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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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流而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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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王的势头越发大了。淮王就番之后,京里都避其锋芒,不少老臣都欲解甲归田。吴王生性残暴多疑,怎会容他们想走就走,纳了几位侧妃不说,还让贵妃胡乱指婚,真不知是结亲还是结仇?”韩先生说着,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可转眼有叹起气来,“这样的人偏偏时运甚旺。淮王还想着皇上尚有春秋,与其在京里与吴王斗法,不如去封地筹谋,可这去了还没一年,宫里就传出皇上中了风。偏偏淮地又逢大旱,淮王真是应接不暇,吴王母子怕是要抖起来了。”

    “京里这样乱,不知道外祖父和两位舅舅能不能独善其身,若能出京便好了。”听韩先生这样说,元姐可以想象京里有多乱了,恐怕京里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都想着法儿避祸,得亏大舅家的表姐已是订了亲,二舅家的表妹比自己还小些,倒不用愁这个。

    “小丫头想得倒是对,只不欲站队的人人都想出京,便不这么容易了。你外祖父和你大舅怕是走不了,不过已是在给你二舅舅谋了外放了。”说起这个,韩先生显得轻松了些,眼角有了笑意,“若能顺利,此次你外祖的回信中会有提及。”

    “那太好了。就是不知二舅舅外放到哪里,若能来湖广这边就更好了。”

    “这边确实不错,远离京畿,能安稳许多。这两年也算风调雨顺,况且楚王也不似吴王和淮王一般能折腾。”韩先生眯起眼睛想了一会,低声道:“楚王到武昌也有七八年了,行事颇为稳重,于民间也多有称赞。若非年龄比其他几位都小些,且舅家不显,这会儿天下的形势怕是要变一变了。“韩先生说着,思绪飘的更远了。

    元姐也跟着想了想,只要吴王不称帝,他们都还算好过,可正大光明的活在世上却是不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不用隐姓埋名。

    待韩先生回过神来,见元姐仍是发着呆,便笑道:“小丫头比我想的还多?”

    元姐嘻嘻的笑,二人又说起郑牧来。

    “秀姐儿跟我说,明早村里的小子们都去送那位郑公子呢。”

    “此人有些功夫,便是在襄阳城里也够看了。我这些学生们明早去送了他,回头来上课必是心不在焉的。”韩先生摇摇头笑了笑。

    外边二更的梆声响起,舅甥二人便各自回屋歇了。

    翌日清晨,元姐梳洗了一番,穿了件姜黄色交领小袄并月白色马面裙,照例去往王大娘家。还未到村口便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元姐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郑牧和那群小子们。元姐心中稀奇这郑牧怎么这么招人喜欢,想探探究竟,于是快步走过去,可也不敢靠近,只靠在树后面听他们说些什么。

    虎子声音最大,元姐一下就听见了,只听他道:“郑大哥,我只送你一段,到了镇上我就回来。”元姐听着,他竟有些急得要哭了,不由吃惊。

    “虎子。”是郑牧,他似是有些不高兴,沉沉的声音让男孩子们都不敢出声。“你这才多大,如何能从镇上回来,难不成我再把你送回来?”

    他这话虽是严厉,可元姐听了却差点扑哧笑出来,想到郑牧再把虎子送回山上来,恐怕太阳都要下山了,两人岂不是山上山下跑一圈,什么也没干。元姐捂了嘴偷偷笑了一回,又竖着耳朵听起来。

    元姐那点子动静却也瞒不过郑牧,郑牧虽看不见她,却瞧得见她那月白色马面裙角,村里能穿上这样的鲜亮裙子,还舍得靠了树不怕蹭脏的也就只有谢元姐了。郑牧暗自好笑,看着一举一动似个大人模样,其实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再看看眼前这一群小子,郑牧只得板起脸来继续教训。

    “今日谁也不准送我下山,若是谁不听话,我以后见了他,再不与他相认。”郑牧说着,从路边树上劈下一截树枝,掷在地上,自己退到树枝后面,又道:“谁也不许越过这条线。”说罢还专门点了点虎子,“虎子替我看着,谁敢犯戒,日后写了信告诉我。”

    元姐听了这话,觉得很有意思。虎子是里边最可能不听话的人了,让他来监督,便再没人带头越界了。接着又听郑牧问道:“之前我说的,这几年不许偷着下山的事,都还记得吗?”

    小子们纷纷点头答应,郑牧又说道:“外间可乱得很,”说完这句顿了一下,想说可能还要行兵打仗,不要出去白白送了性命,又怕他们听不懂,只得换了话说:“别像我似得,被土匪掠了去。而且外边也没什么好,好好呆在村里,听见了吗?”

    大家自然纷纷保证,不过元姐听了却觉得郑牧真的像舅舅说的一样,不一般呢。往日也有外乡人过来村里,大都说些外边如何如何好的话,甚至有两年年成不好的时候,还有过来买丫头小厮的,更是说的天花乱坠。像郑牧这样劝了不让出去的,元姐还是头一次见。

    之后郑牧又温言劝了几句,让他们千万不要跟着,便下山去了。元姐探出头看了一眼,见他果然头也不回的走了,自己也快步跑开了。

第四章 回信() 
郑牧走了之后,天气越发地冷了,村里农事也停了不少,韩先生加多了?13??生们的课业,元姐只得自己在后院看看书写写字。好在今年有了兔子相陪,元姐倒也不那么无聊。她还给兔子起了名字,灰色多些的那只叫小驴,黑色多些的叫大牛。韩先生听她这样叫的时候正边喝茶边看书,听她这样一喊,一口茶水全喷到了书上,搞得好不狼狈。指了她的鼻子,笑骂道:“好好一对兔儿,一个成了驴,一个变了牛,亏你想的出来,小促狭鬼。”

    元姐歪了头嘻嘻地笑,还继续这样叫着。

    今日元姐也是自己呆在房里,天擦黑的时候李二婶来了。元姐见她这个时辰上门,倒是心中有数。果然,李二婶抱了一小包衣服朝着元姐的西厢房来了。

    “是先生的衣服呢,元姐快收好吧。”李二婶这样一说,元姐就知道了,这是他们的暗号,大概是外祖父回信了。

    李二婶一走,元姐就抱着衣服去了书房。

    韩先生将信细细读了一遍,放下信时,元姐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你二舅舅谋了枣阳县的县丞,文书已经下了,不过月余便到会任,等他们安定下来,我们也去瞧瞧。”元姐的二舅舅于万嘉二十八年中了举之后,两次会试皆未取中,如今谋了实缺外放。

    “呀,竟真的来了这边,我记得舅舅说过,枣阳县是帝乡呢。”汉光武帝刘秀便是枣阳人。

    “是啊,枣阳的县丞可是难得的缺儿,你外祖父没少费心思啊。”韩先生并没说,枣阳县丞的位子,他已经盯了很久了,一家人早早就打算起来,自然比旁人多些把握。

    “那二舅母和表兄表妹他们都会来吗?”想到从未谋面的兄弟姐妹,元姐忍不住有些雀跃。

    韩先生见她这样,心中酸涩,摸摸她的头发,道:“都能见着,你外祖父还说了,让我们过了年搬到光化去,到时候也要让元姐上女学了。”

    “啊?我这样的也能去上女学?”元姐睁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

    韩先生心里一阵一阵的疼起来,“如何不能?舅舅在此处筹谋了这么久,难道连个女学都不能让你去上?”说着又怕吓了她,柔声道:“女学里教的那些你都是会的,只是让你去见识些大家小姐的行事做派,身份的事再不用担心的,都有舅舅在呢。”

    韩先生说了这话,元姐便信他,不出几日,村里人都知道韩先生时来运转了。

    “真真是好人有好报。韩先生四年前给了个外乡人一笔回乡的路费,谁都觉得那钱打了水漂了,我当时还跟着肉疼来着,你们猜现在怎么着?“陈五家的最是消息灵通,得了这件大事如何能藏着掖着,已是东家西家的说起来。

    众人见她还卖官司,赶紧扯了她坐下,端茶递水的,让她赶快说,陈五家的也不再吊人胃口,道:“那人得了那一笔钱也没败坏,自己省吃省喝的,买了些货回去,竟尽数卖出去了,有了本钱便做起了南北买卖,如今已是发了家成了大财主,又来找了韩先生,要报答他呢。”

    “哎呦呦,这可了不得了,那得还他多少钱呀?”

    “多少钱咱不知道,有了钱也得能花出去。要不怎么说韩先生时来运转了呢,”陈五家的说着小了声,众人皆上前围着她,又听她道:“先前得罪的上边的人也挪走啦,听说还是灰溜溜的走的,这下韩先生可要翻身喽。”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惊叹不已。

    “那韩先生怕是在村里呆不长了吧?”家有学龄小儿的却有些急起来。

    “说是收拾东西了呢,怕是过了年就搬了吧。韩先生走了社学也不能空着,还得有别的先生来呢,怕什么?”

    “也是咱村好运道,遇上韩先生,你看钱户村,前年才起了社学,先生更是三五天不来的,再看我们这儿,可都出了俩秀才了。。。。。。”

    这样的大事一出,村里就跟炸了锅一样,怕是半月都不能消停了,连元姐这儿都免不了热闹起来。

    “元姐,你们是要搬到镇上还是县里?”秀姐一大清早便跑来问了。秀姐的哥哥是村里第一个秀才,正是韩先生给启的蒙,后来又把他送去镇上读书,与读书一道颇有些灵性。元姐和村里的丫头们往来的并不是太多,各家的丫头都要跟了爹娘做活,似元姐这般大的已是相亲绣嫁妆了。只秀姐和她年龄相仿,家中又有读书的种子,才能时不时地找了元姐说话。

    “约莫是县里吧,昨儿听舅舅提到,要在光化买个小院呢。”元姐边说边打络子,她绣工实是一般,只打络子还行。

    “咦,我大哥还说呢,若是搬到了县里,他去请教先生可不是方便?”秀姐的哥哥如今在县学里读书,极为尊敬韩先生,年节的都要来跑一跑。

    “回头定给你捎了信的,若是去县里,必去找了我。”元姐对这个唯一说的上话的小友甚是不舍。其实她对整个村子都是不舍的,毕竟在这里长大,一草一木皆有感情,如何能欢天喜地的搬走?

    年节一天天近了,上门的人也多起来,韩先生舅甥二人自是不得闲。外乡人回来答谢韩先生,送铺子送银子的事十里八乡都知道了。韩先生原也小有资产,只不过得罪了人不敢张扬,镇东头那家笔墨铺子便是韩先生的。如今韩先生更是发达了,外乡人一出手便是一家光化县的茶庄,连掌柜伙计都一并留了下来。

    有了钱财自是不能独享,家家来送礼的都得了丰厚的回礼,且还许了庙山村的人,十五请大家看灯。韩先生托了李二叔,在镇上采买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一连好几日,村里人都见着李二叔雇了人日日往山上抬灯。村里这个年节过得从未有过的热闹,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倒是元姐却不敢出门了。她一出门,乡村里的小媳妇老婆婆都拉了她的手夸她,从头夸到脚,吓得元姐瞅了空一溜烟跑回家,再不敢随便出来。

第五章 十五() 
元宵节这天一早,李二叔就叫了村里几个年轻干练的小伙子帮忙洒扫、?13??灯。离得近的几个村,知道庙山村有灯会,也都过来等着。元姐这天穿了件银红色暗纹对襟褙子,站在门口同秀姐说话。

    “几天人可真多,我舅舅说还得当心拍花子的混在中间呢。”

    “是呢,我娘也说了,回头带了我妹妹出来可得用绳给栓了。”元姐一听这话就笑了,秀姐的妹妹宝丫儿最是顽皮,正是五六岁的年纪,比起村里的小子也不让的。有一次她站了山头上和小子们比扔石头,劲儿使大了,竟把自己的胳膊都甩脱臼,秀姐的娘可没少操心。

    “昨儿我见舅舅领了学里的小子们写灯谜呢,难的易的都有。我就说设个彩头,也分个灯谜状元、灯谜榜眼和灯谜探花。”元姐说着,抿了嘴笑,“舅舅还说好呢,回头我俩也去试试。”

    “哎呀,我可不行。”秀姐一听要去猜谜,连连摆手。村里女孩子多不识字,秀姐难得还认识些,多数都是元姐告诉她的。认识字是一回事,能猜谜就更要另说了。

    “没事的,我先跟你说几个,你过来。。。。。。”

    天还没黑,这边花灯已是点上了,就在村里的大路边,摆了一整条路,花花绿绿,好不漂亮。吃过元宵,韩先生也带了元姐出来看灯。元姐前几日就已经把花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了,当下对灯谜更感兴趣些。既是让村民猜,也不能太难,谜底谜面都是些粗浅的字词,甚至还有不少画谜。这样的谜大多难不住元姐,元姐猜了也不说破,只让村里人继续玩乐。当下就有一个,元姐看了一眼心里觉得有些意思:反书牛尔。若只想着把牛字倒了写或是反着写,大概是不容易想出谜底了。其实这是个牧字,牛和反文旁,可不就是反书牛么。

    元姐想着这个字,突然想起了那个送了她一双兔儿的郑牧,这样的团圆节,不知道他回没回到家乡。

    郑牧当然没有回到家乡,他现在正在襄阳城里。从庙山村出来,郑牧就直奔了襄阳城来了,徘徊了几日,终于见到了襄阳李氏嫡枝的五公子李光凡。

    那日,李光凡又去了五花茶楼,照例点了说书先生来解闷。雅间的门打开的时候,李光凡看见一个蓄了胡子戴了帽子的男子,却并不是平日里说。他皱了眉,刚想呵斥几句,可见那人突然脱了帽子,这可把李光凡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小子,你,你。。。。。。”李光凡看清了此人的面孔,嘴巴张得像吞了鸡蛋一样大,眼前这人可不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徐纪文。

    徐纪文身手矫捷,趁他还没喊出来,一步上前捂了他的嘴。李光凡这才想到此处是人多口杂的茶楼,赶紧差了一旁吓傻的小厮出门守着。

    李光凡扯了徐纪文坐下,双手紧抓了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好几遍,眼角眉梢都漏出喜色,压了声音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我就知道!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回事?”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去找个隐蔽处,让小爷好生歇歇。”徐纪文,也就是郑牧,拿起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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