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上》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顺流而上-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王大太太岳氏,也就是丽姐的娘,看起来是个很精明的妇人。席间把各位小娘子都照顾得很好,各人口味都略知一二。

    今日元姐算是主宾,岳氏当然不忘了她,嘘寒问暖的,倒也融洽。

    一顿饭结束后,丫鬟又鱼贯进来上了茶和点心。岳氏专门拉了元姐问话:“可还习惯?”

    “习惯的。”元姐低头回了,心里琢磨这位太太到底知不知道她和丽姐之间的龃龉。

    “丽姐儿就是说话不太中听,你可莫放心上了。”这话一出,元姐便知道了,原来是代替丽姐赔礼来了。可赔礼却不说丽姐的过错,只说她说话没注意。元姐觉得这个礼也无甚诚意,真不愧是娘俩。不过人家娘亲都亲自说了,难道还能驳了她?又由不得心下有些羡慕,有娘亲真是好。

    “无妨的。”元姐回道。

    之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那边蓉姐便辞了回家。元姐一听,忙拉着珍姐和珊姐也辞了行。

    回到自家的马车里,元姐总算送了口气。珍姐姐妹邀她去季家,她也委婉地拒了,连街上的景都懒得看了,只靠着秋云半句话也不说。

    元姐如今只觉得,这一上午跟打仗也无甚区别了,之前对女学的兴奋劲儿全都烟消云散,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办的。烫了烫脚,滚进被窝里,蒙了头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睡的可不短,眼看着将近酉时了?,春霞怕她这会睡多了,晚间不易睡,于是轻手轻脚的要去叫醒她。

    到了床前,见她已是睁了眼睛,也不知醒了多久了,竟不曾叫人。

    “姑娘醒了?起来喝口茶,快该吃晚饭了。”春霞拿了衣服过来。

    元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配合她穿上衣服,下了床。春霞又端了茶过来,问她:“姑娘晚间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福婶。”

    若是平时,她定歪了头好好想这个问题,然后点上一两道菜,欢天喜地的等着。可今日,她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说一句话。春霞见她不开口,颇有些惊奇,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了下去。

    春霞下去了,元姐还在案前呆坐着,喝了两口茶,又起身去看小驴一家。搬了小凳坐在竹林前,又是半天。

    韩先生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元姐正托了脑袋看兔子,一动不动的,于是也走了过来。

    “小丫头看兔子还出了神?”韩先生仔细打量她,见她有些呆,又叫了一声,“元姐?”

    元姐这才回过神来,见是舅舅,难得的嘟了嘴。可她还是不说话,只张大眼睛看着舅舅。

    韩先生有些好笑,上前拉了她,“跟舅舅去书房暖和暖和。”

    韩先生拉了元姐去书房,又让夏墨取了火盆给元姐烤烤手。

    “这是怎么了?学里可是有吃人的老虎?”韩先生笑道。

    元姐没说话,摇了摇头,后来似乎又觉得舅舅说的好像也对,皱了眉头,又点了点头。

    韩先生看她这样,呵呵的笑,“我看学里没有老虎,反而有把锯,我们家元姐都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说着又笑。

    元姐见他只是打笑,又撅了嘴。

    “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还是跟舅舅说说吧。”韩先生也不再笑她,正经起来。

    元姐的哑巴行动只能告一段落了,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了。

    韩先生一听,心想这些小娘子真没辜负他的期望,第一天就给元姐上了个大课。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韩先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社学先生,启发教学真是得心应手。

    “就是觉得,麻烦,麻烦,麻烦。”元姐气鼓鼓的,一口气说了三个“麻烦”,可见这些事对元姐来说真的是密密麻麻,又气又烦。

    韩先生听她这样说,又是想笑,可他怕元姐生气,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当然知道自家甥女是何模样,小小年纪就行事稳重,虽不爱说,却是爱笑。就只一点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山村里待久了,她对人情往来颇有些不耐烦,说到底还是见得人少了,才会如此。端看和各路亲戚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姑娘家,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谁还会怕跟人有龃龉,那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韩先生专门点了商户小娘子家的女学让她上,就是看中了学生们出身不同,性情各异,想给她把这一课给补上。今日见她这般模样,倒也与猜想的差不多。

    “这些弯弯绕绕哪能时时放在心上?岂不要累死了?何况,你不想得罪人,可别人却看你一举一动都不顺眼,还是你的过错了?你还能看人家的眼色,躲起来不成?”韩先生一连问了元姐好几句,让她好好想想清楚。

    最后,韩先生又幽幽地说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十章 思索() 
韩先生说到躲起来,倒有些想笑,自己带着元姐住在山村,可不就是躲?13??来么?只是吴王风头日胜,他们之于他如同蝼蚁一般。隐居不过是权宜之计,如若能有哪股势力可以压制吴王,他必当尽平生所学,全力助之。

    韩先生想到这,就更觉得元姐要好好历练了,不然日后离了他岂不是有更多苦头要吃?

    韩先生看着她垂了眼认真想,也不扰她,自己默默地拿起笔来。

    过了一会,冬砚来敲门,似是有事回禀。韩先生招了他进来,冬砚在韩先生耳边说了几句。

    元姐还沉浸在舅舅刚才的提问中,冬砚来了也没注意,等冬砚要走了,才回过神来。韩先生笑着看看她,挥了手让冬砚下去,道:“泥人郭的事有眉目了,可要听?”

    元姐这才想起来,是那日捏了诗仙的泥人郭。于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问道:“是怎么回事?”

    “这位确实是从前京城里的泥人郭,我小的时候还买过他的泥人,那会儿他才二十出头。”韩先生说着,微有些回忆,接着他又道:“之前派人查了,他是这两年才来的光化,前些年还在武昌呆过,他倒本就是湖广人士。据他自己说,不过是嫌京城太吵闹,所以去了武昌,武昌也嫌吵闹,所以来了光化。”

    元姐听着,似有所感,突然蹦出来一句“光化也太吵,还是村里好”。

    韩先生一听,就笑了,撇了元姐一眼,“小丫头还说起顺口溜了?”

    元姐也觉得顺了嘴,有些意思,难得的笑了笑。

    韩先生见她笑了,松口气,又接着说:“前些日子,我让人去了趟武昌,查实这件事,今儿有了回音,说是泥人郭在武昌确实呆了许久,差不多有将近六年,两年前来的光化。”

    韩先生这样说着,挑了挑眉,沉声道:“这样算起来,和楚王就蕃倒是差不多年月。”

    “他莫不是随了楚王过来的?”元姐突然这样想,就说了出来。

    “有这个可能,待我去信问一问你外祖父,“说着又琢磨起来,“若真是如此,不知二人是何关系。”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容易琢磨出来,韩先生便暂时放下了。又说起元姐:“天儿虽暖了些,可也要注意,呆坐在外边一下午可不行。”说着又道:“这场倒春寒可不轻巧,据说江北一带都受了灾,”说着又顿了顿,“淮王怕是更不好过了吧。”

    韩先生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夜色四合了,说到:“不早了,等会用了饭早些歇了,明日不是还得上课?”

    他说着元姐又嘟了嘴,韩先生又笑了她几句。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元姐精神好了许多,早饭还多用了一个茶叶蛋。今日她还是准备带了秋云出门。她的两个丫鬟,秋云负责日常事务安排,管派下面的小丫鬟,而春霞则负责打点衣裳首饰,衣食住行的细处。似出门进学这样的事,还是得带着秋云,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随便改了丫鬟们的职责。虽然秋云春霞对她很是忠心,可韩先生也说了,如此难免会让她们觉得这个主子拿不起来,当不了一面。

    元姐深吸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倒惹了秋云抿了嘴笑。

    “我是不是像上战场的?”元姐问道,“我自己觉得也像。”说着还拍了拍秋云的手,“没事的。”也不知道这句是说给秋云听,还是用来安慰自己。

    今日已是第二日进学了,就没再和季家姐妹一起,元姐掐着昨日的时间,让车夫略微慢些,她还是不想太早过去。

    韩家的马车前脚刚到,珍姐和珊姐也过来了,姐妹三人挽了手,一起去了真沁园。

    今日是周先生的乐理课。这位周先生是为女先生,与周蓉同姓,不过也确实有些关系。

    蓉姐家里本是襄阳周家的旁枝,原先周家还出过几个当过小官的祖辈,也算耕读之家。可惜之后族中再无能读书的子弟,后继无人,渐渐没落了,族人都自寻出路去了。

    周先生倒是周氏嫡系,是蓉姐的远房姑母,可惜她出嫁五年也没个孩子,丈夫却突然得了疾病去了,婆家人容不下她,只好大归回家。好歹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就在女学里当个女先生,补贴家用。

    周先生只教琴和笛子两样,让各位姑娘自己选学一样,另一样只做鉴赏。当然,若是学有余力,也可以都学。

    元姐是学了琴的,此七人里,除了蓉姐学了琴,今年又开始学笛子之外,其他人都只学一样。其中珊姐是自小习的笛子,其他人皆是练琴。

    姑娘家的还是学琴的多些,毕竟弹起琴来,举止行云流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只珊姐小时候气力弱,带着些娘胎里的弱症,大夫说练了笛子会慢慢好起来,所以便习了很多年,如今和常人也无甚分别了。

    开课之前,七人都把各自的乐器拿出来摆好了,众人见元姐也是琴,倒也并不奇怪。元姐的这把琴还是她母亲的遗物,韩先生说她母亲琴弹的极好,此琴还是母亲的老师亲手制的,虽不是名贵的古琴,却也算是传承。可惜林淑韵去的早,没能亲手教了元姐,元姐只能跟着舅舅学琴了。

    到了上课的时辰,周先生来了,她是亲自抱了琴过来的。她进来之后也不看学生,倒同夫子一般,只轻轻将琴安置好,又从案下取了香焚上。

    元姐闻着那香轻轻柔柔的,并不浓郁,如同周先生的举止动作一般轻柔,让人心生好感。周先生做完了摆置工作,沉了一息,弹起琴来。

    这是一首《出水莲》。元姐也跟韩先生学过,不过韩先生弹出来的感觉却和周先生不太一样。大概因为男子女子的分别,周先生弹的更加轻柔,曲调也更平缓,旋律清秀,气韵典雅,元姐听着,心里颇为佩服。

    一曲毕,元姐还沉浸在出水莲的温软意境当中。周先生一曲弹完,抬起头来,看见了元姐。她早就知道要来一位新学生,还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如今抬眼瞧她,她正抬了头,微微眯起眼睛,颇为沉醉的样子。周先生当然不会认为她在睡觉,因为这是对琴声的欣赏和聆听,是懂琴之人的样子。

    周先生微微一笑,说道:“上巳节,原也是女儿节,只如今过的人少了。我今日弹了这曲《出水莲》,望各位女儿如出水芙蓉般品行高洁。”

第二十一章 展技() 
周先生说完这句话,元姐只觉得,周先生自己便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13??而不染,浊清莲而不妖。

    “自丽姐开始,都把上节讲的琴曲弹奏一遍吧。”

    周先生发了话,丽姐便行了礼弹起来。她弹的是《广陵散》,不过元姐听了,心里不住摇头,悲怆之气一丝也无,还错了好几处。

    果然,周先生也摇了头,“丽姐莫不是练得少了,怎地还不如上次?”

    “学生前日去了趟襄阳,刚回来。”丽姐还为自己辩解。

    周先生倒也不以为意,说了句:“业精于勤荒于嬉,还须勤加练习才是。”

    丽姐点头受教,元姐远远看着,只觉她似乎并不在意,微微皱了眉。

    嫦姐大概因为进学要晚一些,所以弹了曲《昭君怨》。说实话,她弹的反而挺不错。而且此曲哀怨幽雅,不知是不是与她心境也相符,元姐觉得她弹出了这个味道。

    周先生听着,也点了点头,道:“可以习下一曲了。”

    周先生这样说,嫦姐便抿了嘴轻轻的笑了。元姐第一次见嫦姐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元姐心想。

    接下来,芬姐与嫦姐曲目相同,周先生也让她勤加练习,还说且忌心浮气躁。之后是珍姐,她也和丽姐一样,都是《广陵散》,不过比丽姐好些。元姐听着没什么错处,只意境还差得多。

    四人曲毕,先生点了蓉姐和珊姐品评一番。蓉姐大多的见解与元姐想的一样,难怪已经停了琴课转而学习笛子。珊姐毕竟还小,只能听出各人弹的是否流畅,节奏是否合适。

    六位原来的学生,周先生都指导了一遍,现下也没忘了元姐。

    “这位是谢家姑娘吧。”周先生道。

    “先生好,学生谢元。”元姐毕恭毕敬。

    “我见你也抱了琴来,可是学了些时日了?”周先生又问。

    “是。”元姐回道。

    “嗯。”周先生点了点头,“且弹一曲拿手的,大家一同欣赏吧。”

    元姐早就料到会有此事,当下也不含糊,行了礼开始弹起来。

    这是曲《梅花三弄》,确实是元姐的拿手曲目之一。前几日在家中练习的时候,春霞还专门赞了她:“奴婢也给大小姐侍过琴,听着姑娘弹的,不比大小姐差呢。”

    ?元姐一曲毕,抬头看了看众人,当先便看到周先生满意的神色。元姐也觉得心里欢喜,只是眼神扫到丽姐,却瞧见了她轻蔑的神情。

    “元姐弹的甚好,指法精准,意境悠长,学琴几年了?”周先生笑眯眯的问道。

    “回先生,八年了。”此言一出,几个小娘子都倒吸一口气。此间年满八岁才来上女学,入学前不过在家认些字罢了。似元姐这般五岁便开始学琴的,着实罕见。

    “嗯,你的琴如今当以自由练习为主,若是感兴趣可以来学笛子。”周先生点点头。

    “是,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