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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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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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进田氏时母亲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是嫁的极不体面的。

    而祖母当时看中母亲出身好生的好,觉得瘸腿的父亲再找不着比母亲更好的了,还是出了一大笔彩礼娶回了母亲。

    人都说,得不着的才是最好的。

    这话用在母亲身上真是一点都没错。

    一旦成为田氏媳,母亲身上最后的光芒便散去了。

    和其余几个嫁妆丰厚娘家得力的媳妇对比,母亲简直一无是处。

    最让祖母不满意的是,母亲嫁进田氏几年都无所出。

    在祖母看来,娶母亲来就是为了给父亲留后。

    连后都不能留,要母亲有什么用?

    母亲怀了她才终于保住了岌岌可危的田氏媳妇之位。

    却没想到,一朝分娩生下来的竟然是个女儿。

    祖母当时就冷哼一声,对端着鸡汤急匆匆走进里的侍女说:“倒了!”

    父亲皱眉:“母亲!”

    祖母提高了声音:“你喊什么——”

    产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她走出来,见着气氛僵冷忙止住脚步,讪讪笑了笑。

    父亲抱过她来给祖母看:“您看看,这也是您的孙女啊。”

    祖母冷笑:“有什么好看的,将来嫁她还要出一大笔嫁妆。”

    祖母越想越生气,因此给她起名为招娣。

    可直到母亲上吊,母亲也没再生下一儿半女来。

    田招娣说到这长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用手胡乱抹着脸。

    她对自己说,不能哭,不能在仇人跟前哭。

    她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去回忆最让她绝望的那一幕。

    父亲是爱母亲的,这一点田招娣深信不疑。

    否则父亲不会扛着祖母的压力一直不纳妾,不会安慰母亲说男女都一样。

    可人是会变的。

    父亲陪着母亲扛了十多年的压力,终于也扛不住了。

    他纳了母亲房里的侍女。

    那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女。

    生的水嫩极了,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

    父亲对母亲说他纳妾是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等这妾生下儿子来就送到母亲房里来养。

    他说这话时,眼神很飘忽。

    母亲还相信父亲。

    可田招娣已经不信了。

    她哭着想留住父亲,可父亲甩开她的手欢天喜地地去当来新郎。

    之后整整一个月,父亲都没在母亲房里过夜。

    母亲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她迅速消瘦下去。

    田招娣想尽办法想让母亲高兴起来,可母亲始终高兴不起来,总是敷衍地一笑。

    母亲的眼里再没有光彩了。

    田招娣去找父亲。

    她知道父亲能让母亲高兴起来。

    可父亲的妾倚在门上不肯让田招娣进去,田招娣气的狠了直接推了她一把。

    那妾立时倒地不起,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终于引来了父亲。

    不等田招娣说话,那妾就捂着肚子一个劲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父亲望向田招娣的眼神立时写满了失望。

    当天,祖母派了人过去重重地训斥了田招娣,罚她归祠堂。

    母亲知道后,流着泪跪在她旁边。

    她抱着田招娣哭:“都是母亲没用,才叫你这么受气。”

    哭到后来,母亲忍了十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了:“还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哪有宠妾灭妻的?

    即便她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又如何!

    那也越不过你这个嫡出长女!”

    母亲一语成谶。

    那妾最后果真生下了儿子来。

    母亲还记得父亲当初的诺言,她在孩子一落地就去抱孩子。

    可父亲翻脸不肯:“月英才生下孩子,接受不了母子分离,再等等。”

    他看母亲的目光那样陌生,仿佛母亲的提议多么残忍。

    母亲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招娣拉走了母亲。

    母亲哭的多了,早已经没有眼泪了。

    她对田招娣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凡事还是靠自己。

    这个道理我要是早懂就好了”

    田招娣心下升起不详的预感来,她抱住母亲:“母亲,现在懂也不迟,不迟。”

    这一夜她不肯放母亲走,拉着母亲一起睡。

    秋九月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节,夜里不冷不热。

    可睡到半夜时,田招娣忽地惊醒过来。

    一道寒风从忘开的窗户吹来进来。

    她皱起眉来:明明关了窗户啊。

    要下雨了吗?

    夜风怎么这么冷?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地关窗。

    等等——

    母亲!

    母亲不在床榻上!

    她的脸一下白了。

    她心急如焚,四处乱窜地找着母亲。

    侍女们被她惊动,揉着眼睛看她:“怎么了?女公子?”

    “我母亲不见了。”

    侍女们啊了一声,却并不急切。

    “兴许夜里睡不着,起来走走,您别急。”

    她们都看的明白,知道母亲没有娘家依靠,现下又连丈夫的欢心都失去了。

    因此她们不再尊重母亲这个主母,田招娣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和她们计较的功夫。

    她一路喊着找过去。

    父亲从小妾房中露出头来。

    “喊什么呢?你姨娘坐月子再落落病。”

    姨娘?

    就那么个东西,也配让田招娣叫她姨娘?

    田招娣没有理会父亲,继续找着母亲。

    她想起母亲临睡前的那番话,再想起父母从前恩爱时,只觉得讽刺到了极点。

    母亲不见了,父亲却只担心那个妾睡不好觉。

    她四处找着。

    哪都找不见母亲,母亲究竟去了哪里?

    这么深更半夜的,母亲可别——

    她打了个寒颤,止住自己可怕的猜想。

    她把母亲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了。

    她站起廊下茫然四顾。

    “啊!”

    她听见一声惊恐尖细的女声。

    “三夫人上吊了!”

    田招娣如遭雷劈,耳边嗡嗡作响。

    一股寒气从心底漫起,迅速弥漫至全身。

    她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起麻来,无论如何都挪不动了。

    不!

    母亲还没有没有死!

    她要去救母亲!

    她猛地醒悟过来,踉跄着往声音来源跑。

    一盏又一盏的灯亮了。

    无数人从房里跑出来。

    她听见父亲不可置信地喊道:“以珍!”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要紧关头她还分心想道:原来父亲还记得母亲的闺名!

    她终于跑到母亲上吊的地方时,母亲已经被取了下来。

    她扑上去,拼命按母亲人中:“母亲,快起来,快起来。”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母亲都紧闭着双眼,再不肯睁开眼看她。

    母亲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她死去很久了。

    田招娣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母亲的丧事办的很潦草。

    哪怕母亲是明媒正娶的三房夫人也没用,哪怕父亲终于良心发现哭着说是他对不起母亲也没用,祖母不愿再为没给田氏带来好处的母亲浪费一文钱。

    母亲下葬后没有半个月,祖母做主把父亲的妾扶正了。

    因着母亲的死,父亲在田招娣跟前矮下了身子来。

    他干巴巴地安慰田招娣:“父亲膝下有了儿子,将来才能分着家产嘛。

    你有了弟弟,将来嫁人了被人欺负了才有兄弟给你出头嘛。”

    这就是她的父亲!

    眼里看着的只有利益!

    母亲说的没错,父亲靠不住!

    她的目光像萃毒了似的望向父亲。

    父亲不敢和她对视,很快转过头去。

    田招娣不肯去继母房里,更不肯抱那个所谓的弟弟。

    祖母为此很不高兴,说母亲把她养的心胸狭隘。

    真是好笑。

    她还得冲继母笑?

    她是晚辈,和长辈倔强是一点好都讨不着的。

    祖母为此拒绝母亲入田氏祖坟。

    “又没生下子嗣来,有什么脸入我田氏的祖坟?”

    外祖母气的吐了血,“皇后的娘家人,怎么能由得她这么折辱?”

    皇后?

    皇后也姓郭。

    可她从来不知道母亲和皇后同出一族。

    她追问外祖母:“那她们为什么还敢这么欺负母亲?”

    外祖母又沉默了。

    她逼得狠了,外祖母拗不过她,终于告诉了她事实。

    原来外祖父和皇后父亲是异母同父的兄弟。

    皇后的母亲是真定翁主,嫁到郭氏后看不起庶出的外祖父。

    因着皇后父亲做主把家产留给外祖父,皇后母亲越发对外祖父不满。

    等着皇后父亲去世后,皇后母亲把外祖父一家赶出了真定。

    外祖父带着外祖母和母亲一路北上,皇后母亲还不解气,直到逼死了外祖父才罢休。

    外祖母没办法,带着母亲一路逃亡。

    田招娣气炸了肺,她趁着外祖母不注意从田氏偷跑了出来。

    母亲死了,父亲也不是她的父亲了。

    她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或许,向母亲的悲剧来源讨一个公道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倘若不是皇后一家,母亲何至于此?

    她要向天下人揭发皇后母亲!

    她掷地有声地说完后,正义凛然地望向皇后。

    皇后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恼羞成怒起来。

    “这就是你以为的全部?”

    田招娣瞪她。

    皇后忽地提高了声音:“一家两兄弟,家产当平分才是,为什么尽数给你外祖父?

    我母亲都杀了你外祖母,为什么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外祖母和你母亲都杀了?

    你外祖母又为什么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这会忽地把持不住了?”

    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田招娣。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叔侄() 
青素是江南人,据她说江南的冬天味道淡的很,至多只会下层薄雪。

    树依旧青翠欲滴,水依旧波光粼粼,和深秋时分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

    至于沿海地区,连薄雪都看不着。

    田招娣因此很不适应洛阳的寒冷,哪怕披着貂裘也不自觉缩着脖子。

    郭圣通注意到她的双耳都被冻红肿了,偏过头去扬声吩咐道:“拿冻疮膏进来。”

    她告诉田招娣:“擦一下就好了,否则耳朵会烂的血肉模糊不说,年年还会复发。”

    自母亲死后,再没有人这样关切过田招娣了。

    她鼻子猛地一酸,但迅速止住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冷冰冰地道:“不用你假惺惺。”

    郭圣通笑了,“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是在讨好你,我也没有必要讨好你。”

    她踱步到窗前,霍然推开窗。

    寒风凛冽,呼啸着冲进殿中,轻纱帐幔被吹胀起。

    窗外白的纯粹,阳光落在屋脊树梢上晃开炫目的光圈。

    她深吸一口气,让冷气透到心底:“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合谋害死了我父亲,你对我来说首先是仇人之后。

    我怜悯你,不过是因为我也是母亲,我也有女儿。

    这能让我挣脱仇恨,想到你和我父亲的死没有什么关系。

    否则——”

    她转过来,笔直看向田招娣:“我早就杀了你!”

    活的久才会害怕死亡,田招娣并不惧怕死亡。

    反倒是皇后打头的第一句话让她感受到了由衷的恐惧。

    外祖母是她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自然对外祖母说的话深信不疑。

    可——

    皇后那一连串问题又的确把她问懵了。

    是啊,那都是疑点,令她胆寒的疑点。

    皇后说的是真的吗?

    外祖父害了皇后父亲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念头刚一冒起,她就慌不迭地摇头。

    她不敢往下想。

    往下一想,所有的一切就诡异地能说通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保持住最后的镇定。

    寒风吹起郭圣通鬓角的发。

    在窗边站的久了,哪怕殿里热气熏人,时间久了脸仍被吹的结冰似的冰寒。

    她终于关了窗,坐到案前倒了杯热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水。

    殿里静寂的可怕。

    青素走进来,把药膏递给田招娣,低声道:“一边抹一边揉,别让耳朵变硬了。”

    田招娣没有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郭圣通,对青素的话置若罔闻。

    青素打定了主意要终生服侍郭圣通,郭圣通待她自是和出了宫嫁人的常夏羽年一般无二。

    方才田招娣和郭圣通说话时,青素就站在门外守着,并没有瞒她。

    人本就偏爱亲近的人,何况郭圣通在这事当中完全是受害者。

    青素护主心切,虽见田招娣是个孩子,当下待她也没什么好脸,寒着脸把药膏往她怀里一砸,疾步走了出去。

    青素一走,殿里像蓦然空了一大块似的,又没有人说话,越发寂然。

    郭圣通慢慢喝完杯中的水,把玉杯搁在案上,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虚无,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听完了你的版本,该听我的了。”

    她闭上眼,让时光回溯到两岁时。

    这一切都要从田招娣外祖母——齐婉儿的贪心说起。

    她是商户女,哪怕嫁的夫君是庶出也是高攀了。

    而齐家巨富,除了在社会地位上低人一等,旁的也不差什么了,几辈下来养的骄傲自矜。

    齐父本打定主意要把齐婉儿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全然没想过老了老了还要在亲家面前矮下身子来。

    他坚决不同意齐婉儿的婚事,闹的狠了也失望了:左右儿女众多,这个本也不是最疼爱的,没了就没了,只当没养过罢了。

    因此,齐婉儿没有任何依靠地嫁进郭氏。

    她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人轻贱鄙夷。

    而长嫂刘旻是皇室翁主出身,高贵是写在骨子里的,一举一动间那股优雅浑然天然。

    齐婉儿艳羡不已,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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