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湿了。”乌嫣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身伤加心伤,舍纪此刻也不想与对方争言。
疾驰下的风速,雨下冰风拂面。看着路边街景不断后退,舍纪默默转头盯着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乌嫣。她没有情魂,真好。无心,就不会难过对吧。
雨大无扰路况极佳,马车半个多时辰直达凤琼楼。
下车入屋,梳洗换衣,掌柜书房与客户签字立下合约。
“凭什么是七天以后再开始,那鬼气要七天内伤害到本国师这娇贵的身躯,你们凤琼楼吃得起一百万两黄金的赔偿吗?”
乌嫣看着站着说话的铘衾手指敲击书桌,很财爷的嚷嚷呛声,就差翘起小拇指掐腰还价了。
“客人,赔偿金是本当铺没有查出鬼气这件事。契书上可没有写一字你因鬼气受到伤害或者死亡,本当铺需要负责。”闲染温润声拿起茶杯又放下,前头喝多了撑的。
“那不行,本国师都死了需要你们查什么鬼气,鬼气对她没有用,让她贴身保护本国师的安全!”铘衾手指对准门边的木头人。
“我拒绝。”墨发长辫,谭紫劲装的乌嫣双手交叠靠墙。
“拒绝?”铘衾一下吊高了嗓子,不知道还以为书房有人唱大戏呢。
“契书未签,要么客人换鬼师,要不换当铺。”让乌嫣保护他铘衾?这让闲染更肯定鬼气不是对方设局,那一定有联系。
“你们俩这仙人跳路数玩得很深嘛,怎么就这么刚刚好不伤害她的鬼气就出现在回程这一小段路上。”铘衾提袍下甩,不羁翘腿直接倚椅落座。
中饭都没吃,他可没准备走人。天赐的大好良机,他干嘛不用!
“本当铺可没空对国师大人下什么仙人跳,要么接受契书上的彼此条件,要么国师另寻当铺。”闲染跟着坐下身,仙人跳这词也不是这么用的,他配?
“乌鬼师你说,什么条件可以你来保护本国师的安全?”铘衾侧脸,指尖抖着手中契书。
以他的修为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也不需要接受马车的提案。乌嫣盯着男人手中抖动着的一张薄纸。
“难道是怕贴身保护本霓澜国师的时候,遇见不想瞧见的权贵?”铘衾手臂懒懒搭在扶椅上,戏谑嘲笑。
掌心瘙痒,乌嫣放下双臂负手站立。
‘提价!’书桌后闲染掌心勾勒。
乌嫣垂眸,贴身保护不是好事。
“提价到三万,当铺拿一万,钱到帐你就能离开。”闲染不想赶人的用意太明显,但他希望乌嫣赶紧滚出栩伏,他不想见到她,两界相隔,师叔说的预言如何成真?
鬼师没有动静,某人动静不小,铘衾耐性等待。
“还是,你舍不得离开?”写完最后一字,闲染盯着自己的掌心纹路,一下厌恶自己这种赶人的焦虑,很懦夫!不像以前的他。
‘舍不得?’乌嫣对视铘衾微笑渐浓:“贴身保护,加两万黄金。”
“失心疯,当本国师掌握国库是吧!”铘衾迂回一下没立刻答应。
“七天后开始,如出去查鬼气来源是无法同时保护你国师本人。”乌嫣条件说的很明白,她就一个人,没学过分身之术。
“七天后可以,但三万黄金可不是就查来源了,敢惹本国师,驱使鬼气者必须铲除,防患未然斩草除根,你应该很懂的。”借此自己还能研究一下对方掌心的金元宝图腾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可以。”乌嫣启睫答应。
铘衾将契书扔飞在桌面上:“没完成,赔金可是三百万——黄金!”他的钱可不是好赚的。
已经提笔重写的闲染凤眸眯起,垂脸轻笑道:“国师放心,凤琼楼还没接过赔钱的生意。”
“掌柜的我出门办事了。”乌嫣已经想好先探长公主的府邸,那个湖里有蹊跷。
“去吧,有事记得回来汇报。”闲染头也没抬吩咐道。
“明白。”乌嫣开门。
“这契书乌鬼师怎么可以不落款?”
乌嫣听着后方的吊高嗓子,面无表情转身。
“记得七日后子时出现我府邸,子时就开始贴身保护本国师安危。”钱可不是这么好赚的。铘衾手中的笔被人一下抽走,让他一指头墨汁,这女的故意的吧。
子时就是零点喽?真是一文钱不亏。乌嫣握笔在契书上写出自己的名字,对视客户:“可行?”
“嫣?”铘衾扬眉,意外对方亲自写的名字觉得很滑稽。
“你有意见?”她的名字都能挑出刺来,这货色怎么八婆潜质无限啊。听见自己语气不佳,乌嫣闭眼重新睁开,警告自己对方是花钱的客户。
第457章 乌嫣之名()
“乌义黑色,你这姓氏倒和你本人一样啊。”铘衾一直以为对方的名是飘渺云烟的烟字。抓不住的烟,握在掌间又似不存过,多适合多相称!
乌嫣静静剜看很会说话的国师,这副皮囊一片一片割肉涮火锅或者油炸不知是何滋味。
铘衾没看见对面闲染他在找死的眼神继续道:“这个‘嫣’字巧笑态也,寓意容颜美好女子笑容嫣然,好名字,真是个好名字呀。”
名字好?乌嫣琥珀眸色有些波荡。
“你自己起的?”铘衾可不觉得乌嫣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假名。
她曾经的童年,每到练字就埋怨爷爷起的这名‘嫣’字比划太多,写起来真的好累呀,甚至撒娇扯着爷爷手腕,给她换个笔画少的名好不好,字典同音字笔画少的不是没有。
爷爷每次都是蹙眉望着自己,然后咧嘴笑出一脸褶子。
她装哭,爷爷就牵起她的手去街口小卖铺给她买最贵的棒棒糖吃,虽然小卖铺的最贵也就只值五角钱,但是每次她都是挂着眼泪忘记自己最初为何哭,只记得当时嘴里的糖果很甜,生活如蜜。
一幕——
“乌嫣呀!”回程爷爷喊她。
“嗯?”哭了就有糖吃,真好。
“一个人的名字其实更多时候是让别人喊,好名字喊多了,命也会很好的。”
“嗯?”听不懂。
“囡儿你呦,长大了要好好读书,那样就会明白爷爷说的是意思了。”爷爷摸着她的脑门对自己无奈微笑。
长大她明白,明白长辈给小辈起名总会包含自己的美好祝愿,希望小辈人生如名,笑容一世。
她年少叛逆而行违背了爷爷生前叮嘱,之后一错再错让自己误入异途,不仅失了感知情绪的魂,也终身不知笑滋味。
其实从爷爷逝后开始,到之后至今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快速被恨意绝望孤寡所占据。
她只记得童年有多美好,却忘记后来她最厌恶的糖,曾经她可是得到一根棒棒糖的甜蜜就认定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人。
亲手在自己的灵魂上套上一道又一道冗长沉重的枷锁。
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入噩梦深渊还不断砌垒高墙,一层又一层的,关押变成保护,她忘记桎梏是自造的深渊,而非存放灵魂阴暗的藏匿处。
她从未爬出,也从未醒来,更从未试图将灵魂上的冗长枷锁给粉碎了。
师傅比起让她学艺,更在乎让她后天感知情感。她没有情魂,爱与恨,后者的份量她一直认为更重,重得能压住不全的人魂,让她记得自己至少还是个人,有血有肉的活人。
‘不死就是一切的希望!’这是她两世人生坚定不移,从未更改过的唯一信条。
但她一直不死就是一切,早忘记更重要的‘希望’二字。
没有情魂那又如何,她是乌嫣,她本人拥有过许多幸福,感受到与感受不到的,爷爷与师傅,都希望她能在黑暗中嫣然一笑好好活着。
她该放下他人对自己的人生寄托,她该明白人生必须自己主动,却活成字如其名的模样。
充满阴戾晦暗的记忆逐渐包容拥有过的幸福。真实存在过的二者根本不需要掩盖或者阻隔。
人能拥有各种好坏记忆,但不能让‘记忆’变成主导人未来的唯一标杆。
见不到底的森冷渊底从边缘开始出现崩裂纹路,溢出的黑暗与重新弥入的一道光重新交融,乌嫣眼中浮现出一股新的神采。
铘衾与闲染同时感受到少女浑身的气韵,透着股雨晴后的爽风之意。
乌嫣重新望着契书墨字,这对自己人生美好祝愿,她惯用一世的名字。
“谢国师赞誉,这名字是最疼爱我的长辈给起的。”她还还是她,只是柔和了生硬的唇,曲起眼角莞尔一笑,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勾兑了一丝融冰蜜意。
“闲掌柜,国师大人,在下出去办事了。”朝人颔首退身。
乌嫣转身留下坚定的背影与划开气流的乌发长辫,身后狭长凤目刹那闪过妖光,跟着少女消失的身影不知怎么,就突然会心一笑了。
“闲掌柜业务繁忙本国师就不叨扰了,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用膳。”铘衾将墨干的契书折叠收入袖中,大步阔然,不急不缓离开一室。
名字是疼爱她的长辈起的?长辈,没说师傅就不是师叔。对了,她本就是存在二十余年的异魂。
儒笑浅淡,闲染移视手边的凉茶。
一指沾水,在凤焦骨桌面上一笔一划重写出‘乌嫣’二字。
他眼见水分蒸发二字不存消失,注视桌面留下的模糊水迹。
她说师叔逆天改命失败已经逝去。
当年师叔亲言还会与他再次见面。
信谁?
他选择谁都不信!
他闲染本不是赶人离开就眼不见心静的懦夫一个。
他闲染想要的自由不是师叔一语成箴一一实现。
这种被盖棺定论的命运算个什么东西!
操弄人生的感觉让他感到极度不爽。
命运锁喉操弄他的言行,被迫做出狼狈的人生姿态,滑稽可笑有够羞辱。
抬起下颚,闲染凤眸撩过身前的一切。
他是谁?他在哪?
他要的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己主导他要的命运。
迳自走入自己修行的密室。
撑开的伞悬红浮转,空无镜面的金莲花镜身前静放!
墨发无束披肩,白玉座上的闲染赤上身庄严盘坐,神情肃穆两掌交叠成印,调息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凤眸阖拢。
氤氲白雾缓缓从他体内蔓延,千丝万缕的祥和包围起他整个周身。一朵又一朵浮现白光云腾游走于他赤身表面。
云腾最终定于腹部,朵朵重叠,直至合一!
————
离开凤琼楼,暴雨已滞。
乌嫣在毫毛细雨下策马直奔,目的地霓澜还在位的长公主府邸。
她先经过长公主府的正门,大门紧闭,只剩两位筑基初阶的侍卫做看守。
檐下往昔精奢琉璃盏被先前的大风刮得乱了泰然。
盛世后的落魄无人来往,门庭冷落的长公主府更显凄凄萧残。
没察觉府内有高人气息,乌嫣一跃屋檐继续赚钱之途认真探行。
府内的宫娥宫仆数量只剩三三两两,神色恐森举止很是怪异。
第458章 柳畔湖庭()
长公主府邸还是昔日那副玉琢金雕庭宇琼楼,可由内而外透着股阴气森森。
处处皆是生不带来,死又带不走的奢物。一旦少了往昔外界的华词赞誉无人问津,再奢也就是些死物而已。
霓澜曾经最尊贵的女人琴姮,剥皮取乐的发指恶行天下皆知,给府邸笼上一层邪恶之兆。
无法逃走的宫娥与宫奴们不知自己下场如何,琴姮咬死贴身太监常青后就彻底发疯了,被关在搬空利器的原寝宫内,隔着加固大门没规律的凄惨哭嚎几下子。
寝宫外是帝君派来的侍卫,亲自看押长公主不让她死,不让她逃。
宫人们更是瑟瑟不安无心打扫,也无人有劲管他人闲事。
乌嫣将公主府览看了一圈,走到关押琴姮的寝宫也没多停留,她循着之前宴会来过的路直达后花园的柳畔湖庭。
入口只剩俩宫奴守着,整座湖空无一人。
乌嫣飞身站在湖庭暗角的长廊边缘,立站在一根廊柱石灯尖端,遥看前方百米外因暴雨淹没拱桥底端的那个亭子。
湖畔边淹身柳树枝桠在暴雨倾盆后稀松剩几枝垂挂。
没看见怨鬼厉魂,没感受到怨念鬼气,乌嫣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黄符纸试探性的往湖面上一丢。
湖面只是泛起圈圈涟漪,她眼见黄符纸消融湖中没任何变化,除了水草枯叶在水中浮动,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鱼都没瞧见。
双臂交叠前襟处,袍摆风曳中。她拢眉循着湖面直勾勾注视亭中那连着湖的阴沉木,如铁硬比石重,蹊跷的连着湖底而设立。
跳湖钻湖底查看?
她俯身打量自己刚换上的谭紫劲装,不要了吧,谁知这湖底有什么鬼东西。
搭在手臂上的手指轻轻弹动,七天时间的期限看着天色即将骤黑转眼只剩六天,总不能白来一趟。
她松开双臂,噗通——往湖中阴沉木的方向游走。
湖水没什么异样的冷冽,死寂无任何活物存在。
靠近拱桥她调息屏气一头扎入水中,手掌不断触碰,终于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下摸到连着上方的那块巨型阴沉木。
“小心!”
大部分时间当自己不存在的镇魂钉小金子,突然苏醒对吾主出声警告道。
“让我小心这木头?还是湖里有什么东西。”对方鲜少主动出声,乌嫣也惜命的先停住下游的速度。
“就是没感受到才觉得有古怪,这湖肯定不对劲,有一丝邪乎的气息存在过。小金子的法力才多少点嫣大人您最清楚。”镇魂钉说得很是幽怨,靠它一个人吸收日月精华修行有啥用。
自己是对方的灵根,她就连先前打碎马车的真气,都是用它练出的法力好不好。
那位‘鬼煞’又不在吾主身边,镇魂钉只有主动珍惜乌嫣的命。
“没办法必须查,有危险我就逃。”乌嫣没准备逞能,镇魂钉做灵根她如今没了人魂出窍的风险,确实要找时间重新试试如何修行。
水中掉转头朝下的游姿,她扶着表面无藻保持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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