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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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 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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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娘怔了片刻; 眼泪竟有些要往外迸; 可她得拼命忍住; 因为怎么也不舍得眼中的他变模糊。

    “不用阴阳说; 很好。”九娘轻轻点了点头; 声音嗡嗡的。

    赵栩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郑雍道:“纳之,不用阴阳说。”

    赵梣立刻大声宣布:“不用阴阳说,皇帝纳之,太后纳之。”娘娘说了,今日六哥说什么,他就代替娘娘表态同意,最是简单不过。

    一旁的礼官和史官早已摊开家什,忙着记录。

    郑雍谢过皇帝,又道:“三省、枢密院议定:六礼,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差枢密使摄太尉陈青充使,大宗正司兆王充副使。请官家示下。”

    赵栩看着九娘笑问:“舅舅做奉迎使可好?”

    好,当然好。九娘点着头,却不禁有些哽咽。她在赵栩心里的份量,比她知道的还要重上许多,超出她能想象的范围。

    “臣张子厚请为奉迎使,恳请陛下允准,请娘子允准。”张子厚沉声道。

    九娘泪眼迷离地看向赵栩身后。

    赵栩转身笑道:“季甫不怕我舅舅找你算账么?”

    张子厚清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怕,太尉若要来几下老拳,臣还是吃得消的。臣张季甫自请为奉迎使。”

    赵栩笑着看向九娘。

    九娘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张子厚深深一福:“有劳季甫。九娘感激不尽。”

    赵栩笑道:“准了。由舅舅做副使,让兆王歇着吧。”

    赵梣稚嫩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拟以旧尚书省为皇后行第。”郑雍直接看向大赵未来的一国之母,恭敬地请示道:“请陛下示下,请娘子示下。”

    赵栩满意地看了郑雍一眼,笑而不语。

    “请六哥允九娘自家中出阁。”九娘想了想,轻声问赵栩:“家里地方可容得下那许多人?”

    赵栩笑道:“你家有四个旧尚书省大,有何不可?郑雍,定翰林巷孟府为皇后行第。”

    程氏这下真的忍不住低低“嗷”了一声,摇摇欲坠地靠在了孟建身上。这般的光宗耀祖,全靠她这又蠢又呆的汉子才得来的。

    “臣等奏请:纳采、问名同日,次日纳吉、纳成、告期。”郑雍有些犹豫,这条是皇帝提出来的,委实有些心急。

    “好。”九娘微微笑了起来,大大方方地答道。哪怕是一天完成这四礼,也不要紧。

    郑雍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常礼官。太常礼官上前两步慢腾腾地道:“臣奏请,纳成用谷圭为贽,不用雁。‘请期’依开宝礼改为‘告期’。”

    赵栩脸一红,想到孟彦弼成亲时神气活现的大雁,赵栩有些心虚地看向九娘。至于请期还是告期,他知道阿妧不会在意。

    九娘柔声道:“好,很好。”她想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心满意足得不得了,比他能想到的快活还要快活千万倍。可偏偏有这满满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

    礼官等赵梣喊了太后纳之,看着礼部的书吏记录在案,方慢悠悠的继续道:“臣等请奏:六礼中‘亲迎’改为‘命使奉迎’。”

    郑雍垂下眼眸,这个早朝上就已经被皇帝驳回了。但自古以来,从无皇帝亲迎皇后的,都是奉迎使代皇帝奉迎,看来太常和礼部都不死心呢。只是这位未来的皇后,看着也不像循规蹈矩之人,否则又怎能深得帝心?

    “好。”九娘笑道。皇帝立后,自然不可能如寻常官宦人家或百姓家那般新郎上门亲迎。

    “不好。”赵栩笑着摇头:“他糊涂了,这条早朝时我已经驳回了。我是定要来亲迎的。”

    九娘身后“咕咚”一声,却是程氏依然不争气地晕了过去。孟建又气又急又喜又惊,才说过不能大喜大悲得悠着点,可他也快要不行了。

    九娘看着梅姑带着女使们把程氏搀扶了出去,再看看两侧的官员们均面色古怪,只有张子厚脸上带着笑。

    赵栩笑容越发灿烂,又说了一句:“六礼中,‘亲迎’不改,无需具为成式。”他就是要天下人知道,他的阿妧,是有史以来最为尊贵的皇后,是最受皇帝爱重的皇后。

    九娘深深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广知堂内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天底下头一位以娘家府邸为皇后行第的皇后,天底下头一位亲迎皇后的皇帝。大赵皇室历来多出情种,但他们眼下闻所未闻的,又岂是情种二字可比的?

    赵梣代太后宣告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旁磨墨的声音也恢复如旧。

    礼官无奈地继续道:“纳采前,择日告天地、 宗庙。皇帝临轩发册,同日,先遣册礼使、副,次遣奉迎使,皇帝亲迎,令文武百官诣行第班迎。”

    赵栩转头看向赵梣:“十五弟,有劳你了。”

    赵梣喜笑颜开地接过懿旨:“皇太后有旨:中宫之位,历选诸臣之家,以故安定侯、赠太尉孟山定孙女为皇后。”

    堂上众人复又行礼接旨,孟家上下再次谢恩。孟建人晕乎乎的如在梦里,可做梦也做不出这么好的事,又想到阿程偏偏不争气,没听见这个,只怕以后不会笑醒会气醒了。

    张子厚看向郑雍:“六礼之诏,既由季甫做了奉迎使,便由我来宣读吧。”

    郑雍笑着递上二府拟定的名册,以官家的性子,只怕明日制诰便出来了。

    张子厚展开名册,朗声道:“六礼,平章军国事张子厚摄太尉,充奉迎使;枢密使陈青摄殿帅太尉副之;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邓宛摄太尉,充发册使;枢密副使孟在摄太尉副之;户部尚书苏瞩摄司徒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摄大宗正卿副之;皇伯祖、高密郡王宗晟摄太尉,充纳成使,翰林学士范百禄摄宗正卿副之;吏部尚书王存摄太尉,充纳吉使,吏部尚书刘奉世摄宗正卿副之;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充纳采、问名使,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副之。”

    十二位文武重臣皆在其中。其中半数都在广知堂,正含笑看着皇帝和未来的孟皇后。

    梁老夫人不由得抬起眼皮看向赵栩腰间的通犀金玉带,孟家这一代出了两个皇后。阿妧万千荣宠于一身,外朝内廷,日后都以她为尊,可阿婵却落得那般结局。老夫人不禁落下泪来,外人看着都在心底感叹,换成谁家,受皇帝这般恩宠都会感激的涕泪交加。

    大事既定,以张子厚为首的众官员纷纷上前恭喜梁老夫人和孟建,顺便一并见过九娘。在守卫汴京的这些日子里,他们大多都和九娘相熟,也十分钦佩她的睿智决断。有这样一位皇后,也是朝廷和民众之福。

    喧嚣退去,日头从广知堂敞开的槅扇外漏进来,地面上的槅扇花纹影子工工整整。惜兰带着侍女们撤去所有的茶具,重新给赵栩和九娘上了茶点,躬身退了出去。

    廊外的院子里,张子厚双手拢在宽袖中默默望向不远处的明镜湖。那日大雨,要解陈家危难,他就是在这里回过头大声喊了一句“阿玞——”。

    这两个字,今生再不能言。他能做奉迎使,能亲手将她送上皇后之位,此生也无憾了。

    也只有这样的皇帝赵栩,才配得上他的九娘。

    日光太过刺眼,张子厚微微眯起了酸涩难当的眼,走向一旁还在对郑雍发牢骚的礼官,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周礼官恐怕要倒霉了。一旁有官员敏锐地察觉到。谁说张子厚是燕王党,明明他就是孟皇后党呐。

    ***

    九娘和赵栩却并未坐下喝茶,两人并肩站在北窗口,看着窗外的修竹假山,假山下头终年背阳,厚厚一层青苔,绿油油地发着亮,看着就阴凉得很。

    “你家园子里的青苔,以前花匠时时要清理,是阿妧五年前说这苔绿喜人沁人心脾自成一景,不妨留着。如今看来,确实绿得可喜,日后宫里的也这般留着可好?”赵栩心想事成,不知为何却说起了不相干的话,只觉得耳朵发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耳根一定是红透了。

    九娘侧目看着赵栩红透了的耳根,探出身子伸手将木棂窗轻轻掩上了七分,靠在了窗沿上,若无其事地道:“六哥国事繁重,日理万机。阿妧将窗子掩了,你还不快快做些坏事,我等着呢。”

    她莞尔一笑,眼波潋滟,眸子里倒映出比桃花还灼灼的郎君。

321 第三百二十一章()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赵栩心旌摇曳; 上前一步; 双臂绕过九娘。

    九娘言语虽大胆豪放; 见他不发一言就有所动作; 仍不禁脸上一红; 长睫眨了眨; 流转春…水的眼波落在了赵栩胸口; 不敢看他那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

    赵栩忍着笑; 却只将她背后掩了七分的窗关成了十分; 双手虚搭在窗沿上,拇指轻轻点在九娘背上划了划。他垂眸看着被自己圈在窗边的少女,低声道:“阿妧想要我做什么坏事?可我只会做好事怎么办?”

    九娘只觉得他的气息扑在自己眼睫上,低沉暗哑的声音如蛛网蚕丝将自己在这逼仄空间中紧紧缠绕; 说不出的旖旎缠绵,从后背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方才那胸口偌大的一个“勇”字早不翼而飞,抬眸看了赵栩一眼,又垂下眼眸低声呢喃道:“这会又变成君子了”脸上早烧得发烫。

    背后那有意无意划着的拇指忽地停在了她腰间; 赵栩双手轻拢住她纤腰,将她压向自己,在紧和松之间犹豫了一刹; 只松松将她拥入怀里,凑在她耳边戏谐道:“原来阿妧喜欢小人。不过你还小; 还是要过两年再生孩子才好。”

    九娘伸手环住他; 原本要还他几句的; 却一句也不想说,只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她真心实意心甘情愿地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好。

    赵栩却不满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嘟囔道:“不要抱腰。”

    九娘一怔,双臂已被赵栩放到他肩头,整个人被紧紧压在了他身上,险些一头撞在赵栩下颌上,来不及回过神,又被一股大力撞在了身后窗沿上,只来得及闭上眼。

    赵栩的亲吻热烈又粗鲁,恨不得把她吞下去一般。九娘想起他见到陈青夫妻那幕后看着自己的眼神,心化成了水,婉转相就间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他压得那么重。似乎世间一切都化作了虚无,只有他是真实存在的,而唇上时而传来的刺痛,加深了他的真实,加深了那种快活和满足。

    是的,什么都好。

    许久,赵栩才退开半分,辗转在她唇间流连不舍,轻啄轻含,似乎感觉到她肿起的唇瓣十分可怜,时不时舌尖温柔轻扫抚慰。红晕满脸的人儿羽睫轻颤,杏眼微微开了一线,少了那份痛楚,似乎连他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她想看一看他。

    九娘忍不住轻轻咬了咬那在自己唇上来回温存的舌尖,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那种又痛又麻又酥的奇妙感觉。赵栩整个人一僵。九娘见他忽地停了下来还睁开了眼,实在难为情,赶紧闭上眼微微向后仰了仰头想退开来。

    心花怒放的赵栩立刻压紧了她缠了上去,唇齿间溢出一声暗哑的叹息,又像呻…吟。

    “还要。”

    日头缓缓晃过西墙,北窗外假山阴暗处的青苔有一些沐浴在光亮下,绿得透明,似乎也有些难为情。一旁的修竹随风轻轻摇摆起来,翠绿竹叶轻轻扫过北窗的窗棂,窸窸窣窣的。窗棂轻轻震了几下,好像怪它们不识趣讨嫌。

    真正不识趣的邓雍走到廊下,高声禀报道:“陛下,枢密院有大名府急报,请陛下起驾。”

    窗下那细微的声响静了下来,有人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应了声:“回宫”。

    高似悄声无息地从廊柱后绕了出来,指挥带御器械和御前亲卫们布防。看到喜不自胜的孟建,轻轻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又隐身在廊下的暗处。孟建犹豫了片刻,见一众官员们都各自整理衣冠准备回城,便大步走上前,深深对着高似一揖:“高兄万安。”

    高似抱了抱拳,心想这位不着调的孟御史若要问他方才广知堂内小两口的呢喃之语,他虽不如方绍朴毒舌,但也是万万不会吐露一个字的。

    孟建抬起头来,一脸诚恳:“皇帝这次御驾亲征,还请高兄千万护卫好陛下。自从陛下壶口失踪以来,我家阿妧瘦了整整一大圈,她人前什么都不露,肯定背着人哭。”这是阿林和慈姑背后念叨的,肯定不会错。

    高似一怔,沉声道:“好。”

    广知堂北面的木棂窗又被缓缓推了开来,秋日暖风立刻趁隙钻了进去,在少女火烫的脸颊上轻轻盘绕。

    “明日一早制诰,午后即行纳采、问名礼。后日我出征前行纳吉、纳成、告期礼。”赵栩轻轻啄了啄九娘的唇角:“我这次出征,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将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可好?”

    来年阿妧就十五岁了,及笄之年。三月露桃芳意早,嫩麹罗裙胜碧草。鸳鸯绣字春衫好,水调声长隔未了。

    九娘却紧紧抱住了赵栩,只低低应了一声嗯。算起来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安稳的反而是离京北上的那一路,虽然有刺客有阮玉郎有心怀不轨的官员,可朝夕相处,同餐同宿,心里踏实得很。自从他失踪于壶口后,九娘心底总有一丝不安,明明知道他就要出征,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她还是一万个舍不得。

    赵栩手臂收了收,轻轻蹭了蹭她的鬓边,笑道:“七年前的春日,我遇着了你,那时候我就知道要将你这个小粽子绑得牢牢的。我真是佩服我自己。还好如今终于要将你绑住一辈子了。”

    怀中的人埋首在他心房上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

    到了黄昏时分,新酸枣门和封丘门损毁的城门口,四五千禁军和义勇正在搬运破碎的城砖,一旁空地上,工部、营造运来的新城砖码得整整齐齐,太平车、牛车和马车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两个城门口运送工料。全城的工匠都被调集过来重修城门。外城内城的士绅和世家豪族们,均派管事送来许多吃食茶点,也有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前往一旁的工部营帐,应征做工。

    城门外两边挖出来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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