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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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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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朝廷安排,太宗时期可是有杀头的。这会虽不会砍头了,但对抗朝廷,被打入另册也稀松平常,什么前途都毁了。

    越想越是郁闷,杜中宵换了便服,到客栈附近寻了一家小酒馆,走了进去,一醉解千愁。

    选了一副座头坐下,看着里面的柜台,旁边的巨大的酒坛,旁边站着一个卖酒的中年妇人,这熟悉的场景让杜中宵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曾经韩月娘家里也是这样卖酒的,自己挎着个小篮子,到他家里卖羊蹄。现在想起来从前,突然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一种温暖。

    小厮过来,笑盈盈地道:“客官要来多少?用什么菜?”

    杜中宵道:“烈酒来半角,温了送过来。有什么熟肉,切一盘端过来。”

    小厮喊一声好,回到柜台边,不多时端了酒肉过来。杜中宵自斟自饮,饮了三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突然他有些后悔,年前一心想着军功,到贝州去干吗。

    正在这时,三个大汉从外面进来。此时严寒未去,这三人却穿着单衣,看样子一点不觉得寒冷。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还卷起袖子,露出一身花绣。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特别是《水浒传》,印象里宋朝的人喜欢刺青。什么九纹龙史进,浪子燕青之类的好汉,都一身花绣,还煞是好看。实际真来这个时代,平常人刺青的并不多。除了罪犯涅面,军人刺军号,平常百姓很少折腾自己。当然还有一种例外,就是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家人走散了,为了方便以后寻找,会在身上刺字,一般是在背部。后世著名的如岳飞背上“尽忠报国”四个字,还有一个近的,就是贝州的王则,他母亲在他背上刺了个“福”字,被传成灵异。

    像花绣这种,往往是一种人的标志,就是城里的闲汉。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社会人。便如大金链子小金表,光头大花臂表明一种身份一样,一身花绣,鬓边插朵红花也是这个时代社会人的标志。

    三人选了一副座头坐下,一个大汉拍着桌子高声道:“主人家,酒肉尽管上来!”

    小厮叫一声好,不多时,端了一盘肉,一壶热酒放在他们桌上。

    三人倒了酒,一起饮了,也不用筷子,抓起盘里的肉只管吃。

    吃了一气,露出花绣的年轻人道:“真是晦气,今日等在韩府门前一天,又不见那厮出来。”

    旁边的大汉道:“那位韩推官歇了假,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享福。知道我们等在外面,怎肯出来。”

    杜中宵一听,就猜到这些人很可能是汴河上的纤夫,今天又去堵韩绛了。拉纤是个力气活,身形瘦弱的勉强也能拉,不过除非特殊关系,同伴却容忍不了。拿着一样的工钱,你不出力,别人就要多出力。

    汴河水流平缓,为官船拉纤的又是厢军,跟山间溪流的纤夫不一样。朝廷还要脸面,对这些人的压榨并不厉害,他们吃的过得去,多是大汉。不像很多地方的纤夫,都像乞丐一样,衣衫褴褛,身上没有三两肉。而且汴河上的纤夫有些外快,让他们拉纤的船只,为了行进得快一些,会给些赏赐。不给钱,他们就慢慢地拉,能把船上的人急死。

    三个大汉喝了几杯酒,说起将要开河的事,一起叹气。

    一个道:“我们日日去堵韩推官,也只是泄一泄心是怨气,又有什么用?此事朝廷已经定了,必然不会改变。我们这些人,十之八九以后没了这营生。”

    花绣年轻人道:“若是断了我们生路,一样不让这些狗官好过!没有事做,朝廷定然会跟我们歇冬一样,只发些禄米,勉强饿不死,俸钱铁定没有了。过这种日子,不如闹一个大的!”

    其余两人听了这话,急忙道:“兄弟噤声!现在贝州的王则就押在大理寺的死牢里,你说出这种话来,若是让人听去,不是害死我们!”

    说完,看了看四周,几个客人都是附近百姓,没人理会他们说什么。只有一个杜中宵,虽然身上穿着便服,却有些当官的样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杜中宵只当作没听见,喝自己的酒。这几个人,连造反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是不要招惹他们。

    看杜中宵没有动静,三人才回过头去,继续说话。

    一个道:“现在说别的是假的,只盼朝廷不要太过不像话,给我们重新找些衣食。我可是听说,不只是我们汴河上的拉纤厢军,就连三门白波那里的拉纤厢军,也一起裁了。”

    另一个听了吃了一惊:“人门之险,就是用厢军拉纤,每年还有许多船毁人亡的。我听说,船从那里走,十艘就有三艘过不去。没了拉纤厢军,怎么向陕西路运送货物?”

    “哼,你以为抢我们饭碗的,只有车船么?前几年在河东路有一个官,叫杜学士,制了一种大车出来,又便宜,又好用。而且只要用平常的马拉车,就可以拉五百斤。朝廷在人门边上开了一条路,三门白波发运使备了一千辆大车,货物改走陆路了!有了大车,纤夫可不就没用了,”

    花绣年轻人听了这话,猛地一拍桌子:“这些狗官,拿着朝廷俸禄,不想着为百姓做事,就专一出这种坏冒坏水的点子,夺人饭碗!若是这种狗官在我面前,我——”

    其余两人急忙拉住年轻人,一起道:“兄弟,你就少说两句,不要真惹什么祸事出来!”

第29章 再次自荐() 
杜中宵听了花绣年轻人的话,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自己制车子,为朝廷为百姓造福,怎么也成狗官了。从白波到三门的黄河穿行于群山之间,河道逼仄,而且河床是坚硬的花岗岩,是黄河航运最危险的河段之一。河中神、鬼、人三岛,把河水分为三股,称为神门、鬼门、人门。南边的鬼门水流湍急,行不了船。中间的神门狭仄,连船都容不下。惟有北边的人门可以行船。

    人门虽可行船,但水流过急,顺流而下的时候,经常会舟毁人亡,被视为畏途。逆流而上,必须使用大量纤夫。而且这一段河道两边就是峭壁,没有纤夫落脚之处,只能山上开路,纤夫在栈道上拉船。拉纤艰难,加上水流过急,稍有意外就舟毁人亡。这一段黄河航运的损耗惊人,最少三成的船毁在河里。

    西北战起,为了向陕西路运送粮草,曾在南边人工开挖了运河,航运条件改善了一段时间。但由于黄河水泥沙含量过高,运河没几年便就淤寨,只能继续走人门。

    航运条件再艰难,三门白波也是到陕西路代价最低的物资运输方式。在这一段服役的纤夫,不下一万人。与汴河比起来,条件更加艰苦。

    河东路的大车流行起来,三门白波发运使很快便上奏,在黄河南岸整修道路,使用大车运货,废弃这一段的漕运。朝廷在河东路买了骡马,备了一千辆大车,在去年秋天开好道路。道路修通,原来的纤夫和船工便就没了用处,面临到了跟汴河纤夫相同的境遇。

    听旁边桌上三人义愤填膺地说着话,杜中宵不由想起来,历史上学过的时候,欧洲工业革命初起时机器代替了人力,农夫砸机器的故事。现在的纤夫闹事,可以说是在东方的翻版了。只是记不起来,历史上火车的铁轨刚刚铺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时候,有没有人去扒铁轨。

    不能怪纤夫愚昧,由于车船和大车的使用,他们确实面临到了生计问题。中书和枢密院,没有拉纤必要之后,只怕不会白白在他们身上耗费钱粮。这些人不是拿刀拿枪的禁军,最大的可能,是把他们的军号降格,钱粮减少。就如他们说的,跟在汴京歇冬的时候一样,只花禄米,克扣俸钱。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议论着将来的命运,越说越是觉得黯淡无光。

    一个道“春天来了,汴河就要开冻。明知道今年不用我们拉纤了,却不见官府榜文,安排我们将来去处。如此对我们不闻不问,岂不让人心焦!”

    花绣年轻人道“哥哥,你还猜不到那些狗官的心思么?定然是等到冰化了,先让我们回到各自拉纤的地方去。那些狗官虽然不管我们死活,却格外在意自己的一身官袍。在京城里处置我们,一个不好闹将起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等到了地方,我们各自分散,还不是任他们处置!”

    听了这话,其余两人都点头称是。这话说得不错,纤夫人在京城的时候,官府一直拖,肯定就是打的这样主意。到了地方,离了京城,还不是任意处置。

    点破了这一点,三人说话谨慎起来,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杜中宵喝了酒吃了肉,叫过小厮会了帐,起身出了小店。

    虽然被骂狗官,杜中宵却没有跟这三人为难的心思。他们面临实实在在的困难,骂两句怎么了,谁也不是泥人捏的。当然自己和韩绛做的没错,时代总是要向前发展的。要怪,就只能怪相关官员,不去想怎么解决问题,只是一个拖字诀,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这种事,动了别人的衣食,怎么能够拖得过去?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后面终会出事。到时就怕真出事了,最后帽子扣到自己和韩绛头上,那就冤枉死了。

    想到这里,杜中宵露出笑意。既然碰上了,为什么不解决这件事呢?这几天,一直为朝廷让自己以文换武烦恼。如果借着此事,自己主动请缨,继续做文官岂不是好?

    越想越是如此。回到客栈,杜中宵立即写了一封奏章,说了纤夫面临的困难,朝廷如果应对不当可能会出现的危机。最后,建议把各处裁减下来的纤夫,安置在周边几路闲田,屯垦开荒。

    周边几路,京东路和河北路人口稠密,是繁华之地,闲田不多。陕西路关中地区一样,周边山地又不适合开荒。惟有京西路和两淮的一部分地区,由于历史原因,有大量荒地。当然,向南还有荆湖路,此时还没有开发,也是开荒的好地方。

    安置这么多人口,最合适的就是以唐州、邓州为中心,以南阳盆地为主,兼及襄阳。这一带土地肥沃,气候条件优越,开发历史悠久,是传统上的农业发达地区。只是由于晚唐五代战乱,土地抛荒,人口逃散,出现了大量的无人区。

    为免再出现误会,杜中宵再次毛遂自荐,原意去做这件事。不管是以什么名义,反正不会以武官的身份。哪怕是朝廷别派大臣主持,自己从旁协助也好。

    作为馆职,便是有这一个好处,可以随便对政事发表意见。不像其他职事官,说得多了,不定一个越职言事的大帽子扣下来。

    等了一天,上朝的日子,杜中宵把自己的奏章送了上去,便安心等待。

    奏章由通进银台司统一处理,并不是所有的都会送进宫去,有的直接送交相关衙门了。就是要送进宫去的,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送进去之后,还有尚书内省的女官,不一定全都由皇帝过目。

    不过杜中宵新在贝州城立了功,两府重视,皇帝在意,奏章没有停滞,就先到了政事堂,接着就到了皇帝赵祯的案前。

    第二天不上朝,宰执大臣便殿议事,杜中宵的奏章便就被提了起来。

    年前张尧佐回京接替明镐,权知开封府,看了赵祯传下来的杜中宵奏章,捧笏道“陛下,杜学士奏章所说,句句是实。自年后汴河用车船,要裁减纤夫的消息传了出去,在京歇冬的纤夫便不住闹事。他们听说车船是本府推官韩绛所制,日日堵在他家门口,要生事端。为了防止意外,韩绛已经在家歇了月余时间,不到府视事。为了防这些纤夫生事,开封府费了无数力气。”

    陈执中道“此事是实。在京的纤夫有两万多人,一旦闹将起来,可比贝州王则之乱更加麻烦。为防意外,一直没有揭榜裁撤。只等着汴河冰消,这些人回到驻地,再从容想办法。”

    。

第30章 京西营田() 
翰林学士叶清臣道“汴河纤夫为数不少,此事不可不虑。即使到了地方,一样是无事可做,没有白白发放钱粮的道理。此事最好即早处置,免得别生事端。”

    明镐从贝州回来之后,赵祯有意让他做枢密副使。只是夏竦与明镐不和,一时没有定下来。因为此事,夏竦最近很不愉快,这个时候一句话不说。

    枢密副使高若讷道“汴河上官船所用的纤夫,北段约六七万人,南边江淮到转运仓,也有四五万之多,合计十万有余。这还只是官船所用,若加上民船纤夫,只怕要二三十万。当然,民船纤夫多是来自附近乡民,失了这份生计,还可回乡自谋生路。若是一下裁撤了,必然生事。沿汴数十万人闹将起来,不免天下震动。看看汴河就要冰消,此事确实要及早处置。”

    贝州不过一千兵卒作乱,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数十万纤夫乱起来,那会是什么样子?此事两府人人发愁,不过都没有什么办法,一直拖着。不过都知道,不能一直拖下去。

    赵祯见众人不说话,道“杜中宵愿自领此事,选京西两淮有闲田的地方开田。除了如此做,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汴河上用车船,运的货物可以翻倍,又省人力,事在必行,纤夫当要妥当处置才是。”

    三司使张方平道“十余万纤夫,减省下来可少费许钱粮,此是一。除此之外,用车船拖船,押纲兵将和船夫也可大大减省,此是二。还有一点,汴河行船,向来是八成官货,两成私货,这两成私货免税算,这又是一大笔钱。是以车船不得不用,人力不可不省。用纤夫屯田倒是可行,三司可以从裁减纤夫省出来的钱中挪一部分作为本钱,开田之后朝廷多收钱粮,一举两得。只是,纤夫沿河拉纤,许多人不知耕种稼穑,屯田行不行?不要到了地方,开田不成,反成地方祸乱之源。”

    地不是谁都会种的。汴河的纤夫跟很多军队一样,许多人世代从事此业,让他们转行种田,他们会吗?扶不犁,握不了锄,别到时候地开不成,还要让朝廷养着。

    宋庠道“杜中宵初仕亳州,后任永城知县。在永城的时候,曾经营田,治绩第一。哪怕是数年之后,永城有营田之利,依然是两淮大县,每有出缺,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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