她不至于在将来被伤的缓不过来气。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不争气?

    为什么?

    她眉头紧蹙,有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自眼眶中滚落下来。

    …………

    郭圣通回到家中时,已是迟暮。

    橘黄色的夜灯照亮她晚归的身影,她的影子被照的细长高大。

    寒风拂来,裹着冷梅清香。

    郭圣通下了车后,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像往常一样先去锦棠院还是直接躲回漆里舍。

    大舅既已决定和刘秀结盟,那他们的婚期自然会尽快定下。

    只怕今天大舅已经和母亲透了口风,那她回来后母亲肯定会问她的意愿。

    她怎么说?

    说愿意?

    想到那个写满了哀怨的未来,她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

    说不愿意?

    如今情势哪容得她不愿意?

    而且她对刘秀……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又不忍叫母亲为她担心忧愁。

    郭圣通站在府门口,举步维艰。

    “女公子……”常夏轻声唤她,“外面冷……”

    郭圣通不待她说完,便鼓起勇气下了决定:“走吧,去锦棠院。”

    再有不到半月,她就及笄了。

    她应该要学着像个大人一样遇着事了便想法去应对,而不是逃避。

    今天逃,明天避,可总是要面对,总是要决断的,不是吗?

    一旦决定下来,她心中反倒不那么彷徨惶恐了。

    她脚步轻快地去了锦棠院。

    母亲似乎料到了她会来,她一进院门红玉便迎上来说母亲在书房等她。

    书房吗?

    郭圣通没来由地便又有些心慌。

    她点点头,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没有伺候的人,估计是被母亲遣走了。

    她轻轻推开门,门吱呀了一声,引得母亲回过头来。

    母亲并不像往常一般见着她回来脸上就露出宠爱心疼来,而是神情淡然地冲她点了点头,“回来了啊?”

    郭圣通点头,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按捺不住地忐忑起来。

    母亲问过这句后,便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身去继续写字。

    郭圣通的心立时往下沉去,母亲知道了!

    母亲在烦心焦躁的时候都会写字,但她一般都是就在起居间写。

    只有在碰着有决断不定的大事时才会来书房中写字。

    因为,父亲在这。

第一百五十九章 跪下() 
父亲在时爱书如命,这间书房中珍藏了不少父亲苦心寻来的世间罕见孤本。

    母亲一直相信父亲的魂魄始终在暗中守护他们,所以她相信父亲会时不时地回到这书房中。

    郭圣通轻轻掩上门,走到南窗下的苇席上跪坐下来。

    母亲仍在全神贯注地写字,郭圣通不敢出声打扰,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整间书房。

    十三年了,这里还是一点都没变。

    鼎炉中燃着炭火,热气一点点地往外渲染。

    琴案上摆着一把九霄环佩琴,母亲很少弹,但保养的很好。

    郭圣通偶尔拨弄一下琴弦,音色仍旧悦耳悠长。

    绿釉白莲陶瓶中插着几枝梅花,在青烟缕缕中红的如梦似幻。

    她深吸了口气,那股梅花香味立时便往心下钻。

    真是奇怪。

    明明这屋里这么暖,梅花的香味却仍是冷的。

    偌大的书案上依次摆着笔、墨、纸、砚、笔屏、笔筒、笔洗、水中丞镇纸、压尺、秘阁、贝光、书灯等等。

    母亲在书案前坐的笔直,凝神写字。

    明亮温馨的光影照在母亲脸上,把她侧脸的弧度勾勒的优美而柔和。

    灯下看美人本就越看越美,何况时光待她格外宽容。

    母亲今年三十四岁了,可哪怕是白日里凑近了看,母亲眼角也是没有细纹的。

    只是,母亲如今紧抿着双唇,脸上神情与其说是平淡还不如说是冷漠。

    母亲好像是生气了?

    可是母亲为什么生气呢?

    郭圣通还以为进来后母亲就会和她说起联姻的事,却不想母亲始终在写字。

    而且,母亲怎么像是在生她的气呢?

    郭圣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母亲把她叫到了书房来。

    以前郭况因为调皮顽劣而气走了好几个讲席后,母亲生恐他将来长歪了,把他叫到了书房中让他跪下,让他当着父亲的面悔过。

    虽然那个时候,郭况不明白父亲在哪。

    毕竟,书房中是没有牌位的。

    但母亲那般严肃的样子叫郭况有疑问也不敢问,他只好硬着头皮在脑海中想象着祠堂中父亲的牌位然后对着空气认错。

    他后来跟郭圣通说,母亲说跪下时声音明明不大,但还是把他吓的膝盖一软立时就痛快跪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形容那时的感觉。

    “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忆到此,郭圣通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望向母亲,“阿——”

    “跪下!”

    仿佛是为了和郭圣通的回忆唱和,郭圣通的“母”字还哽在喉咙里,就被母亲的轻声断喝打断。

    她头皮一麻,心下一颤,和郭况当初一样极其痛快跪下了。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半点纠结,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下了。

    幸好因着是冬天,书房中铺了厚厚的毛毯,她的膝盖还算不上太疼。

    虽然,还是有些发麻……

    更准确的说,她的心被这猛烈的一跪吓的忘跳了半拍,而后便是发麻。

    母亲说完“跪下”后仍然继续在书案前写着字。

    郭圣通偷瞄了母亲好几次,见母亲脸沉如水,总算明白郭况口中暴风雨前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母亲为什么生她的气呢?

    总不能是母亲发现了她重生的秘密吧?

    郭圣通在心中猛烈地摇头,不可能!

    她刚从那场怪烧后醒来后,是变了许多。

    母亲也觉察到了,但郭圣通想母亲应该只是以为她长大了。

    就像郭况,从前那么不爱念书,如今不也变得和父亲一般爱书如命了?

    可话是这么说,郭圣通心下仍是止不住的发慌。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母亲为什么生气?

    为联姻的事生气?

    那应该气大舅啊。

    可是,母亲绝不是那般不知顾全大局的人,她即便不能接受也会理解大舅的难处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母亲到底为什么事生气啊?

    郭圣通蹙起眉头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母亲,试探地准备张嘴询问。

    母亲就像心有所感一般,冷冷地瞥过一眼来。

    母亲的眸中燃着怒火,只不过她在极力遏制着。

    郭圣通吞咽了一下口水,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她长这么大,母亲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哪怕从前她不能理解父亲把家财全让给叔叔时,母亲也没有这么生气过,她只是不再和郭圣通说起父亲。

    郭圣通这么想着,头皮又微麻起来。

    她是犯了什么大错,能让母亲这么生气?

    屋内刻漏滴滴哒哒地走着,郭圣通起初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到后来便懒得看了,跪在地上放空思绪。

    等着母亲终于放下笔时,已是戌时末了。

    郭圣通听着母亲搁笔的动静,立时回过神来,仰起脸怯生生地望向母亲。

    虽然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她的气,但她莫名地就觉得心虚气短。

    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威严吧?

    母亲看向她,脸上仍是波澜不兴,“腿麻吗?”

    这是要让她起来了吗?

    郭圣通连忙点头,“不止麻,还疼,跪了这么久我的腿都不过血了。”

    母亲缓缓站起身来,“继续跪着吧,离把腿归废还早着呢。”

    “啊?”郭圣通讶然,而后乖觉地低下头去。

    母亲的脚步声轻轻响起,郭圣通身前转瞬间便被一团阴影笼罩。

    “抬起头来。”

    郭圣通顺从地仰起头来。

    “当着你父亲说说,你哪错了?”

    啊?

    她哪错了?

    她也不知道啊!

    郭圣通愕然,迎着母亲薄怒的目光嗫嚅道:“……我……我不……”

    然而很显然的是,母亲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母亲不等郭圣通说完,便冷声问道:“谁教的你欺瞒母亲?”

    “我没有。”郭圣通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没有?那你告诉我,你早知道联姻的事了为什么不来和我说?偏生要等着已成定局时由你大舅告诉我?”母亲气极,脸上的冷漠淡然不再。

    啊?

    郭圣通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原来是说这个啊,她还以为母亲发现了她重生的秘密。

    她仰起头来,望向母亲解释道:“我并不是要瞒着您,而是那时……我以为我能说服大舅……

    我怕您担心才……是我错了……”

    母亲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第一百六十章 野猫() 
母亲眸中起初还染着怒火,但水汽渐渐浸满了母亲的双眸。

    她蓦然俯下身来,一巴掌打在郭圣通脸上。

    母亲这一掌用足了力气,落在郭圣通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一下被打懵了,望着母亲连话都忘了说。

    母亲打完这一巴掌,却是再也撑不住了。

    她颓然地跪坐下来,搂住郭圣通道:“你只要一天没有及笄,你就还是个孩子。

    你可以任性,可以骄纵!

    阿母不用你这么懂事,不用……不用……”

    母亲滚热的泪落在郭圣通肩头,很快便**了她的肩头。

    郭圣通被母亲哭的心头也堵得慌,她咬着唇止住泪意。

    “您是真定翁主,我是您的女儿。

    如今真定国安危难料,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再好不过。

    只冲着这个,我便是愿意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目光真诚,神情平和,唇边甚至有淡淡的笑。

    倒真不像是母亲想象中被逼无奈而勉强答应的样子,竟像是真的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了。

    可是,母亲宁愿她不懂……

    母亲抽泣着望向她,肃然道:“桐儿,倘若不是因为这事,你愿意嫁给刘秀吗?”

    郭圣通深垂眼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倘若没有这事吗?

    …………

    她沉思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摇头,“阿母,没有这个如果——”

    她本该断然摇头才是,可她既没法骗自己也没法坦然面对灰暗无光的未来,她只能逃避这个问题。

    母亲沉默下来,片刻后重新开口:“刘秀足足比你大了十六岁,实在算不得良配。

    你们又是出于利益而联姻,将来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你不必管什么大局不大局,你只要说一句不愿意嫁,阿母拼死也不会让你嫁的。”

    母亲的语气平静,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郭圣通知道,母亲既然这般说了,便定然会做到。

    是,她处于对未来的不安惶恐是有些不想嫁。

    只是……

    到了如今境地,联姻已经是势在必行了,何必叫母亲为难呢?

    母亲心底也是盼着真定国安全的吧。

    郭圣通这般想着,便还是摇头。

    母亲眸中悲痛大盛,懊悔地道:“都是母亲害了你,是母亲左挑右选的耽搁了你。

    这两年中也不是没遇着过合意的,只是人家希望你能及笄后就过门,母亲怕你嫁人早了将来生产时艰难便没有应。

    早知如此,母亲不管如何都该早些为你定下一门婚事来。

    哪怕门楣低些也不要紧,哪怕儿郎不出众也不要紧。

    只要那公婆和气,姑嫂贤惠,夫君老实忠厚母亲也就能放下心了。

    可现在,竟要把你和亲一般地嫁出去。

    若是将来你大舅和刘秀起了利益冲突,你岂不是左右为难?”

    字字句句,全是为母的担忧。

    郭圣通心下柔软酸楚的不像话,她沉默了片刻后问母亲:“阿母,您以前想到过表哥会做出那等荒唐事来吗?”

    那荒唐事自然说的是问雪母子。

    母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是啊,她从前自然想不到刘得那孩子竟能在成婚前便有了庶子,还和大嫂一起瞒的死死的,打着将来让桐儿吃哑巴亏的打算。

    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但是偶尔浮到心头母亲仍然有些生气。

    郭圣通又道:“人是最难琢磨透的。

    您看了十几年的侄儿尚且会做出叫您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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