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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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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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环顾了下诸将,预备矮个里选个高个,先顶顶。

    忽有人举荐道:“臣以为栎阳侯可当此大任。”

第两百八十五章 近火() 
栎阳侯?

    刘秀眼眸亮了亮,却还是摇头不语。

    景丹能征善战,是员猛将,还正好在洛阳城,倒确实可以解眼下危局。

    只是前次景丹随他到怀县时,生了疟病。

    当时刘秀见他大夏天止不住发抖,还和他开玩笑:“闻壮士不病疟,今汉大将军反病疟邪?”

    景丹仰起脸来冲他笑了笑,抖的说不出话来。

    那笑比哭还难看。

    刘秀当时就难受起来,多勇猛的战将啊,在疾病面前仍是一样的脆弱。

    他估摸着景丹只怕起身都费劲,便叫小黄门扶起他来,又亲赐医药,时时垂询。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军旅劳顿得不着修养的缘故,等着回到洛阳城后,景丹的病情反而越发严重了。

    其妻甄氏代其写了封奏折给他,希望能允许景丹在家养病。

    刘秀立即批了个可字,又让太医令亲自去给景丹看病。

    既养病,就要有个养病的样子。

    举荐人见刘秀沉默,心明其故,便也不再多言。

    刘秀拿手指敲起了书案边,陷入了沉思中。

    吴汉击邺西山贼黎伯卿至河内修武后,又进兵南阳郡,已经攻下了宛、郦二城,正顺势攻打新野诸城。

    士气正是锐不可挡的时候,不能召他回来。

    贾复打的郾王尹尊投降后,也趁势而下攻打淮阳。

    祭遵入箕关后,一路苦战,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刚有了些气色,此时召他回来更不合适。

    耿弇、寇恂、冯异、朱佑

    他把麾下诸将在心中过了一遍,到最后终于有了主意:“朕欲召梁侯回来,卿等以为如何?”

    赤眉西走扶风后,邓禹南至长安,率兵与延岑战于蓝田,不胜,再就食云阳。

    刘嘉收回南郑不成,被情势推着到云阳向汉室投降。

    彼时,刘嘉丞相见刘赐降汉后受到了刘秀的破格礼遇,以为同为宗室刘秀绝不会厚此薄彼。

    在邓禹跟前便很有些傲慢,时常对邓禹的军政指手画脚。

    邓禹虽是儒生,但又哪是只会之乎者也和人讲道理的儒生。

    他以军威不容欺辱的理由问也没问刘嘉,就把李宝杀了。

    刘嘉不服,至洛阳后还向刘秀告状,被刘秀一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给堵回去了。

    刘嘉既没封侯又没领兵,成了个富家翁,再多不满也只能忍了,但嘴却没闲着,一直说邓禹治军无力,必遭大败。

    事实证明,真有乌鸦嘴。

    后赤眉复入长安,邓禹不敌,败走至高陵。

    军中缺粮,皆食枣菜。

    刘秀私下里写了信想叫邓禹回来,邓禹不肯,回信希望能将功补过。

    刘秀明白邓禹才智出众,受不了这样的失败,但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邓禹还是更适合为谋士。

    去年定河东后,诸将劝邓禹趁势径攻长安,邓禹不从,以为尚有风险。

    谨慎持重是好事,但对战将来说还是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倘若孝武帝时,冠军侯霍去病事事都要求得万无一失才肯用兵,那他决计没法创造突进匈奴腹地杀几个来回又从容离去的传奇。

    战争,有时就是一场豪赌。

    霍去病策马于茫茫草原时,真有十成十的把握吗?

    刘秀以为是没有的。

    就像他当日率十三名骑兵乘夜出昆阳城,赴定陵县、郾县求援兵时,他有获胜的把握吗?

    没有。

    那会,他已经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了。

    可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他赢了。

    邓禹始终不愿冒险,哪怕是形势大好的时候,他仍是要四平八稳。

    这样当然挑不出错来,但究竟比吴汉、贾复要差的许多。

    他后来忍不住下了诏书给邓禹,“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人,惶惶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

    邓禹还是坚持不肯。

    这一坚持,就弄得冯愔反叛,赤眉又复入长安。

    要是当日肯听他的话直入长安,等赤眉回转时总还可据城而守等待援兵。

    说不得,还能打赤眉个前后夹击。

    只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多说无益,刘秀不欲就此多说。

    他以为把邓禹调回来给他出谋划策,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邓禹的聪明才智。

    可邓禹的回信一到他手上,他就知道邓禹这是被心魔堵住了。

    邓禹官拜大司徒,位列三公,如若是急流勇退还可,怎能败北而回?往后还如何在群臣前立威?

    他迫切地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其后数次以饥卒徼战,辄不利。

    刘秀本想让邓禹明白过来再调他回来,但如今情势等不得了。

    弘农郡虽小,却是要处。

    务必要尽快夺回,否则洛阳危矣。

    洛阳危,则全局被动。

    邓禹虽连番不顺,但想必夺回弘农郡对他来说还是轻松的很。

    这之后,他也好顺势把邓禹留在洛阳城。

    刘秀话落音后,便环顾殿中诸将,见纷纷面露赞许之色,便立时写了诏书让飞马送出去。

    然而,形势不由人。

    等到入夜后,又有急报入宫。

    报信的军士身中数箭,鲜血把盔甲都染透了,到了宫城门口心一松立时就滚落马下。

    护军伸手去探鼻息,死了。

    护军哽咽着赞了句好男儿,翻身上马往内宫冲。

    又过了一刻多钟,刘秀终于见到了用性命换来的军报。

    彼时,刘疆已经睡下了。

    郭圣通提着心看着他面色沉重地读军报。

    殿中没有人敢说话,只有刻漏按部就班滴滴答答都走着,响雷般地滚在每个人的心头。

    兴许是习惯使然,刘秀看完军报后很自然地递给了郭圣通。

    而她想也没想地就接过了,等读上三行后才反应过来这算不算干政。

    刘秀显然没有和她计较这些的心思,他等郭圣通读罢后叹气道:“远水是救不了近火了。”

    苏况没在弘农军停留,而是烧杀劫掠一番后领兵北上奔洛阳而来。

    就算沿途遇阻,后天清晨洛阳城下也要起战火了。

    郭圣通问他:“陛下是要召景丹吗?”

    刘秀点头,“别无他法了。”

    他当即写了手令让赵昌海去宣景丹进宫,“弘农逼近京师,知将军病,但得将军威重,卧而镇之可也。”

    又令护军悉数带甲,巡防宫城。

    再给留守诸将分配好任务,令守洛阳东西南北四城门。

    同时紧急征调城中米面粮油,以备围城之需。

    最后下令,鼓励城中青壮男儿持武器入军中协同守城。

    一道道命令经由赵昌海的手,渐次传达下去。

    如此这般,没用上半个时辰,阖宫便都知出了大事,不免四处走动问询。

第两百八十六章 马革() 
后宫在此时更不能乱,郭圣通放权给青素,“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走动。

    若有违者,斩。

    造谣生事者,斩。

    借机闹事者,斩。”

    她一连说了三个斩,青素明白对于向来鲜少责罚宫人的皇后来说,此时她是真拿起了铁血手段。

    这当口,谁要是行差踏错一步,都免不了一个死字。

    但也只有如此,才能压住恐慌,控制住局面。

    青素当即敛衣拜下,“请殿下放心。”

    青素出殿后,即令却非殿中黄门持刀剑分往四处看守宫人。

    景丹被夫人甄氏和儿子景尚合力抬上马车时,已经入睡了的洛阳城早已躁动起来。

    放眼望去,一盏又一盏的灯火亮了起来。

    只是大多数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单纯因为好奇和恐慌起身查看一番罢了。

    等见得门外有一列列甲兵士策马巡视,都当是要出军往外征伐,看了会热闹便哄了妻子儿女回去睡下了。

    景丹躺在车内,坚持让夫人推开车窗。

    甄氏不肯,“如今夜里也有寒气了,你又一向怕冷,还是别开窗了。”

    景丹病中虚弱,没多少力气说话,只用手执拗地指着车窗。

    景尚知父亲心意,当即俯身贴耳问道:“父亲是想看看洛阳城的夜色吗?”

    景丹点头。

    景尚立时便忍不住泪目,他明白父亲这是做好了应召领军的准备了。

    而父亲这场疟病生了快有大半年,把父亲折磨的元气大伤,哪还经得住马上征战?

    可如今父亲能说不吗?

    所以,父亲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甄氏也明白过来,她不敢看景丹,咕哝了一句你就是什么时候都不肯听我的话后,到底还是推开了车窗。

    景尚把枕头垫在父亲身后,扶着父亲坐靠起来。

    清凉的夜风穿窗而进,扑在景丹脸上。

    他专注地望着夜色中的洛阳城,时有骑士知这是栎阳侯车驾,勒马向他行礼。

    对于军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叫人高兴的了。

    景丹唇边一直噙着淡淡的笑。

    他的马车一直畅通无阻地到了却非殿外才缓缓停住。

    甄氏和景尚先跳下马车,想要将景丹扶下来。

    景丹摆手拒绝,他咬牙站起身,不许人扶,自己跳下了车。

    他想,陛下希望见到一个大病初愈的景丹。

    他对匆忙迎上来的赵昌海点点头后,不容置喙地对母子俩道:“你们就在这等我吧。”

    甄氏怕景丹摔倒,还想伸手去扶景丹,但景丹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健步如飞起来。

    须臾间,便大步进了殿中。

    甄氏瞪大了眼。

    景尚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母亲感慨道:“我父亲真是英雄,真是英雄。”

    刘秀甫一见到景丹,不免吓了一跳。

    他比刘秀上次召见他时瘦削了许多,都有些脱相了。

    刘秀忙叫坐下,“事态紧急,卿无须多礼。”

    景丹不肯,依旧行礼拜下,他笑道:“陛下这是还记着臣上次的窘态,怕臣又出丑?”

    他面色暗沉的紧,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很,炯炯有神。

    像极了暗夜中饿极了的狼,又似燃到最后愈发光芒璀璨的灯火。

    “臣托陛下挂心,在家休养到如今,已然痊愈。

    不过是病去如抽丝,恢复的慢了些,已经不要紧了。”

    郭圣通听着景丹到后,便从侧门躲了出去。

    清淡的月华一倾而下,给万重宫阙蒙上了层迷蒙的纱。

    只是,今日因着随处可见的带甲兵士在巡逻,夜色也静不下来,有种浮躁感冒了出来。

    她带上殿门后,站在廊下叹了口气。

    前世也是这么一波三折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不确定如今局面是不是也是变数。

    就像阴丽华一样。

    说到阴丽华,她后来又从刘荷花嘴里听说过几次。

    绝色美人,不论到哪都会成为话题,这是避免不了的。

    而有关阴丽华的,多数都是赞誉和艳羡。

    刘荷花说,马成随盖延去平定割据东部的刘永后,阴丽华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担起来了。

    她性子温柔贤惠,和婆母小姑都处的极好。

    听说,就连小姑的婚事都是她拿的主意。

    郭圣通默默听着,从不发问。

    今生,她和阴丽华并没有太多交集,她没有理由关切她的生活。

    但很奇怪,听说阴丽华过的好,她心中竟平静的很。

    既没有不屑,也没有不快。

    她只是有些感慨。

    她想,前世时,即便阴丽华是最后的胜利者,但她就真的开心了吗?

    前世的自己说过,阴丽华和她一样也是占有欲极强的人。

    而她还不像郭圣通会把情绪发泄出来,那么她会更痛苦。

    这样忍到最后,恐怕胜利也没给她带来多少喜悦。

    这么一想,她们不过都是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人。

    如今很好,她很幸福,她也很幸福。

    “殿下——”

    羽年轻轻戳了戳她。

    郭圣通回过神来。

    “您看,那是不是栎阳侯夫人?”

    她顺着羽年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梧桐树下见到了甄氏和其子景尚。

    母子俩应该是送景丹进宫来的,只是为什么待在那?

    内殿议事,他们进不去。

    但完全可以去见她啊。

    她心下疑惑,提起裙摆朝梧桐树下走过去。

    甄氏痴痴地望着紧闭的殿门,心中乱作了一团。

    她也知道他的选择是对的。

    如今洛阳城中陛下可用之将只有他。

    人说,士为知己者死。

    那么,臣为君死就是更应该的了。

    她也一向是这么教孩子的,要忠君要爱国。

    只是,事到临头究竟还是有些难。

    她鼻子酸的不行,又不敢哭出来。

    她仰头望天,把眼泪咽回去。

    身边的儿子忽地扯了她一下,她低下脸来看去。

    皇后——

    她忙拜下行礼,“愿殿下长乐未央。”

    郭圣通叫起,“夜深寒重,夫人怎么带着公子在这站着?”

    甄氏垂下眸来,“臣妇不时便要出宫去,便想着不打扰殿下了。”

    郭圣通笑:“你这人真是,我们相交已久,这会倒和我见外了,请我为令妹婚事留意的时候怎么不见外呢?”

    甄氏唇边终于有了些笑意,她仰起脸来:“是臣妇欠考虑了。”

    她这一仰脸让郭圣通吓了一跳。

    甄氏脸色蜡黄,额上眼下皆有了深深的皱纹,神态憔悴的很,比上次郭圣通见她竟像是老了十岁。

    这是操了多大的心?

    只怕景丹病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当即关切问询道:“栎阳侯近来怎么样?”

第两百八十七章 用药() 


第两百八十八章 往事() 
一  往常景丹犯病,先遍体冰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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