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你让我救你们的命?!什么是命?!那就是活着!别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得过且过,能活一日便算上一日。这今后大家伙儿会怎样都很难说,你儿子这一命先能够保住才是正理儿。”
她又低头沉思,久久没有回答。
“其实,你们要做的还是与先前的没什么差别,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而我们爷想听什么,知道什么,我相信你和你的儿子也不会陌生吧。你放心,今后只要一有机会,贝勒爷断不会慢待于你们的,以爷的这份为人,这话我说的并不违心……更何况,如今这也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了,不是吗?而我也给了你机会,不用等来世,这人啊究竟有没有个来世还说不准呢!”说着,我的话音凌厉起来,“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要为贝勒爷做牛做马,莫不是在唬我呢吧?”
被我这么一吼,她意识里的最后一层防线也彻底沦陷了,以头顿地,我甚至能够窥视到她瞬间振颤的心。
“福晋哪里的话。老奴定不负所托,福晋大可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的包袱总算有了些许的松懈。
长叹一声,喉咙里沙沙作响。
“说吧。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再别让我为自己的信任失望了……
这件事情绮瑶又是如何只晓的?还是她本来就……”
“不,不!福晋莫要误会侧福晋,侧福晋真的是一直被老奴蒙在鼓里的。只是那日福晋的禁足令解了之后,爷的一场密审之后,侧福晋回屋就质问了老奴,老奴无法才迫不得已,借口是为了给……给侧福晋出气……”
“气我尊大,霸占了爷?”
我语带轻佻地反问她。
她不敢吱声,思量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胤禩阿胤禩,你可曾想过,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我之间的这份感情会成为自己被人毒害的原罪?
我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她也颇为得力,见状慌忙起身,踉跄几步到了门口,又突然煞住了脚步,踌躇不前。
“还有什么话?……说吧……”
“福晋……其实,我们小姐也是个可怜人……打小就没了娘,心心念念盼望地就是能够找到个贴心人……您不知道,就在小姐出嫁的前一晚,她还拉着老奴说了一宿的话……”
我望着她耸动的背影,嘴角稍许的抽动,说不出的迷茫。
“她问老奴八贝勒长得什么模样……怎生的俊朗……怎生的温情……福晋,您说的对,小姐是老奴打小带大的,老奴是打心眼里疼她,爱她……她虽先天体弱,可论品貌才学,样样都是不落人后的,也是个心善的主子啊,从未把老奴当作下人看待……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是把小姐当成自己的亲闺女般看待的,今天饶是没有我儿子树儿的这茬子事,老奴可能也会这么做的……您不知道,她入府以来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老奴说句逾矩的话,就全当是为了小姐今儿个的舍命相救……往日,是老奴瞎了眼,今日一事,老奴也看出来了,福晋也不如外边人说的,连我这个不值一钱的贱命都能饶恕,哪怕我曾经要置您于死地,心地又坏得到哪儿去?!……福晋看在小姐也是同为女人的份儿上,就算是可怜可怜她吧……她今年才不过十五,还是这般的年轻啊……”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出去的,又是以怎样的姿态和神情。
喜悦?焦虑?还是忧伤?
只听得窗台前的风铃被初春的冷风吹过后留下的清脆。
“格格……这是怎么了?那婆子说了什么,怎的惹您掉了这许多的金豆子?”
我回头,怔怔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安茜。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错了对了的?咱们格格是最棒的,什么时候错了?!”
她一边徒手为我拭泪,一边温言相劝。
“你不懂……不懂……”
我摇了摇头,紧紧闭上了眼。
绮瑶,他们没有说错。
我果然就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吧?
为了自己的期望,却狠心牺牲了你的,那样轻而易举的,不留余地的。
你本来应该拥有一个视你如珍宝的丈夫——那个历史上寡情薄幸的雍正帝王。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他却把你疼到了骨子里,怎能不令我动容?!
你是这样的美好,你本来有理由拥有更多的!
可我竟生生地扼杀了它们,亲手将你推入了火坑。
十五岁?还是个花样的季节。
那年,我重遇了胤禩,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幸福。
而你的幸福也将停驻在了这一年,永远的进入了冬眠吗?
这债,要我如何来偿……
仰首视天,却见树梢上已伸展出了新枝……
滚落遍地的是我无处安放的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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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放印子:其实就是京片子里的高利贷。
(2)阿哈:满语里的奴隶的意思。
束缚()
傍晚时分,直到天擦黑胤禩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身子也显得异常的沉重。去看看网 om。
我手里忙着为他换衣盥洗,又仔细问来,才得知。原来,今儿个一早,兵部八百里加急,报前六世□仓央嘉措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遇害了。
我心里明白这回西藏那边恐怕又不太平了。清史的记载多半不离十,那么,仓央也许正是被拉藏汗所害。说白了,这位闻名遐迩的浪漫主义诗人不过是做了整个西藏政变过程中的一个替罪羊,一个牺牲品。
所幸的是,我对此并不太关注,也不甚了解,所以除了后世寥寥数语的记载,我也所知不多。
“唉!若非命定的灵童之身给束缚了,难保他不会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吟游诗人。”
我低声喟叹,为这样一个灿烂的生命之陨而深深的惋惜,却没有发现身旁一双星芒眼眸的注视。
“晴儿可是在倾羡于他?”
我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斟酌了片刻,才摇了摇头。
“我羡慕的是他一颗被任何世故的枷锁都禁锢不得的心。他也像寻常人一般向往云游,向往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一起自在人生。”
“哦?晴儿是这样想的吗?”他皱了皱眉,转而轻笑道,“也对!晴儿的想法总是最别致的,和旁人不同……其实,年前皇阿玛对他的废立就是因了拉藏汉的一句‘行为不检,目无清规,秽乱真身’。”
我闻言,一笑而过。
“你们那些个国家大义我可不懂,我只在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胤禩轻笑出声,伸手把我抱了个满怀,项窝处是他湿热的呼吸。我回身圈住了他的腰身。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没有言语,只有浓烈的思念,像是两个久经分离而又重聚的情人,各自在心理默默诉说着彼此的难舍与牵挂。可是我俩分明是今早才分开的?难道我们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吗?料想我们早已过了初恋的年纪呢。
思索间,已感觉他的手从我的襟口处探入,滑进了里衣。
我登时就要忙着跳开,拍落了他的手。亏我还心心念念地把他想做一个纯洁的好好少年,竟然趁我一个不注意就搞突袭,真是太不厚道了。我越想心里就越屈,耐不住心里的叫嚣,狠狠跺了跺脚。
“去!去!去!都说饱暖思□,你这还没用晚膳呢!怎么着?这才换下了衣冠,你就穷相毕现,净动些歪心思?还真对得起你那身朝服!”
胤禩手里应付我的推挡,嘴里还不依不饶。
“你是我的福晋,怎么就是歪心思了?”
我左躲右闪,可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怀抱,只能平白无辜地剜了他一眼。
“你还说?!堂堂满清的贝勒爷,怎的……怎的就这般不正经!你……你别……你要是……要是再这么着,我……我可恼了!”
听我要生气,他才悻悻地停下了动作,颇为不甘,可依然没有放开圈住我的臂膀。
“明明是晴儿引诱我在先,怎的就成了胤禩不正经了?”
我一听,脑子就有点乱。这是什么话?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想知道。
“我……我什么时候……那个什么你了?”
胤禩见我脸红得厉害,嘿嘿地笑了起来。
“怎么没有?!”
被他一句反问,我是真的有点懵了。略一思量,才明白他的意思。想想往日里,我确是鲜少主动拥住他的。想到这儿,我的脸上仿佛又添了把柴火,愈烧愈烈。
“那……那还不是因为见你倦了才一时……”
“晴儿可是在心疼胤禩?”
我愤恨地啐道。
“呸!谁心疼你了?少臭美了!”
他不怒反笑,月牙的眉梢满是冬末风过的神采,手紧紧握住我的,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瞧得我心里痒痒的。
“格格?”
门外安茜低声唤道,我这才急忙推开了他。
“唉!快进来吧!”
安茜应声推门而入。
“格格,贝勒爷,饭菜都准备好了。”
“那就都端上来吧。爷忙了一天,定是饿了!你们也忙了半天了,不用守着了,都各自去歇着吧。爷这里有我看顾着就得了。啊?!”
安茜听了没有像以往一般转身离开,而是惶惶地瞥了一眼胤禩。我心说,这丫头倒精得很,知道眼前的这位主子向来对她不好说话,还适时识趣地征求一下这位大爷的吩咐。
“知道福晋心疼你们就得了!去吧!”
安茜得了首肯才满心欢喜地踏出了门。
可谁知道,胤禩转身就变了脸,郁郁地闷不吭声。我暗自纳罕,前一刻不还好好的吗?
刚想开口问,他就自己小声嘟囔了起来。
“晴儿对个丫头都比胤禩强上许多……”
我扑嗤笑了出来,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又开始吃气安茜那丫头的醋了。这也不是头回了,我也并不以为怵。
“这怎么能一样。”
谁想这么一句,他还真的有些动了气,拉着脸疾步走进了内阁,背对着门口和衣躺下。印象中,他从未对我有过一丝怠慢,更何况像今天这般无缘无故。
我心里着紧,实在不知今天的他怎得这般境况。随即,紧跟着他的步伐追进了屋,坐在床沿,轻轻戳了戳他的背。
“胤禩?怎么了?可是今天朝上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是皇阿玛责骂你了?……你别寄怀。皇阿玛整天政务繁忙,如今西藏那边又不得安生,他老人家难免有个心性儿,偶尔发发脾气,倒也不是真心难为你的……”
我自说自话了半天,见床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动静,心里渐渐也有些不舒服了。索性也闭上了嘴,只听得外间厅堂里几个下人丁丁当当地摆放着碗碟的声音,随后一个厨娘恭谨地道了一声请贝勒爷和福晋用膳,一干人等才退出了房。
接着,好一会儿,屋里都没了声响。
许是也察觉了这房里的异样,床上的人别过脸匆匆一瞥,见我还坐在原地,才又轻哼了一声,转头复又枕着自己的胳膊继续斜躺在床围不动。
“你都不疼我了。”
我轻声嗫嚅着。
他一听,吱愣就做起了身,满脸地无辜。
“我怎的……不疼你了?”
我挪了挪身子,避开他吹在颊边的热息。
“你从前都不这样对我乱发脾气的……总是对我千依百顺,即使我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你也都是护着我,不允别人说我一个错儿……只要不是愈矩的要求,你也从来都不会说个不字的……可是今天……”
我本来倒也没什么可委屈的,可说着说着,竟有些悲从心来,言语之中夹杂了些许哽咽。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只是见不得,见不得你对别人……”
“安茜怎么能是别人?!她可是从怡红院就跟在我的身边的。这么些年,有我的地方,什么时候少得了她?甭管是我得意还是失意的时候,她都陪在我的身边。在我心坎儿里,她就如同我的妹子一般,你竟连我的一个亲人都容不下吗?”
我背对着他的脸,眼圈竟有些红了,可他并没有看到,换来的竟是一声负气的责难。
“这怎么能一样?!自打我进门儿来,你可有问过我一句?你满眼关心的都是别的男人,你让我心里能舒坦吗?!”
我傻愣愣地听他的抱怨,竟有些辨不分明。
“这……我……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指的可是那仓央嘉措?!原来他竟是因为这点话茬子吗?
这男人小气起来果然是一点不下于女人的。
“那你让我怎么想?!”
他猝不及防的一声低吼,让我浑身一振,眼里积蓄的眼泪终究还是滚落腮边。就如我自己所说,胤禩虽温润却始终不失满洲男儿本色。当然,那些满洲男人的霸权主义也没有落下。只是他比旁人更懂得掩饰,更懂得如何攻于巧计而达到同样的目的,所以一直给人平和恭谨的印象。尤其是对我的占有欲更是变本加厉。以往我也并不觉得如何,偶尔还会因为他对自己的格外在意,心里还会有些窃喜。可是今天不同,他为了一个只是有所耳闻但从未谋面的人物对我冷了脸,而且还用近乎呵斥的口吻向我质问,我心里一个突起,打了一个结。难道这么多年他的呵护备至都是假的吗?就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可以轻易对我这样冷言恶语吗?
我咬着唇,仍然以背示他,努力以如初的姿态缓缓站起了身,才踏出了一步,没想到一股大力带过,仰倒在一个急切而又舒展的胸膛里。
“不许走!你说你到底……”
他边说边僵着手臂扳过我的肩膀,迫使我不得不正视他,而他的声音也在那一刻倏地顿住了。我低垂了脸,想让髻侧的流苏珠串缕丝遮住自己早已不堪的花脸,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房间里一下子没了声响。我敛眉,倒有些生怕看到他让人心灰的激怒的眼。
不知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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