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闭上眼，嘴角的苦笑从未消退，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你都没有想起来吗？指尖微动，那把震慑了无数人的小刀疾射而出，朝着他身后的石壁，“锵！”一声，擦着西门吹雪的耳际，狠狠刺入他身后的石墙。
眼瞧着渐渐已经快破开李寻欢胸前的衣衫，阿飞和展翔惊惧的喊道：“大哥！”然后两人拔身便往他那冲去……。。
“嗤！”剑破入血肉的声音，所有人惊骇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没能发出声音……
李寻欢白着脸颤抖的看着西门吹雪，他就像全身血液都已流尽一般，被冻在原地，直到停滞了好久的心脏终于重新跳动，他才像找回声音，嘶声唤道：“西门！”
阿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西门吹雪剑即将刺到李寻欢的刹那，西门吹雪突然调转剑头，朝着自己左边肩膀狠狠一刺，力道几乎穿透他的臂膀。血花绽开在雪白的衣服上，红的刺目，红的惊人……。。。
李寻欢两步跑到他身边，扶着那人，想来稳如磐石的手不停颤抖，想碰他的伤口却又不敢。口中不住唤道：“西门，西门……。”
西门吹雪捉住他不停发抖的双手，用力握住让他镇定下来。轻声道：
“没伤到要害，放心。”
李寻欢怔愣地看着他，突然死命抱住他，闭上眼泪水不停地流，狠狠吻住他的唇，像在撕咬，像在泄愤……。。。。
感受到他的泪水，西门吹雪一慌，没受伤的手环住怀里的人，任他有些暴力的亲吻，缓缓回吻过去轻柔安抚。
阿飞抱住展翔转身，轻声道：“小孩子别看。”
半晌，理智终于回归，李寻欢放开西门吹雪，看着他有些破皮的唇，愧疚一闪而过，随即狠狠道：
“西门吹雪！你好样的，你简直混蛋！”
“寻欢。。。。。。。我好想你……”他缓缓搂住他，在他耳边温言道：
“你还说我，你这小李飞刀什么时候准头这么差，连一丝头发都没伤到……。。。。”手上紧了紧，有些颤抖道：“我的剑永远不会对着你，可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李寻欢回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我也发过誓自己的刀绝不会对着你，可是我也食言了……。。。。。。”
两人紧紧相拥，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玉罗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亏他一听到西门吹雪出宫还有李寻欢一行已经赶来的消息，脚不点地轻功用到极致就是为了赶在两人相见之前隔开他们，谁知道功亏一篑……。。。心里狠狠一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雪！”玉罗刹喝到。
阿飞和展翔回过来，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玉罗刹。李寻欢和西门也分开，并肩看着来人。李寻欢浅笑着打招呼道：
“玉教主，又见面了。”
玉罗刹扫了一眼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桑娘，又听到李寻欢的话，气结，哼道：
“李寻欢，你好手段啊！”转而又对西门吹雪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李寻欢再好看也是个男人，阿雪你到底迷恋他那一点？”他不敢说什么在李寻欢和他之间西门吹雪要选谁这种蠢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但他还是想知道西门吹雪能给什么答案。
迷恋？西门吹雪挑眉，看着李寻欢，道：“他每一点。”
玉罗刹一哽，真是个蠢问题……。又道：
“桑娘哪比不上他，长得这样美貌，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
西门吹雪面色古怪，看了一眼那边还正垂着头的桑娘，终于问出这几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你难道觉得，一个女人只要貌美就能让我喜欢上？”
玉罗刹一愣，下意识回道：
“当然不是，只是……。”她是他培养十几年的棋子，聪明温婉，睿智大气，女人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集结在她身上，为何西门吹雪会有这个问题？他看向桑娘……。。
“当然不是。”桑娘和玉罗刹一同开口。她抬头看着玉罗刹，朝他甜甜一笑，只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教主好奇为何少教主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妩媚一笑，和平时的胡搅蛮缠判若两人。
她又道：“当然是因为，我背着教主不是这么和少教主相处的啊。教主想看看吗？”她又是一笑，忽的冲到玉罗刹跟前，变脸似的，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边跺脚边娇哼道：
“你曾经和我山盟海誓，要一起相守到海枯石烂，谁知道才转眼多少日子你竟新人换旧人，去你的海枯石烂！去你的山盟海誓！我不要我统统不要了！”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尖利，咆哮声在隧道里回响简直震的人耳朵疼……
西门吹雪听到熟悉的咆哮，浑身汗毛下意识的竖起戒备。
见状玉罗刹面色铁青，这种女人，再美又有多少人敢消受？
声音忽的停下来，桑娘的眼泪珠子也停了，若不是眼角还残留的意思泪痕，谁知道她刚刚这样嘶声痛哭过？
她娇笑着看着玉罗刹，眼里是j□j裸的讽刺，道：
“教主这下知道为何少教主有这样的问题了？”
玉罗刹铁青的脸色几乎有些发紫，狠狠一掌过去，喝道：
“贱人！你为什么……。。”他道为何这般困难，原来他相信的下属也在扯他的后腿。
桑娘单薄的身子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一声闷响。
好半天她才撑着站起来，哇一下吐出一口血。李寻欢手臂轻动，眼里有些担心。西门吹雪握住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他不是玉罗刹的对手，李寻欢也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桑娘喃喃道，“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为什么？”她破碎的嘶喊着，又有泪水流下，却是货真价实，里面的悲伤绝望谁都听得清。
“女人，呵！女人！”她扶着石壁惨笑出声，“我有记忆开始你就训练我，医蛊毒药，无所不钻，揣摩人心，揣摩演技，体态神情，甚至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精心打造的一样，可我不能学武，因为武艺会让肢体变粗那就难看了。我是什么？我是你心里完美的工具，可以是戏子可以是娼妓，但就不是一个人！”
玉罗刹冷笑，不识身份的东西。
“是！你肯定在心里说我不识好歹，我其实不怨的，早就不怨了。天下比我惨的女人多了去，我有什么好怨的？”她忽的笑起来，似乎也觉得自己矫情，有什么好怨的？
“但你为什么派人杀了她，偌大个天下，我无依无靠只有她，你为何竟容不下她？”她想起那个一口一口娇声唤她”青姐姐，青姐姐“的女孩，从她捡到她的时候就发誓她好好守护她，她可以脏，但还是希望她干干净净的，看她嫁人成家，生儿育女……。。。。。。
“我恨你啊！我恨你！”她无助的抓攘自己的头发，像个疯子，不停的重复道“恨”，她道：“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我是女人？为什么这是个男人的世界，我却要生作女子？为什么为什么？”
“我已经很脏了，我为你当戏子，诱骗着一个个男人女人，骗他们下地狱，我手上已经有很多血了，现在终于要被你送出去当娼妓……就算那时候我都不恨的。。。。。。我本来不恨的，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你放过她。”她指着玉罗刹又咳出一口血，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她放下手，惨笑道：
“哦，你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却害死她……。。。。”
“李公子，你知道魔教为什么叫魔教吗？”她忽的转过脸冲李寻欢问道。
李寻欢一愣，缓缓摇了摇头。
她得意的笑了，像孩子一样，她骄傲地道：“因为它不属于名门正派，更是因为。。。。。。。”她忽然又狠戾的瞪着玉罗刹“更是因为它还招收一些下三滥的东西，打着魔教的名头，仗着你玉罗刹的威风为非作歹，j□j掳掠！”
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玉罗刹，他僵硬着脸回瞪那个女人。
“你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人，所以一报还一报，我也得夺走你最宝贵的人。”她平静下来，转瞬笑开了。
李寻欢心里忽的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看向西门吹雪，死死握住他的手。
“我原本以为没有的，没想到你这种人竟然也有！你的宝贝儿子，你花了多大心血培养他就有多爱他，可是我又怀疑你真的在乎他吗？你在乎西门吹雪你的儿子吗？”桑娘确认道。
玉罗刹面色刷的一下煞白，喝道：
“把解药交出来！”
桑娘满意的笑了，他这个反应真是令人愉悦，她傲慢的勾起唇，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做梦！”
随后暗红的血从唇角蜿蜒而下，她一脸心满意足，倒下去前转过头看向西门吹雪和李寻欢的方向，眼里满是歉意……。。
“抱歉了，少教主，要拖你一起下地狱了。。。。。。”
西门吹雪此时简直不敢去看李寻欢的表情，他缓缓扯出一抹笑，艰涩道：
“寻欢。。。。。。。”他的手忽的被握住，他看见李寻欢眼里的湿润，见他笑道：
“你还记得我们马车里说过的话？”
他怔怔点了点头。
“此次若有什么，李寻欢定和西门吹雪同生共死。”
他没有再点头了，沉默的看着他。
李寻欢不管，只是回望着他，道：
“我们曾说要一起白头，只是我这头发才白了几根，真是亏本。”西门吹雪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鬓角，笑着点点头。
李寻欢也笑，回握住他的手，温声道：
“所以下辈子，我们要一起相守到头发和牙齿都掉光，才能弥补这辈子的缺憾。”
他的手贴着他的脸，李寻欢眼里满是坚决。
他们此刻这么近，这么近，近的再也不会分离……。
突然出口处传来一声惊呼：
“青姐姐！”那声音那么惨烈，似乎失去了全世界。
众人回首，阿飞和展翔下意识一愣，芸芸？
李寻欢也皱起眉，这姑娘怎么跑到这来了？
芸芸跌撞着跑到桑娘旁边，抱住她已经凉透的身体，难以置信的晃了晃，才埋下头失声哽咽，阿飞和展翔离得最近，不忍的闭上了眼，他们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孤雁离群的哀鸣，比绝望更深的绝望……。。
芸芸把头埋在桑娘的颈间，她没有号啕大哭，只是哽咽，把哭声咽进肚里，满腹装不下，才有一两声泻出，她连泪水都不舍得和别人分享，能和她分享的人已经没这个能力了……。。。。。。。
人命怎么能这么卑贱？她还清楚地记得她和她初遇，她一身青衫简约，满身碧翠无华，彼时她正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在她眼里那真是仙子娘娘一般的人物。
后来她看她点妆，艳丽的油彩，清亮婉转的嗓子惊艳了整座华堂。
再后来，她看她绣裙翻飞，倾倒了多少公子王孙，就像一只骄傲的凤凰，游走在红尘不为任何停留。但她却会停留在她身边，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教她画画，女红教她看人的眼睛……。。。。。。
但她知道这是表象，她倾倒他们，然后杀了他们……。。
她不敢让她知道，所以她就装作不知道，只当她天真干净的芸妹妹。
她清楚记得那天，她牵着还很小的她，满眼苍凉的看着眼前一幢起火的高楼，低声唱到：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那声音沙哑婉转，在她心里飘啊荡啊，这一飘就是七年……。。
她说：人命怎么就这么贱？
是啊，怎么就这么贱？昨日看他华衣玉锦，今日却是一裹草席……。。她讽刺，人生如戏，散了就是散了……。。。
她和她分享每一个秘密，她教她她会的一切东西，可唯独不肯教她唱戏。。。。。。。任凭她哭任凭她闹，怎么也不肯松口。最后她抱着她一起哭，道：
“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将来要嫁个好人家的，嫁个可以护你疼你一辈子的好男人的，怎么可以学唱戏？”
她也哭着回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青姐姐对她更好的人了，我谁也不嫁！”
她一生气，还带着哭音却喝道：“还敢乱说！掌嘴！”
最后的最后，她没再提学戏，她们最后又打闹着笑成一团……。。。。
就是前些日子，她牵着她的手，哭着道歉，泪水化了妆容，却怎么也止不住，她怎么擦也不干净……。。
她说：对不起，不能再陪你，她终于要被送去当婊/子了……。
她问：我告诉过你，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既是戏子又是婊/子，岂不是无情无义的很？
她是笑着问的，可边笑着，泪水还是哗哗哗的流。她曾听人说过，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她的青姐姐一定是全天下最干净的水做成的……。
看她哭，她也跟着哭，边哭边恨恨道：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
只是那话那么苍白，她只说服得了自己，连她也没说服……。。。
她最后抱着她哭道：芸芸，芸芸……下辈子，下辈子别做女人，不要再做女人……。。。
她拼命点头，到了阎王殿，肯定跟他哭闹，下辈子绝不做女人，她要做男人，才能保护她……。。。。。
那天以后，世上就没有桑青了，只有唤作桑娘的女子，没有桑青，她的芸妹妹自然也没必要有了……。。。。
她不干净了，她的妹妹早脏了，却是在她眼前，在她眼前一个一个男人从她身上起来下去……。。她哭得眼神空洞，却在看到她的一刻有了闪躲，哀求着她：别看，青姐姐，别看……。。。
她现在眼神也哭得空洞，却再没什么可以让她闪躲了……。。。。。
“原来这个贱人还有同党？”玉罗刹狠狠道。
芸芸连头都没有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寻欢不忍心，狠狠一皱眉怒瞪玉罗刹，走到芸芸身边递给她一块锦帕。西门吹雪亦跟着他，他看向西门，满眼歉意：我要救她你会生气吗？
西门吹雪摇头，眼里满是理解的笑意。
芸芸似乎这才缓过神，结果帕子，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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