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霖打了半圈方向，车子便向着一条空荡的柏油路驶去。路不宽，也就容得下两辆车并排着走，但很干净，走了很久也没见路上有积雪或是冰渣。
柏油路两边长着很多雪松，葱葱绿绿的掩盖了通向灯火处的弯曲小路。
路旁昏黄的灯光晃到在她的眼上，也照在这些钟鸣人家的路上。
苏杨想他们这些人真的很奇怪，住在离城市喧嚣那么远的地方，却搅动着漩涡风浪，而现在她也即将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什么法子～”
见她微阖着眼，有些没精打采，顾彦霖嬉皮着逗她，“你会隐身呗！”
“滚犊子！”
“妹妹，不要忘了你是名媛淑女。”
“我已经忘了。”
“其实爷爷这次让你回来，无非就是想让你尽快的认祖归宗，再说了顾家的姑娘早晚要在外面露脸，总不能总藏着掖着吧。”
苏杨想说，她不在意认祖归宗，也不在意顾家小姐的身世。只是看着那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到嘴的话便又成了一声轻哼。
她不是一个不是好歹的人，这些日子他们对她的好，她都能感觉的到，毕竟她也不是块石头不是。
“知道了。”苏杨瘪嘴，“我就是觉得有点快。”
顾彦霖看她乖顺，又嘱咐道。
“一会儿回去了，你什么都不用说，跟在我后面看着就行。
今天家里人也不多就咱爸妈、三叔一家，三叔家的彦鸿你已经见过了，二叔家的彦秋话比较多你要觉得烦就别理他，至于那位老太太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留意着别和她靠太近就是了。”
苏杨先前就已经听顾彦鸿说过一些这里的腌臜事，这会儿到没有追根究底得问。
这顾家人口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里面的道道深深浅浅的多了去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摸清的。
“这老奶奶法力很高？”
“千年老妖。”
苏杨想顾老爷子身边的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老太太，定是一个年轻貌美或者即使老了也风韵犹存的美人。
“哥～那我更不想和他们住一起了。”一想到和一群陌生人一起住苏杨就头疼。
“那么一大群人，除了你和顾彦鸿我谁都不认识。”
顾彦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那是她的家，但她除了自己只认识顾彦鸿，父母家人对她来说全都是陌生人。
“爸妈很想你，爷爷他们也很想念你。”
苏杨对唤顾城夫妇父母还是有些抵触，她担心自己尝了甜头就忘了她的爸爸妈妈。
顾彦霖见她神色突然萎靡下来，有些无可奈何。
这个女孩子是他的血脉至亲，是他的亲生妹妹，当年因为不得不送出去才得以保全，而今又出了这样的差错，也难怪她一时不能坦然接受他们。
更何况又出了章家父母的事，这么大的打击，一个未经过事事的小姑娘却是难以承受，要怪只能怪家里那位不省油的灯。
“行了！住我那吧，我在市中心有套小房子平日里也就上班时住两天，你先在那住着，家里我来说。”
苏杨倏的转过头来，墨黑的眼珠子晶亮，里面的倔强和芳华尽显，像极了画中那人。
“真的？谢谢哥！”急切的样子生怕他反悔。
顾彦霖一伸胳膊就把大手放在了苏杨的头上，然后凌乱了她的一头长发。
“顾大人，您能放过您妹妹的一头秀发么？”苏杨翻了个白眼，“再乱扒拉您妹妹就成秃子了。”
顾彦霖一乐，咧出一口大白牙。
很快，顾宅便到了。
顾彦霖拐了个弯，车子从两棵雪松之间的小路驶到一个黑色的铁大门外，然后又从铁大门驶到了宅子里。
苏杨本以为这会是个四合院式的古朴的老宅，但其实并不是，大门里只有一个三层的旧洋房，类似民国时的样式。
顾彦霖把车停在院子里，然后便带着苏杨下了车。
一个半百的老人从房子里走出来，“回来了，司令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玉叔，你怎么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
“不碍事，我这把老骨头呦壮实着呢。”那玉叔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就是咱们家小姑娘吧，长得可真俊俏。”
苏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和顾彦霖跟在玉叔的后面进了门。
苏杨和顾彦霖换好鞋，一进去就看见整个客厅坐满了人。
“总算回来了，囡囡在外面冻坏了吧。”
苏杨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便是顾小太太，她别扭的把手从这人的手中抽出来。
“还行。”她腼腆的笑笑。
“囡囡，快过来。”
苏杨一抬头便看见顾老爷子扶着一个花花绿绿的青年从楼上下来。
苏杨弯了弯眉眼甜甜的叫了一声，“顾爷爷好。”
花花绿绿的少年饶有兴致的从上到下打量了苏杨一眼，然后一勾嘴角、一撩头发，笑着像苏杨弹出一只手，“苏妹妹，我是你的哥哥秋秋啊！”
苏杨看着他突如其来的骚，惊了一跳，没想到顾家也能教育处如此……神奇的孩子。
顾老爷子到是见怪不怪，“这是你二叔家的老二，囡囡叫他彦秋就行，刚从外边回来净学了些不着调的。”
说到这顾老爷子瞪他一眼，“不许欺负我们囡囡，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爷爷，我那是去玩儿吗，我那不是赚钱吗。再说了有您护着谁敢碰妹妹啊！您老人家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吗？”
“怎么说？”
“说，就是把老虎的胡子，也不能招惹顾家苏苏。”
“哼。”顾老爷子冷哼一声。
苏杨没想到，原来顾苏苏的名声那么大。
“苏苏以后我就靠你罩着了，要是没钱就找秋哥哥。”
顾老爷子点头，“对！咱家的小财主就是他。”
苏杨笑眯眯的应和着，她有点不太习惯这些人，以及这些人的自来熟。
“囡囡爷爷带你去见别的家人。”顾老爷子挎着苏苏的手往会客厅里走。
走廊的墙上挂了很多画，其中有一幅最大也最醒目，苏杨看到那副画时震惊坏了。
那是一幅油画，画里的女人竟然和她长得有八分相似，她穿了一身洋装，站在一匹棕色的马前，一手执缰绳一手握马鞭，英姿飒飒。
顾老爷子看苏杨一脸的差异，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你奶奶，她年轻的时候最好骑马了，她的马术还赢过当时来华的法国总统。”
老爷子一脸眷恋，苏杨很好奇关于奶奶顾彦鸿给她讲的并不多，“我听说奶奶是大家闺秀？”
“是啊！”老爷子叹了口气，“她什么都要强，什么都要最好的。那些老的旧的她懂，洋派的新式的她也会，样样都想拔尖。”
“奶奶可真厉害。”苏杨想起顾彦鸿曾偶然提前过，她们学校图书馆里的古书一半都是她奶奶捐的，而且里面的批注到现在都还在。
“你奶奶要是在的话，看见你回来肯定很开心。她最喜欢女孩子，以前在的时候就一直想要个小囡囡，说是要遗传她的优良基因。”
“看苏苏和奶奶这么像，奶奶现在看见了肯定也高兴。”顾彦秋突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你这小王八蛋！给老子躲着干嘛！”顾老爷子揪着孙子大骂，哪里能看得出人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
“我一直在这儿，您老人家心都在苏苏身上没瞧见就是了。”
“还顶嘴！”顾老爷子随手摸起怀里的鼻烟壶就要扔。
“爷爷～别扔！别扔！”顾彦秋赶紧窜，“贵着呢！”
眼看着老爷子看了一眼，又抬起手来，顾彦秋赶紧补充，“真的！你忘了？上面图样是奶奶亲手画的！”
老爷子举了起来，做了做样子，最终还是又放了回去。
第147章 新旧（）
苏杨看着画中女子，再看眼前满头银发的顾老爷子，一时颇为感慨。
她看过不少民国剧也听过不少那时候的风闻逸事，这白月光如斯久远还是鲜少听闻的，她只以为那时候的人都是开放多情，潇洒得很。
顾彦秋见她颦着眉若有所思，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看到自己挂在墙上是不是觉得怪恐怖的。”
苏杨抽了抽嘴角，顾彦秋又说，“看老爷子嘴硬，其实老爷子还停长情的，有一次晚上我睡不着出来喝水，就看见那老爷子抱着奶奶生前的照片偷偷掉眼泪，哎呦那个深情啊。”
他的声音很小，满是戏谑，只是说到深情二字有些怅然。苏杨转过头来瞧了他一眼，他冲她挤眉弄眼，还是那个贫嘴多舌的模样。
“应是怀念吧。”苏杨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理会顾彦秋接下来的大论，走到老爷子跟前儿扶上他颤颤巍巍的胳膊。
顾老爷子见是她，怅惘的看了眼那副画道，“你们两个长得颇为相像，只是囡囡的性格要比她和软些。”他摸了摸苏杨的头，“这是好事，过刚易折囡囡要记住。”
苏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
这时小李夫人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大家都等急了。”她笑盈盈的走到两人跟前，软身去搀扶老爷子的另一只胳膊。
“囡囡在看毛毛。”老爷子收敛了思绪，转而说道。
“姐姐年轻的时候特别厉害，咱们这房子就是姐姐像囡囡这么大的时候设计的，等吃完饭我带咱们囡囡看看。”
她一直一副笑吟吟的慈爱样，一点儿都瞧不出来后妻对前头原配的介怀。苏杨轻轻点了点头，便退到了后面和顾彦秋一起跟在两位的后面进了饭厅。
顾彦霖比苏杨早过来一步，他这会儿正在一侧的小几上和顾城还有一人再讲什么。顾家大夫人京闻早就站在厅里等着了，她身旁的顾三夫人孟冉宁一直在和她小声说着什么。
见他们过来，众人都凑了上来，老爷子扫了一眼众人，“这是苏苏，以后这个家就全了，你们都给老子老实着些，要是让我知道谁在后面搞小动作，哼！到时别怪老头子翻脸无情。”老爷子见众人点头又道，“以前那点子事过去就过去了，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顾彦秋伸着头嘀嘀咕咕的和苏杨说话，“得了，刚刚白夸了，这会儿又让小媳妇儿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苏杨打量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小李夫人，“她肯定听到了。”
顾彦秋哼唧一声，翻了个白眼，“那怎么了，我最近可老实着呐，她可不能给我下眼药。”
老爷子说完又对着苏杨道，“咱们囡囡冻着了吧，我让小李给你炖了只水鸭，一会儿要多喝些汤暖暖身子。”
小李就是顾小夫人，虽已上位多年，但顾老爷子一直叫她小李。到是提起原配时一直称老妻，即使老妻已经去了几十年。
苏杨看了一眼小李夫人，小李夫人也正笑吟吟的看她。
苏杨看着她慈爱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胳膊上刚起来的鸡皮疙瘩，转眼低下头去不在看她。
“囡囡~”顾大夫人京闻走过来拉着苏杨的手坐到她的身旁。
京闻是个画家，难得的是在国际画坛上名声赫赫，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搭在苏杨的手上冰冰凉的让苏杨些别扭。
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半晌苏杨只从嘴里蹦出一句，“您好。”
京闻看起来倒是不在意，她笑吟吟的牵着苏杨坐到位子上，“一路上辛苦了吧，我听外面风雪很大还担心你们兄妹今晚要是堵在路上该怎么办。”
苏杨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屋外，心想要是她的妈妈就不会这样说，她妈妈要是看见这样的雪只会拍打着她埋怨她怎么不早归，路上安全否。
那雪又大了些纷纷扬扬的，先前苏杨来时的那条路都给遮掩了起来。
“来的时候还没有很大，车也不是很多，到是路是真的有点远。”苏杨喝了一口京闻递给她杯子里的东西，甜甜的，有些温热。
京文笑着把她散落下来的碎发给她揶到耳后，“你哥哥还骗我说路上堵坏了，怕是今天到不了了，这浑小子。”
苏杨笑了笑，原来顾彦霖那是打给她啊。
京文见她笑又道，“也不知这大雪今年还停不停的了，往年也没见下过这么大的雪。”
“我昨儿个夜里看新闻上说咱们这倒还好，再往北一点的山区房子都压塌了。”
说话的是顾家三夫人孟冉宁，是国内三大律师事务所之一君道的创始人，她早年间在检察院待过几年，后来辞职下海创办了君道。
“这个是你三婶婶，就是你彦鸿哥哥的妈妈。”京闻给苏杨介绍，“她也是个律师，以后有什么搞不清楚的案子可以问她。”
“您好，”苏杨弯起眉眼笑眯眯的道，“先前常常听彦鸿哥哥提起你。”她有些羞涩，眼睛里亮晶晶的。
孟冉宁这个名字，苏杨一直都是知道的，不仅是顾彦鸿提起就连她们教授每节课也要念叨几遍，原因无他，只是她赢的案子太多太有名了。
“我儿子说起我啊，肯定没好事。”她长得和顾彦鸿挺像，一笑起来就更像了，“这下好了，再也不用看着燕家那几个小姑娘眼馋了。”她道，“咱们家囡囡可比他们家的姑娘好看多了。”
苏杨羞涩的眯着眼睛笑，顾彦秋插嘴道，“三婶你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孟冉宁瞥了他一眼道，“阿霖自是要比那燕家那几个小子俊俏的。”
顾彦秋托着脸去和顾彦霖比，“快看，阿秋竟然比阿霖还好看。”
众人听了，大笑。
又说笑了一阵，玉叔走过来唤大家。
顾老爷子起身带着大家来到饭厅和蔼的对苏杨道，“这些菜都是我嘱咐老玉给你烧的，你多吃些，瞧你瘦的。”突然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皱着眉问，“先前让你炖的水鸭那儿去了？”
他问的是小李夫人，小李夫人柔声回他，“我看阿秋带了两只鸽子回来，想着囡囡也累了，刚好用鸽子补补气神，”说着她又怜爱的看了苏杨一眼，“就自作主张把那水鸭子给换了。”
顾老爷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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